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落地鸡毛 作者:心蕊 文案: 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小公主觉着她现在的日子还不如一根鸡毛,二货爹是废太子,在被追杀的路上与聪明娘不知所踪,只留下她和个小太监面对她爹人数不小的"后宫",从此两人在圈禁地里相依为命…… 又名《圈禁的日子里》以及《我的太监不可能那么萌》 另基友长空提供友情文案:穿越了,圈禁了,发现贴身太监居然有丁丁!!怎么办,急,在线等! 此乃架空文,里头一些设定与古代历史环境并不相符,所以……各位考据党求放过∑(っ°Д° )っ。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肃肃 ┃ 配角:太子、太子妃、一帮妾室 ┃ 其它:忠犬、暖男、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一章 “你想好了?” “是……还请殿下成全。” “你可是夏家的长子。” “奴才只是一介贱民,从此就不再是夏家人了。” “你可知,入了东宫,成了太监,以后就等于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你才只有八岁……” “奴才想好了,只要等让夏家老小离开京城,奴才愿意入宫服侍小殿下。” “哎……又何苦、何苦,东宫……日后也不一定……” “请殿下成全。” “罢了,你以后就叫谷雨吧……” 闭着眼睛,头还有些痛,李肃肃躺在马车里暗暗吐槽刚刚那个梦,那还是半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她穿着华衣,吃着珍馐佳肴,生活在这个国家最大的建筑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当时的她天真的以为这么美好的生活可以延续一辈子,这就好像是上天对她前世的补偿,作为一个胎穿的穿越者来说,成为一位不用和亲,而且地位崇高的公主简直是不能再赞的生活了。只可惜,那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短短六年就荡然无存…… “殿下醒了?”马车有点颠簸,对面的人却坐的很直,身形随着马车自然的微晃。 “爹的品味和祖父一样怪,简直叫做随意过头。”李肃肃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谁,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是国家的元首,一个是曾经是国家的接班人,结果起名字的水准那是一个比一个烂,当年她的名字据说是祖父随手拿了本诗经就点了肃肃这个名字,也不管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她爹更懒,她周围服侍的人名字全是节气,他爹身边的人就更奇葩,叫什么中秋,端午还有清明?好吧,现在那个叫清明的人也确实要过清明了,“别叫我殿下,叫我姑娘。” 谁能理解她的怅然呢?当初她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公主阶级时有多激动,如今就有多失落。 她的国家对于女性并没有特别严苛,但肯定地位不会与男子同等,不过那只是针对皇室以外的人,对于皇家的公主那真是宽容到不能宽容的地步,就拿她来说吧,她的亲姑姑是太子老爹的同胞姐姐,当年也是嫁人的,结果因为老公偷吃,当日就将驸马给阉/割了,此后更是收入了大批的男/宠,还让驸马继续在公主府里当差,近身伺候公主和那些男/宠,那驸马估计是气疯了,没有两年就气死了。结果呢?驸马的家里连个屁都不敢放,皇帝更是送了几个长得不错的给他亲生的女儿,就连这次她太子老爹倒霉了,她姑姑还过的十分风光呢,好像连一眯眯利益都没有受损。 再说她祖辈的公主,也就是太/祖皇帝的妹妹,不爱红妆爱武装带兵打仗就算了,镇压了周边国家成了大将军,结果回国就开始男/女/通/吃,不但国内的花/魁竹/魁她全摘了,就连异域的美男也不放过,听说当年太/祖有个相好的男情/人,就因为太/祖的妹妹看上了,当夜直接就打包送到了公主府上,伺候了太/祖的妹妹一辈子,后来到死连太/祖一面都没见过。可见,在太/祖的心里,情/人什么的,连妹妹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所以在李肃肃所见的历史里,就没见过哪个安分的公主不潇洒过,除了曾经想要谋反的某只外,其余的哪怕同母兄弟都被砍了脑袋,她还依旧过着酒/色/生/香的好日子。当然,从这些历史上来看,也充分说明了她们老李家荒YIN胡/来的生活,以及他们家不论男女都脑子有点秀逗。 说起来她的爹能当太子本来就是靠运气,她爹并非长,也非元后的孩子,是继后的儿子,元后当年一共生了三个,听说当年元后野心非常大,一心想让她的儿子当皇帝,可谁知道还没等她三个孩子长成呢,她就疑神疑鬼的把自己憋死了,这样太子爹的老娘才可以从妃扶正。只是,之后更让元后不能闭眼的是,那三个皇子,老大神志不清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刺杀皇帝,被/干/掉了,老二都已经活了十多年了,突然有一天宣告自己其实内在是个女人,然后由于这个时代没有变性手术,他只能搬离皇宫到外头自生自灭去了,不过在李肃肃离开京城之前,听说这位强悍的二伯好像引领了什么风尚,专门给那些觉着自己是女人的男人上课,已经隐隐被这个圈子的人称为大家,信众……算多吧。至于老三,年纪排在太子老爹后头,一心想要修仙炼丹,结果被自己发明的火药炸死了。综上所述,如果元后还活着的话,估计能再死一次。 实话实说,如果客观的讲,李肃肃的爹当太子那真是极为不靠谱的事,要论文采吧,她那个好像是六叔还是七叔的被大儒收入门下,简直是天下文人的楷模,要论政绩吧,还不如皇帝最小的弟弟,那真是为了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经常战斗在天灾第一线,所以年纪轻轻,大概三十多岁就被陨石砸死了。其余的皇子起码巴拉巴拉都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只有太子爹文不成武不就,可偏偏就是他那副德行,皇帝在他大婚之时脑子抽风了一激动,就做出了估计让老头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封了李肃肃的爹当太子。不过好在事情还能补救,就在她爹被御史投板砖投到一百零八次的时候,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将其贬为庶民,还流放到原皇子封地——梅都。看,这倒霉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给她爹准备的。 其实吧,别的李肃肃到是无所谓,反正她爹爱吃喝嫖赌都和她无关,在皇宫里嘛,买单的都是祖父老头,她是太子的女儿,是公主,花的又不是太子的钱,所以估计她爹被废也有可能是祖父供应不起这个败家子了,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踢出皇城,让他去地方祸害吧。可出来归出来,她李大姑娘又不是过不起平民百姓的生活,只可气她那个祖父,恐怕也是报复,直接将太子东宫里所有她爹不管沾过没沾过的女人统统打包让他们一家子带着,共同前往封地。甚至还流下鳄鱼的眼泪,哀嚎当父不易,既要教训儿子,又不舍得他吃苦。 狗屁!不舍得他吃苦,您老人家到是掏钱啊,以她看来,那老头压根就是不想给混球儿子养女人了。 “姑娘,喝口水吧。” 李大姑娘叹了口气,捧着杯子却没有喝下去,只皱着眉头道:“我爹还没有下落。” 谷雨低下头,安慰道:“姑娘别担心,殿下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毛!我管他去死!”李大姑娘将马车的窗帘甩开,指着后头一溜几乎看不到尾巴的车队,欲哭无泪道:“那混蛋带着钱和我娘一同玩了消失,你让我拿什么养后头那么些人?” 阴谋,绝对是个阴谋,李肃肃才不相信她爹那种出门都怕叶子掉头上的性子,会遇上什么刺客,再说了,她爹都被废了,看她祖父的样子就知道了,绝对不可能复立,鬼钱多了才来刺杀他们,还偏偏在他爹他娘在同一辆马车的时候跑出来,直接的结果就是,她爹她娘带着所有的银票,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以及她曾经贴身的那些宫人,统统的消失在林间,只留下……一个太监。 至于为什么她没跟着一同消失,大概是爹妈忘记了吧,哦,不对,她娘要是清醒的话应该不会忘记她,只可惜她娘自太子被废之后身子就不大好,然后一路劳顿,就更差了,她是因为她老娘害怕过病气给她才被挪到另外一辆马车上的,然后……还没来得及多想,刺客就出现了。不过李肃肃很清楚为毛她那个不靠谱的爹要跑还要带着她娘,不是因为她娘是太子妃,而是她娘的智商和她爹比起来,那真是喜马拉雅山对比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嫁给她爹,她娘真是太委屈了。 “喂,谷雨,梅都还有多远?”李肃肃抱着膝盖,闷闷的道。 “还有三天。”谷雨回答道,被光线照射的脸庞上一层淡淡的绒毛,分明和她一样都是孩子。 “我们如果……”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头有个女人高喊道:“我受不了了,我要回京城!” 接着一人一马就往队伍外头冲去,一时间车队都乱了起来,李肃肃赶紧趴到了车窗口,跟着她的眼睛就被后头温暖的手蒙住了,只听到马匹悲伤的哀鸣,以及箭矢顺着风过,还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她就说过,在她爹的后宫里,除了她娘脑子都不太好,看吧,又是一个…… 至于她刚刚想的……好吧,她什么都没想。 重新趴回到车内,她有气无力的瞪着眼睛,看着身旁的谷雨道:“你不怕么?” 谷雨淡淡一笑,替她温柔的盖好被子道:“只要姑娘在,奴才就不知道怕。” ☆、第二章 李肃肃的爹因为曾为东宫的原因,光上了玉蝶的嫔妃就有十一人,太子妃、四位太子侧妃,以及六位良娣,据说这还是太子扩充了后宫的人数制度所致,原本根本没有那么多空位,除此外,东宫里的良媛、承徽、昭训还有奉仪那算起来人数简直不可想象,就更别提东宫里那些没有名号的妾室和通房,以前肃肃是没考虑过,出来的时候,也不归她管,可此时此刻,她家正主都跑了,她却再不能不管不问了。 “我爹这次带出来多少人?”一个眼神过来,李肃肃相信谷雨知道她的意思。 “如果不算侍房宫女的话,大约二百多人。”谷雨拿了梳子出来,小心的捧起肃肃的一头长发,力量适中的梳了起来,他从小学东西就很快,在未入宫前,先生就夸他天资聪颖,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生不逢时,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将贴身太监和贴身宫女的伙计都学会了,虽然在宫里的时候,小公主并不需要他近身伺候,但他从不懈怠,能学的时候绝不偷懒,如此,这下到派上了用场,小公主身边现在可信的就只有他一人。他从心底里感激太子遵守诺言,所以他也同样会守着当初的承诺,守着太子的小公主。 侍房宫女其实就是通房,那个数量更为巨大,如果两项相加……李肃肃一回头,扯着谷雨的袖子欲哭无泪道:“能送她们回京城么?” 发丝正卡在梳子上,谷雨的手很稳,可是还是扯断了几根发丝。他微皱了一下眉头,从梳子上将发丝取了下来,然后放进随身的荷包里,这是在宫里的规矩,也是怕主子们的发丝指甲什么的被人拿去压胜之术,“她们已是庶人,如同浮萍,怎么可能随心所欲。” 李肃肃低下头,她又何尝不是浮萍,如果那时候和爹娘走了还好,哪怕刀山火海也有个主心骨,可现在呢?面对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日后的未来根本看不到头。 “姑娘何必想那么多,姑娘还只是个孩子。”重新理顺了肃肃的长发,谷雨松松垮垮给她挽了个髻。 李肃肃回身看向谷雨,说起来是十岁,其实不过是九岁不到的年纪,却已经稳重的像个大人,她的身边一直有四大宫女守着,更别提那些二等三等的宫女太监,就说掌事太监也有两个,出门从来都是前呼后拥,虽说谷雨是掌事太监的小徒弟,可肃肃知道谷雨自幼习武,是她爹专门放到她宫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宫里,对前朝,对世家完全没有接触,她不知道夏家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家族,可为了这个家族,眼前的男孩,年纪小小就要面对死亡的可能,然后将命交到她这样一个六岁的女孩子手里。甚至如果没有意外,他可能会伺候她一辈子,做一辈子奴才。 谷雨是个好看的人,所以肃肃在后宫里审美疲劳后仍觉着看他舒服,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除了是新贵,不然很少难看的孩子,就算是祖辈长得歪瓜裂枣,举止粗坯,可隔了三代五代之后,娶进来的貌美女子总会不停弥补这样的缺失,除非返祖,这些有深厚积累的世家子无一不面貌俊秀,行止风流。肃肃自认为自己是个想象力不太发达的人,但是谷雨在她眼里,就好像青竹上的嫩叶,青山里的清泉,有时候她和他在一起,总有种山大王强抢贵公子的即视感。 也难怪母亲对他很满意,也愿意他和自己接触,估计母亲早就看出她虚伪的外表以及一颗糙娘们的内心。她前世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年纪稍轻的时候中二跑去玩什么地下乐队,结果全身能打环的都打了,急得老妈哭晕在地,也没能回心转意,等到年纪稍长,发现身边的人不是有了工作,就是嫁了好人,只有她一事无成,即便没朝父母伸手要钱,也没回馈一分半毛。也许是幡然醒悟,还有可能是良心发现,她像个疯子一样,重新学习,重新考试,用了比当年还凶的倔性,硬生生考出了大学文凭,还从街边摆地摊的成了公司的白领,之后更是因为她敢拼认真,一路运气爆棚,她到现在还记得她给父母买房交首付时,那年老的两人热泪纵横的样子。要是没有后来就好了……综上所述,那种由内心散发的书卷气她是不可能有了,还有那种前世看到穿越女不同一般的高贵气质,她做了公主时日尚短,老娘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导,以后恐怕也不需要玩什么高贵冷艳了。 说句大实话,在肃肃心里,那种每天换几套衣服,洗好几遍手,走路都需要伺候的日子,反而不如现在来的自在,如果不是环境不好,她估计也没有那么沮丧了。 “姑娘是又难受了?”谷雨放好了东西,见肃肃脸色不好,就过来将她抱住。 肃肃有点尴尬,可并没有乱动,这都要归咎到她小的时候,她是胎穿没错,可她错误的低估了自己对于婴幼儿时期所产生的心理生理问题。肌肤饥渴症,这在小婴儿身上很常见,但她前世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穿越女有过这个毛病,那种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熟悉的人,想要亲近,想要抱抱亲亲……好吧,她简直羞愤欲死。而且最惨的是,她到这么大了,这种依赖感还没怎么褪去,尤其是现在这样孤独的时候,她更渴望一个怀抱。 窝在谷雨怀里,哪怕是两个孩子互相取暖,她都感觉要好一些,只是这个时候马车却渐渐停下了。 “小殿下,谢氏求见。” 别误会,外面那个才不是她宫里的人,能够传话还有让车停下的,只有这次的护卫和督官,肃肃不认识这次的督官,只听人家叫他大将军,国内的将军何其多,武官将军一摞一摞的,不过想来能护送太子一行的那位估计官职也不小。到是现在督官人不在,应该是带着人追她老爹去了。至于谢氏,肃肃刚听之下还有点迷茫,随后才想起,那是她爹的侧妃原先叫槿侧妃,是个下巴尖的能戳死人的美人。 既然外头的人都叫听了,她还能说什么?肃肃趴在谷雨怀里道:“让她进来吧。” 接着外头帘子一开,一素衣女子爬了上来,肃肃差点以为人被掉包了,之前在东宫的时候这位恨不得花团锦簇,那衣着华丽的简直赶超太子妃,现在这个模样当真是前所未有。 “殿下。”说完,这人就直挺挺跪坐在那里,拿眼打量着肃肃。 肃肃心里有点不痛快,也许别的世界古代的嫡出女还要敬着这些所谓的“平妻”,可她现在的国家以及皇室,只要被册封成公主那就是地位崇高,除了嫡母外,其余都不能与她比肩,别说是太子侧妃,就是皇帝老头的那些嫔贵人什么的,都要在她跟前低头。真没想到,不过匆匆离开京城几日,这位在东宫里时时巴结自己的女人,就换了一副模样。 “说吧,什么事?”肃肃想着将来要和这帮子女人们一起生活就有点崩溃。 “也是妾身逾越了,如今太子殿下下落不明,这眼瞧着梅都就要到了,这往后的日子还要过下去……”谢槿拿眼偷瞄马车内部的箱笼道:“妾身们都是戴罪之身,自然出来身无长物,若是只有妾身们就算了,可太子的骨血总不能和妾身们一般……” 别提这个,提这个更火大,要说太子也真够能生的,这么多女人,生了孩子的十六个,这其中除了折腾死了的,还剩下十一个,年纪最大的已经九岁了,年纪最小的还在吃奶,只是可惜,十一个孩子包括肃肃在内,没有一个男孩子,所以说皇帝老头估计也是觉着太子连个公蛋都下不出来,才迫不及待废掉他的吧。整个皇家,就太子家的闺女最多,其余什么皇叔皇伯,皇叔爷爷之类的,不算那个励志变性的,儿子不说成堆,好歹都有。 不过这次到也不是都跟来了,起码那些没来的,还算都有个好外祖,早前就说了,肃肃的国家女性地位不错,所以太子被废只要那些上了玉蝶家里的人没出事,都可以让这些闺女和太子和离,然后带着孩子回到娘家,那在肃肃的眼里,就是脱离了火坑,也算皇恩浩荡了。只可惜国家政策古怪,太子妃反而没有这项优待,理由是夫妻一体,而肃肃就只能跟着一起出来受罪了。 “槿侧妃到底想说什么?”肃肃不耐烦的问道。 谢槿忽然有点泄气,她和这么个几岁大的孩子讲什么道理,于是就哄道:“太子太子妃如今不在,妾身与太子妃情同姐妹,怎么可放着殿下一人在马车里,不如去了妾身的马车,与殿下的长姐还能坐在一处?” 肃肃往谷雨怀里缩了缩,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想拿捏自己了? ☆、第三章 “姑娘何必一口拒绝她,这样日后怕是没有转还的余地。”谷雨放下车帘子,轻轻回到肃肃身边道。 李肃肃却转头窝进软被里,她不是不明白谷雨的意思,谢槿是留下的太子妃嫔里年纪最长,也是最早入宫的世家女,甚至比肃肃的母亲太子妃都要早几年入宫,她所出的女儿是东宫里最长的孩子,今年已经九岁了。如果说李肃肃真的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孩子,那么估计她早就躲进谢槿的怀里哭泣了,毕竟在东宫的时候谢槿一心巴结她,对她到确实不错。只可惜她一向是心思重的女子,前世如此,今生更是,她想这恐怕也是她一时无法摆脱肌肤饥渴症的其中一个原因,有些人没有安全感就会给自己竖一道墙,越来越怕人家接近,可她在这方面到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越不给她就越要索取,她比起前世好像还是没有长进。 东宫,应该说皇宫里那么多女孩子,在出生之后只有皇女的身份,却并没有封号,可是她李肃肃例外,只因她是太子唯一的嫡出女,她在一周岁的时候,按照惯例,就被册封成为公主,不过由于没有成年,她并没有封地更没有俸禄,然而,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她却偏偏成为了唯一一个至今封号还在,却父母皆被废的皇室女子,也就是说,只要皇帝老头一天没想起来废了她的封号,那么她一天就是皇室的公主,皇帝的亲孙女,她的身份在某种情况下就是一把保护/伞,至少前途渺茫,她的身份就显得格外的贵重了。 现在只要她没有明显倒向谁,那么那些女人便会以为自己都有机会被她庇护,只要她们之间相斗,那即便她过的不算太好,至少也不会被人踩进泥里,更何况谢槿找她另外一个目的未尝不是太子之前的安家费,只要有那笔钱,就算到梅都被人作践,日子也能过下去。可是,她真的没钱,就算告诉别人,人家也不会相信,谁会相信自己的爹居然会残酷无情到连一毛都没留给她呢? “姑娘就是想的太多了。”温润的手摸着她的额头,谷雨好像什么时候都没见过他太着急,哪怕当时刺客杀到眼前,太子的马车被人连砍数刀,他只是从后面的车子冲上了她的马车,然后一直守到现在。肃肃觉得谷雨真不像一个太监,至少在她印象里,太监不是心理扭曲,就是脊背微弯,可他总是站的笔直,哪怕有人嘲笑他犯官之子入宫无根的时候,他也依旧不言不语,仿佛当别人都不存在,这样养气的功夫,她想她估计很难学会,更何况谷雨还是个孩子。 泄愤似的在软被上滚了一圈,不但头发散了,衣服也皱了,再看谷雨 ,还是那般……衣着得体扣子妥帖,衣袖板直到几乎没有皱褶,看吧,这就是半吊子和真正贵族的区别。这人要是放在现代,恐怕会被人叫做禁X派吧。 “谷雨……”李肃肃坏心的朝着谷雨伸出手叫道。 谷雨一丝犹豫都没有,上前将其抱住。 李肃肃闷笑的搓皱了谷雨的衣衫,正太什么的抱起来就是绵软绵软的呢。 谷雨丝毫不在意自己微微的狼狈,他回抱着肃肃,让她玩笑起来更舒服。 梅都是个什么样子,早先出宫前她还像宫里的宫人打听过,据说曾经是个梅花开满犹如仙境的地方,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乎一夜之间,那地方的梅花全部死绝,留下的多是一棵棵早已没有叶子的枯树,肃肃不知道是皇帝老头一早就有将太子发配过来的想法,还是梅都有什么值得他送给自己年幼皇子当封地的优点,总之,梅都如今在世人的眼里已非世外桃源,而是梅花冢。 这个时代,对于修养,一个姑娘在路上开马车窗帘是件有违体统的事儿,可肃肃是个孩子又是公主,公主天生就有任性的权利,随意的拉开帘子,看着比京城要简陋数倍的街道,那种青砖石瓦,干净繁华的街道已然不在,只剩下脏乱泥泞,矮小狭窄的小巷,不过到是一样的热闹吵杂,除了外头的人从锦衣华服变作粗布破衣。肃肃想,估计后头马车上的女眷看到这些都要疯了。 “小殿下,已经到地儿了。”外头护卫小心的说道,连副官也下了车过来等着。 肃肃也不着急,由着谷雨将她打扮得体,还好这马车上有她不少的东西,不然她估计只能穿着亵衣出去了。 她们现在所住的地方叫梅花坞,曾经这后头有水,还有清泉,但随着水退,梅死,清泉也不在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里头面积很大,再怎么说也是圈禁皇家子嗣的,哪怕是庶民也不能窝在一个草棚里,那是对皇家体面的亵渎,不过这里头除了大,空旷,也就没有别的优点了,房子年久失修,到处散发着一种冷宫的气味,荒草横生,只有零星野花伴着野趣,这不是皇家修的园子,而就是将梅花坞用砖墙围起,里面清空,谁也不知道里头的屋子都有谁住过,谁也不知道这用围墙围起的村落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它只是一所监狱,哪怕更大,相对更自由。 肃肃往远看了看,圈了的地方远处似乎有座不高的土山,想要逃出去那是痴人说梦,后头跟来的守军也不是吃素的,只是她更希望自己后半辈子居住的地方能够被她掌控,获得最有利的条件,她对被圈禁并没有像其他女眷那样惊讶的完全不可想象。上辈子如果不是她在自首的路上死了,那么估计下场也就是找个地方被圈起来,眼下的情况也就算前世的延伸版,所以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不论你在哪个世界。但显然如此豁达的就只有她李肃肃一个人。 “娘,这是哪里啊,好可怕……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宫。” 说话的是宋侧妃的女儿,也就是李肃肃的二姐,这次跟着来的小孩子一共八人,有三个还在吃奶,除掉李肃肃外,剩下四个都是她的姐姐。另外,她的四姐、七妹、八妹都还留在京城,只是因为和离关系,她们已经不算她的姐妹,不过没有重新排辈罢了。 宋侧妃抱着女儿,脸色也有些不大好,她是太子太傅之女,当时太子被废,太子太傅就已经下狱,至今生死未卜,就更不可能将她接回家去了。 “殿下您看?”左右看顾,宋侧妃无奈只好巴望着肃肃。 这都当她是面人?还是指着她当枪使?以为她是小孩子就能在这地方胡闹起来?她不过只是保留封号而已,一切待遇都等于没有,她还有什么资格和地方刺史硬碰硬?就算她爹在这里,也不能乱吱一声。按照朝廷的规制,封地的刺史多是皇帝派给皇子的家臣,但是家臣只是说的好听,实际人家效忠的还是当今皇帝,如果你皇子回到封地老老实实的,那么他就是家臣,还兢兢业业为你造福一方百姓,可如果你被拍成庶民倒了霉了,回封地被圈禁,那刺史便又成为皇帝的牢头,只要这皇子以及家属不死,刺史就要一直看着他们。说白了,刺史就是为了看管这些不论富贵还是困苦的皇子们,以防他们造反。人家手里可是有兵权的。 “进去吧,我住哪里?”矫情个毛,还不如进去歇歇腿呢。 显然迎接的人没想到李肃肃那么爽快,先傻了一下,然后赶紧让人请了刺史过来。 刺史是个中年的瘦高个,面皮发褐色,应该是个武将,他对肃肃到是客气,虽然能弯得下腰,语气平缓,可肃肃一看就知道这人并不屑他们这些所谓的皇室成员,到是他身边的长史对自己到是有几分真心,起码那担忧的眼神不像作假。 事实上,这已经算是肃肃能预想的最好情况了,至少刺史亲自来了,那么就说至少在这个郡,刺史还是认可她公主的位置,只要以后她不作死,应该还活的下去,起码人家没想着为难一个孩子。 住的地方其他人可能没有预备,但太子夫妇和身为公主的嫡出女所居住的瓦房是一早就收拾了的,只是现在只有肃肃一个人住了。绕了一圈,还是个院子,别提什么景色,就连东西都很少,可好在干净,肃肃也不挑剔。但想来其他人的境况恐怕就没有她这等待遇了。 果然,她刚将自己的包袱箱笼放进自己的屋子里,自家大姐就上了门,一个九岁的女孩子,梳着姑娘家的垂髻,一身烟罗的裙衫鲜嫩的像个仙女,她到是与她母亲谢槿极像。 “你这儿也太冷清了。”李秀如看了眼屋里,走过来说道。 已经无力吐槽大姐这犹如豆腐西施的名字,肃肃并没有向对着槿侧妃那样的冷脸,笑着道:“我自己喜欢清静,虽然没什么东西和人,但住两个人总是够的。” 李秀如垂着眸,到没有太着急,只是怜惜的拉着肃肃的手道:“到底你一个女孩子,又没带一个丫头,身边伺候的还是个太监,年纪还比你长,都已然十岁,你这样能不让大姐担心么?” “谷雨他比一般宫女还要用的顺手,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也没什么不便的,大姐你想多了。”肃肃到没有抽回手,反而笑着拍拍她道。 “你真是个不听劝的丫头,与我们一同住不好么?又何苦一个人,到让我和我娘天天替你担惊受怕的。”李秀如见劝不动,也只好转身出去了,走路的步伐不快,到了门口还说了一声道:“我听说这里晚上夜黑风高的,再有野猫野狗什么的,你若是害怕就让谷雨过来叫我。” 李肃肃笑得没心没肺道:“正好我也没有见过,能出来让我看看也好。” 李秀如脚下一个踉跄,又假意扶了扶发髻出去了。 ☆、第四章 看着谷雨一趟一趟的往屋子里搬东西,肃肃略微有些吃惊,她本以为自己的东西都在原先那辆马车上,谁知道竟然搬到了现在这辆马车上,不过东西不是她收拾的,再说她原先用的物品也因为是被赶出皇宫的而不能携带,到底这些东西最开始是放在哪里的肃肃自己也不知道。想多无意,与其纠结真相不如想着接下去怎么生活,再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是松了口气,还是郁结在心,最终结果也不过是接受自己被留下来的现实。 这个时代的太子被废是不能留在京城的,因为各有各的封地,要滚也要滚回自己的封地,省得被皇帝老头看着眼烦。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把双刃剑,如果在皇帝老头的眼皮底下,那想自由一点是完全没有可能,但也不至于过的太惨,当然前提是皇帝老头还有人血脉之情,而被送回封地那就难说了,看管的是地方刺史,顶多给你个长史支配一下,这天高皇帝远的,万一真存了不好的心思,那死是分分钟的事情,到时候直接报个某庶人不堪受辱自尽了,就算皇帝听到了,最多给点鳄鱼泪,然后就放到脑后去了,反正人家也不缺儿子。不过同时,去了封地圈禁也有它的好处,起码要对比戒备森严的京城,要相对宽容些,特别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对于曾经的封地王是有着一种肃肃无法理解的忠诚,除了那些本来有主子的高官,可以说只要这片封地皇帝没有将它送给别人,那么哪怕太子已经是庶人,他就依旧是这片土地的主子,毕竟血缘是更改不了的,再加上这些忠义的家臣总会有点令人费解的执著。当然,现在太子失踪,这最大的好处怕就是落在还有封号的肃肃身上。 自古就有人因为自己所居的封地名而改姓,就更别说为了个从未谋面的所谓主上而出生入死的,虽然肃肃这个生活在前世那个信用低谷的发达时代并不能理解这些愚忠,但这并不妨碍她从这个朝代的过去看自己的未来,皇室的历史上有因为气节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人害的,生生绝食而死,也有因为与封地人民感情交融,哪怕名为圈禁,私下也依旧过的很平淡幸福的,更有在封地忍辱,之后奋起造/反可惜没有成功,却辉煌一时的。肃肃没有什么大志愿,更没什么皇家的骨气,这就好比她突然中了头奖,结果先给你体验几天做富豪的生活,然后再告诉你,只是体验而已。即便有遗憾沮丧,但绝不至于上天台排队那么夸张,毕竟骨子里她就是个平头百姓,现在不过回归现实,再说还附送一个十项全能的谷雨不是么? 接下来怎么生活是个问题,还有她要面对的那么些个女人更是问题,之前就算说是贬成了庶民,但还是允许这些有身份的女人身边带着贴身宫女的,当然良悌以下是孤身前往,就别想着有人伺候了。再加上除了肃肃外,那么多位太子的女儿,虽说没了皇女的身份,可人家肯定也要人伺候,本来肃肃身边应该是四个宫女两个太监的,因为首先她还有封号,其次她是太子的嫡出女,所以其余的女儿身边有个宫女也就不稀奇了。这板着指头算半天,光宫女就吓死人,别提各位主子还有侍房的宫女,几百号人肯定跑不掉,这还是大部分被留在宫里后剩余的人数。 人多是非多,这里头除了女人就是太监,阴盛阳衰不说,长久下来肯定又是一笔糊涂账,哪怕渐渐形成了村落,这里头没有男人,总会让大家闲着没事找事干。更何况,圈禁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那是来劳动改造的,最直接的就是和军队挂钩,一些军需什么的,你们这些不事生产的娘们就能那么干耗着粮食?肯定要压榨点剩余价值,反正这都是太子的人,也不可能送去军队给军人们解决婚姻大事,还不如干点实际的,有点好处。 再来,圈禁另外一处苦楚,就是口粮问题,也许你在京城里一顿饭恨不得花个几十上百两银子,几乎能供养一个村子好几十年的生活费用,可到了这里,除了肃肃外,差不多一视同仁,也就是说,你身边伺候你的宫女指不定和你每天用的饭菜是一样的,而且还有可能你根本吃不饱。想吃饱,吃好?可以,拿钱来,或者你手里的活计能做出彩来,抵上银钱。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惦记太子的安家费的原因,圈禁圈禁,完全与世隔绝,你想与外界联系甚至连吃口饭都需要守军松松手指,这样的憋屈,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妃嫔们,就连有体面的宫女都有想死的冲动。也难怪不少受不得苦的嫔妃会在圈禁和冷宫里发疯或是死去,物质与精神双重的折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承受的。 喘气、吃喝拉撒、生病成长,这都是将来只能在圈禁地里经历的事情,肃肃不怕别的,就怕得病,带来的随行人员里根本不会配备医生,再说草药供应也是个大问题,现在不用她费心去想,就能预计到这个圈禁地里将来会有多少生命流逝。 可是,她管不了。 从她爹带着娘和钱跑了那一刻她就知道要糟糕,别和她说什么她年纪还小之类的屁话,皇家从来就没有年纪之分,十多岁踹死四十多登基的不算少,再说太子所谓正统嫡出只有她一个,那些女人不冲着她开火难道还互相撕咬么?根本没有利益。以她的封号说是养着这些女人也不完全是个玩笑或者危言耸听。她要是做的好,玩的一手的好平衡,那么她会是这里最高的存在,如果她要是玩砸了,那帮子女人吃了她都不奇怪。 揉揉脸,求放过,她还只是个孩子。 “东西都放好了,姑娘要去看看么?”谷雨干完体力活,微微有点汗意,所以并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肃肃不远的地方。 “看吧。”不看能干嘛? 打开专门放东西的新一代“仓库”,肃肃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存货,有布料有干货,还有些药材,量都不是很多,但是符合她公主的称号,所以并没有人没收什么的,一辆马车上能装的东西有限,如今这么多东西已经算是极限,肃肃原本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这算是给她回了口气,让她能多喘息几天。顺手打开一个好像是装书的箱子,微微推了推,没有推动,肃肃从里头翻了翻书本,觉着有点奇怪,就看向谷雨。 谷雨直接将书都拿了出来,再一提那箱子,居然还觉着重。果断的,肃肃关上了房门,关上了窗户就让谷雨起开了箱子的最低层,不负众望,里头虽然没有银票,可有金珠,有大有小,但都是硬通货,不像银票那样说不定哪天就不给用了,再说这些金珠,金豆,金米按照大小的不同,日后用处也不同,但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只拿出一小袋金米放进荷包里,肃肃让谷雨将隔板还原,然后将一些杂物和里头的书互换,再封了箱子塞进最里头,外头到放上布料和药材,起码到时候要真有人抢,也不会有人要那些杂物的箱子。 手里有了钱,肃肃却越发沉重,不去想这些金货的由来,她更担心的是这些钱将来怎么花出去,她已经对外很明确的表示太子那丫的混蛋带着所有的钱跑了,那她就绝对不可能再变出钱来,不然就永无宁日了。 “这些东西封了吧,以后该什么待遇就什么待遇。”肃肃相信,好长一段时间试探都不会停歇。 谷雨是公主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违抗,再说他心智过人,连肃肃这样的脑子都能想到的问题,他如今只会想的更长远。比如公主的娘怎么突然病重到要隔离女儿,原本东西是在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怎么会突然都在他们的马车上,再比如那箱子书还是他当初整理好放在东宫的小书房的,是公主曾经喜爱之物,可当时并没有那么重,也就是说那些金货是后来放进去的,可为什么要放在公主的书箱子里,是意外,还是根本就是有人预计到公主现在的境况,为了她以防万一。不论怎么想,谷雨都觉着心酸。 然后,下面要做什么? 谷雨在宫里学伺候人的功夫那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沏茶倒水,按摩讲古,伺候穿衣吃饭,出行仗义,哪怕勾心斗角耍狠蛮横都略有小成,就更别提他身为贵公子的附加属性,君子六艺。他可以与你在美景中烹茶煮酒,摘露取雪,也可以如最贴近的宫女那样从头到脚伺候到你仿佛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心有灵犀。可是眼下要干什么,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空空的屋子,只有简单的木床,这个还好办,随行带了衣服被褥,可其他的呢?没有御膳房,没有东宫女官,甚至没有跑腿的小太监,普通到连下人都没有生活,谷雨傻眼了。 “谷雨……”肃肃有些不忍道。 “姑娘?” 肃肃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果断死道友不死贫道,继续道:“去砍柴吧。” ☆、第五章 吃喝拉撒睡这是人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也就是后来物质提高了,才会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一步又一步的繁琐化,精致化,以提升自身享受。既然被圈禁了,那肃肃压根就没想着能过着还和宫里一样恨不得精细到脚趾的生活,虽然她不论前世今生都没有被关过,可以她前世看小说,今生听老宫女讲冷宫故事的时候,最让她担心的就是食物还有冬天取暖。别看现在是夏天,柴火这种东西一定要早早备好,这和梅都的地理环境有关,皇帝老头也绝对不会将一家子流放到什么鱼米之乡之类的地方,梅都梅都曾经梅花盛开之处,千里冰封立雪傲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没看到现在京城热的跟快沸腾了一样,可到了梅都单衣在早上的时候还有点寒么?这处典型就是在北方,光从京城马车跑到这里几乎花了小半年时间。 眼下哪怕是夏季最热的时节,可肃肃不是真正关在宫里连常识都没有的那种富贵女,像这样的地方,只要过了立秋,那就是一场雨来一场凉,不像京城恐怕到了秋天还有一场秋老虎,可到这里秋天一到冬天就不远了。 肃肃很清楚圈禁就是圈禁,哪怕她是公主,也不会有守军先给她将柴火什么准备好,到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别看太子嫔妃在宫里斗的精明狡诈,好似各个都内有乾坤似的,可要是出来,什么都不是的情况下,那生活自理能力还不如穷人家五岁的孩童,这些贵女甚至世仆人家的姑娘,说不得连个物价都不晓得,别说看过活生生的家禽家畜还有未加工的蔬菜水果了,这就是“术有专攻”,人家那是致力宅斗宫斗上百年,和百姓家里为个青菜萝卜拌嘴是两码事。 只是,环境变了,哪怕你聪慧到博古通今,不论学问心机都是宫里数一数二的人才,可到这里,如果你不会烧火,都有可能吃好长一段时间的冷食甚至生食,有些活生生折腾死自己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圈禁对于这些女人的第一个问题,撇开心理,就是生活不能自理。 看着谷雨将袖子绑起,拿着钝钝的斧头用力砍着柴火,地上都是一些废渣还有参差不齐的柴火段。肃肃想,恐怕谷雨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东宫也不是没有自己做点心和吃食的时候,可是那要用什么炭,那要谁来烧?肃肃觉着皇宫里规定圈禁流放的皇族亲眷只能带一名贴身宫女,绝对是想着早点将这些浪费粮食的废物们处理掉,因为这些所谓贴身的宫女,大多是世仆家出来的小姐,通过小选进来的,要么就是宫妃们入宫前自家的家生子,这些细养的都跟家族姑娘似的奴仆,在没有下几等宫女的支持下,自己活着都困难,别说伺候主子了。宫里那些最接近基本生活常识的人,可都是些最低等的宫仆,像洒扫啊,像御膳房里烧火啊,还有修葺啊,那才是穷苦人家进宫后大部分的差事。主子们身边怎么可能要这些粗民近身伺候,别说没有共同语言,就连这些的底细她们都要犹豫再三,那要是做亲信简直是不可能的。 肃肃前世虽然不是什么农村的孩子,可曾经堕落过嘛,是好是坏总要自己担着,劈柴火虽然没有自己做过,但也看人干过,当年没有钱,租住的地方特别的偏远,可以说当真是往事不能回首,就是后来摆地摊的日子都比那好过。说不得她后来发愤图强也有当初在那里锻炼出来毅力的原因。 “差不多得了,也要到晚上了,估计明天乡绅啊什么地方官员之类的还要来见我。”肃肃拍拍裙摆站了起来道。 谷雨也是累的不轻,他再习武之身也是十岁不到,再加上武器太差,业务不熟练,干的慢又不好太正常了。 “那……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看看食材?”谷雨看天色也不早了,心里开始琢磨菜谱,可想了一圈,都是宫里那些大师傅教他的精细菜,也不知道做不做的来。 “不用了,你把柴放进柴房,然后换身衣服,再把我临行前让人做的布衣拿出来。”一看谷雨那微微颦眉就知道怎么回事,扯扯袖子,果然只有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谷雨觉着自己今天眼睛很花,脑袋也有点不清楚了,等他换了身衣服出来,就发现自家的公主殿下穿着一身的细棉裙衫站在厨房里将一个个蔬菜拿了出来,然后又闻又看,最后放在一旁的木盆里,看样子很熟练的清洗起来,包括摘菜的手势一点都不像是在乱来。而他有好些菜都不大认识。 “姑娘……你这是……” “洗菜,准备做饭,对了,你会烧火么?”肃肃说完就叹了口气道:“你去柴房看看有没有秸秆枯枝什么的,比较易燃的,然后先烧起来在放小一点的柴,还有吹气的时候小心点。” 谷雨梦游一样飘了出去,估计是有听没有懂。大概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一直看护的公主殿下有一天居然转眼变成了厨娘。 别人怎么样,肃肃管她们去死,在东宫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摆在明面上的敌人,可私下里谁不知道谁,光肃肃听到的自己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躲过了几次危险,之后出生渐渐成长,哪怕她前世是个没心没肺的现代人,也不过五六年的功夫,就已懂的避祸,虚伪,还有反击,可见深宫对于一个孩子摧残。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同盟,从前是敌人,现在只是同“村”而已。 柴米油盐酱醋,厨房里放的都是新的,菜也没有烂,数量不多,但两个人吃家常菜妥妥够,在肃肃的心里那是绝对没有虐待她,起码还有鱼有肉,可她同样也知道,只有这些东西,在宫里人的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仿佛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所以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还吃么?”肃肃站起身,有点撑了,一路上担惊受怕的都没吃好,吃了那么多年的美味佳肴,虽然是享福了,可也吃腻了,她骨子里就是有那么点点的念旧,外头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爹妈的手艺,她如今的手艺虽然只有老妈的七成,也足够她回味无穷了。 谷雨看着肃肃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不吃我收起来了啊。”这日子才是过日子嘛,一盘菜不给吃两口,什么都要人家伺候,吃完了一大堆人进来呼啦啦收拾,看着一堆堆剩菜从此浪费在馊水桶,罪孽啊。肃肃自然起身端起盘子收拾起来,哪怕身高不够,不是还有凳子来凑么。 谷雨看着肃肃站在凳子上洗碗,吓得弹跳起来,原本淡雅的性子全没了,只红着脸急促道:“殿下,姑娘,我来吧。” “别了,你去烧水吧,我等会要洗……沐浴。”洗澡什么的太糙了,肃肃已经不想打击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晚饭虽然在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会生火,研究了好久,到后来肃肃一时没法掌控火候,第一盘菜微微有点焦,但是总之这让肃肃确认,只要外头不要断粮断物,她还是能好好的活下去的,起码要比外头那些人活的更好。这种不用上班不用工作就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在目前看来,除了没有娱乐外,并不难熬。当然,这也要看对谁来说。 等着肃肃洗好澡躺在还算柔软的大床上,谷雨在外头很快绕了一圈回来了,接着又将大门二门锁好,这宅子好歹也算是二进的,里头又有只有他们两个,要是不做好防护措施,他还真怕哪个女人或者太监疯了跑进来闹事。 “我去瞧过了,除了侧妃外,其余人的房子都是土坯的,只是侧妃的瓦房院子很小,但好在是独门独户,到是后头良悌是两人一院,良媛是四人一院,后头的我没看,肯定人数更多,至于侍房宫女什么的,有几个很大的院子,里头估计能住下十几二十人。不过她们离我们很远,我远远看了,到没过去。”谷雨不对比不知道,看了才清楚他们的房子在正东方,已经算是这里最好的了。 “不奇怪,虽说都是庶民,但也分三六九等,更何况还有生育皇女的嫔妃呢,你且瞧吧,明天外头进来人,她们还得闹,起码良悌以下育有皇女的绝对不会罢休。”肃肃抬头,婴儿肥的脸蛋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细腻。 “姑娘是想着以后都这样了?”没有爹妈,年纪幼小,在这么空荡荡的宅子里难道就要过完一辈子么? “我不需要她们。”很直接,肃肃最讨厌人家占她便宜,“你去沐浴吧,然后上来陪我。” 什么男女兽兽不亲,毛线!这天还好,冬天这么破?连个炕都没有! 谷雨也没多想,他还是个孩子呢,再说哪怕在宫里的时候,公主睡觉旁边还有守夜的呢,他陪着公主在一张床上睡,虽然逾越,可是特殊情况他总不好丢下公主让她在这么空荡荡的房间里安歇,晚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万一害怕哭闹怎么办? 所以说,在某方面天真无知的谷雨从一开始就被某人带歪了。 两人平躺在床上,肃肃很自觉的贴了过去,谷雨身上只有皂角的味道,很干净,这让她十分满意,虽然她不想承认她其实也是害怕半夜出来个阿飘或者杀手什么的,但在这样的环境,羞耻啊底线啊节操什么的,都没有她能安心睡觉来的重要。再说,做人要纯洁! 谷雨看着肃肃贴着他,他忽然想到今天肃肃所做的一切,心里难免怀疑是不是太子妃在离宫前就知道肃肃会面临这样的困境,所以一早就有私下教育,这些人怎么就能忍心扔下这么个小小的孩子,以公主之尊过着如此简陋的生活。难道权力真的比骨肉还要重要么? “姑娘……你还有谷雨,谷雨陪着姑娘在这里一辈子。” 骚年,你会不会误会什么了? ☆、第六章 其实李肃肃在上辈子的时候睡眠质量那是所谓雷打不动,记得当年露宿街头的时候,和一群小伙伴睡在天桥底下,那是香香甜甜窝了一晚上,根本不似别人那样黑眼圈脸憔悴,几乎大半夜都没休息好。但这样幸福的睡眠自到了这个世界后的第三年就开始慢慢减退,不是她介意有人在她旁边一整晚,她既没有洁癖人也比较随意,可这架不住宫里的规矩,还有宫里那些暗地里闲着蛋疼的女人们。别看皇室子弟过的那么潇洒,几乎享尽人间富贵,可起床的时间是老祖宗留下的,不论皇子还是皇女,过了三岁到点就要起来,雷打不动,这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快更好的适应将来的生活。别看肃肃她爹那么不靠谱,可人家每天早上三点起床,各种功课,差事,直到晚上7点还要和皇帝老头报告一天的情况,八点上床睡觉。 三点,前世的李肃肃在干吗?中二的时候玩音乐,打网游,开窍的时候做策划,做报表,可到了这里人家都起床干活了?就算不是太子,普通的皇子也要求四点起床,像肃肃这样被安排到五点起床的妹纸,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至于睡到□□点乃至十二点的,那多半就是得了重病,起不来床了。所以,作为一个即便早睡也不想早起的庸碌女子,三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抵得过前世将近三十年的顽固习惯?不过这也到罢了,生物钟嘛,调解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好了,可若是又要早上五点起来,又要担心半夜是不是有人会甩蛇啊,蝎子啊之类的放在你床上呢?就算没有这些,还要想一想今天的被子是谁熏的,这种丝绵的质感和昨天的一样不一样,枕头摸一摸看看有没有硬物,这样的夜晚真的能安心睡眠? 所以说,皇宫里出疯子和变态的几率最高……这么长时间疑神疑鬼,睡眠质量得不到提高,往后肯定会偏头疼啊,神经痛啊,各种身体质量指标下降啊,这都堪比前世打网游的爆肝党了,能顺利活过三十,已经算是命大了。 其实,她是来修养的吧。肃肃埋在被子里舒服的想,虽然今儿是六点左右醒的,但是那睡眠的数量简直是前所未有,别说梦都没做了,半夜连翻身的赶紧都没有,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天亮,骨子里酥酥散散精神头还足,不过她身边的谷雨却不在了。 懒洋洋的穿着衣服,头发随便用发带一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顿时有种怀念的泪奔感,这才是生活!! 想想,就在你睡的极为不踏实,刚要进入深睡眠的时候,一个老嬷嬷在你耳边如催魂般无停歇的念叨,然后就在你逼不得已露出一细缝眼皮的时候,一群人冲了上来,各种穿衣服带饰品,然后洗脸漱口,这就算刚刚只是清醒一点点,也被彻底吓醒了,那种感觉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完全不估计她只是个脆弱的孩童,如同公事般将她从头打造到脚,再抱着送到她老娘那里,然后……然后就没得睡了,一直要坚持到中午,那股子难受劲,她现在想想都有点犯恶心。 打开门,果然看到谷雨正穿着一身劲装挥汗如雨的打着拳,这与平日的他很不相像。他平日那种嘴角一直挂笑,待人温润没有脾气的样子,如果再发展发展或者就会变成肃肃前世看到小说里的大祭司或国师之类,冒着仙气儿的正派人物,按照宫里那些小宫女们私下调笑说,指不定连汗都是香的。可现在这个样子,到让人能注意到他的年纪了,毕竟拳法越精湛,就更能突显他不过十岁的身高和模样,反差也会越大。 真是可惜了,如此未来的文武全才,竟然埋没在这种地方,当一辈子阉人。 “姑娘起来了?”一套拳结束,精神也放松了下来,一撇头谷雨就瞧见肃肃扶着门,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谷雨该死,忘了时间了。”这是习惯也是真心的,宫里不论哪个太监宫女都要养成这样的奴性,谷雨进宫时日不长,可管事太监的手段亦不弱,该教的都教了,至少那骨子里的少爷脾气是彻底的磨没了。再说谷雨是个早熟的孩子,如若不然,也不会胆子大到进宫用自己交换家族的利益,他一向是个果断又看的远的人,既然他成了公主的贴身太监,那他就绝不更改,这是忠,是他们夏家世代忠臣骨子里的东西,虽然他当了太监,就基本上算是给夏家除名了,可这种骨血里的东西,是不可能因为一个族谱除名而消散的。更何况他认为肃肃实在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肃肃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无妨,我只是想问下洗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 这是肃肃昨晚就想好的,在皇宫里没关系,大家都这样,更何况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总不能大家都在享受*,你一个人跳出来喊人人平等吧,那不是善良,那是该吃药了。可是现在不同,如果以宅子为家算的话,这个家里就他们两个人,简直可以用相依为命来形容,她再让谷雨什么都包办,不说自己有没有点小羞耻,就是谷雨的很多时间也会被占用。别以为圈禁就傻呵呵关在里头一辈子就算完了,后头面对的困难绝对不是她危言耸听,她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将种菜种地什么学起来,将来这片真的荒废没人管了,她也不至于饿死。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新皇要是登基了,太子也没被圈在这里头,很快这里就会被人遗忘,不懂得居安思危的人,很难活到最后。 肃肃是想的很好,可是人家职业太监绝对不会因此而屈服,于是顶着谷雨的坚持,肃肃像个残废一样从漱口到梳头,再到穿上外衣,都是谷雨亲手打理,不过最后配饰什么的给肃肃取消了,等会还要做饭呢,带那么多东西给谁看去。 喝了粥吃了小菜,现代很平常的早餐,在谷雨眼里已经算是不能下咽了,可因为是肃肃亲手做的,人家也喝的很自在,谷雨当然不会嫌弃,很快吃好了早饭。 将大门开开,谷雨和肃肃都分别换了身衣服,今儿是圈禁第一天,不论愿意不愿意,那帮子女人带着孩子总要过来的,再则刺史还有地方官员也会过来请安,哪怕侧妃们已经没了称号,只要肃肃没长大,她们就要跟在旁边,当个陪衬也行。不过肃肃相信这些女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似能当家做主的机会。 能给肃肃请安的也只能是良悌以上,宅子太小可容纳的人口也不多,肃肃更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四侧妃如今只余两人,谢氏和宋氏,他们都有女儿,六良悌还有五人,除了两人无子女外,其余三人也都有孩子。再加上一良媛,一承徽都是有女儿的人,总不好避之门外,这光大人都有九个了,就更别提她那血缘上的7位姐妹了。 谢氏一向是最早到的,今儿也不例外,宋氏要比谢氏晚一些,只是并没带着李二姑娘,其余良悌们几乎是聚着一同来的,那剩下的葛良媛和马承徽到默默的跟在众人的身后,不过这两人的孩子都小,也没带来。 众人上前都行了礼,这也是没法子,谁让皇权大如天呢,她再是个孩子也是个公主,她们就算再是个皇家嫔妃那也是过去式,不过换句话说,哪怕她们在皇宫里也要给肃肃行礼,这是她们皇家的规矩,有了封号和没有封号绝对是两回事,皇帝那么多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摆在一起他能不能认全还是问题,可有了封号的一瞧就知道是在皇帝心里挂了号的,不论从品级还是从地位,都比同出生的兄弟姐妹高出一大截,很残酷,但是事实。就好比官宦之女,在家要听父亲母亲的,可一旦入了宫,成了皇家人,哪怕是东宫的承徽,她亲娘入宫都要叩拜。这和是不是她爹的正妻还是小妾的统统没有关系。 “殿下昨日睡的可好?”谢氏是宫里老人儿,在东宫的时候每次都是她开口,到了这里也没有例外。 肃肃想说睡的好极了,可看着这一溜儿憔悴的模样,干咳了一声道:“还成,你们如何?” “屋子里有些潮湿,夜里比京城要冷的多,这不,二姑娘都病了。”宋氏愁眉不展道,这算是给她女儿请个假。 “殿下,您是不知道,那屋子简直不是人住的,墙面上还掉土,简直……简直……”白氏人如其名,小白花一朵,是太子新近纳入宫的官家女,家室不错,人又长的惹人怜惜,所以很顺利的混到了良悌的位置,只可惜好景不长,太子还没新鲜够呢,位置都不保了,连带着这朵娇花也跟着落进尘土里了。不过以肃肃看起来,太子也未必对她上什么心,起码人家想跑的时候,这位都没带上,可见平日里的甜言蜜语都当不得真,那位转眼就当P给放了。 葛良媛和马承徽都是这批新来的,运气都很霉,所以没有什么发言权,虽然带着女儿和人家挤着,但也只能咬牙受着,只露出隐隐渴望的眼神。 “妾身听说今儿刺史和当地官员要来?”杨氏的话一出,大家就都安静下来,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出头的来了 ☆、第七章 杨氏进宫不算晚,大约是宋氏那批三年后进来的,只是她运气不好,天生宫寒,好不容易调理好身子东宫又出了事儿,如果说马承徽是在生完孩子刚坐好月子上的马车被拉到梅都来,那杨氏就是挺着个肚子,生在马车上。一开始还好,太子以为她怀的是个儿子,可等她生了发现又是个女儿的时候,这种关注度就随着路途的变长而递减。然而太子不重视,不代表杨氏自己不重视,以目前的情况看,太子不在,如果她不想红杏出墙的话,这辈子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了,其他人的孩子还好,毕竟都大了,哪怕马承徽的女儿都半岁多了。可她女儿才三个月,最是年幼,这万一弄个不好,她后半辈子就要孤苦伶仃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妾身也不绕弯子了。”杨氏无视那些女人的眼神,看着肃肃道:“妾身到是无所谓,住哪里不是住,可好歹十一姑娘还小,虽说一人一间屋子,可房子太旧,甚至潮湿。这地方又没有大夫,万一有个好歹,妾身死的心都有了。” 她开了头,那些凡是有了孩子的,都用殷切的眼神看向肃肃,葛良媛和马承徽的位份更低,住的更差,马承徽甚至还要和其他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就不说孩子会不会生病了,就说其他人睡到半夜,她女儿一哭,这屋子里就没法睡了,一开始大家都还能忍,可时间久了呢?怨气到是小事,到时候太子不在,这些女人看着她带着女儿,那样的情绪万一扭曲了,她女儿能不能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 “理到是这个理,只是姐妹们也想想,殿下年纪这般小,就算和刺史他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处。”谢氏担忧的看向肃肃,意有所指道。 公主是年纪小,可侧妃还在,虽然她们跟着太子没了封号,但在谢氏心里,她不说是平妻也是贵妾,嫡女那么小,她这个贵妾为了夫君也应该好好出头替公主打理,这里坐着的众人,谁比她进宫早,谁的孩子比她女儿长?若是太子不出事儿,她女儿又占着长女的位置,将来未必不能封公主,说不得太子登基后,地位和嫡出女能平分秋色呢。可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也不想着皇宫里头的旧梦,到是这里这么多的人口未必不能筹谋,更何况将来这里的女人们还要干活挣钱,公主哪怕没有俸禄也有待遇,想要在这里和女儿过的好,公主是关键。 不过,这其中还有个最最主要的,她的女儿已经九岁了,这在普通人家里都已经到了可以攒嫁妆的年纪了,她是这辈子被困在这里没了指望,但她的女儿不成,那是正正经经的皇室女子,怎么可以就这么埋没在圈禁地里,孤独终老?同是太子的女儿,公主是因为有了封号,日后说不得利用皇家宗室的名义还能出去婚配,她的女儿却要一辈子做个不能嫁人的低等庶民。这太不公平了。 肃肃又不是真小孩,别的可能还少点灵气,别人占她便宜她怎么看不出来,这是想要做她的主啊。 “这事儿我会和刺史他们反映,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这事儿她会自己反映,至于成不成她不说死,不过要想扛着她的封号当大旗,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身份。她们可是圣旨上点名了的庶人,就连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不会再称她们娘娘,而是某庶人,能让她们现在坐着说话已然是恩典。 谢氏刚还想说话,她身边的李秀如拉了拉母亲的袖子,这会子可不能把关系弄僵了,四侧妃这次还来了个宋侧妃,弄个不好就让人劫了胡去。谢氏忍了忍,到底没继续下去。 “如果就这个事儿,那就都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让谷雨通知你们。”肃肃像模似样的端起茶来。 众人无法,只好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宅子。 眼瞧着人都散了,萧良悌与白良悌两人磨磨蹭蹭远着别人,两人都是后来的,都没有子女,现在因为两人都没孩子,也分在一个屋。 “你说吧,之前也不觉着,就那二进的破院子,要搁着在京城里,我家得脸的老妈子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可转过眼了,别说老妈子了,咱们身边也就一个丫头伺候着,住还两人一间房,那二进的院子瞧着竟然比皇宫还让人稀罕了。”萧氏小声声的抱怨道。 白氏软绵绵的回道:“那又能怎样,咱们都是命苦的人,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他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肯定好着呢,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萧氏说到这里,往周围瞅瞅才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太子被人救走了,等日后有了时机,还会来接咱们?” 白氏眼眶立时就红了,拽住萧氏的手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死了也闭眼了。” 送走一波,又等来下一波,虽说一帮子成年男子围着个女娃子有点奇怪,但这些人该行礼行礼,该问安的问安,到没让肃肃有什么觉得他们失礼的地方,来的都是当地的官员,刺史领头,长史跟着,后头还有参军参将,以及梅都的知府县令还有乱七八糟的有名的当地乡绅。这些人拜见完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刺史长史,还有正管着圈禁地界的县令。几人说了不少,中心思想就是各位既然已经搬迁到这里了,就不要想其他的了,老实劳动改造,虽说不可能有争取早一天出狱的可能,可是也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报效祖国,洗心革面。至于生活方面,刺史肯定是不在这一片住着的,但是县令靠着近,公主有什么不好办了,可以差人跑跑腿,大门口都已经吩咐过了。 肃肃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到是将今儿那些女人的意见整理了一下道:“各位也知晓,这次跟着一起来的,不光是庶人们,还有我的姐妹,也就是当今皇孙,哪怕她们没有封号血统也是改不了的。” 底下人连同刺史频频点头。 “咱们也是犯了错才进得了这里,但终归不能打了皇祖父的脸面。”肃肃清清喉咙,继续道:“再说了,这日后要做工什么的,总会消耗时间,有些妹妹们还小,总不能帮不了忙还影响了别人。” “殿下的意思是?”长史接口道。 “我听说这地方大的很,还有不少旧房子没人住,我想着干脆让有孩子的庶人分出来单过,或是两个人一个院子,分不同的屋子住。你们看呢?”肃肃算是瞧出来了,这个长史老帮着自己顺话,如果不是太子事先送过来的卧底,就是个真忠心的。 刺史没说话看向县令。县令一头都是汗,他当时只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大概人数,却没想到太子居然那么能生,而皇上又那么绝情,如此之多的孙女还有个有封号的公主都送进来了,如若不然,应该还会修一座宅子给公主单过的,各位皇女们也肯定不能委屈。 “这个,那不如这样吧,微臣想着,殿下可否给微臣一份确切的人数分配,到时候咱们好跟着这上头行事?” 肃肃略松了口气,这说明自己说话还算管用,不至于爹不见了她就彻底没了说话权。 “如此甚好,那明儿就让人来拿单子吧。” 事情算是落实了一半,这帮老爷们也没什么话和个几岁的毛孩子说,反正只要关着别闹事,其他都好商量。 坐上马车,长史有些激动的看着刺史道:“你觉没觉着小殿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那又如何?皇宫里的人什么时候简单过?”刺史不以为意。 “那怎么一样,瞧那说话的口气模样都跟大人似的,果然是太子的嫡出。”长史压低了声音道。 “小心点吧,太子已经不是太子了。”刺史又道:“更何况再有封号还是女娃子,有什么用处。” “大人!”长史脸色涨红的看向刺史,随后无力的靠在车壁上摇头道:“卑职相信太子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已经说不清了,也就是你我这样家里从太子小的时候就被划在封地里的家臣,不然你以为圈禁能像现在这么轻松?”刺史嗤笑道。 “这说明皇上还念着太子,只要太子回来,指不定就能翻案了?”长史眼睛大亮,坐直了身子。 “天真。”刺史撇过头无声的说道。那是皇帝老头想堵住众生之口,不想让人家说他太绝情,不然太子本就为副君,这说立起来容易废起来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既然能将他立成继承人,那么就是说你承认了他的能力,以及要天下人为其效忠,可废呢?那是儿戏么?且不说天下人要怀疑你皇帝老头的眼光,还要这太子的罪够重才能让他们忍痛割爱。 就这回废太子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有争议呢,撞死的御史又不是没有,进谏的老臣被撸成白板的更是不缺,还有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太子生死未卜,罪什么的已然都有人说是陷害了,这人也被刺杀了,那说明什么?大阴谋啊!连梅都稍微知道点政事的百姓私下里都感叹他们的太子是被人坑了,指不定是哪个皇子背后运作的结果。失踪、有可能被杀,那就是被冤的象征啊,要是他们再敢不对太子的亲眷照顾,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的,忠君绝对不是句空话。 ☆、第八章 人都走光了,肃肃让谷雨将大门和二门锁上,自己则又重新换回细棉的普通裙衫,摘掉了头面环佩,很没形象的趴在床上,总算是有清闲的时候了。这次如果她能解决掉有女嫔妃的住房问题,那么就说明她这块牌子还能立的住,相对于不管不问,能办点实事的公主总会有点震慑作用,不至于时间久了,那些女人们看着她是个孩子,就敢抢她的房,睡她的床。但若是将来还有什么事儿求到她这里,她到要斟酌的来了,省得施恩不成,到被人记恨。最好的法子就是将自己高高的抬起来,从状态上蔑视这群勾心斗角的女人,在心里则要时时刻刻警惕她们自己拉帮结伙对付自己。说白了,她现在就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她老娘也做过她这样的工种,可是人家好歹地位在那里,享受在那里,还有个丈夫当目标,她呢?一个幼小的丫头片子,还没嫁人呢,就玩上这一手了。 “姑娘可是累了?谷雨给你捏捏吧。”那小模样纠结的,看着谷雨都心揪了。 “不必了。”肃肃摆摆手,她还没到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时候,年纪小小别搞得跟老祖宗似的。 谷雨走到床边坐下,想了再想道:“姑娘教奴才做饭吧。” “为啥?”肃肃奇怪的抬起头道。 “这事情本就是该奴才来做,姑娘千金之躯……” “得得,别和我说千金之躯,我还说让你这段时间教我习武呢。”肃肃毫无形象的爬了起来,打断谷雨的话道:“你想想吧,咱们这里进来个大夫是不是不现实?那万一生病了呢?所以什么都比不上一副好身体吧。煮饭什么的,你交给我,我听说穷人家的姑娘都要做饭,身体也会比咱们宫里的人壮实。人家挑着担子能走好几里地去,咱们呢?逛个御花园还各种喘,细皮嫩肉什么的已经跟不上眼前的生活啦。” “可是姑娘的骨骼不适合习武。”谷雨为难道。 “无妨,我也不是要什么绝世高手,健体就成。”肃肃前世中二的时候瘦成一道闪电,因为到处跑,饭也常常吃不上,辛苦之下总要瘦些,然而等上了班,当了白领,尤其是给爹妈买房那段时间,工作稳定,家庭幸福,人还宅了,以至于体重直飙,人也虚胖,身体各项指标也不大好了。这辈子不说非要吃什么苦头,可也不能圈禁圈成一头猪,以后长高了运动还能让人显得身材匀称点。 谷雨见肃肃坚持,也就无奈应下了,可做饭的事情依旧不肯退让。最后没法,肃肃就想着两人一块干,一人掌勺,一人做杂事,她天生不喜欢油腻,于是洗菜洗碗刷锅的事儿交给谷雨,她只上锅炒炒就好。这在宫里都很常见,说是某位宫妃亲手下厨给皇帝做了道什么菜,其实就是掌个勺,其余都是太监宫女们做的,这也是贵女必修课其中一项,谷雨也就没说什么了。 分配好了工作,肃肃想起被圈进来的小土坡,貌似上头还有一片树林,摘野菜什么她肯定搞不懂,也就不指望了,倒是柴火可以多弄点回来存在柴房也好,放在地窖也成,他们就两个孩子,如果真等到秋天快冬天了才来存,时间就不赶趟了。盘炕肃肃知道,但是不懂风口之类的技术活,谷雨恐怕连看都没看过,为了屋子里能够暖和,烧盆肯定是不能灭的,还要弄上厚厚垫子将窗户和门都遮挡住,最多留个缝隙通风,这些都需要时间去做,肃肃毕竟只有一个人,磨磨蹭蹭也需要好久。 这点到是要感谢她上辈子的中二期,一帮子玩音乐的,很少女生,多是穷到揭不开锅的,那演出服怎么办,各种布景怎么弄?人都是逼出来的,如她,还如她一搞COS的姐们一样,一手裁缝的活计不说直奔大师,也能穿的出去,当年她俩没少互相帮忙,有时候为了点小钱,互压场子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不然就以肃肃这年纪,每年估计都要求到那些女人们手里,总不能让谷雨这男孩子动手吧。 “你看,我是这么想的,先弄来柴火然后晒干存放,留到冬天用,然后呢到了秋天快入冬之前,我们把土豆,白菜之类平时少吃,也存进地窖里,我听说这玩意儿耐放,可以储备很久不会坏,我还想过段时间趁着外头的人能叫的动,再教教我怎么看能孵化的鸡蛋,到时候我们养个一窝,也不知道山上有没有兔子……” “姑娘在担心什么?”谷雨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床,将肃肃抱在怀里道。 肃肃静了静,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是才来,可日后呢?没有价值的人很快就会被人忘记了。小谷子,我想自救啊。” 今儿还能供养你鸡鸭鱼肉,各类蔬菜,油盐酱醋什么的,那以后呢?上头没人问,下头的人会管你死活?一开始公主的名号好用,可以后呢,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说不得以后买些油盐都要花钱,她们是被关着的,不是来享福的。别看他们来慰问的时候一脸孙子状,待到时间久了或者换了领导的时候,你再瞧?人你都见不到了,你还找谁呼来喝去。说到底能靠的只有自己,哪怕她之前投了个所谓的好胎,她都没敢说靠着皇家她就有美好的未来。现在那些女人看不出来,怕是等看出来的时候也晚了,到时候她们和她又是一场官司。 “所谓身份,也就是在掌权的时候才能高高再上,时间是个可以抹杀一切的利器。没有权,皇子说不得还不如下田的农户,至少人家还有田!” 谷雨一直听着,低着头埋在肃肃瘦小的肩头,这些话他一直埋在心里,想等肃肃大点再和她委婉的说出来,却没想到她已经早就看出来了,还看的那么透彻。 次日交了单子没多久,果然就有人进来维护那些旧的房屋,人多钱多自然力量大,不出半个月,那些屋子都修缮好了,早就憋得受不了的嫔妃们带着女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原来的住所,这段时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说大人受罪,孩子们也都瘦了。一开始大家还挺矜持,觉着这么粗糙的食物怎么可以入的了口,甚至还有些仗着从前太子宠过,就跑去公主那边闹腾,谁知道看人家公主饭桌上也是平民吃的菜色,这才憋了下来,可她们到底不如肃肃的手艺,每日不是吃焦的就是半生的,好些东西也不知道要洗,还吃过一嘴的泥巴,恶心了几天没吃下饭。 再来就是不懂得蔬菜,有人吃了发了芽的土豆好悬没死了,拖出去七八天才扔回来,人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这才让大家重视起来,原来东西也不能乱吃,吃什么东西,吃什么部分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轻的是味道恶心,重的还能丢命。这让这群从小连茄子皮都没见过的大家闺秀们谈食色变,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她们是真的被圈禁了,太子也是真的不会来接她们了。 “娘,为什么我们不去六妹妹的宅子?我听说有二进呢。”崔氏的女儿排行老三,在宫里的时候肃肃还得叫一声三姐,名唤贞如,平日里心眼就多,到随着她母亲崔氏。 “你以为娘没想过?你以为谢氏和宋氏没想过?我还听说你大姐为了此事,还专门上门说了好些吓人的事儿,结果呢?人家根本不为所动。”崔氏不屑道:“谢氏以为六姑娘没了长辈她就能托大,想的美,还看咱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白了,大家都是妾,德行!” 李贞如眼珠一转,拉着母亲的手道:“大姐真去吓唬六妹了?” “可不?还整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装给谁看,她以为她装的好,六姑娘就能信她?太子妃多精明一个人,谢氏玩了那么多年都没玩过人家,她以为她女儿就能忽悠太子妃的女儿了?”太子妃那是地位高,崔氏是良悌也是早一批进宫的,那她没啥怨言毕竟人家是正妻,可谢氏哪怕是侧妃也不过是妾,有什么理由一天到晚搞得她才是正室一样磋磨她们下头的妾室。所以看谢氏吃瘪,崔氏也是挺高兴的。 “娘,上门说的肯定不如做的。”李贞如甩着帕子憋着坏点子道。 “女儿啊,你可千万别糊涂,六姑娘又不是一个人住着,那小太监可是太子亲自指过去伺候的,怕是来历不简单。”崔氏一惊,拉住女儿道,别到时候没唬住人家,自己再折腾进去,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人家六姑娘可是有封号的,结了仇那日后可怎么过。 李贞如白眼一翻,嘟嘴道:“娘看我是傻子么?” “那你……” 李贞如一指窗外道:“那外头才是个真正的傻子呢。” 崔氏抬头一看,也沉思起来,她和乔氏分到一个宅子里,院子公用,可房间分开,一个东头,一个西头,她和女儿住在东头,乔氏带着她女儿住在西头,乔氏的女儿排行老五,到不是说她智力怎么滴,但是智商确实不高,再加上那脾气……没准真的能成? ☆、第九章 五姑娘李敏如的生母是乔良悌,说起来乔良悌和肃肃也算是有点亲戚关系,太子妃的母家姓乔,乔良悌又是乔家分支的一户姑娘,如果真轮起来,她和太子妃还算是表姐妹,就是血缘有些有点远。乔良悌要比太子妃先几年入宫,在太子没成为太子之前,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妾室,直到太子大婚,被封为太子,她才凭借资历成了良媛,后又因为怀孕被太子升到良悌,结果生下还是个姑娘。 相对于乔氏几乎令人遗忘的存在感,五姑娘就跟捡来的一样,不但脾气暴躁,为人善妒,还拎不清身份很容易受人挑唆。原本太子妃看在乔氏算是亲戚的份上对她还算照顾,可自从五姑娘正面与肃肃闹过几次后,这种微薄的联系很快便被打破,乔氏连苦都说不出来,她就不明白了她本身性子是多安稳内敛的一个人,怎么女儿的性子就偏偏不像她呢?不但急功近利,还老想着不属于她的东西,比如说太子的宠爱,还有公主的封号,明明才七岁的孩子,就能指着她生母的鼻子骂起不争,连累她过不了肃肃那样的生活。 乔氏几番劝告全都无果,反而在女儿的心里落下个软弱无能的印象。若只是如此还好,拘在屋子里等到成年让太子指婚嫁出去就算了,可偏偏五姑娘的脑袋还不好使,智商不够以至于常常被人挑唆,只要别人比她过的好,那就跟针扎似的,夜里都睡不着觉,尤其是有人在她耳边夸大事实,她当时去找人干架都有的,所以李贞如说李敏如脑袋有毛病,到也不算冤枉了她。这大概是东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唯有李敏如自己不知晓,还以为人家都怕她,畏惧她,殊不知人家只是不愿和“蛇精病”打交道而已。 自从太子失势又失踪,乔氏对女儿的未来已经丧失了期许,反正都是圈禁,大家相依为命也就罢了,到时多管着一点,也省得她在这里头再闹起来。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她刚搬进来,身边就只有两个宫女帮忙,多的是地方让她亲力亲为,就由着女儿溜出了房间去了院子,本也想着只要不出大门,都不会有什么大事,谁知道到给同院子的“邻居”盯上了。 肃肃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了,她正在给自己制定每日的生活计划,比如锻炼,比如学习,读书写字什么的,别看她上辈子上过大学,可是那顶多让她这辈子算的上是个半文盲,等到她母亲找人给她启蒙后,渐渐的就又变成一个还算识字的人,但真要和谷雨这样系统学习过,乃至有强大的自我学习能力的人比较,她是一点优越感都秀不出来,谷雨给她当老师那绝对是手到擒来,更何况她还想趁着现在找些种田之类的书籍来瞧瞧,她是看不懂的,但不代表谷雨也同她一样。 谷雨对于当公主的师傅,一开始肯定是反对的,在他心里他只是个太监,不说学问上比公主如何,光身份就不够格。然而事实总是摆在面前,公主再是公主,外头的人也不可能会给她配备一个老师,公主年纪还小,学问也浅,如果不想让她荒废,就只有他硬着头皮充数,无奈之下,他只好应下教导公主的工作,却仍旧不肯做公主的老师。 晚上两人又看了会儿书,肃肃先一步洗漱之后上了床,谷雨则转身出去沐浴。说起沐浴,肃肃难得的老脸一红,由于肃肃之前向谷雨说明了柴火的重要性,以及预计了将来柴火的需求,谷雨不知从哪一天起,就不再自己烧水洗澡,而是就着肃肃剩下的洗澡水速度很快的打理好自己,虽然说肃肃也不觉着自己一个小屁孩儿的洗澡水有什么肮脏,可毕竟是自己剩下的,再看着那么个气质清雅的小正太用自己的洗澡水……她脸皮再厚,也有种亵渎人家的赶脚。 当然,她说了几次,谷雨照旧我行我素,她也就只能掩耳盗铃,当做没看见了。 “沙沙……”明明外头没有风,可肃肃还是听到有什么擦过树叶的声音。她疑惑的抬头看向窗外,就觉着一道白影子擦着窗框就飘了过去,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想着她也是死过一次了,鬼估计也当过,便大着胆子往窗户那边走去,可打开窗,外面又和刚刚一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在这时,谷雨从外头进来,见肃肃光着小脚丫站在窗户边上,还大开着窗户,便急着走过去,只道一句逾越了,便将肃肃抱在怀里快步走到床边。 “现在还在夏天,不至于如此。”看着给自己盖被的谷雨,肃肃无奈道。 “这地方夜里寒凉,与南方很是不同,姑娘也要多爱惜身体才是。”谷雨低下头,让肃肃看不到他的表情。 “……罢了,睡吧。”想着刚刚的白影,肃肃原本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她钻进被子只露出小小一颗脑袋,谷雨脱掉外衫只着亵衣同样钻进肃肃的被子里,两个孩子互相贴近着渐渐睡去。 次日,趁着谷雨出去砍柴,肃肃偷偷爬上自家窗口那棵大树,找了许久才发现靠近自己窗户的那一头有几片叶子破损了,如若不是这棵树靠近自己窗户旁的枝杈少,恐怕肃肃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察觉。重新从树上爬下来,她抖了抖裙子,仿佛没事人一样,又去了厨房准备午饭。 这天夜里,先一开始肃肃还能挺着不睡,可毕竟小儿体质,慢慢也随着假睡人也迷糊起来,就在她要沉入梦乡的时候,外头砰砰传来声响,肃肃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谷雨更是一把将肃肃抱在怀里,就滚到了床里头。肃肃揪着谷雨的衣襟,转头看向窗户,原来那砰砰的响声是由什么拍打窗户产生的,黑夜里,连点光都没有,如果是一般小儿怕早就被这诡异的情形吓住了,就连谷雨这样的习武之人,脸色也不大好看,连句话都没有。 肃肃闭上眼,再认真听了听,若是人在恐惧和惊慌的情况下,真的可能自己吓唬自己,这声音刚刚听着像是什么拍打窗户,可等到静心再听,便知晓是什么人用东西投掷窗户所得,并非拍打。肃肃想了想,这段时间来游说自己的,无非就是谢氏和宋氏,要么就是有女儿的良悌,这么多人当中疑点最大的是谢氏,毕竟李秀如曾经在言语上吓唬过自己,但偏偏是因为如此,肃肃没有怀疑她,理由没有别的,李秀如这样的女子,好面子又自诩皇女风范,绝对做不到半夜三更投东西这样的损事,因为她豁不出去。再说肃肃的二姐,宋氏的闺女李妍如,天真傲娇,有点蛮横,但这样娇滴滴又怕苦又怕累的女孩子,就更不可能和她妈半夜不睡觉来搞事了,如此系数下来,肃肃一边将怀疑的目标定在李敏如身上,一边又在考虑这事儿是不是其他人让宫女们做的。 就在谷雨平复心理,想要问是谁的时候,窗外的声音停止了。 谷雨想要出去看看,但肃肃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脊背,便假装害怕道:“小谷子,我害怕,你别出去。” 谷雨将肃肃紧紧抱着,又重新躺回到被窝里,静了半天他才低低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肃肃暗笑这孩子强撑,便抱住谷雨,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我们又没有做坏事,就是有,也不会来抓我们。” 谷雨在黑暗中点点头,顿觉羞愧,公主那么小的孩子都不害怕,他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居然怕鬼,这简直是他的失职,是他的失败。 “对,姑娘有奴才,就什么都不用怕。” 接下来几天,就跟想要挑战肃肃心里底线一样,先开始只是半夜敲窗,然后是伸向外头的枝头上被人摸了类似鲜血一样的朱砂水,再然后竟然还开始扔一些死老鼠的尸体,弄的夏天的庭院里味道格外难闻,肃肃终于忍不下去了。 “去,把良悌以上的女人都给我叫来。”肃肃换了身公主的宫装,戴上头面与饰品,又将刻有公主封号的玉牌挂在腰间,甚至连金印和册封金册都拿了出来放在托盘里,她就不信了,这帮子女人还反了天去。 崔氏当听到公主传唤的时候,心里总觉的有点发憷,她拉着李贞如反复道:“你说这事儿不会露馅吧。” 李贞如笑着道:“露馅又关我们什么事儿?” “可……”崔氏想想太子妃当年的手段,隐隐有点后悔。 “娘,你怕什么,我说什么了?还是做什么了?我这几天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就算说我传了什么话,也不过就是抱怨了下环境,谁还能拿这个定我的罪?”李贞如有恃无恐道。 崔氏琢磨琢磨也觉着有理,就带着女儿出了房门,正好在院子里碰见乔氏和李敏如,两人点点头笑着就错过去了。 可是后头跟着的乔氏总觉着崔氏怪怪的,她低头再看向女儿,又觉着自己想多了。 ☆、第十章 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一见肃肃那一身的行头就知道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进门就都闭了嘴,老老实实找了位置坐下。 肃肃不是没想过这事儿有可能是没孩子的嫔妃做的,但是想来如果她真的被吓着了,那么出头的绝对会是那几个有孩子且身在高位的嫔妃有资格安慰她,甚至搬进来与她一同住,所以就算是没有孩子的嫔妃做的,除却她本身与自己有仇外,那她背后绝对是有人挑唆以及指使。如果今儿这风气刹不住,肃肃想也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各位如果在宫里,我还要尊称各位一声娘娘。”肃肃往后靠了靠,让大家都能看到桌上的金印和金册,几位嫔妃看了一眼都忍不住低下头,死死揪住帕子,她们都是上了玉蝶的人,曾经也有册封金册,只可惜随着太子倒台,她们已经变成庶人了。 “有些话,我也不好当面说什么?”肃肃见众人都没有接腔就继续道:“只是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今儿这事儿我并不准备说破,可谁要是再敢打扰本公主的生活,那么哪怕我只有封号,也可以让她彻底体会什么叫做圈禁。” 是的,肃肃今天要人来,确实没有想着抓出谁来,圈禁之初,大家的情绪都还没稳定,肃肃也不打算撕破脸要和谁为敌,大家无非是想要更好的生活,与其正面对上闹得不可开交,还不如这么私下点一点,懂事儿的就赶紧收手,如果不懂事那么就别怪她了,所以众人一来,她便亮出身份,就是让昏了头的人可以清醒一点,哪怕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也不是她们这等庶民可以欺辱的,别再想着她们还是宫里的娘娘,是她的长辈。先礼后兵,算是肃肃最后给与的一点善意。 “可是最近休息的不好?”谢氏有点了悟的小心道。 “不过小事,只是给大家提个醒。”如果这次不借着机会压一压,圈禁的时间越久,这些人就越不会安分,她毕竟是个孩子,外头的人尊着她,她才能发号施令,等到外头有个什么变迁,就凭人数和体力,她就只能被打屁股的份。 “六妹妹要是什么事儿,可以来找大姐,咱们住的也近,你说一声我就能赶过来。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到这个地步如果还不能齐心的话,让爹爹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李秀如一派坦荡的说道,还借机拉近她和肃肃的关系。 “可不是么,到这种地方来哪里能休息的好,二姑娘至今还病着呢……”宋氏抬抬眼皮,小声道:“最近都没出过门。” 肃肃含笑听着,也不回话,只是慢慢将目光扫过三姑娘李贞如,还有她旁边乔氏怀里的五姑娘李敏如……李贞如到好,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回了个善意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亲切也不谄媚,更不急迫,到只像是自家姐姐,温柔可亲。反倒是乔氏紧紧搂住的李敏如,被肃肃的眼神扫过,哪怕挣脱不开,也瞪着眼睛叫道:“得意什么,再是公主也被关在这里,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凭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还不给别人住进来。” 乔氏差点都要被吓的跪下了,她就只求女儿能安分,却没想到女儿居然开口就出言不逊。 肃肃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敏如,目光冰冷。 “看……看什么……”李敏如有些心虚道。 乔氏一把拉过女儿,对着肃肃行礼道:“殿下大人有大量,五姑娘只是胡言乱语,请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肃肃又在李敏如身上看了一圈,便这样轻轻的放过了。乔氏见状,脸色惨白的死死捂住女儿的嘴巴,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肃肃一共有五位姐姐,太子运气很好的是,这么五个姑娘都健康的长到这么大,老大李秀如,谢侧妃所出,性格表面看着温婉,可是其人又好面子,又老想摆姐姐款,一心想着掌控这些妹妹们,老二李妍如娇气蛮横,但为人又胆小,是宋侧妃所出,在东宫的时候也和肃肃有过争执,只是这位顶多吵不过嘴就红着脸气得掉金豆子,别的心眼到是还好,老三李贞如,崔良悌的女儿,肃肃一直觉着这个姑娘挺假,看起来一直无欲无求,对着太子体贴孝顺,东宫很少不夸她的,就连太子妃都觉着这姑娘懂事,下头的妹妹们对她感情也不错,只有肃肃一直保持着观望态度。老四李湘如,现在不在这里,是张侧妃的女儿,在太子被废之后,她老娘带着她和太子和离了,现在应该住在外祖家里。老五就是这位乔良悌的女儿李敏如,脑袋蠢,容易被人利用,还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态度,如果不是她蠢的实在没有底限,肃肃都怀疑她是不是穿越的。 摸着良心说,肃肃压根从来不觉着她要走宅斗路线,对于这些父亲的小妾们也没什么正经的利益冲突,她既不需要从她们那里将父亲的爱夺回来,也不需要担心这帮子娘们将来能将她胡乱找个人嫁出去,说到底,她们不过是相同的受害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利益冲突,将来她们女儿要面对的问题,她同样也要面对。这圈禁要到什么时候,皇帝老头的想法是什么,这才是肃肃最担心的,皇家的公主不可能拿去和亲,做人情,那罪皇子的孩子呢?肃肃似乎从没听过被圈禁皇子的后代会怎样,他们就像被沙子掩盖住了的遗迹,从此再不见踪影。 “那位公主又发什么疯了?”陆陆续续出了门,有人不明所以,拉着身边的人小声嘀咕着。 谢氏带着女儿和宋氏结伴,都没说话不知道想着什么,只有乔氏拉着女儿孤独的快步往前走,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说不得就是女儿干了什么,惹着公主不高兴了。这次李敏如到是不闹腾了,由着母亲拉着她往家去,她还记得刚刚肃肃看她的眼神,那是在东宫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鄙夷,冷漠,还有蔑视,她虽然有点蠢,可也看的出来,母亲是真害怕了。只是,这里已经不是东宫了,没有爹在,没有太子妃在,谁能给她撑腰,那么个黄毛丫头还不如她,至少她还有母亲。 “不好办啊。”李贞如牵着母亲的手,淡淡道。 崔氏也点头道:“你还是太急了。” “我是说,六姑娘根本不像个孩子呢。”李贞如想起自己晚上不点灯还觉着害怕,尤其是刚搬进来这么多天,天天晚上看着窗外摇曳的影子就不敢睡觉,六姑娘到底是因为被吓着了才发火的,还是人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们的把戏? “皇家哪里来的孩子……”崔氏摸着女儿的头,有些伤感的说道。 关上大门,谷雨见久久没有动的肃肃,就走上前道:“姑娘就这么算了?” “那还能怎么样?把那些姑娘们全部捆起来打一顿?不说人家娘亲会不会和我拼命,伤及无辜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肃肃半是玩笑道。 “姑娘会不会太武断了?一定觉着就是那些姑娘们做的?”谷雨过去拉起肃肃就往屋里去。 肃肃任由他给自己换了衣服,摘去配饰。 “这么幼稚,如果是那些女人,手段不会那么拙劣。”这也是她将目光锁定在孩子们身上的原因之一,闹鬼什么的弱爆了,如果是嫔妃们出手,说不得她分分钟就要病重,到时候还怕她们进不来?只不过局势未定她们不敢动而已,谨慎是她们的优点,好歹她才给她们换过房子。 “那如果事情不止……”谷雨也看过窗后,明显是爬上围墙做的案。 “那就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肃肃冷笑道。 随行的,虽然有侍房宫女,同样也有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不算侍房宫女就有两百多号,那么侍房宫女加上这些小太监也差不多一百多人,这些被圈禁的更远,住的也更紧,几乎是三十多号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分成男女各大院落。这些宫女和太监在名义上都是用来伺候太子和太子妃的,其余的嫔妃都只给带个宫女,没有额外服侍的人。侍房宫女太子可以用来消遣,当然只要他想,太监也没差,这些太监本都是东宫的人,用来给太子搬搬抬抬啊,当个沙包出个气什么的,却都不算粗使,人家也是宫里有名声的太监手里的小徒弟,专门陪着太子玩乐的。这些人太子和太子妃被人追杀当然不可能都带走,最终还是跟着肃肃留了下来。 “帮我找几个太监宫女什么的,反正侍房宫女和小公公什么的多了去了。”其他人在规矩上不能用这些人,可是肃肃不用,这里除了她失踪的老子娘就她最大,哪怕表面上说她只能有一个人伺候,但是不代表她叫不动这些人,只是其他人没想到这点罢了。 谷雨眼睛一亮,他同样也没想过这点,连连点头道:“姑娘是该多找点人来伺候了。” “按照规矩我这里只能允许一个宫女或者太监。”肃肃可不喜欢那么多人。 “姑娘的意思是?”谷雨不解肃肃为什么跃跃欲试。 “守株待兔!”肃肃想起临走前李敏如的眼神,不管之前是不是她,这次她肯定会跳出来,不过正好,她还正发愁找不到人用来杀鸡儆猴呢。 ☆、第十一章 等了将近十天,就在肃肃以为李敏如改邪归正的时候,窗户又一次被人敲响了。肃肃连起床都没起床,拍了拍已经坐起身的谷雨,然后又接着继续睡,后续的事情只要谷雨一人即可。 乔氏已经好多天没有睡好了,她不知道女儿做了什么,不论她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女儿总是用尖刻的语言回击她,却仍旧没有将公主的事情说出。她觉着自己大概是这些拥有女儿的嫔妃当中,最苦最累的一个了,女儿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她宠着疼着,就怕她着了别人的道,就怕她小小年纪夭折了,只是她的疼爱并没有换来女儿的回报,反而让她任性妄为,心胸狭窄,偏听偏信。在宫里的时候还好,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女儿,哪怕太子不疼她,也会看在血脉关系上宽容一二,再加上与太子妃那微薄的亲戚关系,到也不用太担心。可是现在呢?乔氏光想着就睡不着觉。 然而就在她累极,刚眯了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听到贴身的宫女跑进来,之后抖着声音道:“不……不好了,五姑娘不见了。” 乔氏猛地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很快又跌回到床铺上,结果还没等她再爬起来询问来龙去脉的时候,外头来了个陌生的小太监,长得是眉清目秀,竟是公主派来的,那意思也很简单,既然你家五姑娘屡教不改,那就说明你这做母亲的压根不合格,也就怪不得公主这个做妹妹的仗着身份教训姐姐了。 乔氏胸口一痛,眼前发黑,嘴里还没喊出五姑娘的名字就晕了过去。弄的身边两个宫女一阵手忙脚乱。 李贞如与母亲崔氏坐在屋子里,听着外头的动静也有些不安,只是李贞如到底是个孩子,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她也实在没做什么,便放下心,有些幸灾乐祸道:“真真是作死呢,警告反倒让她蹦跶的更凶。不过往常在宫里也是如此,越不让她做她越要做。” 这话刚说完,外头那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拐到她们住的地方,外头的宫女赶紧进来回报。 崔氏脸色微变,李贞如直接傻了,还不解道:“那是找我娘的?” 外头的小太监也没时间和她们磨叽,直接送了一个盒子过来,然后就转身退出去了。 李贞如打开盒子,就见里头一本怪谈的话本,开头就是讲述一个多嘴多舌,喜欢挑拨离间的女子,最终下地狱被拔舌的故事,肃肃还特意在这个故事的开头插了张纸签,上书“静心”二字。 李贞如当场就吓哭了,扔了盒子,就扑到崔氏怀里抹泪道:“娘,你看她!” 崔氏只瞧一眼心里就格外的不踏实,那六姑娘年纪小小,看人不但通透,手段也很果断。可此事偏偏还就是她们理亏,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她家贞如的名声也绝对不会好听,搬弄是非无中生有,哪家也不会要这么个姑娘。 “你啊……往后少惹她便是。”崔氏咬咬牙,这事儿也只能这么算了。 “可是,她这不是在咒我么!”李贞如想想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那又怎么办?你瞧见没?来的是个小太监,那是你爹身边的人,现在也就她能调的动,要想怎么整治你,在这地方还不就是她说的算?”崔氏给女儿擦擦脸道:“也是娘小看了她,以为不过是你们姐妹间的玩笑,没想到她是个碰不得的。也是你从前一直傲气,你爹捧着你,太子妃也宽带你,你便以为这事上除了为娘,就再无人看穿你的心思,女儿,别以为只有你聪慧。” “女儿知道错了。”李贞如脸上挂着泪,磨着牙说道。 李贞如心里很不服气,也窝着火,然而等李敏如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她是彻底没了脾气。别看李敏如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可她哭的嗓子都哑了,整个人如同一团烂泥,连扶都扶不起来了。乔氏抱着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检查了一遍,除了腿肿了点之外,完全没有流血啊针眼啊之类的,结果最后再问,李敏如竟然被肃肃叫人罚站一天,中途可以喝水,但是不许吃饭,就那么硬生生的站着,连午觉都不许歇。 其实这也是圈禁的一种,名叫“人圈”,就是把人立在那里,不给吃不给喝,众人围成墙困着他,就是罚站,还是每天都站,不但看着丢脸,人也承受不了这样长时间的站立。不过李敏如年纪实在不大,肃肃也不想将人给折腾废了,只想给点教训,让她以后老实点。就让她只站了大半天,还给了水喝。但是就是如此,也将这个身娇体贵的姑娘折腾的生不如死。连躺着都觉得双腿要爆炸了,脚底心都犹如针扎的痛。李敏如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她现在只要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想死,被人围在当中,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理会,还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就是一坨垃圾,她脚酸了,想坐想躺都不能够,直到太阳下山,她都觉着自己要昏倒了,才被人扶回来。这一次,不论她怎么哭闹,爹都没有出现,她彻底的慌了。 “怕是要和崔氏乔氏结仇了。”吃着晚饭,肃肃心情很好的笑道。 谷雨给她布着菜,摇头苦笑道:“姑娘从哪里弄来这么折磨人的法子。” 肃肃笑而不语,她总不能说,就在她爹被人弹劾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私下普及圈禁的知识了吧。 “来的那几个小太监,我都给了点肉和菜,让他们回去了。”那些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在宫里也是人家徒弟,只是因为长得不错,就被皇帝打包送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恩,咱们这不过仗着身份才能使动他们,可是如果不给点好处,时间久了,特别是往后身份的震慑力不够了,人也就用不动了。”说到这里,肃肃有点没了胃口,她现在除了谷雨谁都不相信,那些小太监宫女们瞧着机灵会来事,可将来说不准别人给了更大的利益就能坑了她。 “这段时间奴才和他们多接触接触,瞧着有什么可用的人。”肃肃的担心谷雨也猜得到,可是肃肃毕竟不是土著,她更相信利益带来的合作关系,而谷雨则明白一些人对于主子的忠心,有可能只是一个恩典,也有可能是赞赏了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他们虽说是下人比不得士,但这些人往往脑子里更简单,也更直白。 “你说……我要是组织他们种田,养鸡养鸭怎么样?”肃肃放下筷子,纠结道。圈禁地里本来就有荒废的田地,肃肃想要自给自足,光靠他们自己是不行的,但如果拉了人帮忙种,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太监们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大不了他带头种地,只要是公主说的,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李敏如的惨状,几乎一夜就传遍了圈禁地里,不论大人怎么想的,孩子们算是消停了,就连李秀如也很长时间不敢去肃肃的宅子里找她倾诉姐妹感情了。 夏天慢慢的过去,圈禁地里的女人从翘首以盼太子的消息,到慢慢沉寂,甚至连众人说话间都恨不得不提这个人。经过这段时间,也足够让她们想明白,她们都是被遗弃的人。 “这……这字都认识,连起来还真看不懂了。”肃肃打开农书,头都大了,那些小说果然是骗人的,什么穿越女凭借一本农书就能纵横种田文,爱□□业双丰收。小鸡她到是会看了,可这什么时候犁地,什么时候翻土,再加上天象什么的,饶了她吧,这比什么汗滴禾下土更能让她明白粮食的可贵。 谷雨从她手里抽出书,安慰道:“虽然那些小太监和宫女们进宫都早,但总有些还有印象的,实在不行咱们找长史大人看看能不能送个会种田的下人过来。” 外头的人才不管里头的人想做什么,就比如肃肃说想养小鸡,外头人就送进来一个仆妇,教会了就走,这次种田也可以效仿上次,反正肃肃年纪小,人家还当她无聊想着玩。 “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还没等肃肃派人去外头召唤长史,刺史就带着一帮子人来了,原因很简单,给与休息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们还很好心的避过夏天,如今秋高气爽,里头的人总要发挥一下剩余价值吧。于是分配到人头上,一户要纺织多少布匹,不论原本品级只算年纪,还未满15的不必做工,但是其母要做一份半,至于这些母亲最后是不是都交给宫女们做,他们管不着,只要东西交齐就行,而肃肃是公主之躯自然免了这项工作。 “哎……就不让人消停。”肃肃看着刺史潇洒的带人走了,还听见那些兵丁挨家挨户的敲门,她就知道明儿一早怕是不止有孩子的嫔妃要来,就是那些有品级的没孩子的女人怕是也要来闹上一闹。 ☆、第十二章 劳动改造,顾名思义,你犯了错就要洗心革面从头做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你的双手劳动换来救赎。这对真正犯错或是身份低微无可奈何被关进牢里的人来,再难过也得受着,可对于一帮子对于太子还抱有希望,觉着她们都是被冤枉着的世家贵女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件不可容忍的事情。就算在她们的思想里最可怕的也不过就是关进冷宫,残羹剩饭。做工?那是什么?抄经,还是数佛豆?是跪祠堂还是干杂役?纺织织布!那是什么人做的?怎么可能轮的到她们? 就犹如这些贵人们只认识扒了皮的茄子,成了肉糜的猪肉,绫罗绸缎穿上身,却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肃肃前世看小说的时候就听过一个历史上的笑话,文言已经记不得了,大概就是某个作死的皇帝询问大臣,百姓都要饿死了,为毛不吃肉粥。虽然脑残,可一介皇帝尚且如此,你又能对这些整日只知胭脂水粉,争宠争孩子的女人们抱有什么希望。还是那话,术有专攻,这个世界男人们在拼搏刷上司好感,升级地位装备还有金钱,女人们从一出生就被定位成了后院之花,用来刷男人好感,升级地位孩子还有金钱。除了真正走出去看过世界的有名公主外,又有哪个女人心怀天下,愿意去看那些在她们认为是贱民的生活。 一匹上好的贡缎放在桌子上,太子后院的这些女人们,可以说出它的名称年份品相,甚至来自何处,出自什么布坊,更厉害的还能看出它纹路的设计者以及染布师傅的名号,更可怕的还有知道这织布手法的名称还有染料中所含物质的。但是谁知道这布是怎么织出来的?是谁织出来的?用什么机器织出来的?如果你敢问,这帮子女人分分钟给你脸色看,这么粗坯的工作有什么好说的,简直降低了贵女们的档次。 可要是让这帮子女人亲手去织布缝衣呢?简直是不可想象! 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还只是富户家里的姑娘,这圈禁地里居住的贵女们除了侍房宫女还有一些承徽之外,有哪个不是朝中大臣之女,又有哪个不是从小锦衣玉食,恨不得金汤玉匙娇养长大的。让她们身着荆钗布衣唧唧复唧唧,贵女当户织……肃肃深吸了一口气,那画面太美,简直不忍直视。 “你们与我说也无用,我虽是公主,可也不得违抗皇上的旨意。”肃肃死都不会在这次出头。 “可是织布这样的事情,妾身等怎么可能会做?”谢氏和宋氏都没说话,只是坐着,而后头站着的一些良媛承徽到是开口道,肃肃心里数着,这些人大多也都是有派系的,分出来约莫也是跟着谢氏和宋氏,至于其余两位侧妃的跟班现在都闭着嘴缩在旁边,离着谢氏和宋氏老远。 肃肃眼皮一抬,直接打击道:“也不是来和我学,他们会派人进来教你们,如果学不会……怕是要断粮。” “什么!!”众人深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道。 “妾身等人好歹也是太子殿下的亲眷,他们怎么能如此作践。”有人顶不住的已经高声叫喊起来,一些脆弱的,就好似白氏那样的隐隐也开始抽泣了。 肃肃烦都烦死了,却只能耐下心来道:“我等都已是戴罪之身,再说有孩子的人还能领到孩子那一份,现在已不在宫中,还指望别人将我们高高供奉么?” 众人静下来,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她不过一个孩子家家的,能知道什么?反正她也不用跟着做,咱们找她也不过白找罢了。”人群里突然有一人大胆道:“别看她一个公主的名头,面对刺史……不对,甚至看门的守卫她都要得客客气气的,否则外头断粮,她自己也得饿死。现在别以为封号还有什么用处,咱们都饿死了,她也是在这个院子里,咱们活着,她也分不到好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真不知道你们三天两头来找个六岁的娃娃有什么意思。” 肃肃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声音她不太熟悉,等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好像是姜承徽。说起此人也是个奇葩,她在太子妃入宫前就已经进宫,当时身份并不高,只是个侍房宫女,可她模样艳丽人也泼辣,太子实在稀罕过一段日子,只是在太子妃进宫后,以太子妃的容貌和品行,太子很快抛弃掉曾经所有的相好,与太子妃缠绵了好一阵子,直到太子妃怀孕后,东宫才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机。 然而坏就坏在,进宫的女人就算没有自知之明,也很懂得三从四德,至少她们从没想过太子能只宠爱她们一人。可姜承徽不同,她入宫的时候是宫女,后来被太子选上后,一步登天成了承徽,跟着还因为太子独宠了一段的缘故,成了良媛,几乎算是当时宫女当中最好的励志榜样。以至于她本人飘飘然觉着自己就是太子的真爱,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在一群失败者当中永远牵着太子的手。结果,太子妃给了她一个极响的耳光,所谓幸福的泡沫就这般突然的破灭了。 得不到爱自然令人疯狂,所以后来与太子妃不敬,跟着作死团一起作死的姜承徽,一路从有封号的良媛降到了没名头的承徽,这还是看在她只是帮凶,没有实质伤害的份上。不过就以太子对她的厌恶程度,也就跟打入冷宫没有什么区别了。 几次肃肃招人进来,这位姜氏没有孩子,所以直到今日她才出来给自己添堵。 “我再不济,也不是你这个小小庶人可以她啊她的指手画脚。”肃肃虽然觉着人家说的其实也是她想说的,这么多个女人,年纪都不小了,至于就因为她有封号有事没事老找她麻烦。可当面戳穿她的保护壳这事儿确实让她很不痛快,哪怕真相是如此,她也必须高高坐着,如何也轮不到她们欺上门来。 姜氏心里别扭,她自认为太子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还想着圈禁了之后自己如何安慰太子,如何缓和关系,她觉着她被太子遗弃肯定是受了太子妃等人的挑唆,只要有了时间和空间,他们一定会恢复从前。可是她等到了什么?太子即便被人追杀也要带上太子妃,她永远都是那个被丢下的人,她恨太子妃横刀夺爱,可眼下人都不在跟前,她也只能找公主报复。前几次是没有机会,这一次她一个冲动之下,就压不住火,阴阳怪气起来。 “好,是妾身的错,妾身道歉,只是这事儿难道妾身说的不是?殿下!您若是高坐皇城,那妾身把脑袋赔上都无所谓,可这是在梅都,是在圈禁地,您除了保全自己外,还能顾得上别人么?”姜氏大刺刺行了一礼,毫不客气的说道。 旁边的嫔妃们,互相对视,也看出对方的担忧。 “不想做工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姜氏得意的抬起下巴道:“这殿下到是能帮妾身等人。” 这时,她后头突然出来一位绿衫的女子,脸色有点发黄,看上去精神也不大好,只是她还是焦急的扯着姜氏的衣服,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妾身可是听槿娘娘说了,太子殿下当初出了皇宫的时候,可是有一笔银子的。公主殿下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姜氏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扯回自己的衣服,神色带着点疯狂的笑道,顺道还阴了一把谢氏。 谢氏脸当场就黑了,她知道这笔钱,原来也是想着姜氏被情爱蒙蔽了眼睛,如果好好利用应该能逼得公主倒向自己,自己再顺势握紧那笔银子,谁料到这居然是个二愣子,不但把自己供出来了,这笔银子的事情也算是公布于众了,那往后想要这钱的人不是更多了,自己还怎么下手! 其实如果谢氏是穿越女的话,就应该知道姜氏如此做,就很符合一个词叫做“猪队友”,起码肃肃是这么想的,她看了眼强制镇定的谢氏,又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冷笑道:“姜氏也说了,我只是个孩子,你们觉着我爹会把一笔钱放在我这里?” “当时事态匆忙,公主所坐的马车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谁知道有没有留下。”姜氏不甘示弱道。 其实这话也没错,太子单独坐一辆马车,肃肃和太子妃一辆马车,当时太子妃病重,太子去探望,然后又将女儿赶到自己的车驾上,甚至于马车上还有好多太子留下的东西,就是后头跟着的行李车中太子的东西也最终被搬到肃肃的宅子里,所以很难不让人猜测肃肃到底得到了什么。如果不是这样,众人也不会想着太子是被人刺杀失踪,而是会想着他是不是带着老婆故意逃跑了。 对此,肃肃也是头大,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将嫡出女儿扔下,几乎大半家当丢下的太子没有留下钱财。可偏偏他就真的一分钱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哪怕他留下了所有的衣物,还有他的古玩字画,以及他收藏的文房四宝,平日用的各种用具,连他最爱的熏香都没带走。看起来走的是那么的意外与匆促……然而钱没有了,印鉴没有了,包括他曾经收在匣子理的所有书信还有地舆全图统统都消失了。 “既然如此信不过我,我也跟着学习做工好了。”肃肃扫过所有人,说出了一个决定。 ☆、第十三章 没有一个人会觉着肃肃撒谎,也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一个六岁的孩子会为了一叠银票自降身份跑去学织布。将心比心,她们都愿意拿出钱财来让自己逃脱劳动改造,这其中辛苦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她们拉不下这个脸,哪怕她们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妾室,她们也还是出身良好的官家女子。出来做工的女子那是什么人?对于她们来说,就好比听女先生说书时偶尔提到的一个小人物。这样的人出身低微,家庭贫寒,完全不顾及女子妇德,抛头露面,然后双手做出老茧来,也挣不了几个糊口钱。就算是在那些在家里织布拿给货郎去卖的,在她们眼里也是下等人。 不争馒头争口气,她们这些贵女们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屈辱,就更别提肃肃身为公主,封号还在,那样的落差她们自认为是肃肃不能够承受的,再说肃肃毕竟是一个孩子,哪个孩子会愿意吃这样的苦头。所以肃肃一句话脱口而出,她们便没了声音,偷偷看了看脸色不好的谢氏,就连姜氏也哑了火,被她身边的女子拉到一边去了。 “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明儿有人回来教授织布的技巧,还会送来几辆织机,如果不想以后饿肚子就跟着一起学吧。”肃肃毫不客气的拍板道。 这并非赌气,想要证明自己没钱是一点,可肃肃更想学多多的生存技能,种田她做不了,织布还不行么?她年纪还小,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哪怕最坏她被圈禁到死,为了钱财,她也可以用这些技能换取下半辈子的生活。甚至说要是哪一天皇帝看她不顺眼了,贬了封号,再赶出圈禁地,有手艺和没手艺完全不能相比,她只是想要自己更多的筹码,包括绣花什么的她也想找人学,只是现在时机不对罢了。对着未来,肃肃总有种时间不够,还有种未知的焦躁感。 见着人都出去了,谷雨过来拉着肃肃的手给她换了身衣服,想了想还是问道:“姑娘真要学织布?” “要学,既然大家都学,我又何必例外。”命运虽然不由她,但是握有更多筹码,总会让心里更踏实。 沉默了一阵,谷雨突然道:“奴才听说这里的太监都要去跟着监军去前方挖沟搬石。” “他们年纪都不大啊?”肃肃顺着发,惊讶道。 “年纪小的,就都干点杂役,年纪长的要去干点苦力。”谷雨倒了杯水道:“时间不会太长,入冬就结束了。” “那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呢。”肃肃喝了口水,润润喉道。 “这里的女子们都要纺织,男子不种地,也只能帮助军营做点杂事,更何况太监们都是下人,很正常。”谷雨站在肃肃身上挣扎了一下道:“奴才也想去半天。” 肃肃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撒了,猛地回过头看着面前这个还带着婴儿肥的孩子,声音略高道:“你去?你去干什么?那些小太监们都十五六了,去用把子力气换粮食也无可厚非,你虚岁才十岁,去干嘛?” “奴才只去半天,帮着拿拿东西也好。”原先他只是犹豫,可今儿听公主说要学织布,他就打定了主意也要出去做工。 “不行。”肃肃果断摇摇头,这么大的孩子不说在前世还上小学一二年纪呢,就说这辈子就算早熟,也还是个孩子,身子骨都没齐整呢,“其他人我管不着,你去做什么,端茶倒水人家还缺了你?” 此时此刻,肃肃完全将谷雨当成了自己小侄子,连看他的眼神就好似长辈一般,好在谷雨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 “姑娘也知道,我们不能断了外头的联系。”谷雨想了想,认真道:“只有我们和外头有了密切的关系,外头的消息还有人脉才能用的起来。” 肃肃顿住,她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和外头建立起这样的联系。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如何在这一方天地里自给自足,只是偶尔想想里头不能生产的东西必须要外头的人供应才觉得头疼,这样被掐住脖子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姑娘只是个小女孩,奴才想外头的人也不会就怎么将姑娘当成真正的犯人,不过行个方便,当然人熟更好。有钱固然可以打动人家,可如果相熟,奴才想事情会不会更好办?”谷雨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肃肃没有言语,是她将圈禁所里的生活想的太简单,而又将自己与守军的关系想的太复杂。她是个人,不是自己靠着自己就能活下去的,而自己同样也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别人又何苦为了点物资为难一个有着封号的小孩子,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之间也并非是死敌关系,和平共处才是真正她要考虑的。 她是肯定不能出去了,然而谷雨可以,谷雨就相当于她的发言人,有什么好处当然离不开她。也许这正是肃肃通过谷雨的眼睛探寻外界的最好方法。 “可是……”谷雨太小,肃肃只纠结这个。 “放心吧,奴才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太监,年纪也不大,只要手勤嘴勤人家也不会故意苛责奴才。”谷雨弯下腰道:“再说,这里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封地。” 肃肃莫名想到了对自己十分恭敬的长史。 “也罢。不过如果真有什么事儿,你就不许再去了。”肃肃还是忍不住嘱咐道。 “是,奴才遵旨。”谷雨露出一丝轻松道。 想要学织布,首先要学纺线,这个时代已经发现了棉花,而且手工艺也达到了可以做细棉的程度,肃肃她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纺织棉线,等到后期成熟后,再学织布。从最开始的时候刺史就派人做好了详细的规定,别看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大家还嫌弃粗茶淡饭,可真正到了眼前,粗茶淡饭都需要用劳动换取的时候,在这些女人眼里,这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军营给的条件也不算太严苛,一开始给的棉花都是不限量的,而且你能纺出多少棉线,他们不但会给相对的粮食,还会给与一定的补贴,然而这个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就会彻底断绝这样的补贴,你给出多少合规矩的棉线,他们给多少粮食,完全就是自给自足。你不想动手,也可以,按照市价你给多少钱,他们给你多少粮食和其他物资。当然,如果你想找别人帮忙,他们也卡一个量,在规定好的时间里,也许熟练工可以做两个人的活,但是绝对做不到第三个,所以可用劳动力有限,不论是你是命令还是贿赂,可以用的人就这么多,倘若是心腹还好,要是求到侍房宫女那边,没有好处人家是绝对不会干的。就算是自己的心腹,长时间不间断的劳作,不说人心会不会变,身子肯定受不了,过劳死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她们说不得以后连贴身宫女都没有了。 肃肃也在一旁听,进来说话的是个女官,好像还是在军营里当差的,说话很直接也很简洁。虽然人长的不如太子后宫里的这么多位,可肃肃就是觉着人家活得才有精神。当然,这并不是说肃肃就赞同在这个时代非要和男人比肩,可做人总要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像太子后宫里的这么多位,整日浑浑噩噩,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明争暗斗,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宫斗里,等到出了事儿又看不清自己的立场,非要将自己仍旧放在曾经的辉煌里,不进则退,日子久了就算不死也活得颓废。 人要清醒,在宫里还可以说是没办法,可是现在就要为自己活出个人样了。 肃肃懒得看那些女人自持身份的矫情,她拿着杨木的纺纱锤,看着人家一圈一圈的转着纺车,将那些抽丝出来的棉花变成一根根灰白的棉线。她看不出什么原理,也没法子跟小说里那样改进器材,她只有顺应这个世界,努力的融入。到了快到晚膳的时候,肃肃拒绝了李秀如的好意,自己往家里走,懒得理会那些所谓成年人的抱怨,努力回忆今天人家搓棉花卷的时候手指的方向,还有摇动纺车时的手势,记住纺到后头拉不动的时候,要回转半圈等等。信息量太大,肃肃还要多琢磨,反正她要了纺车,到时候在家多试验试验,总会能成的。 就在肃肃进门的时候,她敏锐的觉着有谁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她突然一转头,后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是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究竟是谁?圈禁地里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小太监们都去军营了,侍房宫女和其他太子妾室们又有谁会偷偷跟着自己呢? 不知为什么,肃肃想到了姜氏,自从那天她和自己呛声之后,便有些沉寂。这可以看做是她自觉理亏不敢再来,也可以看做人家蛰伏起来,想要有后续动作。可是姜氏真的是个被爱情蒙住双眼,甚至迁怒到孩子身上的人么? ☆、第十四章 肃肃忙着学纺线,谷雨则出去跑腿,他年纪最小,人也消瘦,可由于出身好谈吐气质都是上佳,再加上他在宫里学了半年伺候人的手艺,早会了看人眼色行事,所以在一帮年长的太监里,他在军营里的人缘还算不错,至少那帮子粗老爷们不会和个孩子斗气。但要说没吃苦,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再看你小,也是拉你过去干活的,搬搬抬抬已经是最轻省的活了,没有让谷雨去扛砖拉土坯已经算是照顾。 不过谷雨确实有眼力劲儿,他在干活的间隙,还经常给这些兵头子们端茶倒水,人家瞧着他模样不错,又没有太监那股子别扭味,总会对他存着一份善意和一份怜惜。他也同样能从那些当兵的嘴里听到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比如好像是刺客带着太子夫妇的马车消失在南边了,又比如说好像朝廷有人发现这夫妇的尸体了,这些都是虚的,最值得谷雨关注的是梅都所在的郡似乎在近期换了几个官员,且都是年轻刚从外地历练之后,便被皇帝派往了这里。不论什么时代空降兵总是不招人待见的,哪怕这些当官的都不是梅都本地的,更牵扯不上军营的人,可这帮子兵痞子嘴里还是没什么好话。 换了太子封地的官员,这很明显不是个好消息,太子封地里都是年岁比较大的老官,世家背景也多多少少和太子有些联系,毕竟太子当政多年怎么可能放弃封地的势力,然而如今太子失踪,皇帝刚将他的家眷关进梅花坞就出手换掉了太子的一部分心腹,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抹去太子痕迹的信号,太子的时代彻底的过去了。 谷雨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椅子上捻着棉花卷的肃肃,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开口。若等到封地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位太子遗留下来的公主还会有封号么,还会被人记起么? “你回来了?怎么样,今天还是搬椅子么?”谷雨没有说话,肃肃却抬头看见了他,笑着说道。 谷雨回过神,假装平常那样走了过去,先给肃肃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她身边道:“桌椅都搬完了,今儿也没什么让奴才做的,奴才就在旁边给他们端茶倒水,闲聊了一个下午。” “那敢情好,咱们也不缺那点粮食。”肃肃将捻坏了的棉花卷扔在桌子上,起身准备去做饭。 “姑娘……” “什么?”肃肃回头一笑道。 谷雨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喉咙,艰难干涩道:“……要不还是奴才来吧。” “你歇着吧。”肃肃再不理他,独自跑了出去。 谷雨颓然坐下,伸出满是老茧还有新伤痕的双手,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是每个人都像肃肃那么容易屈服与命运,多的是人因为身份教育还有骨子里的傲气拒绝学习纺线织布,她们宁可拿出家当,要么推出自己的宫女,要么拿钱收买侍房宫女,总之有人顶了她们的差事,她们就不担心后头会饿肚子。守军对此更没有话说,只要有人能上交齐全数量,他们再分发相对等的食物就算大功告成了。肃肃就更不会理会这些异想天开的女人,她知道她们还对太子抱有希望,她们仍旧觉着太子说不得哪天就来接她们,她们谁都不愿意等太子来了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双手粗糙,面容憔悴的女人。在她们心里,争宠依然稳稳占据了她们心中的第一位。 就在肃肃成功上交第一次纺线的时候,梅都下雪了。 大雪下的又快又急,别说是圈禁地里的女人们,就连守军都觉着讶异,这天好像刚刚立冬,秋意还未过去,冬天就毫无症状的跳跃而来。鹅毛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三夜,整个圈禁地就跟被埋住了一样,一片雪白,只露出一些房屋的棱角,大门窗户几乎要被风雪封死,外头寂静的除了风声就是树枝被压断的脆响。 肃肃抱着被子缩在谷雨怀里,两个孩子冻的像两只鹌鹑,恨不得头都埋进被子里,屋子里的炭盆烧了两只,这还是肃肃看着实在不行了才加上的,好在她未雨绸缪不然刚到立冬,宅子里也不可能存那么多柴火。他们已经在屋子里待了两天,从雪刚开始下,肃肃就弄了个炉子进屋,原本想着可以煮些开水,后头干脆连小锅子也放进来了,弄了白水煮蔬菜放一些肉就能囫囵一顿,总好过冲到外头厨房受冻强。肃肃不敢一直关着窗户,怕二氧化碳中毒,可偶尔的开窗现在也变得困难,不但是风雪封住了窗户,也实在是这个过程太过寒冷,所以最终都是谷雨围着大毛领跑去换气。 眼瞧着大雪没有停的迹象,肃肃靠着谷雨,哆嗦的说道:“原来梅都那么冷。这可怎么办?雪不停外头的人不送吃的进来,咱们就要饿死。” “家里还存着几颗白菜,还有点腊肉,应该还能撑几天。”谷雨也冷,可他毕竟习武之身又是男孩子,肯定比肃肃要强一些,他双手抱着肃肃,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用前胸贴着她的后背,环抱在怀里希望给她温暖。 “你说……其他人不会有事吧。”这样的天气连外头的守军估计都要找地方躲躲,别说会想着里头的人,而肃肃这次上交了棉线的时候,其他还有好些人拖拖拉拉没有换成粮食,虽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但依着这些女人的习惯估计家里也存不了多少粮食,这万一再过几天,不会有人饿死吧。 “谁知道呢?”谷雨看着被毛毯封住的窗户喃喃道,别说会不会饿死,就光说那些侍房宫女和小太监们,那样破旧的屋子会不会塌,里头有没有人冻死,这个时候谁也没法救谁。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大雪终于有了渐渐变小的迹象,肃肃已经待的快要发霉,光吃白菜土豆都要发疯了,她穿着最厚的衣服被谷雨牵着走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发现整个院子都被深深的埋在大雪里,连厨房的大门都被堆上了。 肃肃刚要开口想着等雪停怎么铲雪,就听到外头大门咚咚直响,在安静的雪天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啊?”谷雨松开肃肃的手,冒着雪用力推开二门往外走去,肃肃想了想还是跟着跑了一段路,站在了二门的屋檐处。 “不好了,死人了!有人死了!!”门外的声音是个女子,那惊慌失措的语调听着刺耳,当谷雨打开门的时候,肃肃发现来人她并不认识。 “你……是谁?”谷雨显然也不认识。 “殿……殿下呢?”那人脸色发青,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些怕人。 “你有何事?”肃肃侧过身站出来一些,让她看见自己。 结果那人一下跪了下来,大哭道:“求殿下救命啊,侍房宫女那边的宅子塌了大半,十多个人被压在了下头,都两天了。” 肃肃深吸一口气,这简直比她想象的还严重的多。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谷雨挡住这个女人道。 那女人用红肿的手摸着泪,哽咽道:“原本开始下雪,奴婢们就是担心会出事,但实在是太冷了,大家就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取暖,奴婢对面的屋子里有个小丫头突然发热了,奴婢与她是同乡,见无人照顾她,还都避着她生怕给染上,奴婢也是一时好心就和另外几个女孩子过去照应她,与那些不愿意照顾她的宫女换了屋子。谁知道两天前奴婢原来住的那个屋子突然在半夜里塌陷了,好大的声音,奴婢们吓得不敢出屋,直到第二天白天才出去看了,就发现屋子塌了,里头的人都埋进去了。奴婢们怕的要死,可外头的风雪实在太大了,奴婢们到门口求助,最近的屋子都不肯开门,直到今儿个奴婢实在没法子了,才跑到殿下这里来的。” “太监们呢?”谷雨直接道。 “不……不知道啊……”那女人傻愣愣的摇摇头道。 “姑娘,你……”谷雨转过头为难道。 “你赶紧去吧,人命要紧。”肃肃见谷雨穿的还算厚实,便摆摆手道。 谷雨赶紧抬腿出了大门道:“快点带路。” 肃肃看着大门被谷雨关上,心里很是忐忑,十多口人被埋了两天,还能有救么。 枯等着却不能出去,肃肃芯子里不是孩子,也没有好奇心,她知道如果自己冒着雪出去很有可能自己都要搭进去,她只能将家里的食物准备好,然后熬上姜汤,等着谷雨回来。 天色越来越暗,大雪似乎又开始越飘越大,肃肃心里更没有底了。 直到姜汤再一次冷却,肃肃已经站到了二门处听着外头的声音,这时候大门终于被人敲响。 “姑娘,奴才回来了。” 肃肃急忙跑过去打开大门,一见谷雨头发上都结冰了,赶紧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而后拍打着他身上的白雪,嚷嚷道:“赶紧的,赶紧的,先去喝碗姜汤,然后泡个热水澡暖和暖和。” “不用了,柴禾用一天少一天,奴才进去取取暖就好。”谷雨在门口就脱掉了外套,又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子,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看他用了姜汤,肃肃咬了咬嘴唇道:“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第十五章 谷雨是见过死人的,在宫里每天都有人死,有的是病死,有的是饿死,还有的是落水或是中毒。宫里要人消失很简单,尤其是宫女和太监,能平平安安熬到老资历的,不是边缘人士,就是懂得明则保身,一步步战战兢兢的到达某个位置。进宫之后谷雨也想过自己会什么时候死,会怎样死,他年纪不大,可看的多,说不准哪天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会被灭口,从入净身房开始他糊里糊涂的就过来了,他想要更加有用,不但是为了报答太子的恩典,还是为了能继续活下去,至少将来能有一天可以出宫养老,就算不能踏入夏家的大门,也能偶尔听一听他们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死的人太多了。凭借他的力量肯定帮不上忙,他只有借着公主的身份压着那帮太监帮忙,从雪堆危房里将人扒拉出来,只有极少部分还能喘气,其他的不是被砸坏脑袋,就是被冻僵了身子,人拖出来都硬了。具体的死状谷雨已经不想去回想,又怕说多了让肃肃害怕,只好道:“压住了十二个人,只有四个人活着,其他……都死了。” 肃肃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说话,她自认为是个有点自私的人,就和上辈子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有点占便宜的心,将自己看的比较重,对比自己过的好的难免生出嫉妒羡慕的心理,可同样对于受难的人又无法漠视不理。死亡实在是个太沉重的话题,更何况是天灾*,还是那样年轻的生命。 “人怎么安置的?”肃肃舔舔唇,假装平静道。 “放到一旁了,雪还在下,一时间没法处理。”谷雨感觉暖和了才放下汤婆子,走到肃肃身边。这样的事情太大,对于两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总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肃肃自然的走过去抱住谷雨道:“没事了,等雪停了,让外头的守军来处理好了。” 被肃肃抱着,谷雨表面看起来无所谓实则内里翻腾的情绪,终于得以缓和。 然而,肃肃和谷雨都将这一场变故给他们带来的影响想的太简单,也许是谷雨强装大人装的太久,也许是肃肃对十岁不到的孩子了解的太少。这一天夜里,谷雨突然发起了高烧 ,而后开始胡言乱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崩溃了。 肃肃是迷迷糊糊在半夜里被个哭声惊醒的,身旁的人不在搂着她,而是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她赶紧翻身起来点亮了灯,再去推了推谷雨发现他没有一点反应,身子摸起来也有些发烫。肃肃一下就慌了,将谷雨重新翻过来让他平躺,接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轻轻唤道:“小谷子?谷雨?你怎么样了?快点醒醒。” “……娘……娘……”微弱的呼声夹杂着孩童特有的哭音,现在的谷雨看上去比平时小了好几岁,软趴趴的躺在那里,抽着鼻子卷着身子,紧紧抓住被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肃肃拉开帐帷跳下床,发现外头仍旧漆黑一片,她将屋里所有的油灯都点上,跟着去箱笼里翻找一些从东宫带来的药丸,那些药还是她母亲给她带的,都是小儿成药,风寒发热都可以吃,虽然不及药方熬出来的药效好,可毕竟方便在路上更容易使用。在这样的天气去找大夫很不明智,肃肃又不懂医更不会煎药,手里也只有药丸能救上一命。 找来治疗风寒和止小儿惊夜的药丸,按照说明化了水,便端到了床边,此时谷雨抖的更厉害了,脸涨得通红却没有一丝汗意,她将碗放在旁边,便过去抱住谷雨,在他耳边道:“乖,吃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娘……瞻儿好痛,死了好多人……娘,你在哪里?”谷雨嘴里嘟囔着,肃肃要离的很近才能听清。瞻儿?莫非谷雨的原名叫夏瞻?叹了口气,肃肃用力将他扶起,这么小的孩子就送进宫,他母亲这个时候不定在什么地方日夜哭泣呢。 小心给他灌了药,好在发现及时到没抽搐到张不开嘴的地步,不过肃肃没有经验再加上她体力有限,谷雨无意识的状态也会吐出一些,到是浪费了一部分。等到两碗药全部灌完,肃肃就觉着浑身大汗,但她不敢耽搁,穿上外套又放下帐帷,端着盆小心的到了门口,顶着房门打开的风雪站到了黑夜里,急急忙忙弄了盆雪跑进来再将房门重新关闭。 待到雪化成水,肃肃不顾刺骨的冰冷给谷雨冷敷脑袋,一番折腾竟然也不知不觉天亮了。 将帕子扔进盆里,肃肃搓着手爬上床,害怕自己手凉,就将头贴向谷雨的额头,微微发热可总算好过半夜的时候,再见他也不说胡话了,更不抽搐了,她才暗松了口气,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帐帷外,阳光终于透过厚毯的缝隙洒进了房间,地面上的火盆也渐渐熄灭。帐帷内,两个孩子额头贴着额头,一个被被子裹的厚实,一个穿着乱七八糟的外套,半个身子缩进棉被,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睡的香甜,隐隐有透明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一男一女,交换着呼吸,同样陷入到不为外人所知的梦境里。 谷雨是最先苏醒的,他揉揉眼睛觉着全身酸痛,第一反应就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后又觉着嘴里甘苦,不由擦了擦嘴角再看一看枕头,发现多多少少都有点汤药的褐色痕迹。他懊恼的低下头就见肃肃扭着身体躺在旁边,再见她身上穿着外衣顿时就明白了始末,一股子内疚和感激一下涌向了心头。他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慢慢爬起来给肃肃脱了外套,再将她放平,重新盖好棉被。他没有离开房间也没有乱动,而是再一次躺在肃肃身边,也只有他养好了身子,日后才能更好的报答他的小公主。 谷雨断断续续休息里几天,到是肃肃一点事儿都没有,整日帮着照顾谷雨,又与害怕圈禁地里出事的长史见了面。肃肃并没看见那些尸体被人抬出去多少,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有别的变故,她只是清点了外头送进来的物资,接着望了望白雪覆盖的远方,便重新回到她与谷雨的屋子里去了。 之后的雪天仍旧断断续续的出现,可大概是这次死的人太多,守军也不该再怠慢,除了让那些无处可去的宫女们换个房子外,还让人检修了房子的房顶,原先那处大宅子一下子变得冷清空旷,只能孤零零的站在风雪里一次又一次的抵挡风雪的侵袭,谁也不知道那宅子剩下的部分什么时候会倒。 一场大雪让肃肃获得了谷雨发自内心的忠诚,也让十多人丧失了生命,更让那些自以为是还是天家女眷的嫔妃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自然的恶劣,她们没有吃,没有喝,存下的东西平日里大多都浪费了,她们一直抱着守军会进来援助甚至带她们离开的心理过着冰封的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天她们简直快要过不下去了,有女儿的还有些存货,没有孩子的也顾及不了什么身份,她们再也不嫌弃好多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哪怕宫女和主子们窝在一起,只要能取暖活下去,所谓的傲气也可以暂时抛诸脑后。她们靠着众人相聚的温暖以及微薄的食物,浑浑噩噩终于等到了守军,也同样看到了那一个个被抬出去的尸体。现实再一次给了她们一个极其响亮的巴掌。 肃肃在之后看到众人的时候,明显发现她们瘦的厉害,女官在教授织布技巧的时候,她也意外的没有看到这些女人鼻孔朝天百无聊赖的表情。也许她们还是放不下身段去做,但是肃肃相信起码从这时候开始,她们再不敢浪费任何物资了。 突然而来的大雪并非只给肃肃等人带来无法估计的损失,就连梅都也同样陷入了雪灾中,上头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下来,每天又有多少因为雪灾而死去的百姓,大批的赈灾物资无法顺利的到达梅都,好些梅都的官员都被问责,一场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实则更换太子心腹的角力战悄然拉开了帷幕。 “怎么可以这样,如果缩减圈禁地的粮食,那里头的人怎么办?殿下怎么办?”长史站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心烦意乱的说道。 刺史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喝着茶道:“殿下的份例又不会缩减,不是说里头的人死了好些么?” “那剩下的也有几百人呢。大人!”长史走到刺史身边急道。 “那又如何?”刺史转着杯子道:“你我能说什么?这是上头的意思。” “可那不是皇上的意思!”长史一急之下,忍不住道。 刺史皱起眉头,重重的放下茶杯道:“安昌你不要命了?” 长史白了脸,走到刺史身旁颓然坐下,捂住脸道:“我爹临死前让我一定效忠太子,可如今太子下落不明,就连他的家眷难道我也无能为力么?” 刺史闭了闭眼,拍着长史的背,叹息道:“那又如何,我还是一方刺史呢,可人家说下调令就下调令。想开点,这是李家的天下。” ☆、第十六章 “娘,我再不想住在这里,吃着宫里低等宫女都不会吃的垃圾。”李秀如拉着谢氏的衣袖,委屈道:“你看这么几天大雪封门,都没人管我们,要不是大雪停了,里头又死了人,怕是我们不饿死在屋子里就要冻死在屋子里。” 谢氏脑仁发痛,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看着女儿叹道:“你以为为娘愿意留在这里?这不是没法子么,你爹如今不知去向,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就连六丫头还不是被封在宅子里,直到现在才出来。儿啊,再等等,等你爹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等等等,娘你已经说了多久了,从爹不见了那天起,你就说爹是做大事的,一定会来接我们的,可是都等到冬天了,他人呢?”李秀如冲动之下发泄道,但最终她还是将太子已死的想法咽了回去,其他的她想怎么说都无所谓,可若是她真敢当着母亲的面说父亲已死,那不管母亲平日里多宠她,都不会饶了她。 “你急什么急?你是太子的长女,你的气度呢?不过一点困难就大惊小怪的。”谢氏揉揉头,叹道:“你要想想,咱们在这里吃苦,你爹能不心疼咱们么?待到他归时,见我们如此辛苦,日后定然也会多爱护我们几分,起码歉疚之情总会有的。” 李秀如郁郁不乐,到也没继续顶嘴,只是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心一点点往下沉。 如同谢氏这般想的人很多,除非太子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否则这些他遗留的女人们总会报着一线希望,不是她们痴也不是她们傻,因为有的时候如果她们自己都不坚信下去,那么将来的路恐怕就没什么支持她们走下去了。 当然,太子活着与否对肃肃来说完全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她虽然是胎穿,可对于太子的印象不深,除了对太子妃还有点依赖外,宫里的其他人不是仇人就是路人,也许太子真的回来,肃肃会大松一口气,只是这并非她走下去的动力。从东宫倒台,路上被丢下那天起,她就再不敢等谁来救她。 “你听清楚了?真是刘刺史要离开延郡?”肃肃停下手里的纺线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信。 谷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沉重的点头道:“奴才怀疑这是刺史故意让奴才知道的消息,不然这等调令还未出的官内事儿,怎可平白无故的让奴才知晓。” “这可怎么办啊?”肃肃站起身,搓了搓微微发痛的手指,细嫩的小手上早就横七竖八多了不少的小细口。 前方似乎又堵了一条路,肃肃前世从来没看过关于圈禁里的故事,就是有也是关于历史的,和这种架空的完全没有关系。想当年她还在太子妃肚子里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她穿越到种田文里,就走小商贩或者卖小吃的路线,如果她穿越到小户人家那就规规矩矩等着嫁人,顶多整点商家的促销点子,再如果她穿越到官宦之家,她就准备更老实一点,学着讨好祖辈和父亲,要是嫡出呢就秀点智商,要是庶出呢就装装傻,哄哄嫡母。只是她没想到她会生在皇家,生与东宫,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公主之路怎么走,就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副本,名叫圈禁。 圈禁的路想要怎么走?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过,发展种植家禽业,然后尽量自给自足,因为只要进来了根本没法子出去卖东西做生意,更不会有贵人上门扶持一家老小,就算她穿越前辈上身,这一身的才华恐怕也施展不了,这里空空如也,所谓土坡上也就几棵稀稀拉拉的毛树,别说什么野猪之类的,谷雨去砍柴几次连只兔子都没见过。至于逃走隐姓埋名什么的更不现实,只要她敢翻出围墙,分分钟变成刺猬,管你是公主还是妃子,只要触犯了旨意,死了都活该。肃肃自认没有神功护体,在东宫也没买过《如来神掌》,所以要想出去,自杀效率还高一点。 后来发现长史对她们不错,刺史貌似也是太子那一溜儿的,肃肃就想过反正她也不愁钱,只要看管的人是她爹的人,那以后用金米什么的换点物资总能活到长大吧。只可惜那样的愿望,在今日,也被打破了。可谓每次有了希望,老天都要打破一回,当真是玩她呢。 “守军的将领也换么?”肃肃挣扎道。 “据说是与卫郡交换刺史和守军。”谷雨的背都弓了起来。 “就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什么人了。”肃肃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 谷雨双手成拳,声音有点抖道:“据说卫郡曾是先皇第十六子的封地,当年那位十六皇子是造反被擒,圈禁在卫郡,结果三年后一把大火,连带皇子和其家眷,全烧死了,死了四百多人。而这位守军将军只是被皇帝训斥罚了俸禄,之后连官位都没动。” “看来,皇上对我爹还是不放心啊。”用这样狠辣的人守着她们这些老弱妇孺,就是为了逼迫太子显身,由此可见,皇帝并不相信太子死了,他更害怕太子哪一天突然举兵造反,她们就如同人质,哪怕这其中还有皇帝的亲孙女们,也不过是用来捏给太子看的砝码。 “殿下……”谷雨忍不住唤道。 肃肃重新坐回纺线机旁,慢慢摇着手柄,专心的仿佛什么都没想,等到棉线差点崩断,她才停下手道:“刺史呢?又是什么人?” “年纪很轻,是当今八皇子的娘家表兄。” 所以说,皇家人都是渣! 皇帝那老头都绝情到这个地步了,太子与八皇子年纪差着其实不多,尤其中间兄弟还早夭两个,太子是皇帝老头稀里糊涂扶入的东宫,那八皇子就是全凭着一身的武艺夺得的兵权,几乎算是泡着苦水长大的孩子,他母妃早亡,据说死因与太子的母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谣传,毕竟元后死了,太子的老妈才是大赢家,总能拉点仇恨。可是都是妃子起家,太子和他老娘过的太过幸运,而八皇子就跟没人要的孩子似的,与太子相差太大。大概是太子让人实在看不过眼,八皇子又是个有能耐的,两人一直杠着,太子是傲气,白给几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就扔到脑后了,八皇子又是个别扭的傲娇,觉着太子不讨好他,就是看不起他。于是两个都成年的老爷们,一闹就是好些年,就连肃肃与八皇子家的堂弟关系都不好。 这等着八皇子母妃家的人来当刺史,不说为了八皇子母妃死因的传言,就是为了八皇子她们以后都会没了好日子过。 就算知道这样的消息,肃肃也无能为力,她没有逆天的好运气,也没法发明炸药把整个圈禁地都炸为平地逃出生天,更不能挥挥手灵气溢出,从此走上修真的高大上路线,她只是个过了年才七岁的小屁孩,哪怕她再成熟,到底不过是多纺一些线,多学一学织布,将来最差也能混个温饱。 白雪融化,肃肃和圈禁地里的女人们相继开始忙碌起来,谷雨和太监们也整天泡在外头,似乎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纸包不住火,外出的小太监们很快就能发现军营的异常,这样的消息不需要刻意的传播,只要将疑问带回了圈禁地里,宫女们自己就能脑补,然后一层层的传给了自以为是还高人一等的嫔妃们。 “崔姐姐,您可不知道,如今那吴氏可是了不得呢,居然还让她同屋的人给她端茶倒水。”庄氏原来被封为良媛,按着规矩良悌以下是没人服侍的,她也是到了这里之后好久才适应,住的地方更是许多人挤在一起,但也亏得是多人在一处,不然那场大雪之后,恐怕就不止死侍房宫女那么简单了。 崔氏望了眼窗外的女儿,没将庄氏的话放在心上道:“就搁着从前,也不过是个承徽,她能把你怎么滴?” “那可不一样了。”庄氏急道:“您也知道这刺史和守军将领都要跟着变动,换来的守军一旦卡死了进出,咱们可都活不下去了。” “听你这意思,那吴氏与守军有什么门路?”崔氏这才扭过头,慎重道。 “可不是!”庄氏一扯帕子,身子微微靠前道:“她自己个儿说那守军里的一个偏将是她娘家亲戚。” “这事儿可说不好。”崔氏半信半疑道。 “可万一是真的呢?咱们以后岂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庄氏说完,不屑道:“不过一个县丞之女,顶了天了也不过是个承徽,做奉仪都是抬举她了。” 崔氏却在想这个吴氏的娘家,好像还真是在军中有人。 “她有说那偏将是她娘家什么人呢?”这同房的还是旁系的可是两回事,更别说指不定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庄氏摇摇头,咬着牙道:“她说的那么真,就算是同姓的她都能说出是亲娘舅的关系,谁知道是不是满嘴的花花。” 崔氏此时却在想,若真是如此,那这里头的局面会不会又要变了。 ☆、第十七章 换守军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慢的是这事儿是年后才有了确切的消息,快的是几乎一天之内,外头的守军就彻底换了一遍。几乎靠近围墙的人都能听见外头整齐的踏步声,还有隐隐传来的口号声,一批批从早到晚没有停歇。因为圈禁地里陆陆续续在年前就有了消息,所以这个所谓的年谁都没有过好,再加上冬日食材的缺乏,说是过年,还不如说是逃荒。就连肃肃这个做公主的,整桌年夜饭也不过多了盘鲜猪肉,其余的还是腊肉白菜为主,就更别提其他嫔妃宫女那里了,对于她们来说那就是惨不忍睹。 刘刺史和安长史要一同离任,离开前还来见了肃肃一面。两人的情绪都很沉重,尤其是安长史几次欲言又止,很是不舍的样子,瞧着肃肃原本就不踏实的心,更难过了。不过他们走之前除了确定了新守军将领是那个六亲不认的大将领原虎外,还提供了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这次换了刘刺史的新刺史姓唐,的确是八皇子母家的亲戚,但是并非八皇子母家本家,而是临近旁支。也就是说这位唐刺史到了梅都应该不会有意加害,但大家也别想着他能出手护上一护,顶多放在那里,不算多树一个敌人罢了。 “殿下,多保重。”安长史跟着刘刺史最后留下一句话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肃肃看着谷雨拎着的包裹,眼眶有点热,他们与太子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他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谁也不是靠着太子提拔的,也许时至今日他们连太子的模样都没有见过,可就是为了这是太子曾经的封地,他们就自诩自己是太子的嫡系,哪怕自己被迫将要离开家乡还不忘她这个被太子遗忘到脑后的嫡女。这些银子虽然不多,可对于这个北方城市来说,已经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而对于肃肃来说,他们已算是仁至义尽,给什么都不如给银子,将来就算守军有所为难,恐怕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容易通融一二。 春天随着冬去慢慢而来,可肃肃周边的安定却随着刘刺史的离开慢慢远去。 新来的守军将领原虎压根没有进来拜见肃肃,而那位唐刺史除了刚来任职那一日进来简单的问候外,再不见踪影。再没有人进来教授女人们学习织布的技巧,更不会耐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来探望女眷们的生活,新来的守军仿佛更为严格,简单而粗暴,食材更差,可要求交出的棉布数量却更多。渐渐的,宫女们再无力为嫔妃们缴纳棉布,她们自己都要为自己的口粮费心,哪有时间再为了争取一点脸面和钱财玩了命的织布。嫔妃们无法,位份低的也开始放低姿态,随着宫女们重新学习,位份高的则拿出更多的钱财雇佣更多的宫女为自己织布,以求能满足缴纳的数量。 “你说什么?”谷雨脾气一向温和,可这一次也忍不住高呵道。 “这又不是妾身说的。”对面站着的女子即便这般说,可那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还是显出几分得意道:“殿下也是这圈禁地里的一份子,总也要负担一下吧。” “殿下过了年才七岁,你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自己织布负担生活所需?”谷雨往前走了两步逼问道。 虚岁已经十一的男孩子身量总是拔高了几分,吴氏到底也是小门户出来的女子,一见谷雨如此,心虚的后退了几步,可再一想自家亲戚,又挺起胸膛道:“殿下又不是从今年开始才学的织布,去年的时候她不就已经拿棉布换东西了么?” “那是额外的,殿下还小,不过小打小闹,换点东西能够吃么?还是说你们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想欺辱皇家嫡女么?”谷雨气势丝毫不让,将公主身边贴身大太监的身份表现的格外到位。 吴氏恍惚,仿佛又见到了太子嫡姐宝寿公主跟前的大太监。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小的承徽,宝寿公主来东宫,她甚至只能低着头跪在一旁,连一个眼神都不能飘出去,否则就会被公主跟前的贴身大太监训斥。 “不……不过就是个阉人。”吴氏到底还是心里没底,只敢小声咒骂,脸色难看的她也没心思再炫耀什么,抬起下巴硬撑道:“这又不是妾身下的令,如果有什么,还请殿下去找守军吧。” 说完,根本不等肃肃遣退,就自顾自的先走了。 “殿下!”谷雨转头心急道。这又不比刘刺史在的时候,哪怕就算全用棉布换,数量也少的多,可肃肃根本就是个7岁未满的孩子,这让个这么小的孩子换口粮,简直是笑话。 “不过小人得志罢了。”吴氏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崔氏有意无意从过年前就来报备过,还有前段时间谢氏被吴氏顶撞,哪怕谢氏发了脾气吴氏依旧是有恃无恐,就更别说宋氏被人家当面讥笑了一通,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人家吴氏的娘家有人是守军的偏将呢,不过…… “姑娘在想守军?”谷雨看肃肃有些神游,也平静下来,通透道。 肃肃点点头,把担忧坦白道:“原虎的态度很有可能就是皇帝老头的态度,可是我们都已经被圈禁了,还是帮无用的女人,又有什么值得皇帝老头这么折腾呢?他还怕养几百号人吃饭么?” “太子还没找到。”谷雨压低声音一针见血道。 肃肃被这一提醒,不敢相信道:“难道老头害怕我爹有什么行动?就他那样出去能不能活下去还是问题……” “那是皇上。”谷雨难得与肃肃对视道。 是啊,那是皇上,还是个年老的皇上。前世就听人说过,再英明神武的皇上一旦老了就开始做各种糊涂事,比如莫名其妙的杀儿子,再比如疑神疑鬼祸害朝臣,所谓功过参半,过大部分都是年老了之后才有的,哪怕他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开疆扩土,乃是一代明君,年纪一大脑袋终归要糊涂。怀疑太子东山再起什么的,在没有得到太子尸体之前他老人家能睡好才怪,尤其是太子是以那种古怪的方式消失的。怀疑的种子恐怕在废太子之前就已经种下,现在不过是因为多年的浇水施肥,用太子失踪做催化剂,一下变成了参天大树而已。换刺史守军说明皇帝老头已经等不及了。 莫非还要严刑逼供么?肃肃惨笑。 “无论如何,这次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肃肃其他人可以不管,可她这一道线,绝对不能让他们先一步触碰。 过了几天,果然如吴氏所说,谷雨再去领食材,就发现对方需要他缴纳同等数量的棉布,否则不论谷雨怎么说,他们死活就是不松口,甚至还有人在旁边讥笑肃肃是公主的心,奴婢的命。谷雨忍了好久才忍下这口气,没有上去和人厮打。 谷雨回来请罪,肃肃好久都没说话,然后回到房间就将圣旨拿了出来,亲手交到了谷雨的手里,然后只让他和守军的人问三个问题:“这个国家还姓不姓李?当今圣上还是不是她亲祖父?当今公主是否可以让个外姓人来摆布?” 谁也没想到,就连原虎也是如此,他不过想看一看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片子,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会不会跑到门口来大闹,甚至哭得鼻涕眼泪胡了一脸,那种世家的贵女们不都是如此胡搅蛮缠喜欢撒泼任性么?只是哭闹的小屁孩没看到,他亲自的到来居然看到了一张圣旨……这个国家还姓不姓李?屁话,他敢说不姓,出门就能让人拿下,那当今圣上是不是敬宜公主的亲祖父,那还有假,别说圣旨上写着,就说公主的名字和封号都能看的出来,肃肃为敬,封号为敬宜,哪一个不是庄重肃穆,不显尊贵?至于他敢不敢摆布一位公主……他来的时候肯定敢说是,可现在呢?都说李家的公主霸气不输男儿,到没想到不过一个七岁小儿都敢堵着门口给他一个下马威。也许他能冷酷的让一个七岁的孩童用棉布换粮食,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不敢顶着圣旨让位公主上缴棉布,守军统领是他没错,可不代表守军都是他的人,他可以烧死十六皇子全家赢得皇帝的庇护,但目前在没得到皇帝提示的情况下,他只要敢妄动,明儿这消息就能摆在皇帝的案头上。这位公主可不是庶人呢…… 看着谷雨举着圣旨,背着物资离开,原虎站起身抖着衣摆磨牙暗恨道:“那位是公主可以有特权,其他的皇女都是庶人吧?那就让她们交,交不出来都饿死算了!告诉她们,谁让她们不是公主呢!” 站在门口等着谷雨的归来,肃肃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可是她并不开怀,反而叹气道:“从此后,我与她们怕是要隔的更远,更着人恨。” “公主本就不必与她们一同。”重新将圣旨请入屋内,谷雨淡淡道:“身份不同。” “她们如何我到无所谓……”肃肃苦笑的看向谷雨道:“日后你被为难,才是我不愿的。” ☆、第十八章 肃肃所言必然不是胡思乱想。守军不但整治了圈禁地里的女人们,连太监都没有放过,曾经普通的搬运工作也变得更为沉重,甚至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被一些军营的兵痞抓去当沙袋。不过是阉人而已,当兵的看不起这些无根的人,更何况这些人还被谣传是太子的私宠,对于正常的男人们这些人就好像恶心的渣滓,不但给男人抹黑,还给他们欺负人的时候带来一些些变态的优越感。不出三天,就有七八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被打到吐血,被运回来的时候,肃肃还特意过去看望过,这些原本被送进宫人生就几乎毁了大半的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却只能静静的躺在冷硬的床上,蜷缩的小声哼哼。 不忍,却帮不上忙,她不懂跌打,身边也没有大夫。母亲给她留着的药丸里也不可能有治疗内伤的药物,她只能看着这些人生生躺在那里自我修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家中的食物拿出来,找了相熟的宫女帮忙做粥,没有药起码也要能吃饱。 谷雨早知道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从他举着圣旨出去的时候,那帮兵痞应该就已经怀恨在心了,他们动不了公主,还动不了公主身边一个小太监?哪怕他年纪尚幼那帮子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有多余的同情,他们大多更愿意依附于上头的意思,尤其是这次原虎在公主面前吃了亏,只要谷雨不死,再怎么被折磨,这帮守军也相信公主不敢找上门来。 有恃无恐……谷雨苦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好在他从四岁起就开始练武,多年来从未间断,再加上夏家功夫注重内外兼修,所以他内力要比同龄习武人浑厚,说白了也就是耐打一些,不然他早躺在地上跟只死狗似的。 “臭小子,还挺耐打。”一个大胡子蹲了下来,拍拍谷雨的脸道:“你若是来当兵,应该也是条汉子。只可惜早早就没那玩意儿了。” 谷雨微微狐疑,可什么都没说,只平静的爬起来转头继续扛上比他还大的麻袋。 “到是个硬气的。”大胡子看着谷雨艰难的步子,居然有了几分欣赏。 “头儿,那咱们还揍他么?”大胡子后头出来个矮个子,揉着鼻头问道。 大胡子转身给他一脚,往地上吐了口痰笑骂道:“出息,给点教训就得了,反正不在咱们这里出了大事,就算上头神仙打架,也坑不到咱们头上,再怎么说这小子也是敬宜公主的贴身太监,我听说公主身边好像服侍的只有这么一位了。” 当沙包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并非每一处都跟大胡子一样不想惹事,总有急功近利想讨好原虎的小头目,那谷雨身上的伤就轻不了,还被美其名曰冠上打熬身子骨的名头。然而这一切谷雨都默默的忍了,他知道公主触犯了原虎的权威,也同样知道公主不得不这么做,只要在那一天公主有稍稍一丝的退让,那么在将来无数的日子原虎就可能得寸进尺,将公主逼迫到没有尊严的地步。公主的脸面不容他人践踏,哪怕他吃再多的苦,也绝无怨言。 “小畜生……你起来啊,啊?你起来啊……” 谷雨的眼神有点涣散,今儿被打的有点多,腹部疼的像被一团火烧着一样。可他还是努力想要爬起来,天色已经晚了,公主还在等他回去,她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再说他不回去,她就一定会在门口的位置织布,那小手上全是伤痕,还等着他去上药……他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 “喲,还有力气起来,来来来,哥几个儿上上脚,这可是公主跟前的贴身大太监,啊?哈哈哈哈,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想当初人家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帮子贱命的在外头拼杀,啐!就让大爷们教教你怎么做个男人!” 谷雨只觉后脑一痛,好似被什么打中了,然后就觉着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种恐慌从心底升起……没有了他,公主怎么办? 肃肃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好些太监已经互相搀扶着回来了,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谷雨,她急得不顾天色已黑,搬着凳子就坐在大门口,引得外头的守军直往里瞧。终于,在肃肃耐心告罄的时候,大门又一次打开了…… 浓浓的夜色里,一个人半抱着另外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抱人的那人肃肃没有见过,大约也就十二三岁,稚气的很,可他抱着的人肃肃却认的清楚,正是一直没有归家的谷雨。 “这……这怎么回事?”肃肃跳起来跑过去,想靠近又怕碰着谷雨道。 “殿下的宅子在何处?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那人见状赶紧道。 肃肃应声,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那人先将谷雨放在床上,然后又给他把了把脉才道:“这家伙命真大,除了脑袋有点震荡外,也就是皮外伤。” 肃肃站在床边眼泪都要下来了,那么个白白净净的孩子只是出去一趟,怎么脸也破了,身子也伤了呢,看那些伤口淤青就能想象当时那些人心有多狠,他们也不怕遭报应! “殿下,时间不多了,外头的人盯着呢,小人这就要走,这是疗伤药,外敷即可。”说完,那人从怀里掏出几个瓶子放在桌子上。 肃肃赶紧走了过来,看着那人道:“多谢这位小哥儿,只是不知小哥儿姓甚名谁?” 那人纠结了一番,悄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小人的爹是安昌,小人姓安名鑫,化名甄金。” 肃肃还没来得及被他的化名逗笑,就先一步被他爹的名字震住了,心头说不出的滋味,眼底湿润道:“安长史怎的把你留在此地?” “小人是家中次子,常年在外祖家念书习武,没在人前怎么转悠过,这次正好外祖家与原虎手下一名偏将旧识,就把小人扔进军队里历练来了。”安鑫嬉皮笑脸的说道,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爹是让自己来冒险的。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了,万一让原虎有了察觉就糟糕了。”肃肃原以为安长史只是留下一包银子,却没想到他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丢了下来,只为暗中照料自己,这样的忠义肃肃觉得不但她愧于接受,就是她那个渣爹也没脸接受。 安鑫到是不在乎道:“无事,无事,原虎今日不在,听说是见哪个外室去了。” 说完这话,安鑫脸色微红,他才想起来公主今年不过七岁。 肃肃才不管他想到了什么,只推着他出门道:“安二郎还是快些离去吧,日后有机会再说。” 安鑫也觉着时间不早了,怕是他再不出去,守门的就要尽量催了,便笑嘻嘻的摆摆手最后道:“有事让那小子来马房找小人,小人现在在那儿当差。” 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肃肃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许从前古代人的所谓忠心耿耿对她来说只是个概念的话,那么当知晓眼前明明是个官家公子却毫无怨言的在最脏最累的马房任职的时候,肃肃对于“忠”这一个字,仿佛了解的越发深刻了。 谷雨皮外伤多,内里哪怕就像安鑫所说并不严重,可也吐了一些脏血。他脸白的像纸,全身出着冷汗,肃肃不得不为他擦着额头,又解开了他的上衣,给他涂上药膏。视线滑到他腰带上,肃肃有些迟疑,可救人如救火,她仗着年纪小,也就厚着脸皮伸出了手。 “咳咳……姑……姑娘……”气息不足,谷雨简单的睁开眼睛,脸上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到比刚刚那样看着有点人气。 “你醒啦?”肃肃收回手欣喜道。 “又劳烦姑娘了。”谷雨舔了舔唇,干涩道,上一次是他得病,这一次他又受了伤。 “咱们同甘共苦,说什么劳烦的。”善解人意的谷雨将伤药放在谷雨枕头旁,自己则转身过去倒了杯水。 谷雨艰难的曲起腿,他臀部到没受伤,只是腿上被踢了好几脚,一番上药下来,他又疼的全身是汗,不由平躺苦笑。 肃肃见他似乎是搞定了,也就不再避讳,端着水过来抱着他熟门熟路的喂了水,然后道:“你以后别去了,我去找原虎说。” “不可。”谷雨咳嗽道:“姑娘越护着奴才,原虎就觉着越抓住姑娘的把柄,还不如让奴才去,他也不敢真把奴才怎么样,等过段时间他们没趣了,奴才也就没事了。” “可是他们下手太狠了,不说你了,就是那些小太监,你没看到……”肃肃咬咬牙,低下头难受道:“都是十多岁的孩子,他们也能下的去手。你今年才十一,还是虚岁!” 谷雨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他忐忑的伸出自己的手,想了想还是握住肃肃的小手,暖声道:“姑娘都能在这里住着狭小的屋子,吃着平民的三餐,还被个小人欺辱,奴才不过是皮肉伤,又有什么挨不过去的?” “一切会好的,对么?”肃肃难得脆弱的红着眼睛,哽咽道。 谷雨艰难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像平时那样拍着她的后背,温柔道:“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十九章 “这天还热着呢你们就上山捡柴火啊?” “可不是么,到了秋天天气一凉,指不定哪天就下雪了,到时候再去捡就来不及了。更何况你还指望外头的人今年能给咱们送柴火?” “话是这么说,可也太早了。” “我说你啊,也赶紧多捡点吧,实在不行咬咬牙拿点吃的给小太监,让他们帮你砍点。” “那怎么行,这吃的我还要留着呢,尤其是不容易坏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哦,也不知太子殿下……唔。” “作死别带着我!还太子呢?这都一年过去了,你见着有太子的人来了么?我就见着原来管封地的人都走了,太子啊肯定是没了,你别做梦了。” 肃肃一直站在墙角听着两个宫女躲在墙后说话,春去夏来,人类真是一种随遇而安的物种,尤其是女人抗压能力令人惊叹,原虎刚来的时候加大了工作量,当时不少人反对,甚至好像活不下去一样,可看现在呢?宫女们双手粗了,面貌憔悴了,但依旧顽强的活着,还能顾及到去年冬天没有想到的事情。 冬天呢……肃肃抬起头看向刺眼的夏日太阳,真希望将这温度留到这个冬季,起码别再死人了。 走下土坡,前年的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踩着泥巴路的时候,低头瞧着自己一双重紫的棉布鞋边缘带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土,肃肃只是随意的蹭了蹭又继续往前走,这双鞋鞋面的布料是她压箱底最不好的料子了,不过这双鞋却是她在这半年里做的最好的一双。也不过半年而已,织布裁衣做鞋,这些普通女儿很自然会做的活计,她这么个所谓高贵身份的公主似乎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只要她想好好的活着。 再往前走,谢氏的大门开着,李秀如正端着一盆水皱着眉头泼了出来,接着一抬头就见挎着个篮子的肃肃。她垂下眸子,似乎顿了顿才笑道:“这是去摘野菜了?” “恩,我认识的不多,都是她们教我的。”肃肃看她的笑容很淡,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大家本来在宫里就都是逢场作戏,出来了,因为她得罪了原虎反而累的诸位姐姐妹妹缴纳棉布。这关系能好才怪,不过面上的情谊。 “那你快回去吧,这都到晌午了,我还要织布呢……”撇了肃肃一眼,李秀如还不忘刺她一句。 肃肃到没什么,只是看了看她的手指,笑得颇为讥讽道:“那就不打扰大姐‘织布’了!” 李秀如臊的脸皮发烫,转身端着盆走了进去,之后重重的关上大门。 肃肃提了提篮子,继续往家走。每个人身边的财物都是有限的,她就要看看这些看不清前路的高贵人儿到什么时候才会清醒。不是说她对于连累姐妹不愧疚,那些比她小的妹妹们,她也经常送些东西贴补,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在她实在无路可退的时候,如果是真正的一家人,就该团结起来,放掉那些可笑的自傲,正视现在的地位。她们难道没有瞧见如今圈禁地里除了她们这些所谓的良悌以上位份的人,其他大多数都抗不过命运,开始自食其力了么?就连带着九姑娘的葛良媛,带着十姑娘的马承徽都开始亲手织布,她就亲眼看见自己站着还不稳的两个妹妹在母亲的身边帮着递棉花卷,收棉线。 难道良悌以上所出的姑娘就比其他的要尊贵多少么?李秀如今年都十岁了,她生日还比谷雨大,至今连纺车都没摸过,可谷雨已经在军营里挨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如今虽然依旧做着苦活,不过有安鑫的周旋,他也与军营里的兵痞相熟已经很少挨揍了。 这人的路都是自己闯出来的,多说无益,肃肃到觉着指不定自己在这帮子贵女眼里就是自甘堕落,甚至难听点就是有娘生没娘养,成了个野丫头。 看着自家墙砖上冒出的野草,肃肃忍不住露出笑意,推门就走了进去,刚进二门就听得里头有位女子说道:“真是劳烦谷公公了。” “不过举手之劳,到是承徽看的起奴才。”谷雨的声音很柔和,平静的说道。 肃肃快步进了门,先冲着一旁坐着的女子点点头,然后将篮子递给谷雨道:“你今儿回来到早。” “下午似乎要操练,就让奴才们先回来了。”谷雨说完带着篮子去了厨房。 “殿下。”那女子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 “别多礼了,十妹妹如何?”肃肃自己很熟练的翻开一个杯子,喝了口水坐到一旁道。 “多亏谷公公,这是最后一幅药了。”马承徽感激的笑道。 “你不嫌弃他半吊子就好,不过学了半年医还早着呢,更何况十妹妹也不算得了什么病,不过苦夏罢了。”肃肃觉着马承徽这人还算不错,虽然她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人也算很安分。她对女儿极为疼爱,又不似其他人那样溺爱,十姑娘今年一岁半,在圈禁地里已经度过了一年的时间,现在哪怕走路不利索也常常在母亲身边帮忙,母女两个都没有娇娇女的脾气,肃肃偶尔到愿意举手之劳帮一帮。 马承徽没有多留,十姑娘还让同宅子的人帮忙看着呢。 “这次的药又是找的金子送来的?”肃肃见人走了,便跑去厨房,谷雨正在洗着野菜,碧绿的野菜修长的手指,哪怕正太还没长成少年,也可以预期将来的手指绝对不会难看。 “不过一点山楂片而已,不是什么药。”谷雨将菜沥干放在旁边的笸箩里。 “那到对了小丫头的胃口了。”肃肃嬉笑道。 谷雨却抬起头,看了肃肃一眼后又觉逾越,便重新低头道:“姑娘年纪也小呢。” 肃肃愣住,随即干笑。别说她上辈子到什么年纪,就说这辈子如此环境下磋磨一年,也称不得小了。 两人午膳极为简单,这已经是种习惯。在缺乏物资的情况下,肃肃甚至中午不吃,因为只有晚上吃饱了,晚上才能好好睡觉。 下午的时光有些悠闲,肃肃没有织布而是缩在桌子上写大字,太子留下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尤其是纸张他都没有带走,恐怕也是想着带进圈禁地可以多用几年。谷雨站在肃肃身后,脸上很是严肃,握着肃肃的手用心的临着字帖,生怕写的不好再教坏了公主。待到临好一张,他才坐到一旁拿出本医术默默看了起来。 肃肃沉住气,一连写了几张,直到手酸了才转头道:“这是上次金子从外头给你找的书。” “恩,比上次那边深一些,到不难懂,只是有些东西光看了不成,奴才还要多问问鑫哥儿。”谷雨放下书珍惜的摸着封面道。 自从那次谷雨被打到昏迷,他就有意识的接触医术,尤其是知晓安鑫有些功底,便经常缠着他想要学些皮毛。在这次受伤中,他体会到没有大夫后果会有多严重,哪怕药材很难得,也可以通过银两换得,可若是没有大夫,以原虎狠毒的劲儿怕是宁愿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也不会找人过来的。谷雨最怕自己或者公主生病,他病了,公主身边就没有人照应,如果他死了,公主小小年纪还能亲近谁?而若是公主病了呢?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真不知道那家伙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书的。”肃肃舔饱了笔继续写了起来。 “哐哐哐!” 外头这会子居然会有人敲锣,肃肃放下笔站了起来。话说这有事的时候敲锣还是吴氏搞出来的,生怕别人不停她指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谷雨也将书放好,接着便去了大门口。 肃肃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谷雨去而复返,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 谷雨哭笑不得道:“两个奉仪因为一捧野菜居然在土坡上打起来了。” “什么?”肃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女人不都立求高大上的形象么?居然会和个山野村妇一样为了捧菜大打出手?她们的修养呢?她们的家教呢?还记得半年前她们连织布都嫌伤了体面,这会子为了菜连节操都不要了? “好些个人都去了,奴才没过去瞧,终归是……不太好。”谷雨很委婉的说道。 “别去。她们打架我们去看什么,到时候回过神来还记恨咱们。”肃肃赞同的点点头,只不过心里还在感叹环境造就人呐。 原只以为不过是个小插曲,来到这里一年了,人总会变,尤其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再温柔的姑娘都能成长为女暴龙,只不过这两位转变的比较夸张就是了,但也说不得这两位在家里的时候说不准就很泼辣呢?这事儿肃肃真没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时间不过到了半夜,肃肃窝在谷雨温暖的怀里,正梦见前世坐公交车回家,怎么坐都坐错站,明明知晓是哪辆车就是偏偏上错,心里烦躁的要命,可还没等她准备干脆步行回家的时候,就听得外头有人怪叫,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不满的嘟起嘴唇。 谷雨拍了拍肃肃的后背,想让她继续睡,可外头的叫声越来越大,到让人睡不着了。 ☆、第二十章 肃肃软软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昨晚上实在太闹腾了,直到快天亮才停歇。 谷雨从外头回来,脸色就不大好,平时很少见到他露出这样不满的神色。 “本来这事儿不应和姑娘说的。”谷雨皱起眉头道:“只是想必待会原虎会过来,姑娘总要先知道前因后果。” “说吧。”除了自家人的安危,也没什么能让她惊着了。 谷雨继续道:“昨儿个有两个奉仪因为一捧菜在土坡上打了起来,岂料半夜有人发现其中一位奉仪死在自己床上,被人捅了几刀。” “杀人了?”肃肃预料到会有大事,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在她看来哪怕冻死,饿死,那也是生活所迫的结果,可如果是杀人的话这个性质就不同了,大家都生活在圈禁地里,里头突然冒出个杀人犯,谁还能安心的生活,也难怪昨儿个夜里闹腾成那个样子。更何况,对于这些嫔妃们,哪怕她们手上沾满了血,也是背后借刀杀人或是派人动手,这种潜入房间直接用刀的法子实在太过激烈了。 “是,据说凶手就是那个与死者有冲突的奉仪,现在已经被吴氏拘起来了。”谷雨在宫里也没见过如此粗鲁直接的杀人方法,大家大多都会默认一些所谓自杀的表象,比如跳井,再比如失足落水之类的。 “这不是好兆头啊。”肃肃轻叹道:“我还以为相对平衡的状态可以再保持一年,却没想到原虎对她们的影响那么大。” “姑娘?”谷雨半是疑惑半是理解的说道。 肃肃站起慢慢走向屋里准备换衣,她敢肯定原虎会来,也许换上刘刺史这事儿指不定就私下处理了。可变成原虎那个深井冰指不定还想看自己这个公主被吓得痛哭流涕呢。想必他还能带着所谓的犯人在一众嫔妃跟前耀武扬威,真是个病态的人。 “以后,除了以前特别相熟的宫女和太监,不要和旁人多亲近了。”肃肃想了想,还是自私的说道:“我想,应该大部分人都接受了我爹已经死了的消息,也许去年大家还对此抱有希望,再加上刘刺史对我们还算照顾。人一旦还有希望就不会乱,可现在希望熄灭了,留下的只有活着而已……这样的时候人性很可怕。” 在宫里有宫规皇权制约着,再加上自身的教养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哪怕致死人命也会留一层遮羞布。可如果没有希望甚至是活不下去了呢?那疯狂起来也是很自然的阶段,冷宫里疯了杀死宫女的也不是没有。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原虎做了催化剂而已。 “姑娘……”谷雨看着那个坐在矮凳上落寞的小身影,突然想起家里的小妹妹,年纪明明都差不多可他的妹妹想必已经远离京城,过着不太富裕却安乐的生活,那个小丫头有爹娘疼爱,天真活泼。但他的小公主呢?不过一年已经想的越来越多,越不像是个孩子了。 “姑娘,奴才逾越了。”谷雨忍不住从后面抱住那个小小身影,酸涩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太子和太子妃怎么舍得丢下她。 肃肃眨眨眼,有点莫名其妙。她不过分析了现在的情形,怎么搞得谷雨都阴郁起来,莫非是吓着了?不过也难怪,谷雨十一岁的生日在年底,在前世算是上小学呢,虚岁上他比自己大四岁,实际上自己的生日在三月,他在十二月,也不过就三岁的距离,更别说她内心住着个成年人。也就是这孩子太早熟,她才经常忽略了他的年纪,果然是孩子不好养? “没事,我喜欢你这样。”肃肃只好拿出哄侄子的口气说道,小孩子撒撒娇都是正常,太独立了才显得关爱不够。 谷雨却认为公主这是向他示弱了,本来公主就喜欢别人抱抱她,只是后来大家都忙于生计,他和她最多晚上睡在一张床上,恐怕公主有心亲近自己,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安慰她,现在想想他这个贴身太监太不称职了,公主太懂事,他居然想不到公主会寂寞。这按照宫里的规矩,必然会再找个宫女或者太监过来陪伴公主,可是想想真有个人代替自己……谷雨不自然的蹙起眉头,总觉的什么东西会被人抢走了。 “奴才会好好守着姑娘的……”想象着公主身边还围着别人,谷雨忍不住珍惜的将额头压了压她的顶发,丝缎般的黑发直直垂过她的腰际,漂亮安静的令人心头丝丝隐痛。 什么情况?肃肃感觉头顶被什么触碰了一下,刚要询问,就听得外头老远就传来敲门声。 谷雨好似没有听见,仔细的给肃肃换了身衣服,又将她的长发梳起,直到外头的人已经叫喊出声,他才慢慢走了出去。肃肃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她人虽小可绝不能在原虎这种人跟前露怯。 原虎见宅门打开,里头一个勉强能称作少年的小太监正静静的看着自己,少年五官清俊,两腮微微圆润,虽是个太监气质到像是个读书人。原虎不满的搓搓鞋底,他最不耐烦就是看到那些读书的穷酸,太监就是太监一个个跟个娘们似的。 “将军有事?”谷雨故意不去看他身后带着的守卫还有众多圈禁地里的女子们。 “公主可起身了?”原虎散漫的笑着,眼神放肆。 谷雨也不恼,只道:“你若有事禀报,我自会为将军通传。” “还通传,德行,以为自己还在皇宫里呢?”原虎没说话,他身后带来的兵到喧闹起来。 “哎?那既然如此,就劳烦小公公代为通报一声了。”原虎笑眯眯的一抬手,他身后的人顿时不敢出声了。 谷雨心知定然拦不住了,也不过在门口卡上一卡,让原虎等人知晓自己的身份,省得忘乎所以进了大门再给公主难堪。 原虎看着谷雨进门,玩味的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真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将这么个忠心的小太监放在公主身边。 当原虎带着人跟着谷雨进来的时候,肃肃已然坐在屋前空地的木椅上,她一直盯着原虎,也不说话,直到原虎带头给她行礼后,她才淡然道:“有事么?” 原虎心里一阵不满,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成了阶下囚的十六皇子,还记得当年他才二十不到,已经被皇上任命为卫郡的西大营四品将军,当初皇上刚刚登基没有多久,他深知皇上对于十六皇子的痛恨,便大胆了一把将十六皇子一家全部烧死。当然,这里头除了想要讨好皇上外,十六皇子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让他实在看不爽。不是小看他么?不是想让他下跪么?他到要看看一个成了阶下囚的皇子在大火中还能如何嚣张。这些皇族世家在原虎眼里,只要被皇帝厌弃了,那就是白吃粮食的废物,还不如早死早干净。 “本也不想来打扰公主殿下,只是昨儿夜里圈禁地里闹了人命,总不好下官随随便便就将人弄走了,也不跟您打声招呼吧。”原虎慢慢直起身看向肃肃,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摆什么公主架子,只要皇上那边下旨废了她,他一只手就能摁死她。 “哦?死者何人,何人又是凶手?”肃肃毫不避讳原虎的眼睛,想让她害怕,没门! 原虎暗啐一口,表面却只得恭敬道:“昨儿死的是赵氏,据说杀了她的是昨儿个和她起了冲突的梁氏,两人原在宫中都是奉仪。” 这和谷雨之前打听的一样,只是这两人肃肃都没见过,实在是她老爹的后宫人太多了。 原虎刚说完,就有个大汉走上前来,手里提着个全身狼狈的女子。之前肃肃一直没听到叫喊的愿意是这女子被大汉捂住了嘴,只露出一双恐惧的大眼,不停的落泪。 “妾身冤枉啊,昨儿个夜里妾身只是出去上了茅房,并没有杀人啊,殿下救命啊,救命啊!”梁氏被人扔在地上,头发散乱,似乎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疯了似的哭喊,看向肃肃的眼神里满是最后的希望。 肃肃撇开眼,不想与她对视。且不说她自己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说她真的没杀人,她能指望自己一个孩子为她做主?真是天真,她连自己身边的太监都看护不好,被人欺凌了那么久,更何况她一个素不相识不知好坏的人,她还没圣母到这个地步。 原虎看戏似的看着肃肃,却见这个孩子非但没有惊慌尴尬,反而平静的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他也听过下头兵丁的回报,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几次被打的都很惨,可是他等了许久也没见公主前来问罪,可见这么小的女孩子就是个铁石心肠之辈,恐怕她只要身边有人服侍压根都不会在乎身边是谁吧?原虎再转头看向谷雨,惋惜的撇撇嘴,真是白瞎了那颗忠心,到让他没心思针对这么个小小的太监了。 “我不是断案的,原将军是想我做什么?”肃肃说完,又看看旁边围观不敢多言的女人们再道:“还是说你们认为她是冤枉的。” 众女子集体往后退了一步,连小声细语都没有了,低头缩得像只鹌鹑。 肃肃垂目,人性就是如此,大家都一样。 “等……等一下……”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肃肃看着那个突然站出来的女人,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只是面色泛黄,嘴唇发白还带着灰色,一看就很不健康。然而就这么个看起来消瘦体弱的女子居然站了出来,全身颤抖的梗着嗓子道:“妾……妾身昨日半夜确实瞧见了梁氏出门上了茅房,然后直接就回房去了。” 梁氏原还是浑身瘫软,听得这话后,一下子直起了脖子,尖声道:“正是,正是,妾身上完了茅房后就回房去了,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啊,请殿下、大人明鉴啊。” 肃肃没理地上的梁氏,反而盯着出来的那个女人看了好几眼,总觉的有点眼熟。 “你添什么乱啊,管你什么事儿!” 肃肃微睁双眸,恍然大悟,看着那个女人被姜氏拉到后头人群里,她突然想到那天姜氏在她这里呛声的时候,到是这个女人将她拉住,却没想到到了今日竟然是姜氏拉住这个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知道是怎么选入宫里的,到是她能与姜氏做朋友让肃肃有些惊讶。 “可是我看见就是看见了啊,总不能忍着不说吧。”那个女人一看就没什么力气,被姜氏拉到一旁还咳嗽了几声,只是那脸上的坚持一分没减。 “那说也说了,咱们别管其他的好不?”姜氏咬着牙,挤出声音道。 原虎先还有点兴趣,可一瞧姜氏身旁的女人长的干瘪枯瘦,就撇撇嘴不耐烦道:“你说你晚上看见她出去上茅房了,可是你知道赵氏是几时被杀的么?” 那女人顿了顿,又看了眼梁氏无奈的摇摇头。 肃肃眼见梁氏重新绝望,捂住双眼哭得凄惨。这也正是肃肃没法子相帮的原因之一,这个时代大家都只能看天色算时辰,没有手表不能精确到小时和分钟,死者与梁氏住的又近,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在上茅房的时间点上进屋杀人,然后又从茅房出来直接回屋,再加上有枯瘦女子的证词,要碰上个不讲究的很难说定不定罪。可若是真算在梁氏头上却又显得太武断了。左右想来肃肃根本没有立场为谁挺身而出,她既不能证明梁氏无罪,又与梁氏没熟悉到敢拍胸脯保证人不是她杀的,说到底她没有那种瞧见弱势就觉着是好人的“同情心”,更没有一定要抓住真凶的正义感。 “如果就是这事儿,原将军可以将人带走了。”肃肃没兴致再看他借题发挥。 “下官只是想来劝告殿下一句。”原虎也有点意兴阑珊,可还是假意关心道:“这只是第一起,不论凶手是不是她,既然起了争执就很难说手里干净。殿下,怕只怕这只是个开始……” “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道。 原虎收起笑容,目光陡然变得锐利道:“殿下年幼,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宅子里的好,旁的事都是大人的事,公主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肃肃眨眨眼睛,直视原虎的眼睛。肃肃的黑瞳孔比较常人来说较大,如果平常的时候只觉着可爱,可一旦她冷冷清清死死盯着对方的时候,总让人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如现在的原虎。 原虎暗骂一声邪门,也不再多待,让人压着已经崩溃了的梁氏,粗鲁的推拉出门,连一句告辞都没有。 一行人刚出了门,其中一个守卫道:“大人,咱们这么吓唬孩子,是不是不好啊?” 原虎一肚子火,上脚就踹,随后低声啐道:“什么孩子,根本就是个妖孽。” “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另外一个那天与原虎一同跪过公主的册封圣旨,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那可是皇室的公主。 原虎左想右想都觉着今儿在个女娃子面前矮了半截,可要说报复他还真没敢做。他活到将近四十出头的年纪,大约十岁就在军营里讨生活,皇上刚一登基他就仗着自己的猛劲入了皇上的眼,可若是他有半分眼力不好,他也不可能活过皇上登基后的这二十多年。太子那里,皇上是绝对容不下的,换了他过来也不过是探探太子的底,毕竟太子的小妾女儿都在这里,若是有个什么地下联系,他也能摸个清楚。然而他敢动其他的嫔妃,哪怕是曾经的侧妃,他也暂时不敢伸手到有封号的公主头上,毕竟她虽在圈禁地里,但皇上至今没有废她,也就是说皇上还认她这个孙女,宝寿公主依旧是她的亲姑姑。他要是想撒气简单,她再是公主,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只是后果……原虎压下心头的火气,再等等好了,等到皇上废了她,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你们不走?”肃肃要转身进去前,看着留下的众人不解道。 “得意什么,还不是给人欺到头上,这当娘的可真够狠心的。”这话不用说,也知道是嘴贱的那位姜氏。 肃肃好笑,刚刚原虎在的时候,她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身边的朋友仗义执言她也拦着。这会子到又蹦跶起来,看来她是觉着自己这个公主没什么威信了。 “殿下,其实……”崔氏站在最后头,见宋氏与谢氏不说话,便僵笑着走出来说道:“原将军说的未必没有道理,那样的人还是抓走的好,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冤枉,咱们这里可是孩子多呢。” 姜氏身边的女人嘴唇微开,就被姜氏拽住了。 “这样的事儿不是应该和吴氏说么?”肃肃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像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刚刚就发现了,原将军进来的时候吴氏并不在,也就说吴氏很有可能正在做别的事情,比如善后尸体之类的。 “吴氏哪里配和殿下比。”崔氏干笑的看看周围,庄氏赶紧也走上来道:“殿下您是不知道,吴氏仗着自己的亲戚在军营里,都要闹翻了天了。现在谁敢不听她的?现在连圈禁地里发丧都归她管,那以后岂不是连衣食住行都是她的管辖?她凭什么身份。” 肃肃丝毫不为所动,边走边对着谷雨道:“我困了。” 谷雨立刻对着其他人道:“各位请回吧,殿下累了。” 崔氏点点头,与庄氏退到一旁。谢氏与宋氏到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迈脚就往外走,其余人见这两位要走自然也不会留,跟着就出去了。 “这时候还想搞内斗呢……”肃肃把外衣都脱了窝在床上,打了滚苦笑道:“怎么各个都以为我人小好糊弄呢?” “姑娘确实年纪小。”谷雨也脱了鞋和外衫,爬上床陪着肃肃躺着。 “吴氏是个傻的,自以为有个什么亲戚就可以扬武扬威,可真要把那帮子女人逼急了,她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肃肃讥笑道:“怎么说也都是宫里出来的。” “他们都想抓住太子的踪迹,安插个人进来很自然。”谷雨凑到肃肃枕边小声道:“鑫哥儿来了消息,说是京城里不太平。” “什么时候太平过?”肃肃冷笑,要是太平她们何至于跑到这里被人欺负。 “听说皇上最近常常将八皇子带在身边,外头都传,八皇子很有可能会继承大统。”谷雨也是逼得没法了才和个七岁的孩子说这些,这要是真的是八皇子登基,那他们肯定都没有活路了。这地方的刺史不是八皇子娘家人么?过来弄死他们路程也近。 “那老头故弄玄虚呢。”肃肃蹭了蹭被子,舒服的眯起眼睛道:“他刚赶我爹下台,就又想拿八皇叔做幌子,真心佩服他。搞得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姑娘!这话可不好乱学!”谷雨难得板起脸说教道。 肃肃嘻嘻一笑,也不在意,伸了个懒腰就将头埋入了被子。突然,肃肃身子抖了一下,然后就以那样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姑娘?”谷雨几乎时时刻刻将注意力放在肃肃身上,见肃肃状态有些古怪,连忙爬起来叫道。 “恩……”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肃肃的姿势依旧没有变化。 “姑娘你怎么了?”谷雨挪了过去,想要将肃肃扳过来,却又怕用力过猛伤了肃肃。 又等了一会儿,肃肃才含含糊糊道:“没事……” “姑娘,你别这么睡着,赶紧躺好了,这么睡会闷坏的。”谷雨轻轻拍着肃肃的肩头,已经有些着急了,他害怕肃肃身体上什么地方疼痛,又藏着掖着不告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他跟着安鑫学医,虽然只是皮毛,可是他很清楚讳疾忌医要不得。 “别……紧张……”肃肃捂住嘴的手这下抽了出来,谷雨一看吓了一跳,居然上头沾有血迹! “姑娘!!”谷雨再也忍不住了,尽量轻轻将肃肃翻了过来,果然肃肃的嘴边也挂着鲜血,“姑娘,你哪里痛?肚子疼么?” “别慌啦!”肃肃抹了把嘴角,欲哭无泪道:“人家SI(是)掉牙啊!” 谷雨搂住肃肃的手一僵,再看肃肃微微张开的嘴巴里,下面正中的一颗小米牙现在已经变成黑黑的一块小洞,在那个洞两旁的牙齿上还留有淡粉色的血水痕迹。 ☆、第二十二章 肃肃摸着刺痛的牙床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她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情,重复一遍童年。她是胎穿没错,曾经刚出生那会儿也纠结过,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能跑能跳,有一口不错的小白牙,渐渐的她差点忘记了自己依旧处于年幼的身体状况,至于换牙什么的压根没有想过,等昨儿个牙齿突然掉了,她才真正意识到她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娃娃。叹了口气回忆往昔,肃肃犹记得前世在工作繁忙的时候还做过掉牙的怪梦,可到了这里,到又重新温故了一遍。 “姑娘!姑娘!”谷雨今日刚刚在军营里做完苦力,脸上的汗水未擦,却显得神采奕奕,就连平日里的稳重都少了许多,几乎是跑着进来的,微微圆润的脸蛋配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这到和前世那些小学生差不多了。 “怎么了?”肃肃不敢嘴巴张的太开,哪怕她觉着自己还小,可以破罐子破摔不顾及形象,可嘴巴却还是不自觉的往里抿。 “宝……宝寿公主要来了。”谷雨喘着气,笑得格外灿烂,这恐怕是他入了圈禁地之后第一次笑得如此畅快。 “谁?”肃肃从椅子上跳起来道。 “宝寿公主。”谷雨重复道,声音更大。 肃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号人来。她是自己的亲姑姑,是太子渣爹的亲姐姐,自从自己的皇祖母被扶正之后,亲姑姑也变成了嫡出。不过她们在东宫的时候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太子妃娘和这位大姑子关系一般,大家见面都是客套,再加上皇室公主一向霸道,大家能避就避,谁还上杆子找骂去。不过回忆起这位姑姑,肃肃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实在是大家太不熟了,逢年过节见上一面收点礼物,除此外这位宝寿公主几乎都不入宫,在皇祖母健在的时候她与太子渣爹的关系就很平淡,所以渣爹被废,她压根连面都没出也很自然。只是,她为毛皇城不待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谁和你说的?金子?”肃肃下意识捂了捂漏风的嘴。 谷雨完全没有注意到肃肃的动作,他点点头,略带兴奋道:“鑫哥儿今儿来了消息,说是宝寿公主已经出了京城,大概走了两三个月了吧。” “那到这里估计还要三个月呢。”公主的仪仗更慢,她们这些女眷到这里都大概快走了半年,她要过来还早呢。 “听说这次是走水路,大概一个半月能到。”谷雨摇摇头肯定道,到梅都的路山路颇多,急拐八绕走的时间长很正常,不然太子和太子妃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们坠崖了。可是走水路不同,水路直接连接延州的醉情江,再从延州郡都过来那就是在山内了,几乎一马平川,速度要快的多。 “这么赶?”肃肃莫名有种她家亲姑姑是要落荒而逃的赶脚?莫非给她亲姑父戴了绿帽子? 这也不能怪她乱想,实在是她家族的公主们都乱七八糟的,抢了亲兄长的男宠,阉了自己的相公,还有和离的偷情的,举不胜数。就说她的亲姑姑宝寿公主,那绝对是政治联姻的代表,她男人是某个尚书的次子,公公好像还满得皇上赏识的,只可惜这个儿子不太好,应该说长得太好了,人似乎还很温油,结果弄了一大堆莺莺燕燕,就连听说公主要下嫁都没停止过纠缠。之后隐隐约约听说两人成婚后都不住在一起,驸马一直吃闭门羹,公主住在公主府里旁边漂亮的小太监海了去了,说不得要是她那个太子渣爹能登基,公主都能踹了驸马找面首了。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以至于宝寿公主亲弟弟的长女都十岁了,这位公主连个孩子都没有。当然,这两人其中的细节肃肃是不可能知晓的,她得知的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参考。 “姑娘,宝寿公主若是来了,是不是能让姑娘跟着回京去。”谷雨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可是他家小公主实在太苦了,在这样的地方,面对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坏人,日后久了错过这次机会,难不成真的在这里孤独终老么? “应该不太可能吧……”肃肃自己都有些不信。 “怎么不可能?”肃肃不信,可有人就是这么信了,谢氏拉过女儿道:“你想想,咱们国家从开朝之初公主的权利就极大,更何况她是你亲姑姑,要带个侄女回去又能怎么样?莫非原虎刚出来与她呛声?” “娘!我已经被贬成庶人了,我不是皇女了,在皇家的玉蝶上,只有六妹妹才是宝寿公主的亲侄女!”李秀如想起那日讥讽肃肃不成,到被她看出来自己压根不是织布,心头就委屈的厉害。 “胡说!”谢氏走过去抱住女儿道:“你是你爹的长女,你出生的时候宝寿公主还抱过你,你是这里头最大的孩子,她怎么的为了你爹着想,也应该把你带出去,至少能许配给个殷实的人家。总不能真的看你困在这里一辈子吧。” “娘,我和妹妹们的年纪相差的并不大,六妹妹只比我小三岁,就算宝寿公主来了,肯定会优先想着她。”李秀如越想越觉着是,眼泪跟决堤般纷纷下落。 谢氏摇摇头,急切道:“不会的,她还是公主之身,皇上一定还记着她,到时候宫里会有专人提醒皇上有哪些公主未嫁,到时候她自然能脱身。可是你不同,你已经没有皇女的身份了,你只是个普通的平民,如果没有人帮忙,你就要在这里困一辈子了。” “不!娘,我不要在这里一辈子,我不要……”李秀如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抱住母亲哭得伤心。 “乖,都听娘的,娘为你做主。”谢氏将唇抿成一条线,为了女儿她也要努力一次。 与她不谋而合的还有崔氏,大家的消息都是通过出去的小太监们,卖给一个人是卖,卖给几个人那也是卖。这种卖消息的手段太监们在宫里都是熟手,可是买消息的大多都是曾经位份高的,毕竟再穷她们也有女儿,也有家底,总比那些孤身来的人强。 崔氏得到消息也很是喜悦,可是她并没有一头钻进自己给自己设想的美好未来,反而心忧道:“你爹的女儿那么多,宝寿公主如果只能带一个走,这里头门道就大了。” “谁说不是呢……”李贞如绣着荷包嘟嘴道:“光那几个小的就很难说机会大不大了,就更别提还有个六妹妹。” “不会,她毕竟有公主的身份在,皇上指不定还想捏着她钓出你爹呢。”崔氏看的比谢氏更远,从守军换成原虎她就清楚了,皇上是不打算放过太子,现在太子不在,也只有她们这些女人孩子有希望挂住太子的心,说不得磋磨的时间长了,太子自己就受不了出来了。只是可惜,她将太子看的透透的,哪怕她们这些人都死光了,太子也不会出现的,从之前她就清楚,太子那个人表面上看着温和还有些孩子心,实际上心冷得和石头差不多,他能将嫡出女儿都扔下,更何况这些庶出女了。 “娘,那如果爹出了事儿,咱们怎么办?”李贞如心有忐忑的说道。 “你管你爹呢,你爹都不管咱们了,咱们干嘛管他?”崔氏颇有些酸涩的嘲讽道。 “可是咱们万一受到牵连怎么办?”李贞如觉得她曾经能过那样的日子是因为她爹,她现在这样虽然也是因为她爹,但是至少她还有爹在,这万一她要真没了爹,那往后的日子想都不敢想。 崔氏却压根不在乎道:“你只要跟着宝寿公主走了,你爹如何和你无关,到时候总不能剐了我们。宝寿公主的身份在那边,将来谁登基都要称呼一声皇姐,那是顶顶有用的大靠山,女儿你可别犯傻,站在你爹旁边可没好果子吃。” 李贞如纠结了一会儿,低下头道:“那我走了,娘怎么办?” 崔氏心头一热,走过拍着女儿的小肩膀道:“你要是能走的远了不吃苦了,娘就是死了也瞑目了。再说了,你总要长大的,日后让宝寿公主给你找门好亲事,等时间长了,人家都不盯着这里了,你再来找人将娘换出去,之后就算躲着藏着过日子也比在这里强,对不对?” “恩,对!”李贞如想想也觉着是,她爹反正也不见了,就算在也没个用处,还不如跟着宝寿公主来的实惠。她低下头捏着手里的荷包,希望宝寿公主会喜欢这个花样。 一条宝寿公主将要来圈禁地的消息,让小太监们赚了肚饱,让各家有女儿的母亲们急跳了脚,更让那些还幻想着能出去,哪怕继续当宫女和太监的奴才们绞碎了心思,更让原虎这个本来就讨厌和皇族交际的粗汉子,气出了口腔溃疡。 “真是一滴水落进油锅里了。”肃肃忧伤的摸着自己掉下的另外一颗牙,一如平常。 ☆、第二十三章 对于宝寿公主这个姑姑,肃肃并不抱什么希望,她与崔氏想的差不多,既然皇上都想着拿这帮子女眷来钓太子露面,那很有可能她这个公主身份之所以保留,也是因为可以放的显眼,突显她是太子唯一嫡出女的身份,以达到让太子投鼠忌器尽快妥协的目的。只是,皇帝老头到底从什么地方看的出来她那个渣爹有如此大的危害?废了不说,还要追查其死活,原她还想着她爹会不会自导自演有人刺杀他,然后再逃出生天,可现在她却开始怀疑说不得刺杀她老爹的还真有可能是皇上的人,瞧这架势皇上压根就不想要这个儿子存在世界上了,这得多大的仇恨呢。 似乎也是感受了宝寿公主即将到来所产生的压力,守军这段时间不但宽松了一些,找事的也少了,就连外出搬砖的小太监们也得到了喘息,这就犹如一种信号,守军并非真的混不吝到谁的面子都不看,这世上除了皇上,还是有人能让他们退缩的,圈禁地里的人们还是能够看到希望的,只要宝寿公主一到,就好似圈禁地里人们的自尊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样。 “这段时间找事儿的人少多了,看来我姑姑要来也是件好事。”肃肃难得吃上一顿西瓜,汁多味甜让人停不下嘴。在宫里的时候当然能吃上比这更好的,可是经过这一年的圈禁生活,不但是肃肃,想必其他人也会很珍惜现在得来的任何食物。 “姑娘少用一些,这都快立秋了,小心用多了胃寒。”谷雨将西瓜皮收好,准备去了外头的硬皮切了做汤。 “我现在不多吃点,过了立秋就没的吃了。”这里的人讲究啃秋,过了立秋,哪怕京城那种秋老虎的天气,人们也不再吃西瓜了,宫里除了特别矫情的,也不会在这样的季节里上西瓜,至于圈禁地那更是连看都看不到。 谷雨拿肃肃没法,又心疼她在圈禁地里吃苦,总是纵容她,这会子也是说个两句就算了,心里甚至还在盘算晚上给肃肃炖个什么暖胃的汤,就连自己那份西瓜都准备留着给肃肃明儿吃。 “哦,对了!”肃肃将手里的西瓜往旁边一放,在水盆里洗洗手就往里屋跑。谷雨看着丝毫没有一点贵女气质的小公主暗暗叹了口气,可脑子里就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母亲曾经教育妹妹时的情形。 “来,小谷子。”肃肃手上托着一套衣服,重新走了出来道:“你来试试看,我就是大概算了一下你的尺寸,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咚!谷雨手里的西瓜皮滑入水中,他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肃肃手里的衣裳,不知要作何反应。 “怎么了?”肃肃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男孩子,莫非是在怀疑自己做的衣服不能穿? “殿……殿下……”谷雨压根连话都说不顺溜儿了,他之前确实听过小公主准备自己学习裁衣制衫,可那只是准备,这都怎么做出来了?还是给他? “舌头捋直了。”肃肃一手展开一件道:“这不是我们纺织的那种粗棉布,是压箱底的细布,摸着可舒服了呢。” 谷雨再看,脸颊都红透了,那可不是什么外衫,是他上身下身的亵衣亵裤。 “姑娘……放那儿就好,奴才一会儿过来试。”几乎用的是跑的,谷雨端起装了西瓜皮的水盆拔腿就往厨房走。 “怎么了?这是……”神经粗大的某公主皱着眉头看向谷雨的背影不解的嘟囔着,难道就如此不相信她的手艺?因为不想当她的面吐槽所以才快速逃离现场? 谷雨一头钻进厨房,用盆里的水快速拍打发烫的脸颊,然后停顿了一下再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不论袖子还是裤腿,都短了一截,他这么久了居然没有发觉。想想他八岁多虚岁九岁入的宫,在宫里度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衣物鞋袜全都是宫里人发的,全身几乎没有一件是别人特地为他做的,随后太子倒台,他一开始只是挤在后头小太监坐的马车里,一坐就是两三个月,直到太子临消失前他才被放在公主身边伺候。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到他会和公主相依为命那么久的时间,一年多了……公主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现在不但会纺线织布,连衣服都会做了。 眼眶微微发热,谷雨难过的抽抽鼻子,低头瞧见水盆里那张稚气的脸,他还没有长大,他甚至没有办法帮着公主做一些纺织的工作,他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帮着打扫还有洗衣服,就是做饭公主做的次数也比他多。现在公主居然还帮着他做了新衣,这哪里是他在伺候公主,明明是公主在照顾他。 “什么时候能长大呢?”谷雨沮丧的拍击水面,他想要公主过公主的生活,哪怕不要众仆簇拥,也要生活的衣食无忧不为琐事烦忧。还记得他入宫之前祖父那张老泪纵横的脸,他旁的话没有记住,就只记住祖父让他跪在地上反反复复让他入宫后效忠太子,当时母亲不能理解为什么效忠太子,让全家离开京城的代价就是要自己去做太监,所以在他入宫前夕闹的非常厉害,就连父亲的话她都不想听,可那时候家族存亡全在他一人身上,如果他不留在宫里,太子就不会冒着风险向皇上求情,说不得全家上百号人都要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擦了擦手,谷雨摸向脖子上的红绳,那里挂着个玉质很差的护身符,里头有他爹在他临行前给的所谓“锦囊”,说是要等他觉着和其他太监不一样的时候再打开,或是等到他十二岁之后再打开。什么叫做和其他太监不一样?谷雨隐隐有些怀疑,他在宫里的时候很避讳和别人走的太近,师傅有时候说的话又让他似懂非懂,他老听得别人说太监就是无根的人,身体有残缺,可是他至今都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东西缺失了。 越想越觉得不安,他几次冲动想要拿下护身符,可终究只是摸到了边儿,没敢摘下来。他有预感,只要他看了护身符里的东西,他的生活就将变得和现在有很大的变化。 肃肃不但给谷雨做了亵衣,还做了两套外衫,谷雨最终都试过了,不说非常合身也不会嫌小,就是有些细节方面需要收一收。他心里极不愿意让公主费心,可他也没有不知好歹的放着不穿。也实在是他自己没有那份做衣的天分,再加上现在的布料不能浪费,他更不可能用食物去找宫女做衣服,左思右想,公主能帮着他做衣服竟然是最好的结果。理智是这样想,但在日后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尽量穿着旧衣,实在不行还让肃肃帮他将还能穿的旧衣补了袖子和裤腿,新衣只有在过节或者在家的时候穿,然而就是这样,他半天出门做工的时候还被其他的小太监问过,问他的衣服是找哪个宫女做的,弄得他极为尴尬,内心却莫名有种喜悦的古怪感。 “你最近怎么那么拼命?”安鑫拿着谷雨送还的书籍,吃惊道。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做,我就多看了点。”谷雨平淡的说道,丝毫不觉着自己做工间隙还偷着看书有什么辛苦。 “你真可以的。”安鑫看着周围有人走过,便小声道:“下次我再给你带,对了你上次要的字帖我给你找好了,墨需要不?” “不用了,谢谢你了!”提到这个谷雨来了精神道:“殿下的字进步极快,可是家里的字帖总没有合适的。” “殿下真是神了。”安鑫嘟囔着撇了眼谷雨身上的衣服,他还不了解谷雨,这家伙身上的衣服绝对是公主亲手做的,听说守军定下的未成年孩童所交的粗布匹公主都能如数交上,有不少人怀疑公主拿着粮食找人换的粗布,可他却亲眼见过公主织布,那速度哪怕不快,质量也很有保证,总比有些人交上来的布稀稀拉拉的,一看就知道手很生。 谷雨看懂了他的眼神,又觉脸红,就低头咳嗽了一声。 “对了,我得到消息,说是宝寿公主身前的大宫女会先一步来梅都,好像是查看公主的临时住所。”安鑫说完就将旁边的麻袋扔给谷雨,接着大声道:“好了,你去把这个抬过去。” 谷雨连忙应声,将麻袋扛在自己肩头上,东西有些重,他沉了沉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走了,他和安鑫不能接触的太多,不然容易被原虎的人发觉。本来原虎那家伙就在找能与圈禁地里秘密接头的□□人,他是公主身边的大太监更容易让人注意,他刚刚和安鑫不过说了几句,就让人回过头来看了好几眼。 不过,宝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要先来?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来了梅都会不会先一步来圈禁地拜见公主。 ☆、第二十四章 宝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肃肃是见过的,不过还是她很小的时候,想必如果不是她原是胎穿估计压根记不起这一号人,实在是宝寿公主在东宫出现的频率太低,她也不可能出宫去人家府上。那位大宫女似乎是宝寿公主还小的时候,由皇祖母挑选放在她身边的,一用就是多年,连那宫女到了岁数也没放出去,继续伺候着直到现在。宫里人都叫她樱姑姑,长相好像还不错,只是可能太过能干将宝寿公主的一切照料的太过妥帖,所以周围人很少与她亲近,估计也是怕她待人严厉。肃肃曾听母亲说过,这人待宝寿公主最为忠心,宝寿公主也相当信任她,故而这次她先前来打理一切也很容易理解。 “真是够了。”肃肃坐在梳妆台前郁闷道:“我现在到不觉着姑姑前来是好事了。不过一个宫女先来,那帮子女人就跟看到曙光似的,见天儿往我这里跑打听消息,生怕错过了与个宫女相见的机会。” “可不是曙光么?”谷雨给她挽好发,又扣了对玉兔的对扣在发髻上,很符合肃肃的年纪,“她们只能打听到人会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果是宝寿公主来,大张旗鼓的她们不愁会错过,可是一个宫女进来,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动静,指不定悄悄的过来拜见人就走了。” “不过一个宫女而已,值得她们那么期待?”肃肃讽刺道:“若是在宫里的时候,她们恐怕人家是圆是扁都懒得知道。” “情况不同了么。”谷雨到觉着情有可原,只是辛苦了他家公主到让他有些不满。 肃肃见头发梳好了,便转头拽住谷雨的手认真道:“小谷子,是不是你也觉着我姑姑这次来能带我回京?” 谷雨愣了楞,随后低下头,一双漂亮的眸子被睫毛微微遮住,沉默片刻。 “果然……”肃肃苦笑道:“我就想你不是那等脑袋糊涂之辈,也许一开始得知了消息会有所期待,可静下心来就很容易发现那不过是奢望。” “姑娘又何必灰心……”谷雨蹲下身子仰头看着肃肃的小脸,郑重道:“哪怕我们明知道不可能离开,也绝对要让宝寿公主的来到成为姑娘你日后的依仗。” 他确实也有过脑热的一段时间,毕竟他再怎么想要变得成熟,训练期也只有宫里的那大半年时间。到了这里,他年纪小要照顾小公主,又需要忍辱生活,所遇到的人和事都极为不公平,也不符合他从小的教育,所以在得知宝寿公主要来,他自然而然会选择相信自己想要的那方面期许,就像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在遇见困难时,不自觉就想要依靠熟悉的大人一样。只是这种消极的软弱并没有存在多久,他辗转几夜就想的透彻,他的小公主现在就好似代替太子做靶子一样的存在,这个圈禁地本就是为了圈禁太子而设,如果没有太子再失去一个有着封号的公主存在,那这个圈禁地还有何意义?皇上又有什么把握钓出远在不知明所在的太子?因而,公主不能走,哪怕宝寿公主来了,他的小公主也不可能离开。 “我就是人质……”肃肃自嘲道,想要尊享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哪怕她尊享的和她付出的不成比例。 “敬宜公主殿下!”谷雨突然很严肃的尊称一声,然后俯身叩拜。 “干……干嘛?”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封号,肃肃有点不适应。 “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谷雨直起上身道:“谷雨无所谓,反正也累不死饿不死,可是殿下不同,殿下是皇室血脉,即便皇上狠心,殿下也不能仍由别人作践,这次宝寿公主前来,哪怕不能有所表示,谷雨也一定要让这件事情变成让原虎忌惮的大事,要让他起码两三年内不敢怠慢公主。” 至于两三年后,公主已过十岁,按照惯例,宫里应该会有人提及公主的婚事,为了提前要给公主准备嫁妆等物,如果运气好的话,待皇上确认太子再不会出现也不会谋反的时候,公主应该能风光回到京城吧?谷雨心中涩涩的想。 “你想借我姑姑的名号?”肃肃并不看好,在京城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姑姑绝对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应该说皇室中大多的公主都是这样,她们可以享乐可以无法无天,却绝不会触碰当权者的决定,而能像个男人一样建功立业的,除了站在当权者那边的嫡亲血脉,就是拥护当权者的嫡系人马,不然恐怕还没怎么蹦跶,坟头上都要长草了。很显然,肃肃的姑姑宝寿公主绝对是一般公主的代表,她连亲弟弟被废她都没说过一句话,连她们离开皇城她都没来看一眼,送过一件东西。 谷雨也是听过这位公主的立场,能明哲保身做到这个地步的,在历史上真不多见。 “既然宝寿公主会来,那就是我们的机会。”谷雨依旧跪着说道:“更何况这位公主就是到梅都来,如此又是殿下的血亲,又是身份尊贵的公主,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再想遇见就很难了。” “我总觉着她来这里不简单。”肃肃站起身,伸手拽起谷雨道:“皇上的心思太难猜,我们这里又太敏感,以我姑姑的性子会来看望我?简直是玩笑,所以我怀疑,这次不会又是针对我爹的什么阴谋吧。” “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与咱们关系不大。”谷雨很直接道:“我们要对付的从来不是其他人,而是守军。” 肃肃看着他好半天,直看得那男孩再次脸红,才点点头道:“小谷子,我发现你还有狗头军师的才能呢。” 谷雨脸臊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儿,撇开脸咳嗽一声稳了稳心神道:“其实其他人常来也有一定的好处,至少让原虎等人知晓,宝寿公主的贴身大宫女是肯定会来这儿请安的,也让他认认清楚,这圈禁地里谁不能惹。” 只要身后还有人,谁都会留下一线,这是宫里的潜规则,对于原虎那样看着粗鲁愚忠,其实狡猾狠辣又多疑的人来说,同样管用。 再次见到那群女人,肃肃想起谷雨说的话,心情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烦躁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前世的狗仔队,她现在就像是要面对众多天天堵你家门的狗仔队,被逼问已经被问过上千遍的问题,全身恨不得都被要掏空一遍,以便让人家得知最新的消息,哪怕她说的再真诚,人家还会以为她有所隐瞒。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真不好受。 “殿下总算是出来了,让人好等,这么热的天……哎……”姜氏故意扇着团扇,凉凉的在人群里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外袍脱了吧,我瞧着就是穿多了捂的。”肃肃撇她一眼,毫不犹豫的刺道,这群人里就数她穿的多,秋衣都捂起来了,还带什么团扇。 “我……我……”姜氏拿着扇子的手僵在胸口,脸上极为难看,恨恨的看向肃肃,却再一次被满脸歉意的俞氏按住了。 “某人瞧着就像是个笑话。”吴氏扭着身子,咯咯笑着。她最近过的很是滋润,因是被原虎分了任务的关系,下头的小宫女小太监,还有些低等的妾室都巴结她,哪怕那些位份高的私下看不起她,表面却不敢给她脸色看,那些带着孩子的低等妾室甚至不敢惹她,让她体会到了在宫里从未体会到的尊贵感,那种权利欲一旦沾上,就很容易上瘾,她害怕宝寿公主前来又扶起了谁压过她的势头,又觉着如果能和宝寿公主跟前的大宫女打好了关系,那将来她的地位会更稳,所以除了那些有女儿的人外,她也是肃肃这里的常客。 “总比狐假虎威的强,还是借着别的男人的势。”姜氏嘴巴很毒的笑道,这话在宫里说那就是个半死的罪名,可她向来如此惯了,哪怕当年因为她这张嘴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她还是我行我素,更何况在圈禁地里谁还能治她的罪?她最在乎的人反正也不在这里。 “你!”吴氏恨眯了眼睛,如刀子般只往姜氏身上扔,姜氏丝毫不惧,翻了个白眼就撇开头去。 “够了!没说够就出去说!”谢氏忍不住斥责道,这些女人不过出来一年,在宫里的规矩就都全不在了,一个个如同山村野妇,粗痞不堪。 她的话在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就连吴氏也只是愤愤的瞪了眼姜氏,却没再回嘴。 “你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已经和你们说了。”肃肃见众人都安静了,便不耐的问道。 “宝寿公主殿下跟前的樱姑姑什么时候会到?”崔氏的跟班庄氏忍不住先开言道。 “我怎么知道?”肃肃好笑道:“我天天和你们一起圈在这里,我的消息哪里来?如果不是你们说我姑姑会来,我压根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很明显,她这句话,没有人信。 “那……二姑娘刚好,可否有空过来坐坐?殿下也知道上缴棉布的事儿,妾身和宫女们都要忙,二姑娘身子前阵子一直不大好,这会子出门都没什么熟悉的人,二姑娘向来与殿下亲厚……”宋氏咬咬唇,热切的看向肃肃道。 这是开始打亲情牌了?肃肃转眼看向似乎在强忍的二姑娘,这姑娘一病几乎病了一年,最近出现的频率却是极高,看来宝寿公主身边的樱姑姑还有治病的疗效,人还没来,这不就治好了一位么? ☆、第二十五章 肃肃也懒得与这些女人争论,既然愿意每天将她这里当做小学幼儿园,就让她们来就是了,省得天天猜忌她天天来蹲点,最终她还是得满心不愿的开门,还不如她大方点,也显得坦荡。于是,从那天起,大家就跟约好了似的,各家能出门的女儿纷纷都往肃肃这里奔,就杨氏和葛氏的女儿实在太小,不能单独上门,更不能长时间待着,其余人就连嫌麻烦的二姑娘都老老实实早来晚走,还自备午饭。因为肃肃让她们进门是进门,但是并不打算和她们就这么耗着,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也没有多余的食物来款待这些姐姐们,到是那些姐姐们瞧见她亲自织布烧菜差点没瞪掉了眼睛。跟着,让肃肃没想到的是,那些姐姐们居然从次日开始就变得早来早走,理由居然是学厨,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们以为殿下这是专门为了樱姑姑练的。”谷雨很适时的为肃肃解惑。 “不是吧。”肃肃半信半疑道,这帮子贵人们耍手段居然是为了个宫女。原先在宫里也有这种拿着孩子来做诱饵想要勾着皇上或是太子的,到没想到这入了圈禁地也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想来,她的这些姐姐们恐怕现在比以往要心甘情愿的多,毕竟在宫里就算不是特别得太子喜欢,那也是皇家的主子,人上人,可如果她们一辈子都不能出去,那光想想就够让人恐慌不安了。 好在樱姑姑最终并没有让大家失望,她没有亲自去见原虎,毕竟一个是守军还是男人,一个却是代表宝寿公主的贴身大宫女。樱姑姑不可能一个人来,她身边也有伺候的小宫女以及几位太监还有护卫,当她身边的太监前去向唐刺史还有原虎报备的时候。唐刺史倒是反应一般,只是交代好住所以及接洽的人员,而原虎却躺在自家外室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爷,你这又是折腾什么呢?”瑶枝是原虎从南地买来的女子,原虎早点娶过妻,只是还没等到给他生过一男半女就早早死了,后来他又信了一个相士的话,说是他杀孽太重,娶妻死妻,哪怕就算妻子生的孩子,只要算在他的族谱里就肯定活不了。于是他就让相士替他想个法子,最终就想到了弄个外室,又不是他老婆,又能一同滚滚被窝,生了孩子也计在女人名下,这样指不定就能逃过一劫,有个香火。其实脑子正常的都清楚,如果真如相士所说他杀孽太重,地府因果簿上让他当世就还,那就算他找N个外室生孩子,哪怕计在别人名下,那也是他的孩子,血缘又做不得假,除非他姘头生下的孩子不是他的种。然而原虎也是心虚,偏偏还就信了,所以他年近四十无一房妻妾,有的只有多位外室,这位瑶枝最年轻,也最符合相士所说的旺夫旺子命格,自然备受宠爱。 “不是宝寿公主跟前的大宫女要来了么。”原虎睡不着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心烦道。 “不过一个宫女罢了。”瑶枝不屑道,她可是听过好多人说,她男人当年可是烧死过皇子的。 原虎疼爱瑶枝,轻易不会发火,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她是宝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可以说宝寿公主未来,她就代表宝寿公主,此番她来必然要去看敬宜公主。该死的,这帮子女人就不能消停点。” “看就看呗。不过是个小娃子罢了。”瑶枝身前的肚兜要掉不掉,露出半拉白球勾着媚眼瞧着原虎。 这若是平时原虎自然抵挡不住,可这会子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摇头道:“那女娃就跟妖孽似的,小小年纪派头不小,也很少吃亏。我来了这半年时间没少试探她的底线,这万一都抖给宝寿公主听了,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大麻烦,但我就是怕皇上那里……” “爷就是想的多。”瑶枝风情万种的爬起来,攀在原虎宽厚的背上,轻佻道:“既然都关进去了,总不是让她来享福的吧,再说了父债女还,哪怕她还有封号,也得住在圈禁地里,等宝寿公主走了,她还不是要依仗爷才能得口饭吃?” 原虎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想的,可对上正当宠的皇室公主,他隐约还是有些发憷,便迟疑道:“你不明白,她只要一天有封号在,说不得哪日皇上想起来了,就让她回京嫁人了,这万一她记仇……” “那,这可不就是个隐患了?”瑶枝抿着红唇,心里有些害怕,却格外兴奋,她眼里闪过疯狂道:“就看爷敢不敢了。” “你要做什么?”原虎被唬了一跳,拉过身上的女人,低吼道。 “爷,奴家给你捏疼了。”瑶枝红着眼圈,拍拍原虎的手强笑道:“又不是咱们要做什么,只需要一个消息传出去,哪怕没有什么特别的收效,可只要那位小公主有了困难,她能找的不就是爷么?到时候爷帮了她,你们再和解和解,以后她不能出去固然没事,要是她能出去,她不也只会念着爷的好么?” “你是想借刀杀人?”原虎松开瑶枝的手,茅塞顿开道。 “奴家听说那都是宫里出来的女人……”瑶枝勾住原虎的脖子,轻吹他的耳廓道:“小公主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更只是一个人而已。” 原虎眸子闪了闪,到没有接话。 樱姑姑到的时候天气已经凉了,听说宝寿公主十天后就会到梅都。肃肃不明白干嘛赶在这样渐渐变冷的天气,她也不知道宝寿公主会在梅都待到什么时候,不过既然她都不可能跟着离开,她也没有什么好巴结人家的,所以圈禁地里对待樱姑姑态度最正常的,也只有肃肃和谷雨两人了。 “殿下这里到是热闹。”樱姑姑端着茶看向外头几位太子的皇女焦躁的转着圈,还有偷偷探头的。 “让姑姑见笑了。”肃肃抬起头,看向樱姑姑,她年约双十,长得不是特别好看,可一身的气韵让肃肃想起了母亲跟前的大宫女,但樱姑姑身上的气势似乎更加圆润,并不似母亲跟前的姑姑那样强势。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母亲当时是太子妃,如果身边的姑姑嬷嬷们都不厉害的话,在宫里怎么服众,而宝寿公主毕竟是公主,为人又那个性格,她身边的姑姑当然不可能跑出去惹事,当然圆滑一点更好。 “奴婢不敢。”樱姑姑对待肃肃的态度始终是恭敬有余,亲切不足,就跟当年宝寿公主对待太子一样。 “不知我姑姑这次来梅都是有要事还是来赏景的?”肃肃明着打探道。 “近些日子宝寿公主殿□子不适,在京里也待的烦闷,正好听说梅都雪景不凡,皇上又心疼宝寿殿下,便安排让殿下出外游玩一番再回京去。”出乎意料的,樱姑姑说的很细致,并没有一丝的敷衍。 皇上安排的,那么就是说明这次梅都之行皇上另有目的,至于想要看雪景,就说明宝寿公主起码要待到十月甚至是十一月份。可是梅都到底有什么值得一位高贵的公主跋山涉水走那么老远跑过来呢? “皇姑姑竟然身子不适。”肃肃适当表达了关心,再道:“恕我不能出门,看望不了长辈,还望樱姑姑代我表达担忧歉疚之意。” “小殿下孝顺,奴婢应当的。”樱姑姑还是笑得平和,似乎并没有觉着自己刚刚透露的什么不对。 两人并就不太熟悉,樱姑姑一字没问肃肃过的如何,肃肃也一句诉苦也没有。到是樱姑姑临走前想要见一见肃肃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谷雨。肃肃并不觉着奇怪,毕竟一位公主身边伺候的是个小太监,只要是长辈身边的人都会问上一问,再多交代几句,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要做好看了,宫里的人都习惯这一套了。 谷雨被叫进去的时候,肃肃却被委婉的赶了出来,她虽然好奇说话的内容,但是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奴才们之前的事情,她没有必要知晓也不用去打听。外头的人见她出来了,就连最不爱搭理她的二姑娘都凑过来道:“樱姑姑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代?” “不过是来看望看望,哪里会有什么事儿交代。”肃肃好笑的看着众位姐姐渴望的面孔,心里只有叹息,这些孩子还那么小,就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 “那宝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到?会来咱们这儿么?”李贞如眨着眼睛,看起来很乖巧的问道,李敏如自从那时候被肃肃治过一次后,就总是躲在李贞如身后对着肃肃露出一双满是“你无耻,你卑鄙,你无理取闹”的眼神,可是即便她如此的悲愤,肃肃还是在每次姐姐们相聚的时候看到她,这位也是为了出去豁出去了。 “我想姑姑应该不会来吧。”肃肃习惯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公主之尊又是长辈,怎么可能专门进来看我们这些晚辈,再说我听说她身子不好,应该是来休养的。” 刚说完,肃肃就觉着姐姐们的眼神不对,之后回忆才察觉,姐姐们都称呼宝寿公主为殿下,而她却自然的称呼为姑姑,孰亲孰远一听便知。肃肃不由头痛,这些姐姐们恐怕又是玻璃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_→)樱姑姑会和小谷子说啥捏? ☆、第二十六章 谷雨站在樱姑姑跟前低着头,双手很自然的垂在两侧,腰部似弯非弯,看上去很恭敬可骨子里却始终带着点硬气。樱姑姑暗暗点头,不过在宫里待了半年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看着这个孩子,樱姑姑总觉着有些可惜,再见他肖似其父的容貌,她又觉着思绪有点复杂。夏家如此有才华的下任家主之嫡子居然当了太监,这要是在当年,恐怕没人会相信。那个时候夏家如日中天,皇上信任他们,让他们辅佐太子,坚定的站在太子身后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夏家甚至将下任家主送到太子身边专门替太子办事。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明明是皇上下旨让夏家站队,然而到了最后也同样是皇上,以教唆太子的罪名差点灭了夏家满门,如果不是太子力挺夏家,甚至让出自己的利益,恐怕夏家一族的坟头上早就长草了。也难怪夏家人会对太子感恩戴德,只是送一个嫡出子进宫当太监,也太过了。 “你叫夏瞻,对吧?”樱姑姑直截了当道。 谷雨微微一笑,摇摇头道:“已是不孝子,再不敢用此名。姑姑还是叫奴才谷雨或是小谷子吧。” 樱姑姑对皇家起名的水准已经习惯了,便从善如流道:“那谷雨,你今年多大了?” 谷雨微微疑惑,却还是答道:“奴才今年虚岁十一,年底的生辰。” “那就是才十岁了。”樱姑姑微讶,这孩子比想象中还要成熟,“这么多日以来,幸亏有你照顾小殿下。” “这是奴才应当应分的。”谷雨连忙回道。 “只是……”樱姑姑停顿了一下,看向谷雨有点为难道:“说到底谷雨你也是男孩,公主过不了几年就会长大……” 谷雨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略带僵硬道:“奴才是太监,公主身边总要有个出去打点跑腿的人。” 听出谷雨话语中的别扭,樱姑姑好奇道:“如果我说可以让你离开圈禁地,再换个宫女进来伺候公主,你愿意么?” 谷雨二话不说,狠狠跪了下来道:“太子殿下曾经叮嘱过奴才,要奴才好好伺候公主,除非奴才不幸死了,否则公主在哪儿,奴才在哪儿。” “原来如此。”看他说话不参虚假,樱姑姑到没想到那样一个人居然会将个小太监放在女儿身边,不过细想想也好理解,宫女毕竟是宫女,身子没力,重活累活也干不来,这长此以往下去,万一有人欺负公主,一个宫女哪里能抵得过一个太监。虽然表面不合常理,但在圈禁地里居然是最好的搭配,更何况看这情形这夏家儿郎果然忠心一片。 “那不如再拍个年长的宫女进来伺候?”樱姑姑半真半假的看着他道。 这会子谷雨到是沉默了,他很希望来个年长的宫女最好是嬷嬷教导公主礼仪,这以后万一能回去宫里总不能让人挑出刺来。可私心里谷雨却又不想让人参杂在他与肃肃之间,总觉的另外来的人居心叵测,万一不可靠,他哭都来不及,尤其还是宝寿公主送来的,说不定这其中还有皇上在其中授意。 樱姑姑很意外,一个人带公主本就不容易,再来个人不好么?更何况,那可是宝寿公主送来的,这在圈禁地里也能震一震其他人,可谓一举多得的好事。难道说?这个小太监存了掌控公主的心思?樱姑姑眼神变了变,可脑海里又出现了夏瞻父亲的模样,不,夏家出来的人皆是忠勇之士,无论文武。 “还请樱姑姑三思,虽然小殿下仍有封号在身,可毕竟进来了,总要受人掣肘。当初也规定了一位主子身边只有一人伺候。如果再来一人,奴才怕守军不悦。”谷雨仿佛感受不到双膝的丝丝疼痛,腰杆笔直的回道。 不但侧面拒绝了?还告了守军的黑状,樱姑姑有了点兴趣。刚刚小公主只字不提这里的辛苦,可她看的出小公主的手指粗糙,想必也做了不少格外的工作,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到了这个地步了都不叫苦,就连身边的人也不会仗着小公主的面子向她求救,反而暗地里几个字代过,樱姑姑想了想,好像在皇家里这样的公主只能在开国之处找到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待到我家殿下前来的时候,再有什么吩咐我再过来。”樱姑姑站起身想了想,伸手拍拍谷雨的肩头让他起来再道:“我曾经见过你父亲,我们也算旧识。你父亲一家虽然已经远走他乡,可也是记挂你的,这次也是凑巧,我来的路上遇见夏家的旁支,他们有些东西让我交给你,都是些书籍。希望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多读读,也可以教教小殿下。” 谷雨吃了一惊,没想到樱姑姑前来还顺带帮了自己,只是夏家旁支什么的,他在入宫前还真没听说过。 “多谢樱姑姑。”谷雨躬身一揖到地。 “不用谢我,不过举手之劳,反正都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不然我也不敢冒这个险。”皇上那边对圈禁地看的紧,来往人员总要调查,更何况是送东西,不过之前听说吴氏的亲人也给吴氏送过东西,樱姑姑也不过顺势而为,还特意让守军检查过,过了明路。再怎么样有旧,她也不会拿自家宝寿公主开玩笑。 谷雨送她到了门口,门还没开,樱姑姑突然又道:“谷雨,你知道女儿家十二三岁身体会有变化么?” “什……什么?”谷雨有点懵,他学医也只是皮毛,至于那些关于女儿家的东西压根没看过。 “这个给你。”樱姑姑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谷雨,颇有些坏心道:“这是公主身边贴身大宫女必备的东西,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多学学,好好伺候小殿下。” 谷雨丝毫不知道册子上讲了什么,只是感激的拿着册子道:“多谢樱姑姑。” “不必谢我,不过,你爹配你母亲当真可惜了……”说完,樱姑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出去了。踏入阳光之地时,她突然有些感慨,夏君意……她算是再不欠他了。从此,她只是宝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以后会成为嬷嬷,直到死去……往事多想无用。 谷雨呆呆的站在门口,并没有生气。不过,樱姑姑似乎对他的父母十分熟悉。 樱姑姑离去,肃肃的姐姐们只敢过来问好,却不敢挡住她的路。樱姑姑也没有特别的摆架子,可对待众位昨日皇女的态度很明显和曾经有了区别,客气尚在,尊敬无存,与面对肃肃的感觉完全不同。待到樱姑姑离去,众女也都纷纷回家,之后或是哭诉,或是发泄,也都只敢躲在自家屋内,生怕被同院的人发觉再辗转传入樱姑姑的耳中。时机已到,她们自然不容有失。 看着人终于都散了,肃肃心情也好了许多,等到有人将一箱箱书籍搬了进来后,肃肃隐隐觉着樱姑姑似乎无心插柳了,毕竟她是知道这些东西是夏家人送给谷雨的,可圈禁地里其他人恐怕会多一个心眼,认为是宝寿公主借着这个名义私下送东西给自己。这事儿是好事也是坏事,日后这帮女人恐怕会更加卖力的骚扰她,可暗地里大家总要顾虑几分的。 转头进屋,肃肃见谷雨正捧着一本册子在看,她轻拍谷雨的肩头随意道:“看什么呢?” 一瞬间就见谷雨好像连头发都竖起来了,整个人红如番茄,胡乱的摇摇头结巴道:“没……没什么……奴……奴才先去厨房看看。” 再然后不等肃肃说话,谷雨就飞快的消失在屋子里。 “什么玩意?那么心虚。”肃肃撇撇嘴,怪笑道:“不会是春宫图吧?” 怎么可能是春宫图,圈禁地里要弄到这种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也有可能太子的行李里有,只是谷雨绝对不可能擅自去翻,他拿着的明明白白就是一本如何伺候主子的册子。在宫里,针对的主子不同,伺候的方式方法也不同,这些东西都被老一辈的宫女还有太监记录下来。这种册子的太监版谷雨其实早就看过,但一般太监都不会近身伺候,多是学些打探消息,拉拢同盟的手段,最多还有在吃食与盘头上的绝佳秘方,有哪些事儿可以做,哪些事儿绝对不能碰,说的十分详尽。相对宫女的那本册子就更为复杂,伺候宫妃的,一般里头有房中术,还有各种提高怀孕几率的秘方,而伺候太后的,则是养生为主,还要一手的好推拿。 再说伺候公主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照顾年幼公主的就必须要加上一些关于小主子慢慢长大的生理变化,以便于更好的伺候保养,这其中还有保养肌肤,身体里外的呵护,以及幼小公主的教养培养,基本上就是个贵女养成计划。这书如果到了个宫女手上,顶多有点尴尬,随后学着做了,也没什么。可偏偏肃肃身边没有宫女,樱姑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谷雨本来就是太监,年纪也小,严格说也不算男人了,再说她也瞧着谷雨觉着为人稳重,宫里喜欢让太监推拿的也不在少数,便干脆大胆的将肃肃小公主的一切交给他。 只可惜……谷雨压根没有樱姑姑想象的淡定。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只要想到将来小公主身子抽长,前面渐渐丰满,然后肌肤保养的滑嫩细白,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心挖鼻:(→_→)肃肃小殿下,你的贞那啥要不保了…… 肃肃:大哭,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 感谢可爱宝的打赏,萌萌哒~ ☆、第二十七章 “怎么样?见到樱姑姑没有?”崔氏站在门口老远就见着女儿回来,可是还是忍着带着女儿回了房才问道。 “见是见着了,就是没说几句话。”李贞如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脑海里还在回想之前六姑娘谈及宝寿公主时,那句姑姑叫的那么自然。 “那她有没有对谁特别偏爱,和谁说话最多?” 崔氏顾虑很多,潜意识她觉着宝寿公主不会喜欢这样上杆子巴结,但是架不住大环境下人人都是如此热切,她也怕太过冷静错失机会,毕竟女儿能够出去的机会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 “还能是谁?六妹妹呗。”李贞如喝了口崔氏给她倒的水生闷气道。 “那是自然,那是嫡出的公主,樱姑姑怎么可能会冷淡对待,娘是问你其他人呢?”崔氏摸着女儿的发髻,耐心道。 李贞如嘟着嘴摇摇头道:“压根没说过几句。” “那就好。”对谁的态度都一样,那说不定要等宝寿公主来了才会决断。 “娘,咱们是不是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李贞如忍不住拉着母亲的袖子道:“今儿我看见了,樱姑姑还让人抬了几箱子东西进六妹妹的宅子,那肯定是宝寿公主让她送来的。既然如此宝寿公主肯定会想着六妹妹,咱们就算再巴结,人家也看不上咱们。” “话不是这么说。”崔氏虽然也有此顾虑,但仍旧安慰女儿道:“你想啊,要是宝寿公主真要带六姑娘出去,那还送什么东西呢?不如直接接走好了。为娘想,恐怕就是因为不能带她出去,宝寿公主才想着送点东西进来补偿一二。” “真的?”李贞娘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母亲说的很有道理。 “那是当然,现在是瞧着你六妹妹有封号好像多么风光,也正是因为她名头太大,宝寿公主能将她带出去才怪呢。”崔氏越发肯定的说道。 “那……那我一定要让宝寿公主带我出去。”李贞娘坚定的说道,到时候她也可以站在宝寿公主身边,喊着姑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此时,远处一座宅子里,葛氏抱着两岁的女儿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着,直到外头的人进来,她才紧张道:“怎么样?” “听说樱姑姑只是送了东西给敬宜公主,到也没私下拉谁说过话。”进来的是葛氏小女儿身边的宫女巧思,本来葛氏是良媛身边是没人伺候的,可她女儿是太子的孩子,也就被分了一个过来伺候,两人一同度过了一个冬天,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这么说樱姑姑就是专门来探望敬宜公主的?”葛氏亲了亲女儿熟睡的小脸,犯愁道。 “难道说宝寿公主真的有心接敬宜公主出去?”巧思不似崔氏那么想的深入,她只觉得樱姑姑对谁好,肯定都是宝寿公主授意的。 “那怎么办?我女儿怎么办?”葛氏慌乱的说道:“她们传的肯定是真的,这次敬宜公主要是走了,那我们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巧思不知道她们是谁,可也很赞同葛氏的说法,敬宜公主在这里,好歹守军还能忌讳点。就这样的生活她身为宫女都觉着极苦,更何况这些娇娇弱弱的主子们,然而一旦敬宜公主走了,圈禁地里再没有一位可以压住场的皇家人,那么她们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会越加难过,要知道,冬天又要来了。 “要是敬宜公主病重可以留下来就好了……”葛氏突然低声说道,只要敬宜公主走不了,那宝寿公主一定会挑选其他的人,可笑谢氏宋氏那些人还想着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最可恶就是崔氏,想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没少给她下绊子,如今还想送李贞如出圈禁地,白日做梦!说起宝寿公主,这帮子女人居然一个都想不到,宝寿公主年纪已然不小,却依旧没有孩子,当然是挑选一个年纪幼小,却又不太需要别人费心的年纪最好,她的女儿正好两岁,比起女儿的姐姐们,她的女儿还小,可比起那两个站都站不稳的小丫头,她女儿已经说话表达的很清楚了。 “主子说什么?”巧思皱起眉头说道。 “没什么……”葛氏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和巧思说,她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 几乎一夜间,在肃肃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条流言悄然散发到圈禁地各个角落。谷雨就觉着近来找他套近乎的人很多,不光太监还有宫女,话里话外竟然都是想着要进来一起伺候公主,虽然他都找理由推了,但私下里也难免得罪了一些,于是通过这些人嘴里含酸的话,谷雨大概拼凑的结果就是有传言宝寿公主这次来就是专门接敬宜公主回去的,哪怕敬宜公主还没到十岁,但是近些年边境紧张,很有可能会让敬宜公主回去待嫁,或是和亲,或是笼络大臣。谷雨觉着很不可思议,那天樱姑姑给了他册子开始,他就知道宝寿公主根本没有想要将敬宜公主带走的想法,虽说这一趟行程宝寿公主很有可能是被皇上派遣的,但和亲待嫁什么的,统统都是无稽之谈,皇上恐怕还是更在意太子的下落。只是,这些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到底是为什么要传出这样的话?”肃肃也觉着好笑,她还没到十岁就准备让她去和亲了? “这不明摆着将姑娘放在架子上烤么?”谷雨不满的说道,早知道宫里的女人心思多,却没想到连个孩子都欺负。 肃肃不在意的摆手道:“从我封号保留之后,我就一直在火上烤,多一句流言也没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说想要制造姑姑很疼爱我的假象么?这不就是机会?” “那怎么一样。”谷雨见肃肃无所谓的态度,急道:“那些女人都挖空了心思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这下姑娘成了靶子,万一她们使坏怎么办?”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这流言万一是真的呢?”肃肃很好心情的笑道。 谷雨却苦笑的看着肃肃道:“姑娘何必逗奴才,姑娘从来没将能出去这事儿放在心上。” “这里……养老也挺好。”肃肃站起身转了一圈,突然道。 “姑娘……” “说笑的,小谷子,你再那么认真容易老哦。”肃肃回过头,突然又道:“话说你上次看的小册子能借给我看看么?” 谷雨的脸可视的从脸颊红到脖子,又红透了耳朵尖,他咬咬牙随意找了个借口,再一次消失在了肃肃的眼前。 “真不经逗呢……”肃肃渐渐收回戏谑的表情,看着墙头上来回摇摆的嫩草。她哪里不知道谷雨说的在理,可她又不能跑出去澄清,她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还不如就这么等着,反正姑姑年底总要走的,到时候她没跟去,流言自然不攻而破,只是这段时间她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也省得有些人借题发挥或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夜幕降临,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秋夜的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整个圈禁地里连只猫儿都没有。然而此时此刻,正有个瘦小的身影匆匆从远而近,她谨慎的左瞧右望,走走还会躲在一旁的土墙下停顿片刻,整个世界似乎只留下了她走路的沙沙声。她绕过一排房屋,眼瞧着自己的住所就在不远处,她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勾起了笑意,脚步更是轻快,眼瞧着就能遛进大门。 “蝶青,这么晚了你去了何处?”猛然间身后一个冷清的声音传出,狠狠吓了那蝶青一跳。 “你……你是谁?”蝶青吓得浑身打颤,慢慢转过头来。 “我是谁重要么?”那声音又道:“如果明儿有人发现你私会守军护卫,你觉着你会如何?” “胡……胡说!”蝶青惊慌又心虚的反驳道:“你才半夜鬼鬼祟祟的,还不让人一见真容。” “我是不是胡说不重要。关键你的情郎戚护卫会如何?”那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 “别!”蝶青被人打中软肋,只好哀求道:“我与他只见过三次,并无龌龊。” “你说的话,你自己信么?”那声音不屑道。 蝶青咬着唇,偷偷瞄了瞄四周,随即拔腿就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跑。 “你如果敢走,我当场叫了人来,看看一个侍房宫女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到处转悠。”那声音不慌不忙,还高了几度。 “求你不要!”蝶青不敢再跑,急得直抹眼泪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你的相好是守军护卫,那一定能带点东西进来。”那声音似乎早就料到蝶青不敢真的逃走,所以慢慢的说道。 蝶青一听就使劲摇头道:“不可不可,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会出事的。” “那好,既然你不肯帮忙,我也不为难你,只是你的事情……明天整个圈禁地都会知晓。”说完,这个声音居然消失了。 “喂!”蝶青黑灯瞎火也看不到来人是否离去,急得忍不住稍稍高声道:“喂,你还在么?别走啊!” “你想好?”又等了好一会儿,那声音觉着看够了蝶青的窘态,便开口道。 蝶青忍了又忍才道:“你要什么?” “这样不是很好?”那声音含笑道:“我不但要你带东西,还要你帮我做件事。” “你得寸进尺!”蝶青再也忍不住怒道。 “你应还是不应。”那声音很笃定道。 蝶青抚着胸口,似在想着自己的情郎,最终还是抵不过害怕,只能点点头道:“我应。” 作者有话要说:四心:肃肃,你不是孩子么,为毛调戏小谷子。 肃肃不屑:你给我配台电脑,我立刻抛弃小谷子。 ☆、第二十八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肃肃哈着气站在屋檐下看着蔚蓝的天空道。 “柴薪之类的,奴才都存好了。第一年总是没有经验,今年定然比去年要好的多。”想起去年冬天还要公主照顾,谷雨就觉着羞愧。 不再去想去年死了多少人,肃肃转过头道:“你家人送来的都是书?” “是,有医术还有兵书,以及不少字帖和启蒙书。”甚至还有他所习武功的下半部分,时间掐的刚刚好,他正巧最近将上半部分了熟于心,也算将基础打牢,只要有了武功的下半部分,后头就纯属依靠他的天赋与领悟力,学好学歹别人都帮不了他。不过也从这里看的出来,送箱子过来的还真是夏家人,至于进入圈禁地时守军的检查,箱子里的夹层除了他们夏家自己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猫腻,他的武功秘籍也是从夹层中所得。 “你家人真体贴。”肃肃羡慕的说道,上辈子双亲过世太早,这辈子双亲压根就不顾她的死活,让她孤零零的留在圈禁地里一年挨过一年。到是谷雨,哪怕他的家人为了家族牺牲了他,可却并没有忘记给与他适当的关怀。 谷雨放下书,走到肃肃身边,心头一痛道:“姑娘请恕奴才无礼了。” 说完,不由肃肃反应,就将她抱入怀中,温暖的体温从布料中透出,肃肃小小身子被他包围着,心安的闭上了眼睛。她还没有落到孤身一人的地步,她还有谷雨。 “如果能回京城,你依旧是我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如果是在这里一辈子,那我们就相依为命吧。”肃肃低低的说道,别说她贪恋这个少年的怀抱,且抛去她本身有胎穿的后遗症,就说她不是万能女主,也做不了逃出圈禁地那样的壮举,就连亲姑姑都不敢进来看她一眼,还能求谁放她出去。要说不郁闷,不想发泄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上辈子自首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这辈子也不过偷了点时间奢华了一次,回过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因果报应说不定真的存在。此时此刻只有这里能够让她得到安慰。 “好。”谷雨从来没想过离开肃肃,之前樱姑姑假意提出的诱惑,他是一点都没动心,不是不相信,而是没兴趣。他重诺忠义是一回事,还有他实在放心不下小小的姑娘再被什么心怀叵测的人包围着。他和她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这样的想法,令年纪尚幼的谷雨有种说不出的欣喜。 宅内安静而温暖,可午膳刚过,就有个不算太眼熟的宫女跑了过来,说是马氏所出的十姑娘今儿瞧着有些不好,马氏实在分不出身,就让她来了。 “到底怎么会不好了呢?”肃肃奇怪道。 那宫女只好答道:“说是没看好,十姑娘将柜子里山楂片翻了出来,吃了好些,身子就不好了。” 谷雨皱起眉头,那个山楂片还是上次十姑娘生病的时候,他开的最后一剂药,明明只是山楂,怎么会出事呢? “姑娘,我去瞧瞧。”难得马氏信任他,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肃肃点点头,她也想去看看,可是路程比较远,她那个小短腿还是不折腾了,也省得拉低谷雨的速度。 谷雨背起药箱,这次夏家人给他的箱子夹层里还有不少好药,不论用不用的上,也都带上以备万一。 肃肃看着谷雨出门,不知为何愣了下神,随后便自嘲的摇摇头,这种小女孩舍不得哥哥出门的情节真不适合她这样上下辈子加起来眼看要奔四的人。摸摸娇嫩如剥壳鸡蛋般的脸,肃肃迈着还不算长的小腿,走进屋子,她还小呢,该睡午觉了。 十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病,在喝了一贴药下去,终究沉沉睡去。马氏看着女儿疲倦的小脸,带着谷雨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才问道:“她没事了吧?” “没事。”谷雨想着刚刚那些山楂片,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最好还是将那些山楂片处理了吧。” “那山楂片里有毒?”马氏在宫里也待了不少日子,那些人的手段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也是知晓的。 “是撒了腹泻的药,如果是一般成人吃了无碍,可是如果是孩童吃了,又没有及时治疗的话,很快就会脱水甚至便血。”谷雨后怕的说道,孩子们总是幼小脆弱的,也许对于大人来说没什么,只一但算在孩子头上,那就是天大的事儿,他就听说过有家孩子贪凉偷吃了好些冰糕,结果内脏冰寒,不但胃坏了,整个人也因此高烧数日,不治而亡。 “是谁?是谁要害我女儿!”马氏不敢大声,只能呜呜咽咽的捂住嘴哭道。 “小孩子还是多注意一些,乱吃东西会出大事的。”折腾了一天,好容易止住了腹泻,眼瞧着天色也暗了。 “我又不想让女儿出去,她们何必那般狠心,我女儿才一岁多,还那么小。”马氏实在找不到人倾诉,只得与谷雨道:“我舍不得女儿,也知道宝寿公主不可能会带我女儿出去,我都避让至此,她们竟然还下毒手。” 谷雨无言,他是没见过马氏在樱姑姑跟前出现过,更没见她到处张罗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躲避别人就会放过你,要怪只能怪她有个女儿。这帮子女人已经疯了,为了让自己的骨肉离开,不惜毁掉别人的孩子。不过这在宫里也很常见不是么?每次皇位更替,别说是宫里的女人,男人想必手段更狠辣,成王败寇,谁都不想成为垫底的那个。 “现在也无视了,奴才要回去了,天色已晚。”十姑娘无事,只要按时喝药就会康复,当然肠胃是肯定受损,好在孩子还小,多养养说不得能养回来。 马氏发泄过后,也知道自己无力。在这个圈禁地里她没有人帮忙,如果不是她扒紧了敬宜公主,这会子女儿出事都没人会救。至于抓住凶手……她怎么抓?抓谁?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有帮着带孩子的宫女,有左邻右舍串门的嫔妃,她哪怕所有人都怀疑又能怎么样?她没有证据,就算抓住了,人家说不定还反咬一口,这样的事情在宫里多了去了。想及此,马氏越发坚定自己要跟着敬宜公主,不为其他,就为了人家数次出手救了她的女儿。 “对了,我厨房里还有些米糕,你带回去给公主吃吧。”马氏见谷雨要走,赶紧道,她身无长物更不可能给药钱,这米糕还是她在家时常做的,味道很不错,之前敬宜公主也吃过。 谷雨也是知道那个米糕的,吃起来软糯,里头还有芝麻心,甜丝丝的味道。肃肃曾经还特地为了这个米糕将自己分来的糯米与芝麻交给马氏,做了些来甜甜嘴,剩下的也算接济十姑娘了。 “谷公公放心,那米糕是我今早亲手做的,本想着下午送过去,结果十姑娘就……那米糕我吃过了,真的没事。”马氏也知道谷雨有顾虑,但她真没什么可以报答公主,这东西是她亲手做的,亲手收的,至今还锁在匣子里。 “那就烦劳了。”谷雨看着马氏急切的模样,也不想为难她,便道。 马氏一喜,赶紧进屋拿了钥匙从匣子里将米糕拿了出来,之后还怕谷雨担心,当面吃了一个。谷雨见她吃了,自己也同样拿起一个先闻了闻,然后也吃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芝麻的香味很浓郁,到没一丝一点的不妥。 “多谢马承徽。”谷雨将那一匣子米糕收了起来,想想肃肃吃米糕时享受的模样,回程的脚步不由加快。 此时,天色已黑,越临近冬天,这里的白天越短。谷雨走在土坡上,感受着迎面飘来的风,似乎有某种香香的味道混合其中,但再仔细一闻,除了干冷,又什么都没有了。不再多想,谷雨略带小跑的朝前跑去,只是一个侧头,就见前方一棵大树旁站着一个宫女,头戴一支蝴蝶簪子,正拿着一方帕子不知在看着什么。谷雨没心思与人多言,转头看向前方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那宫女听到谷雨的脚步声消失,也没有回头看,只是将手里手帕重新塞回怀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谷雨回到家里的时候,肃肃已经将菜都放在了桌子上,她见谷雨回来,又带着匣子,立刻眼睛就亮了起来道:“米糕?” “是,十姑娘已经没事了。这是马承徽的谢礼。”谷雨将匣子放在桌子上,便走到肃肃身边替她盛好饭。刚刚的米糕已经消化了,现在肚子空空也真是饿了。 肃肃撇撇嘴,将手偷偷放在了匣子上。 “等用了晚膳之后可以吃一块。”谷雨只瞧一眼,就知道肃肃想什么,可是小孩子只吃糕点不吃正餐,对身体成长很是不利。哪怕他再听肃肃的,这点也不会让步。 “可是明天吃就隔夜了!不好吃了。”肃肃不满的嘟起嘴,在这里能吃到甜食很困难,难得遇上总要多吃点不是么。 然而谷雨的眼神明晃晃的告诉肃肃,这是不可能的。 “好吧,我吃饭。”无奈投降,肃肃知道在某些方面谷雨固执起来十分可怕。 今儿晚饭吃的是鱼,在这样的季节里能吃到鲜鱼已经很不容易,所以肃肃稍微吃多了一些,谷雨觉着刚刚已经有些严厉,便放宽了一些,自己便少吃了点鱼肉。 “怎么了?”晚膳之后,肃肃刚想拿过米糕,就觉着谷雨不适的皱皱眉头。 “无事……”谷雨端起盆摇摇头,刚刚只是有点钝痛,现在似乎又没有感觉了。 “唔,你身上有股子香气。”肃肃突然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谷雨。这臭小子出门一趟不会惹了什么桃花债吧? 作者有话要说:(→_→)突然好想吃鱼 ☆、第二十九章 谷雨也不管是不是肃肃不喜他身上的味道,他直接去了净房将衣服脱下还洗了一个澡。等他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肃肃正坐在桌子旁看着字帖发呆,谷雨注意到桌子上的米糕匣子并没有打开。 “姑娘?”谷雨走过去轻声道。 “啊,你洗好了?”肃肃回过神,讪讪的放下手里的字帖,刚刚她看到这张字帖的时候只是觉着有点眼熟,谁知道拿起来就回忆起了在东宫的点点滴滴,连谷雨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难道她真的老了?都开始回忆过去了。 “时辰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谷雨撇了眼米糕匣子,糯米晚上吃容易积食,还是不食为妙。 肃肃也没了心情,到还算顺从的去净房随便泡了泡就出来了。躺在床上,肃肃看着谷雨的侧脸突然道:“小谷子,你是像母亲还是父亲?” 谷雨愣了愣,回道:“家人都说我长得像奴才的父亲。” “我也长得像我爹。”女儿肖父一点没错,更何况太子容貌承袭祖母,那能在元后去世后,在一众女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继后的女人,怎么会长得难看。据说当年京城里为了一窥祖母容貌的少年能从祖母娘家一直排到后街去,那个时候祖母才十三岁。只可惜又是个寿数不长的,在太子被册封后几年就不在了。肃肃至今都有印象,皇祖母那时候三十多岁,却像是双十少妇,骨子里透着妖娆容貌很是娇艳,说实话,以肃肃的看法,祖母其实更像是宠妃,而不是皇后。 谷雨以为肃肃想双亲了,这本就很自然,肃肃今年才七岁,能够撑过一年才露出这样的表情在他看来,估计也是压抑了好久。连他也在梦中经常呼喊自己的爹娘。 “姑娘要努力长大,睡的好,吃的香。将来终究有一日太子和太子妃殿下会回来的。” 肃肃被谷雨抱在怀中,头上满是黑线,这种哄小盆友的赶脚是要哪样?小谷子似乎又脑补了什么…… 两人都是孩子,又不存在失眠,所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肃肃睡的很熟,梦里满是前世到处闲逛吃小吃的记忆,直到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时,她才不耐烦的清醒过来,却见谷雨缩成一团,整个人剧烈的抖动,咳嗽声连绵不断,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肃肃吓了一跳,赶忙爬起来问道:“小谷子,你没事吧?” 谷雨虚弱的抬起手,想要说话,却又被肺部的剧痛堵住了嘴,只能微微的摇头。 肃肃还以为他只是感冒了,又像上回那样跑到箱笼里拿出药,可待她点上灯后才发现,谷雨的枕头还有他的前襟都被鲜血染红了,随着他的咳嗽声血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止都止不住。 “小谷子!”肃肃惊叫的拿了帕子过去想给他擦擦,可帕子都红了,他依旧咳嗽的停不下来。 谷雨头晕目眩,内脏揪痛到一团,他知道如果再这么咳嗽下去,很有可能就会失血过多没命了。他模模糊糊看向肃肃,抖抖的手指艰难的指向自己装药的箱子。他要自救,他不能看着自己就这么衰弱到死,宝寿公主还没走,如果他死了,谁知道皇帝会派什么人来伺候公主。 肃肃仿佛心有灵犀,见状转头就拿来了药箱,将所有的药摆在谷雨身边。谷雨忍了忍,用内力轻轻压制,他该庆幸自己将解毒丹放在了药箱里今儿带了出去,不然若还放在原来的箱子夹层里,就算公主知道地方,也拿不出来。他伸手死死抓住一瓶丹药,可是反复几次连瓶口都没打开。 “逞什么能。”肃肃开口了才晓得自己的声音已然颤抖。她从瓶子里拿出一粒,问道:“一个够么?” 谷雨不能回答,只是拿过药丸就要往嘴里送。肃肃见他艰难,忙是帮着他喂了药丸,还喂了点水。 解毒丹药效很快,肃肃接着就看着谷雨的咳嗽渐渐停歇,脸上的红晕褪去,只剩下一片惨白。他慢慢舒展开身体,只是胸前的起伏竟然几乎看不到了。 “谷雨……谷雨!!”肃肃彻底慌了,她喊了几声也不见谷雨睁开眼睛,她不顾血污,爬到谷雨身边轻轻的拍打着,眼眶里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不停的往下落。身体犹如掉入了一个冰窟,从心里发冷,她觉着她好像看到前世的回放,爸妈也躺在血泊里,没了呼吸,不论她怎么哭喊也没人来应,血又腥又浓,染在他们的脸上,浸入他们花白的发丝。他们再也不会如以前那样向她露出失望的眼神,也不会在她改邪归正后看着她欣慰的微笑,更不会瞧着她有了前途,激动的落泪。什么都没了,明明她给他们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明明他们昨天还在商量着给自己相亲,明明他们还约好了五一出去旅行。温婉的妈妈,爱面子的爸爸,相处了将近三十年的亲人就这么没了…… 肃肃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她只觉得四周静寂的可怕,就像被吸入了一个黑洞,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她想要人拥抱,她想要人保护,她不想失去…… “姑……娘……”很轻的声音,却像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将她从黑色的洞穴里拉了出来,过往犹如云烟般散开,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清晰起来。 “谷……谷雨?”肃肃满脸是泪,傻傻的抬起头道。 谷雨嘴唇发白,却还是笑着伸出手勾住肃肃的手指道:“谷雨还在。” 肃肃的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扑到谷雨怀里,紧紧抱住他。所以的负面情绪,长久以来的痛楚与恐惧,都随着那眼泪流了出来,沾染了谷雨的发丝。 “没……没事了。”谷雨也觉着自己命大,刚刚明显是陷入了死地,周围一切都变成了虚幻,好似都能看见奈何桥边的红色彼岸花。只是他不愿再往前一步,更是在听见肃肃痛苦的抽泣时,着急的往回返,不然,他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真的……没事了?”肃肃边哭边打嗝,瞧着十分可怜,一双大大眼睛被泪水洗刷的格外明亮,她从前世到今生,除了父母过世那一次,再没有这么狼狈过。哪怕太子夫妻丢下她,她也只是遗憾,没有伤心。 “没事了。”谷雨这次有了点力气,肯定道。 之后,肃肃再不管谷雨不愿,坚持给谷雨换了床单,还有上衣,好在亵裤上只沾了一点血迹,并不至于脱掉。肃肃也怕谷雨因为他是太监,有些残缺不想给自己瞧见,到没坚持非扒人家裤子不可。谷雨看着肃肃忙上忙下,心头酸涩难忍,不知道看到如此懂事的孩子太子夫妇会如何想,反正他是真的心疼,真的舍不得。 “你睡会儿吧。”又按照谷雨的交代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丹以及一杯水,肃肃看他很是疲倦,便劝道。 “等会。”谷雨让肃肃躺在他身边,他慢慢依了过去,小声道:“奴才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肃肃原本也有这个想法,但真的被证实了,心底的火一下就起来了,她涨红了脸咬牙道:“是谁干的?” 谷雨苦笑,慢慢道:“奴才只吃过米糕,还有晚膳,只是米糕没毒可以肯定,晚膳姑娘也食用了,自然也没毒。到是……” “你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香气!”随即肃肃又摇摇头道:“不可能啊,那味道我也闻过,我没事啊。” 谷雨想了想,又坚持给肃肃把了脉,才道:“那香气奴才不知道是什么,奴才学医尚浅,疑难杂症都应付不来,何况是毒。不过奴才看过一些书,有些毒素单单一样对人并无害处,可要搭配其他的一起用,恐怕就会出事了。” “明儿我先将马氏叫来,你说米糕没事,说不得就是你不知道的毒。”肃肃愤愤道。 “她没有这个动机。”谷雨看的出来马氏一心想扒着小公主,她那眼神做不得假。他也不想因为没有证据的事情再坏了两人情分,毕竟在这圈禁地里公主一直都很孤单,好不容易马氏愿意投靠,这是件好事,总不能一下就寒了人家的心。 肃肃承认谷雨的说法,可是又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毕竟在宫里最不可能害人的,说不得就是她干的,不过有一点谷雨说的对,米糕是马氏做的,她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害人,她还有个一岁半的小女儿,肃肃知道她有多疼这个孩子,甚至为了不引人注意,连樱姑姑那次都没上门。难道真的另有其人? “对了,奴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奇怪的宫女。”谷雨喘了喘继续道:“虽然不能知道是不是她,可总觉着都到晚上了,还一个人站在树旁很奇怪。” “什么人,你认识么?”肃肃惊讶道。 “不认识,只是她头上戴着个蝴蝶簪子,很奇怪的颜色,好像是绿色的。”谷雨努力回忆道。 作者有话要说:(→_→)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居然不留言了。 今天四心切菜切伤了手,流了好多血,一度以为要去医院缝针,痛死了,。〒▽〒。 话说等这个案件之后,女主会再长大一点,每一次成长都会有重要的事件发生。 ☆、第三十章 在圈禁地里居然有人要毒害公主?这消息就跟疯了一样传遍了圈禁地,有些人想要看公主的好戏,但得知中毒的只是她身边的小太监时,不由私下可惜。可还有一些人却直接联想到了这次宝寿公主前来,多的是有女儿的嫔妃上杆子想要巴结,之前不是还流传着公主要被宝寿公主带走的消息么?这才一转眼,公主就能被人加害,可见那些女人已经完全疯了,那么其他有女儿的人呢?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人给毒死在家里了?一种威胁自身的恐慌席卷了整个圈禁地,尤其是在得知马氏的女儿被人下了泻药之后,她们连饮食都要检查再三才敢用。 原虎最近也很头痛,他是希望敬宜公主服软,或者向他求助,却没想到事情闹的那么大,他错误估计了宫里女人们的心黑手狠,更想不到这都被圈在里头了,毒药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其实如果要是别人被毒害了,比如说马氏的孩子,他也就装作无所谓混混就过了,可谁让这次受到威胁的是敬宜公主,甚至人家亲姑姑还在梅都那么近的地方呢?这万一要是传到京城,皇帝是不是会怀疑他的能力?再怎么说敬宜公主封号还在那里呢。 结果他还没挣扎两天,那头宝寿公主跟前的樱姑姑到来了,人家很明确的说不放心敬宜公主,想要让个大夫进去瞧一瞧,总要让宝寿公主放心才成。原虎这还看不明白?心都提起来了,这说明什么?宝寿公主虽然没有亲自进去探望,可是她还是关心敬宜公主的,更深一步的说,指不定宝寿公主的举动就是皇上授意的,他再横能横的过皇上?他这些年要不是有皇上给他撑腰,当年他烧死皇子的事儿早够他被那些皇子的存余手下撕烂切碎了。富贵险中求,当年他年轻气盛想要干一票大买卖让皇上对他另眼相看,可如今他已经快要年过不惑,他又没有子嗣,当初的胆子终究还是随着他年纪的增长变小了,富贵还没享够,怎么就能不明不白的早早去死?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地下的爹娘。所以几乎没有任何阻拦,樱姑姑就带着太医进了圈禁地。 “这是西江一种花粉。”太医收回手道:“并不是什么特别难弄的东西,只是这种花粉不能和芝麻、鱼一同食用。西江不产芝麻,运输也不方便,所以中毒的人很少,但这种法子也很简陋,如果不是三种东西同食很难起到作用。可是一旦用的多了,就会咳嗽吐血不止,有些表面看起来到像得了肺痨。” “那他怎么样了?”肃肃没想到这个世界还会有这么古怪的东西,不过前世她就听过食物相克相冲,却没想到还能形成剧毒。 “不是特别难解的毒,他之前吃了解毒丹已经压制下去了,之后慢慢喝药,两三年总能将毒去掉的。”太医如实回道。 “两三年?那么久?”肃肃以为几幅药下去就能立刻恢复如初呢。 “这都算快的,这小子也算命大,鱼肉食用不多,虽然芝麻和花粉起了作用,少量鱼肉做了引子,但到底还是缓和了,不过血亏了不少,身子也虚弱,以后重活就不要做了,这就像得了肺病的病人,休养为主。”太医到觉着谷雨命大,这都折腾了几天了还能好好活下来。 肃肃却觉着自己命大,如果那天要不是她发呆没吃米糕,恐怕现在她都已经躺在棺材里了。到是谷雨替她受了罪,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多谢太医了。”谷雨到觉着无所谓,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大幸,只要不是公主被害他已经很感激上苍了,再说了他温养几年也无所谓,反正他被关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做,到是不能做重活让他有些为难。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樱姑姑在一旁道:“小殿下不用担心,奴婢已经和原将军商议过了,既然小谷子不能做重活,又是原将军看守失察,小谷子在休养好之前不用出去做工了。” 那到是意外之喜,肃肃和谷雨都松了口气。 “只是小殿下这里……”樱姑姑原也不想插手人进来,可是谷雨要是不能做了重活,这日后的活岂不是要压在小公主身上。 “樱姑姑不必担心,圈禁地里有不少能帮忙的小太监,我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们帮忙。到是再添人手……这次的事儿本就让我不安,还是缓缓再说吧。”肃肃不等谷雨说话,直接委婉拒绝道。 樱姑姑想想也觉着可行,在这样刚被人毒害过的情况下,要让小公主接受一个陌生人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其他的事儿可以暂缓,可是谁要害小殿下这事儿却绝不能拖了。”樱姑姑说完还补充道:“这也是宝寿公主殿下的意思。” 不用樱姑姑说,肃肃也绝不可能放过想要害她之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放在那里,今儿下毒明儿是不是就要摸进来亲自杀她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樱姑姑带来的小宫女到进来回报,说是马氏亲自上门,好像很是内疚。 肃肃虽然心里有些怀疑马氏,可是中毒的原因在外头还没散开之前,马氏能主动上门就已经赢得了她的好感。起码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躲起来的人,更何况如果没有米糕里的芝麻,谷雨也不可能中毒,马氏也算是有点担当。 将马氏带进来,还没等肃肃发话她就已经跪了下去,然后赌咒发誓说的她的米糕从头到尾都是她亲手所制绝对没有放毒,且原料都是圈禁地所发,她同样也吃了米糕,到是至今无事。说完,还求肃肃将昨天的米糕拿出来让她再试一次。 肃肃见她言语诚恳,并不像说谎,便将昨日的米糕拿给太医验看。果然米糕里什么有害的东西都没有,到是那香味勾的肃肃口水泛滥,她几乎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一点东西。 “这米糕虽然没有毒,可是你并非没有嫌疑。我只问你昨儿个有谁知道你做米糕了。”如果不是同犯,就是被人利用了,肃肃只想追查到底。 “昨天?”马氏回忆了一下道:“妾身那小院有不少人来,妾身做米糕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 “那就将昨天你知道来过的人,将名单列出来。”肃肃不介意挨个排查。 马氏很爽快的答应了,去她那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承徽或是宫女,很少更高等级的,昨天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过去。再则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害了她的女儿。 有樱姑姑坐镇,大部分圈禁地里的人都害怕自己步了谷雨的后尘,所以消息传来的很快,尤其是谷雨还提供了昨日站在坡子上女子的特征,蝶青这个名字很快就被宫女们供了出来,显现在肃肃等人的眼前。 “这人很陌生。”肃肃确认并没有见过此人。 “反正也逃不出去。”樱姑姑害怕线索断了,二话不说就让人去了宫女所在的宅子,直接就将人锁了带到了肃肃的宅子前院。 肃肃看着这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好像被抓并不意外,也没有太多的挣扎,不由心生疑惑。 “说吧,你昨日是不是撒了什么花粉之类的在山坡上。”樱姑姑代肃肃问道。 “是,是奴婢干的。”蝶青一下跪倒在地,眼底泛起了泪光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可有人指使?”樱姑姑目光锐利道。 “是……是葛良媛让奴婢这么做的。说是如果奴婢不照做,她就……她就诬陷奴婢私通侍卫。”蝶青看上去很是委屈的说道。 “那花粉你从何而来?”樱姑姑继续问道,肃肃却很疑惑,她和葛良媛压根都不熟悉,为什么葛良媛要害自己。 “奴婢是西江人,那花粉是老家人在奴婢去京城的时候让奴婢带上的,只为留个念想。”蝶青很老实的全都招了,只是她可能过于坦白,到让肃肃和樱姑姑觉着古怪。毕竟宫女里西江人不少,可谁家也见得非要带上花粉留念想,再说西江人当然知道这个花粉与芝麻鱼肉相冲,会让人致命。 只是,肃肃和樱姑姑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让人迅速将还在家里懊恼中毒的不是小公主的葛氏抓了过来。葛氏刚来,一见蝶青跪在地上,脸色都发青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瘫软在地上,随后却大声道:“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妾身冤枉啊。” “你冤枉?蝶青已经将你胁迫她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吧,为什么要毒害公主殿下。”樱姑姑厌烦的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女人。 “妾身,妾身没有啊,是她污蔑妾身,是她……”葛氏这时候才觉着害怕,她真的没想做什么啊,她只是想让公主好像得了传染病,这样她的女儿才有机会,她并没想毒害公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也说你诬陷她私通侍卫。”樱姑姑撇了肃肃一眼,这样的话题似乎在小公主面前不易多说。 “什么诬陷?是她想害妾身吧?”葛氏顿时来了精神道:“明明是她知晓了妾身偶然间得知了她的丑事,就想用这件事往妾身身上泼脏水,妾身现在自身难保,还给这小贱人保什么密!樱姑姑大可去查,她的姘头姓楚,是守军三营的小护卫,连哪里人妾身都知道,是东林人士,今年二十三岁!” 如此细致,到真不像作假,可是樱姑姑和肃肃却觉着越发像个圈套,因为蝶青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不像一个被污蔑的人。 由于调查的对象有明显的资料,所以樱姑姑的人回来的很快,只是结果既让人觉着是意料之外,却又似乎隐隐的在意料之内,葛氏所说的那个所谓蝶青的姘头,压根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葛氏明显被人当枪使了(→_→) ☆、第三十一章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明明我听到……”葛氏能在宫里混到现在,还有了个女儿,脑袋绝对不蠢,她陡然发现有人利用她的爱女之心,将她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是你!我明明听到是你说和情郎幽会的事情,原来是你设套骗我!贱人!!” 蝶青见她如此疯癫,只是诡异的笑了笑道:“葛良媛,奴婢什么都没说过啊。” “啊啊啊!是你害我!!”葛氏猛地发疯想要扑向蝶青,周围的人想拦已是慢了一步,蝶青被葛氏狠狠的打了几下,可她并没有躲,只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突然又有人敲门,樱姑姑的人开了门还没说话,对面的小宫女就惊恐道:“九……九姑娘没了。” 葛氏原本还在挣扎,却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呆住了,只喃喃道:“骗我,都骗我,九姑娘……九姑娘怎么可能没了。” 樱姑姑这才觉得事情大了,皱起眉头让那宫女进来,上前说话。肃肃站在后头,显然也很惊异,原本只有自己和马氏的女儿受害,却没想到凶手的女儿居然也被人害了。 “是……是葛良媛身边的巧思做的,掐死了九姑娘之后,就自己一头碰到墙上死了。”那小宫女战战兢兢跟在樱姑姑身边小声道。 一起接着一起,试想如果这个局成功了呢?马氏的女儿会第一个死,然后是敬宜公主,跟着是葛氏被人揪出来,再接着葛氏的女儿九姑娘也死了,一共死了三个人,好大的手笔!樱姑姑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她在宫里还没见过如此大胆的手法,这分明是要排除异己,却又将自己藏身于剩余留存的嫔妃当中,等待下一次出击,如此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茵茵,我的茵茵啊!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茵茵!是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所有人!”葛氏呆傻片刻之后,又如同发狂一般,横冲直撞,直将蝶青撞倒在地,两人叠在一处,葛氏拼命追打她,像是面对杀女的仇人。 蝶青先是微笑,然后是大笑,跟着挑眉,轻飘飘的用口型对着葛氏说出了三个字,然后一股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待众人上去想要施救的时候,蝶青已经睁着眼睛躺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一地,还没有止住的趋势。 “姑姑,这宫女咬舌自尽了。”樱姑姑身边的宫女查验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她的,不是我啊啊啊啊!!!”蝶青刚死,葛氏却犹如再次被什么惊吓,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缩着身子拼命的摇头,几乎神经质了一般,众人都觉着她是亲眼看着蝶青死亡而吓成这样。只有肃肃站的那个角度,亲眼看到了蝶青死前用口型对葛氏说了什么。 是什么让葛氏如此的害怕呢?是什么能让蝶青处心积虑想要报复,就连一个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呢?明明都已经远离皇宫,可那些陈年旧事似乎并没有随着众人的离开而逝去,反而越酿越沉,到了爆发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四个有嫌疑的,马氏最终还是洗脱了罪名,可另外三人则全部死亡。对此樱姑姑也有些自责,因为当时巧思并非常留在葛氏那里照顾九姑娘,再加上她对圈禁地里的安排也不太了解,所以居然漏掉了这么关键的人物,以至于让太子的九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说实话肃肃对这些不经常出现的人身边有什么伺候的人也不太清楚,可她总觉着这里头有别人的影子,能够混淆视听方便巧思动手,这人在圈禁地里一定藏的很深,说不定之后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果不其然,樱姑姑下大了力气去查,也只查到了和巧思交好的几个宫女,但是这些人并不爱随便串门,几乎就是在宅在家里纺线织布,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和一些低等的嫔妃说说话,将食物凑在一起改善下伙食,但这已然是圈禁地里的惯例了,完全查不出漏洞。 宝寿公主不能在这里久待,梅都的冬天毕竟太过寒冷,所以樱姑姑也只能象征性的敲打了众人,还交代了原虎好好保护敬宜公主,至于其他人,死一个和死一群与她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线索终究还是断了。 临到宝寿公主离开,她也没有踏进圈禁地一步,更没有传谁出去见一见。众位有女儿的母亲从期盼到忐忑,再由忐忑变得紧张,最终葛氏的事情一出,各家几乎都沉寂了下去,就连宝寿公主要走她们也没有任何表示,肃肃的宅子终于再一次的清静了。 “你此去可有发现什么?”外头的人都在小心的搬着东西,里头坐着的紫衣女子正吃着深秋难得的水果,旁人不用细看就知晓这位紫衣女子已然身怀有孕。 “回殿下,从敬宜公主被人暗害到后头查案,整个圈禁地里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太子的痕迹。”回答的正是刚从圈禁地回来的樱姑姑。 宝寿公主擦了擦嘴道:“也亏的出了这事儿,不然真要本宫这个亲姑姑下手,本宫也下不去手。” “殿下仁厚。” “不,本宫只是懦弱。”宝寿公主苦笑的摇头道:“亲眼看着亲弟被抓,被人诬陷,被人圈禁却不敢多言。明知道父皇要拿着本宫嫡亲侄女做饵,本宫还不得不亲自走一趟。你也知道外头的人说什么……本宫无情无义,只顾自己享乐,血亲比不得富贵。” “那是那些人不懂殿下的苦楚。若是殿下也倒了,那在宫里先皇后一脉就真的没人了。殿下这是忍辱负重……”樱姑姑赶紧说道。 “不,是本宫吓破了胆子。原还想着圈禁了总比没了命强。现在想一想,他还不如争一争,总比现在生死不知的好。”宝寿公主说着说着,泪珠滑落,白瓷般的脸颊很快便被沾湿了。 “殿下,太子殿下一定还活着,您要相信!再说您不顾及别个,也要顾及自己的孩子。”樱姑姑没法只好拿着宝寿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说事。 宝寿公主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脸,却还是讥讽道:“孩子?那不过是个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本宫终究往后都不必和他见面,他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喜欢什么人喜欢什么人,本宫只要好好的照顾孩子就好。” “您……又是何苦。”樱姑姑也知道自己劝说的单薄。驸马和公主的情况多年来都没有缓和,驸马还没成婚之前就觉着公主这个名号就是傲气无礼的女人,哪怕宝寿公主长得温婉如水,他也看不上眼,明明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可随着人慢慢成长,终究什么情分都磨没了,宝寿公主曾经还怀揣美好的希望,却嫁给了那么个固执的人,两次三番,再长情也会被伤的冷漠,就算驸马年纪渐长有所愧疚,也换不来宝寿公主原先的真心。就连这个孩子都意外而来,驸马到是满是欣喜,只可惜宝寿公主恐怕连孩子的面都不想让驸马见。 “他总要为他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再说了,他也不缺本宫给他生孩子。”宝寿公主收起了帕子又是那个云淡风轻的端庄公主。 可那些都不是嫡子,樱姑姑只敢在心里说。对于驸马兜兜转转突然间发现原来最疼爱的竟然是他曾经不耐烦的人,多年来只是因为公主的封号而固执己见的深井冰,樱姑姑其实也是看不上的。若不是当年夏家只有一个嫡子要继承家业,谷雨的父亲其实是最适合宝寿公主的,可惜了……一阵叹息,也不知道是为了宝寿公主,还是为着曾经的自己。 “这次殿下去江南,皇上那头……”樱姑姑有些不安道。 “你只要将圈禁地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父皇,他就能安心了。”宝寿公主摸着小腹道:“总不能本宫去哪里生孩子他都要管吧。” “是。”樱姑姑应道。皇上是不能管公主去哪里生孩子,可是关键是公主恐怕去了江南就会借着产后休养再难回京城了。 宝寿公主带着樱姑姑就这样直接坐船去了江南。就在她们走后大约七八天的时间,梅都又一次降雪,第一年的寒冷重新回到了圈禁地。然而这一次再没什么人闹腾,葛氏的事件让许多人都选择了偃旗息鼓,毕竟是死了一个太子之女,还有一个嫔妃,以及若干有了牵连的宫女。虽说葛氏是必然要死的,但是谁都没想到,她会在被关处的半夜里自己上吊死了。有人说她是畏罪自尽,也有人说她是不舍爱女,可肃肃总觉着她的死恐怕也和蝶青说的那句话有关。只可惜白雪覆盖了一切,要查找真相真的不那么容易了。 “今年比去年还要冷。”肃肃回头看着榻上的谷雨笑道。 “其实奴才能起来的。”谷雨有些尴尬,他虽然身子是比以往弱了很多,可樱姑姑临走前吩咐过原虎,他已经不需要每天出去做工了,他有了大量的时间休息还有与小公主待在一起。 “谷雨……”肃肃突然认真的说道:“我只是想让你长长久久的陪我。” 谷雨不语,随即在心中发誓一番后,郑重点头道:“奴才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_→)郁闷,最近收藏不好,还被基友说写的新文太阴暗,求安慰求抱抱…… 下章会成长几岁,开始谷雨的尴尬期 ☆、第三十二章 “殿下赶紧回去吧,这天眼看要下雨。”路边一个宫女好心提醒道。 肃肃抬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点点头往回赶。她步履轻盈,身姿已是初露婀娜,虽然前面并不明显,可偶尔的胀痛让曾经度过青春期的肃肃很明显的知晓自己正在发育。这已经是她在圈禁地里度过的第四个年头,她生日大,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十岁了。自从宝寿公主走后,圈禁地里平静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就连自诩自己有亲戚在军营的吴氏也不敢再贸然出来挑事,就算有些磕磕绊绊,吵嘴打架之类的,也多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每年的冬天依旧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死去,开始的时候肃肃还很怅然,可时间久也真正是麻木了。 近些年来皇上似乎对太子的追查慢慢减弱,据外头安鑫所说很有可能是皇上身子不适,再管不了许多,也有可能是大概时间久了,大多数人都相信太子已死,估计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这样的情况让肃肃很安心,她现在利用宝寿公主当年留下的余威小心的活着,皇上又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哪怕就是时不时私下暗访所谓给太子通风报信的探子,肃肃也没觉着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圈禁地似乎就要这么长久的被人遗忘了。 “该死的。”肃肃拨弄这刘海上的水珠,她明明眼看就要到家,那雨居然不等她就这么很直接的泼在她的头上。 “姑娘,怎么不等奴才去接你?” 只觉头上多了一片阴影,肃肃回头看向拿着伞的谷雨,笑眯眯道:“你难得休息在家,再说了,这么几步路我还是跑得的。” 今年肃肃实算十岁,那谷雨就是虚岁十四,少年拔高很快,已是一派少年的模样,婴儿肥在去年就悄然不见,只留下温润带着些许棱角的面颊。少年星眸含着微恼与关心,墨发浓眉,淡唇薄而均匀,一身水蓝的缎子长袍微微带着湿气,只觉得雨中举伞,世上再无人比的上他清雅俊逸。肃肃有着一丝恍惚,这真的是个太监? 谷雨看着肃肃眼带惋惜之色,不由好笑,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慢慢往里头去。 “总觉着小谷子是修仙去了。”肃肃在烟雨朦胧间,小声嘀咕道。 “真不该再让姑娘看那些神怪鬼狐的书。”谷雨身有武艺,哪里会听不到她在身边吐槽,只能无奈道。 “才不要。”肃肃嘟嘴不满道:“我除了史书就指着这个解闷了。” 谷雨说是说,到没真的准备不给肃肃看,不过平日里逗趣罢了。自从中毒之后,他渐渐将所有行事都放慢来做,为了培养心性,还看起了佛经。他自认为是自己是鲁莽所致,要不是小公主运气好,那他就是死了,也没脸再见太子与太子妃,更不要说夏家列祖列宗。冲动,粗心往往都是坏事的前兆,曾经他年幼不懂,可如今他已是十四,再不如曾经天真单纯,谋定而后动,这也是他父亲一直谆谆教导他的。 想起父亲,谷雨只觉着脖子上的玉佩发烫,他侧头看向靠着自己肩膀的小公主,眼底藏下一片复杂。他当真没想到父亲居然大胆到这个地步。 “明明是夏天嘛,怎么冷成这样。”肃肃进了房间梳洗一番,穿着小衣就跑了出来,头发还湿着没干直顺着她后背的薄衣往下滴水。 “这里天气本就寒冷,也就去年夏天还算炎热,今年雨季不断,定是会冷的。”谷雨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肃肃身后,用着一块方布细细给肃肃擦着头发,看着湿润的长发在自己手里一点点的变干,他才注意到肃肃有如此不修边幅了。纤细的双肩,蓝色的肚兜,几乎快透出衣衫的光背……谷雨低下头,再不敢瞧了。 两人收拾了一番,又用了晚膳。肃肃打了个哈欠就爬上了床,在她的心里自己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放在前世那就是小学生啊,和个类似哥哥一样的太监一起睡也没什么奇怪,她离及笄还早的很呢。谷雨见她上了床,手里的书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原本一时冲动想要说两人还是分开安寝,可临到嘴边,嘴唇就如同被黏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暗暗苦笑,只可惜根本抵不住诱惑,他脱下外衫,只着亵衣也随着肃肃爬上了床。 这果然是古怪的天气,天色已黑,外头的大雨依旧没停,晚上再找不到一丝暑意,不盖被子反而越觉凉寒。肃肃习惯性往谷雨的怀里钻了钻,一种温暖的气息环顾着她,让她很快就舒服的睡去了。 又等了许久,谷雨慢慢睁开眼睛,他调整了一下睡姿,让肃肃可以睡的更舒服。小公主已经十岁了,眼瞧着再过几年她就要变成大姑娘了,到那时他还能与她同床么?到那时她还能习惯自己在她身侧么?再往远想,心就如同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疼的他几乎不能呼吸,只要一想到他躺着的这个位置会被另外一个男人占据,他就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人…… 谷雨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可是他就是无法克制,哪怕读再多的佛经,看再多的忠孝传他也没法遏制住心中的绮念。明明起初他只是将她看做自己最珍贵的主子,以及妹妹。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占有欲是不是对着公主有了卑鄙的妄想,可他就是不想离开她,不想让她被别人拥有,不想出现什么鬼驸马,他只想……就这样一生一世和她生活在圈禁地里,永远永远,没有任何人可以参与。 偷偷拥住怀里柔软,谷雨贪婪的感受着此刻的幸福,永远这样就好了,他不求其他,他只想要这样,哪怕将他变成真的太监。捂住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自从十二岁那年看过父亲留下的所谓“锦囊”,他就再无一日安宁。他不是太监,他身上没有缺少什么,当年在净身房里他真的只是睡了一觉。这是父亲在赌博,赌赢了,他的嫡子就会依旧完整,以谋日后,赌输了,他儿子也不过按照轨迹成为真正的太监,伺候公主一辈子。谷雨感激父亲对他所做的努力,可唯独父亲没有算到,他对公主早就不那么单纯。以谋日后……如果没有公主,他还要什么日后。 “姑娘,你说了要奴才陪你一辈子……可奴才不是太监,你还要么?”谷雨只敢在肃肃熟睡之后,这么每天的低语,他想知道答案,却不敢真的问给肃肃听,太过折磨。 肃肃睡了个好觉,眨眨眼清醒了过来,测过头就见身边长发垂下的美少年,心情格外的轻松。谷雨并非她见过最美的少年,宫里的美人太多,大臣家的孩子也多是美人,那些美少年多是妖娆,多是艳丽,要么就是英武挺拔,贵气十足。谷雨在这当中容貌只是中上,可渐渐的这些年长下来,气质竟然越发的干净,笑起来如暖玉,说话起来如清泉,静下来好似一幅美人图,动起来却又似风中竹叶,极雅极清。 “不会哪天来个老和尚把你弄去当徒弟吧。”肃肃伸手抱住谷雨的腰,在他怀里蹭了又蹭,调侃的说道。 “奴才可做不得脱离凡尘。”谷雨张开双眸,摸着肃肃的发丝,好笑的说道。 “那是,你要伺候本宫一辈子。”肃肃见被当事人听见了,脸皮极厚的说笑道,也顺势爬了起来。 谷雨眼神微暗,肃肃背对着他,亵衣经过一夜的磋磨早就凌乱,肚兜的带子露在外头,香肩半露,长发垂在床铺之上,还是个孩子,可又慢慢不像个孩子了。 “姑娘总是这样,也不怕着凉。”谷雨起身先将肃肃的衣着理好,然后又简单的梳理了一下肃肃的长发。 “谷雨。”肃肃看着他忙活,自己则无聊的摸着他的长发,少年的领口也是敞开,白嫩的肌肤泛着粉色,看上去好让人想摸。也许是太熟,也许是肃肃一时心血来潮,她还真的将手探入到他的亵衣里,果然滑嫩又富有弹性。 “姑……姑娘……”谷雨只觉着全身都要烧起来了,被她小手摸过的地方滚热发烫,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往□涌去。他想要跳开却又怕肃肃生气,只能这么僵硬着,微微颤抖。 “呃……抱歉啊。”肃肃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尴尬,赶紧抽回手。她暗骂自己睡糊涂了,这又不是前世那帮子一起玩音乐的糙男人,开开玩笑拍拍打打怎么滴都行,人家才十四岁,还是虚的,她怎么就能够辣手催草了?说不得人家心里还觉着自己有什么怪癖呢?肃肃懊恼不已,其实她是真的纯粹的想要看看十四的少年肌肤如何的嫩滑,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不是犯了花痴……不过估计她这么说了,谷雨也不会相信,真是老脸都要丢尽了。 肃肃看准了机会趁机溜了。谷雨则全身发热坐在床上,他悄然按住心口,忍住双股间那一*的胀痛,慢慢闭上了眼睛,哪怕不能忍也要忍住,现在如此,往后等小公主长大更要如此,只要他能在她的身边,他怎样都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四心:(→_→)肃肃,你男人要憋成忍者神龟了。 肃肃:没关系,我男人要是不能用了,本宫正好可以开后宫。面首可以成搭批发有木有。 四心:〒▽〒糙公主,你这么没有节操,你麻麻造么? ☆、第三十三章 “谷雨,谷雨?” 谷雨立刻回过神来,略带尴尬的看着安鑫道:“什么事儿?” “这几天都看你魂不守舍的,怎么了?是小殿下……”安鑫原本还在玩笑,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的说道。 “小殿下无事。那个……鑫哥儿刚刚说什么?”谷雨不想扯的太多,更不想自己心里的那点念想被安鑫知晓,便岔开说道。安鑫要比他大两三岁,之前为了害怕有人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凡事用鑫哥儿这个代号做掩饰,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我说近来京城好像有异动,就连关外都不太平。”安鑫只好重复一遍。 “你之前不是说皇上身体不适么?”谷雨这才打起精神,专心道。 安鑫心事重重道:“最近军营蠢蠢欲动,连原虎都常常不在军营,听说也是去外头打听消息了。” “已经这么严重了?那唐刺史呢?”谷雨放下手中的毛笔,凝眉道。 安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似乎没有一点动静,我爹那里也没有传来消息,也不知道这次八皇子……” 如果真是八皇子登基了,那小公主怎么办?宝寿公主现在人在江南,已经几年没回京城,若是八皇子真要追究当年生母之难,小公主会不会……被连累。 “既然关外不太平,难道没有派人出兵么?”其实比起京城之事,谷雨更紧张这个,按照晏朝的版图,梅都在京城正上方,离着关口也不算远。尤其是近些年来胡族动作频繁,到是令人隐忧。 “选将之事似乎还没有定论,不过很快恐怕就会有个结果。”安鑫说到这里,年少的脸上同样露出沉重之色,他爹跟着刘刺史手里同样有兵权,这万一卷入夺位之战里头,就怕安家不能全身而退。若是再想深一些,估计父亲就是想到了会有今天,才让自己留在军营之中,哪怕安家一家全毁,也有他偷偷安存与世,以待东山再起。只是,这真的不是他所想要的。 夏日雨季未过,就算是肃肃这样待在圈禁地里的人都听说了今年旱涝灾害的严重,再加之皇上病重,夺嫡之事几乎一触即发,各地换领导人都跟换衣服似的,今儿这位皇子手下的人占了便宜,明儿那位皇子的手下就要落了马。就更别提那些被抓被囚被斩的人,腥风血雨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半途而终。 不过这些对于敬宜小公主来说,都太过遥远,由于原虎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守军的人心也开始松散,相对于里头的人来说到是件好事,大家大多关心的是食物的保存啊,衣料还够不够以后做新衣啊,家里有孩子的就该想着日后给孩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啊。这里头最急的恐怕就是谢氏,她女儿今年已经十三了,眼瞅着就是大姑娘了,可是等到现在京城里都没人来消息,这万一一拖拖过了十五,婆家还没找到,难不成就真的要留在圈禁地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娘,你莫急,女儿还小呢。” 李秀如自从前些年发生那么多事后,心渐渐沉寂下来,人也越发的沉默。她很想按照母亲所说成为父亲最能看中的长女,可是事实上,父亲四年来从没有出现过,就连一个纸片都没有送来过,她心里早就当父亲已死,也只有母亲一人还整日抱着幻想活着,还当她是当年东宫的侧妃,自己还是当年的东宫皇长女。 她不如嫡妹,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这四年来她到现在还学不会纺线,这其中固然有母亲的缘故,害怕她伤了手将来嫁人被人歧视,可是嫡妹呢?明明都是公主了,不但纺线织布,还会裁衣缝袜,最近听说连刺绣都上手了,圈禁地里好些有手艺的宫女都与她相熟。明明有希望在十三岁被接回京城,她还学这些干嘛。不由得她又想起肃肃之前说过的话,在什么地方,就要懂得入乡随俗,只有放低了自己,才能过的满足。是不是当年她放□段,也会如嫡妹那样过的快活。 “放心,娘亲绝对不会放弃的。”谢氏发狠的说道。 李秀如只是苦笑摇摇头,罢了,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就在这次大家都以为皇上只不过是病重,总能再拖几年的时候,丧钟出乎意料的被敲响了。 冬季里总是让人恨不得天天窝在被窝里,肃肃觉着自己就是种冬眠的动物,更何况现在原虎不在,谷雨也不会有人催着出去做工,两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享受着温暖,那是再舒服不过的了。只是肃肃刚打了个哈欠还准备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外头阵阵的钟声让她吓得清醒,整个人靠进谷雨的怀里道:“小……小谷子,什么声音?” “皇……皇上驾崩了。”谷雨同样也是一脸茫然,前阵子不是听安鑫说皇上大好了么? “不可能!”肃肃腾地坐了起来,满眼不信道:“怎么会死了呢?他才五十出头,怎么会呢?” “冷静点,冷静点!姑娘!”谷雨马上爬起来将肃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饶是他满肚子的想法,却不知要如何安慰怀里的少女。 “怎么办,怎么办啊,要是换了人做皇帝,谁还会顾及宝寿姑姑,谁还会顾及我是不是他的血亲。”肃肃想到之前八皇子登基的传言,心慌的不知所措道:“万一……万一也让原虎一把火烧了我们怎么办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报复,只需小小意外,就算知晓新皇不想养这些人了,可谁敢质疑。不过一个有封号的公主,烧死也就没了,或者让她们统统上吊,最终来个因受不了先皇驾崩的消息,一同殉葬了,谁想知道真相,谁会理解这些被关在圈禁地里不为外人所知的女人孩子们。就连史书上也不过是敬宜公主十岁——卒,别说她叫什么名字,连怎么死的估计都不会写上去。在未来的年代她们可能只是白纸上的一行黑字,可在眼下这个时代她们却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人。 “不怕,不怕……不会那样的。”谷雨有些心疼的搂住肃肃,想要给肃肃信心,也想给自己信心。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呢?他能带着肃肃逃出生天么?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人是毫不关心,似乎已经被时间磋磨的麻木了,而有些人则与肃肃一样提心吊胆的活着,更有人豁出血本似的想要打听外头的消息。 “娘,你干嘛又拿钱给庄氏,她都拿了好些钱走了。”李贞如只觉着自己的嫁妆在一天天减少。 “傻丫头!你懂什么。”崔氏将门窗口看了一遍,又重新添了些柴火才道:“这是险境也是机遇。” “娘是什么意思?”李贞如好奇的走到母亲身边坐下道:“难道皇上驾崩与我们有什么好处?” “快闭嘴吧,口没遮拦的。”崔氏嗔了女儿一眼,才小声道:“我前儿听说有好些官员落马。” “那关我们什么事儿啊?”李贞如一时未能领会,眨着眼睛困惑道。 “说你傻你还不信!”崔氏隐隐有些兴奋的拉着女儿的手道:“你舅父一家并未因此蒙难,可见是个稳的。” 李贞如一听舅父就来了脾气,不满道:“再稳有什么用,还不是让我们进了这等地方。” “那可不一样。”崔氏不赞同的摇摇头道:“那时候你爹虽然被废,可后头还有好些老臣支持,如果不是半途中出了事儿,很难说能不能再回京城。如果当真你爹能东山再起,那么我与你爹和离,日后还有什么好?” “娘的意思?”李贞如瞪大眼睛,心里也有了一些期许。 “现在只等等看,看谁登基,女儿啊,你瞧着吧。”崔氏颇有些得意的扬起了下巴,想想最近得到的消息,又忍不住和女儿道:“你可知晓,今儿庄氏虽然从我手里拿了银钱,却只是上次的一半,这是为何?” “她好像是去找吴氏打探消息吧,莫非她自掏腰包?”李贞如试探道。 “只对了一半。”崔氏捏着帕子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那是因为她和吴氏都有了忌惮。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舅父在京城里怕是有了一番作为,只要手段够高明,待到新皇登基又是用人之际,你舅父怕是会平步青云。” 李贞如还是觉着有些不真实,便喃喃道:“那万一舅父不要咱们怎么办?” “哼,你舅父是为娘一母同胞的亲大哥,自小与为娘感情就好。再说你舅父又不是蠢人,只要为娘出去了,那就是彻底和太子划清了界限,等你再嫁出去,新皇便会对你舅父更放心几分。”崔氏仿佛心头大石落下一半,整个人都焕发了活力。 李贞如也觉着这事儿靠谱,可高兴到一半,又忐忑道:“那爹他……” “你爹他指不定早就投胎去了。”崔氏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为娘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你,旁个人都无所谓,再说了,如果新皇登基,就算你爹诈尸也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_→)皇上老头死了,这次女主能出去么? ☆、第三十四章 “我哥当年判案收监了一县令全家,后来那家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和我哥搞到一起,弄的我哥官也不做了,爹娘也不要了,亲也不结了,带着那个女人就跑了。结果呢?我爹被我原来那个未来嫂子家参了一本,官也丢了,人也没了。我哥还自以为找到什么真爱了呢,其实人家女儿压根就是来报仇的!弄的我们一家死的死官卖的官卖……”坐在东头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愤愤然道。 “那……你哥呢?那个女人呢?”坐在她旁边的宫女小心问道。 “没事,我都能说出来了,说明早就不在乎了。”这个宫女无所谓的说道:“我哥恐怕现在在宫里哪个角落当太监吧?至于那个女人,哼,现在估计是哪家大户里的姨娘吧。” “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话本上那些都是骗人的。”坐在西头的另外一个宫女皱眉道。 “可不是骗人的么。什么才子佳人,也难怪我在家的时候,母亲老不许我看这些,现在你看我们家?好好的官家子,变成一辈子的奴才。我爹当年在世的时候还夸我哥什么青年才俊,生而早慧,呸!他现在在下头不定怎么后悔呢!”说到这里东头那宫女显然有些激动。 “还是老话说的好,什么锅配什么盖,门当户对才是真的,至于那些什么情啊爱啊的,不过也是一时,过了也就过了。”西头一位年纪稍大的宫女说道,她在宫里看的多了,真正能登上太后位置的,无不都是家族争气的,很少小门小户的女子可以母凭子贵爬的很高。 “那不也有穷家子和富贵妻白头到老的么?”一个年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宫女疑惑道。 “那也是少。这年头有良心的男人不多。”年纪稍大的宫女放下手中棉线,笑着摸着身旁小宫女的发髻道。 “说那些干嘛!咱们这辈子说不得就要做一辈子老姑娘。”坐在北面的一个高个子宫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这个消息才叫真格的。” 众人顿时不解的看着她。 高个子宫女嘻嘻一笑,低声道:“听说,太子怕是要出山了。” “什么出山说的跟土匪似的。” “太子难道没死啊?” “你这消息哪里来的?” “……”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关注感情方面的问题,都将注意力放在这条不知真假的消息里。 临着这圈人不远处有个正在专心纺线的宫女,听她们越说越大声,便站了起来,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宅子。直到马氏的住处走了进去,然后帮着马氏照顾孩子,还顺便将太子的这条消息告知马氏。 马氏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敬宜公主的宅子里去,于是,不大功夫,肃肃也知晓了这条消息。 “我爹出来了?”肃肃疑惑的看向谷雨,不信道:“不能吧,小金子也没消息过来啊。” “确实没有消息传来,这消息瞧着也不那么可靠。”谷雨再不是当年那个一听到宝寿公主前来,就激动的把什么都忘记的小孩子了。他更能沉得住气将事情在心里好好过一遍,再做分析。 “怕是因为皇上驾崩的缘故,人心都慌了。”肃肃其实心里也有点点小的期盼,但可惜还没怎么燃起就被自己掐灭了。 谷雨点点头,只是有点担忧道:“姑娘能这么想,却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想。” 肃肃侧过头看他,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就连她这样的都有些浮动,更何况这帮子早就被关了几年的女人们,没疯已经不错了,这要是再告诉她们有机会出去,且还是她们的丈夫要归来了,那效果……啧啧,简直太可怕了。 “其实奴才更担心胡族。”谷雨又从安鑫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他总觉着心里头那么的不安定。 “怎么了?不是说派兵去了么?”肃肃这些年也跟着谷雨学了不少,至少她那笔烂字算是及格了,除此外,画画和琴到是还算小有天赋,毕竟她前世这两样都沾过,虽然她后头拐去搞乐队了,但音乐总是有共通之处,再说她本就是学古典乐开头的,到是棋这玩意……她决定以后都拿来当五子棋下。 谷雨想到安鑫说的并不乐观,心情就有些沉重。他抬头看着朗朗青天,这样安宁的日子真的可以长久么。 一点点希望之火,那真的可以燎原。圈禁地里的女人们就跟疯了似的,尤其是良悌以上,那是好衣服也穿起来了,平日生活也摆上谱了,不但要求身边的人重新喊起了娘娘,还整日幻想着太子荣登大宝她们都算有功之臣,将来可就不是什么太子妾室,而是宫里皇上嫔妃了,她们到要看看那些和太子和离的女人们还有放弃她们的家族到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圈禁地里的主子们都如此了,更何况她们身边的宫女,原本各个都被管的跟个鹌鹑似的,现在居然也敢和守军来收棉布的人呛声了,就连不是她们身边的那些“编外”宫女们也开始想着法子向各位主子们表忠心,原先那些恨不得和太子撇开关系的侍房宫女最近也变得没羞没臊起来,就光肃肃外出听到的,就有好几个版本《我和太子不得不说的故事》。圈禁地里的一潭死水,似乎再一次的散发起了活力。 一开始,肃肃还以为这样的势力起码吴氏会跳出来管一管,甚至原虎也能出来讥讽几句。然而接下来不但吴氏缩了,就好似守军也变得散漫起来,整个局势居然真的好像朝着女人们幻想的方向去了。 “你看看,娘说的没错吧,你爹是什么人。”谢氏找出自己藏起来的金饰往头上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道:“我看看那些守军还敢欺负咱们,等你爹当了皇帝,你就是名符其实的公主,哎呀呀呀,亏好没想请拖吴氏给你的婚事探底,不然万一嫁给个商户什么的,亏大了。” 不同与谢氏的得意,李秀如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手里水色的帕子,好像真的是等到了她一直想要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就不那么兴奋呢?宫里她到了这里就想回去,在这里既没有吃也没有喝,日子苦嗖嗖的,还要拿着积蓄让旁人织布上交算人头,冬天冷的人几乎整夜整夜的没法睡,一想到自己没有着落的婚事,就恨不得现在马上有人提亲自己嫁出去。只是,她爹,真的要做皇帝了么?还是,这只是她的一个梦。 “你别怕,到时候让你爹给你挑个最好的驸马。”谢氏一头的金饰,仿佛又回到了在宫里的时候,她走到女儿身边,拍拍她的小手道。 李秀如想说,这消息不准确,想说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呢?想说……很多。但她看着母亲异常明亮的眼睛,只能沉默的点点头。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一直靠父亲还在支撑着自己,她不想打碎母亲的梦。 崔氏也同样欢喜,可她却又陷入两难。拿着手里的信,崔氏看着女儿叹了口气道:“这是你舅父让人送过来的。” “提到我爹没?我爹什么时候来接咱们?”李贞如显然也相信了那个传言。 “没有。”崔氏摇摇头,有些郁闷道:“可能信来的早,你也知道从京都到咱们这里陆路要几乎半年,水路也要三四个月,中间有什么变化为娘也不知道。” “那说的啥?”李贞如兴致缺缺的说道。 “和为娘想的没错,你舅父打算新皇登基,就接咱们出去。”提到这点崔氏还是很高兴的,她的兄长并没有忘记她,和她入圈禁地之前说的完全一样。这样,有了家人做后盾,日后还怕什么? “那怎么行?我爹都要当皇上了,娘您和他和离?”李贞如跟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的母亲。 “什么眼神!”崔氏拍了女儿一下,不满道:“那消息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关键是娘这信怎么发!” 说不去吧,要太子没当上皇帝呢?这不但伤了兄长的心,还浪费了一次天大的机会。可说去呢?兄长真来接了,太子登基了……亏大了! “我反正不去舅父家,我等我爹来接我。”李贞如赌气的走了出去。她更愿意相信她爹能当皇上,这样她就是公主,可是要是被舅父接走,那就是个孤女,以后能嫁给什么人?她现在已经全然想不到之前为了想要出去,连宝寿公主那样飘渺的目标她都想争取。 “三姐……”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李贞如先是露出一丝不耐,随后却笑颜如花道:“五妹妹。” 李敏如激动的两眼放光道:“听她们说爹要来接我们了?” 李贞如干咳一声,笑道:“只是传言做不得准。” “哼!等我爹来了,我要告诉他,李肃肃那个小贱人,她怎么虐待我的。当初那贼人怎么没把她毒死!”李敏如很显然已经听不进李贞如的话,只一心幻想着太子来了,为她做主,把她这些年受的鸟气全给她解决了,“对了,还有守军,居然不给我燕窝吃,不知道我一日不吃燕窝就睡不好么……” 真是个蠢货,李贞如表面附和,内心却鄙夷着。就算太子来了,人家敬宜公主也是嫡公主,你李敏如算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圈禁地第二次人心浮动。其实比宝寿公主那次来的还要不靠谱,但是人已经被憋的狠了,只要是对她们有利的,什么都愿意相信。 ☆、第三十五章 据说皇上的葬礼办的格外奢华,据说京城的百姓统统都跪在皇陵的沿路,只为感怀这位千古难得的明君,据说皇上去的那一日电闪雷鸣,犹如老天都为其哭泣,据说…… “都是杜撰。”肃肃窝在床上懒懒的说道:“葬礼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那死鬼祖父绝对不是什么千古明君。” “姑娘!”谷雨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公主,那是她亲祖父好不好。 “我懂,我懂。”肃肃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出去绝对不会乱说。” 谷雨无奈,只得将目光重新放在手里的书卷上。 “哎,我说小谷子,你整日看书不烦么?”肃肃翘着脚,无聊的说道。她还真没见宫里人哪个那么爱看书的,尤其是小太监。也不是说她歧视太监,实在是宫里的太监太忙,就算近身伺候的也多是挖空心思想要讨好主子,就拿祖父身边的淑妃来说,她跟着的大太监就说的一嘴好故事,不论宫里的宫外的,肃肃觉着恐怕外头的说书先生也没他说的好,可是要论起其他,什么关于史记啊,圣人书啊之类的那是一窍不通。莫非小谷子这是想博览全书,想当晏朝最有文化的小太监。 谷雨再次抬眼看了看肃肃,轻轻叹了口气将书重新放,然后解开外袍上了床钻进肃肃热乎乎的被子里。 “姑娘这是闷了?”如果要是平时,他家小公主绝对会自己捧着一本书,直到他上床睡觉都不会撇他一眼的。 “没……”肃肃滚进谷雨怀里,她只是觉着有些累,近来看多了深井冰一样的女人们,天天好像太子的马车就会出现圈禁地的大门口。日子也不好好过了,整个心都浮躁了,曾经宫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暴露出来了,可是她们却好像拒绝相信太子根本不会出现。 谷雨吹了灯,躺在肃肃身旁,用体温护着肃肃的小身体。冬日又到,每年圈禁地里生命的消失怕又要悄然的开始了。 夜已深沉,屋子里就剩下谷雨与肃肃入睡后的呼吸声。根据往年经验,窗户除了前头一扇留了点缝隙外,靠近床的这头从来都是用厚棉压住。也亏得谷雨多年来并没放弃练武,耳力非凡,不然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夜里,恐怕压根听不到有人在外头拍打窗户。 “谁?”谷雨爬起来给肃肃压好被子,然后慢慢走到窗户边小声问道。 “谷雨,是我!”安鑫的声音伴着北风听起来有点僵硬。 谷雨重新回到床边将帐帷拉紧,然后打开厚棉帘确认了外头真是安鑫后,才打开窗户让安鑫进来,只是没想到,进来的除了他还带了个孩子。 “这是……”谷雨不解的看着安鑫怀里那个睡着了的孩子,脸色已经冻得发紫,被人用棉衣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瞧着大约*岁的样子。 “咳,你能容个地方让这孩子睡一下么?”安鑫跺跺脚,冻得牙颤道。 “柴薪有限,整个宅子就这间屋子里生了火。”谷雨为难道。 安鑫拿眼去瞟肃肃所躺的大床,那床上似乎可以睡下两个人。 “想都别想。”谷雨眯起眼睛,他绝对不会让不知来路的人上他和公主的床。 安鑫欲哭无泪,他怀里的只是个孩子,而且身份也不见的低到哪里去。 “外头有个软榻,你放那儿吧。”谷雨见他执意如此,就只好收拾出肃肃白天看书的软榻,只是被子是从箱笼里找出的旧被子,还是他曾经盖过的,至于小公主的被子,他是拿都不会拿的。 将孩子放下,脱了衣服还盖上了被子,安鑫大舒了一口气坐到桌子旁,尽量压低声音道:“给我来杯热水,差点没冻死。” “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进来的?”谷雨从旁边红泥火炉上烧热一壶水,然后给他倒上。 “别提了,一言难尽。”安鑫龇牙咧嘴的喝下一杯水,才道:“我是唐刺史安排进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唐刺史都不闻不问怎么会找上安鑫,难道说他们之间暴露了? 安鑫一眼就看出谷雨的不安,忙道:“这事儿是我那顶头上司找来的事儿,没发现咱们的关系。” “这孩子哪来的?”谷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嘿嘿。那个……”安鑫也觉着有些难以启齿,本来小公主的爹和那位小祖宗的爹生平就不对付,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求到人家公主头上,这往后要在一起,还指不定谷雨怎么难做呢。 “说吧,这孩子莫非要留在我们这里?”谷雨本能的就是一脸不乐意,他和肃肃住的好好的,突然多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哎……”安鑫也知道不说清楚,指不定他今晚就要带着那个小祖宗被赶出去,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只好坦白道:“那是八皇子的嫡子,一路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才到了梅都,如果不是我去接的他,恐怕这会子他也死了。跟着他二十多个护卫为了掩护他进梅都,统统都死在官道上了。” 谷雨听到这儿头都大了,八皇子的嫡子,还被人追杀,这不是惹火上身么? “谁那么大胆敢杀八皇子的儿子。” “八皇子都自身难保了,更何况他儿子。”安鑫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敬佩还是惋惜,“胡族来犯,晏朝屡战屡败,眼瞧着都要打到京城了。就在老皇上驾崩后,这么重要的时候,八皇子居然不顾众人劝阻,想要披挂上阵,赶走胡族,以保我晏朝江山。谁都知道,只要他走了,其他皇子就都有机会了,还很有可能这些皇子会在背后下他绊子,让他有去无回。可是他还是去了……” 谷雨听得心里一阵难受,原来一直放着唐刺史,毕竟那是八皇子的娘家人,终归宫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清楚。却没想到八皇子即便在宫里和太子关系不好,后来也没真的为难他们。到是这一次,明明国家都处在危亡之中,那帮子皇子还在想着你争我夺,也只有八皇子这样的大英雄才会将一切抛掷脑后,一心护卫自己的祖国。他的儿子……收留似乎也没那么不能容忍了。 “八皇子府是不是出事了?”这话不是谷雨问的,帐帷里清清亮亮一个女生缓缓问道,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小人参见殿下,殿下万安。”安鑫立刻站起身冲着帐帷内行礼道。 “免了,说吧。”肃肃抱着膝盖坐在帐帷里,眼睛大大的看着透光的帐帷,晏朝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么? 安鑫不敢坐着说,便弯着腰回道:“八皇子一走,八皇子府就被人围了,说是害怕八皇子通番卖国,要拿八皇子的家人做人质。八皇子妃无法,便让家人带着护卫偷偷将唯一的嫡子送走,可是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声走漏了,连连遭到暗杀,如今,带小公子来的人已经都死光了。” “都是作死的人呢。”肃肃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了。人家八皇子连皇位都不要了,为了这么些个蛀虫上阵杀敌,他前脚走这帮子垃圾后脚就把人家全家围上了,这不是有病么?不作死就不会死! “殿下!”安鑫突然跪下道:“小人知晓八皇子与太子之间曾经有过间隙。可是如今八皇子为国将生死置之度外,小人恳请殿下收留八皇子的骨血,给他留个后吧。” 肃肃闭了闭眼,想笑,可是眼眶却酸涩的很。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人来求她救一命,原本快要将人逼疯的圈禁地居然变成了避难所,这要放在昨天她都不会相信。如果八皇子真的死了,那他的家人……这嫡子恐怕就真的变成了最后的血脉。 “说起来,那也是我堂弟,自家人不必见外。” 安鑫大舒了一口气,笑着道:“放心,没好处咱们也不能干,唐刺史是小公子的表叔。吃喝拉撒总不好让殿下承担。” 谷雨也露了笑,如此最好,反正人家也不会查到圈禁地里来,再说外头那些守卫也不是吃素的。有了唐刺史的保证,说不得日后他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那到是好事。”肃肃同样也想到这点,拿看守他们的守卫当保镖用,当真十分新鲜。 “那你要等小公子醒了之后,把事情说清楚,不然要是闹出事来,我们也遮盖不住。”谷雨想了想,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他对皇家的少爷小姐们都没太好的印象,除了他家小公主懂事可人外,其他各个都像小坏蛋,幼稚冲动的可怕,再说他们这里突然多了个人,要怎么对外头解释,难道说大变活人? “你说,我要和小公子说,让他装成太监……他会怎么样?”安鑫慢慢站起来,摸摸后脑勺笑得格外难看道。 谷雨轻笑,撇了他一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这下可怎么办啊!”安鑫用粗糙的双手将脸搓揉的不像样子,恨不得连头发都拔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多加一人,会越发热闹吧~~ ☆、第三十六章 李孝琰睁开眼睛眨了又眨,旧木的屋顶依旧在他视线前方,梦中严肃的爹爹和温柔的娘亲皆已不在,身下只是普通的细棉床单,再不是他平日喜欢的丝质锦缎。他在哪里…… “你醒了?”旁边传来的声音很是悦耳,干净带着暖意,与他爹微带浑厚的低音不同。 转过头去,李孝琰先还是有些迷茫,再一见那说话的少年,一身月白的长衫,身材匀称,眉若远黛目若藏星,密密长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极为温柔,尤其是那微微弯起的唇角,亲切的犹如他的亲人。只是这少年周身气质太过飘渺,犹如落地谪仙,纯得只会让人心生敬仰,到生不出半点亵渎。 “是仙人么?”李孝琰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噗!小谷子,我都说了哪天要是有个老神仙来收你做徒,我都不奇怪。”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柔软糯,一个少女从那少年身后走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姑娘……”那个少年很显然对那少女无可奈何,到是那眼神有什么浓得化不开的东西,让还是孩子的李孝琰看不明白。 “你叫李孝琰对么?”肃肃瞧着躺在软榻上的孩子正一脸的迷茫,不由软声道。 李孝琰揉揉眼睛,忙坐了起来再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天上仙境,分明就是一处不算太好的民宅。 “你们是谁?大胆!你们知道我是何人?你们……”李孝琰看着谷雨那清澈的眼神,突然说不下去了。 “臭小子!”肃肃忍不住轻拍了他一下头,刚刚明明还很萌呢,这会子居然还和她摆起架子来了,“我是你堂姐,敬宜公主。” 李孝琰这才回忆起昨夜大雪纷飞,身后一群穷凶极恶之人一直追在他们的身后,看着那些一直追随保护他的护卫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他红了眼眶,撇过头不想让人看见。看来他是到了梅都了,也按照家人的安排进了太子的圈禁地,他堂堂八皇子府上的嫡公子居然落得的个和罪民一起被圈禁的下场。这让他爹知道了……对了!他爹! “堂姐,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我爹,我爹他居然去边关了,那是有去无回啊!堂姐!!”李孝琰从软榻上跳起就抱住肃肃大喊道,也顾不得他什么公子的尊严,他只要想到父亲会战死沙场,心里就害怕的不知所措。 肃肃抱着他,胸口也觉着堵着慌。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同样是皇族的血脉,有人选择在皇城里为了把破椅子争得你死我活,有人选择美酒美人醉生梦死,自然也有人选择保卫子民,马革裹尸,无愧于天地。她是小女子,做不到力挽狂澜,可她能做到的却是保护好这个同样流着皇家血液的堂弟。 “八皇叔是真英雄。”肃肃鼻子很酸的说道。 “那是!我爹是大英雄,我爹顶天立地……”说着说着,原本还强忍的泪顺着李孝琰小小的脸颊往下流,他其实也明白,求堂姐根本没用,如果堂姐有办法也不用囚禁在此。他只是……只是想要一点希望。 看着桌上的饭菜,李孝琰嘟着嘴,这样的东西堂姐居然吃了四年,简直不能想象。那是什么红兮兮的伴着黄色的东西,这个又是什么白白大叶子配个肥腻腻的不知道什么肉。 “别不知足,你知道在梅都这个季节能看到番茄就跟南方吃到雪蛤一样稀奇。”肃肃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放在自己碗里,酸甜可口可下饭了。 李孝琰揉揉肚子,一天一夜没吃,也真是饿了。无奈之下夹了点番茄炒蛋,小心的吃了点点,发现味道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吃,便大口吃了起来,至于那盘子白菜炒腊肉那是一口没动。 谷雨看着李孝琰的表现,突然回想起他们刚到圈禁地时的情境,那个时候小公主还不如李孝琰大,可是非但从来没有嫌弃过粗茶淡饭,反而自己动手去做,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够马上接受现实。想及此他心疼的夹了一筷子腊肉放在肃肃碗里道:“吃点肉,冬天天冷。” 肃肃嘻嘻笑着,大口吃掉,堂弟不爱吃这个正好,腊肉腌制风干之后,就连肥肉都变成了透明的,炒上大白菜那真是冬日的美味。 好容易勉强吃饱了之后,李孝琰这才想起他从洗澡换衣到现在坐着吃饭,居然没有在堂姐这里看到一个宫女,甚至连太监都没见到。难免奇怪道:“堂姐身边的人呢?” 肃肃随意一指谷雨道:“就他啊。” “不可能!”李孝琰差点被米饭呛着,干咽几下才道:“他是太监?” “恩。”肃肃又吃了块腊肉,美滋滋的点点头。 李孝琰差点把筷子扔了,他还以为谷雨是圈禁地里的大夫或是护卫什么的,怎么就是太监了呢?他在宫里见了那么多人,尤其是祖父和各位皇子身边的太监,不是老的一脸褶子,就是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再看谷雨……李孝琰忍不住再看了两眼,好想问仙人你入宫当太监,你家师尊知道么? “咳咳……”肃肃不经意瞟见李孝琰那如遭雷击的表情,差点没吸进米粒卡死自己,只能一边憋笑,一边捂住嘴,害怕米饭喷出来。这孩子实在太逗了,什么都挂在脸上,笑死人了。 谷雨被弄的耳朵发烫,只好起身给肃肃倒了碗汤,小心一口一口给她喂了,生怕她再噎着自己。 李孝琰见谷雨动作娴熟,也有几分宫里太监的习惯,这才真的相信,这不是哪片云彩上下来的神仙,而是真真正正堂姐身边的太监。再回忆自己身边从小跟着的太监,虽然不至于留着清鼻涕,也是一团孩子模样,长得又圆又矮,偏偏母妃还说什么长得福气,福气个屁,这刚出门就为了掩护他死了,这辈子是肯定再见不着了。 肃肃见他又是一脸落寞,知道他肯定是想起家里的事儿,到不好多问,省得他伤心,便故意咳嗽一声道:“为了防止你被人发现,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你就一直住在宅子里哪里都不去,来了人也避着。要么,就是假冒太监,做谷雨的小徒弟。不过我话说回来,如果第一条路你被人发现了话,你就必须假冒太监,否则,出了事儿我们也帮不了你。” 李孝琰张口想说他堂堂小男子汉怎么能当太监,可随即想起昨天死在大雪夜里的护卫,他们一同往北,路上同甘共苦,只为了保他平安。如果他要是执意任性,他还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太监就太监,反正他还小呢,以后的如果能出去,谁知道他待在圈禁地里做过假太监。 “好,我……我假装太监。”李孝琰咬着牙道。 肃肃原本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应下来了,看来灾难总会让人成长,哪怕成长的过程如此惨痛。 “还有,这宅子里的家务平日里就是我和谷雨在做,既然你来了,你就要分担一部分。”肃肃假装没看到李孝琰睁大的眼睛,继续道:“谷雨有时候要被分配到军营帮忙做做文录什么的,所以饭菜大部分是我来做,柴火什么的是谷雨从外头弄来劈好,再给我们烧热水之类的。至于你,你应该只比我小一岁吧,我也不指望你干什么了,每天把房间里的地面扫扫,还有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那你除了烧饭还干嘛?”李孝琰想过会来圈禁地的生活,顶多是吃差点,睡差点,可是什么都需要干,这都是下人干的啊。这些东西哪怕是就是八皇子府那也是粗使下人才做的活,他们可是皇室子孙…… “我需要纺线织布,不然你以为吃的哪里来?都是我和谷雨上工得来。”肃肃并不想告诉李孝琰他来了之后,唐家会给一定的补助。皇室的孩子虽然经受各种勾心斗角,但是说实话本性太傲,宁折不弯,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给这孩子板板性子,让他知道民间疾苦,也多一份耐心。 “这……太……”李孝琰想耍赖,想不做,想像在家一样发脾气。可是在这里,除了堂姐就只有一个太监,谁会管他…… “小公子还是想想八皇子府吧。”谷雨虽然笑着,可语带残酷,一下就击中了李孝琰原本就脆弱的心。 “好!我做!”李孝琰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泪,既然连堂姐这样的金枝玉叶都能做,他凭什么不可以,只要能活着,他说不定还能看到娘,还能看到爹。他现在人小,只等他长大,他还要回京城去的。 “那好。”肃肃略带欣慰道:“以后,你就是小琰子,是我敬宜公主宅子里的小太监,是谷雨身边的小徒弟。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之前在太监所里年纪太小,现在大了,才被要过来服侍的。” 反正太监所里的太监那么多,年纪小的也不在少数,再说四年前的话小琰子才五岁,大家都不会在意,也不会去查,只要别给原虎盯上,事情很容易掩盖过去。 “那……我晚上睡哪儿?”李孝琰想起自己之前睡的软榻,他其实更想找个床睡。 “软榻!!”肃肃和谷雨几乎异口同声。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小琰子发现堂姐和太监哥哥睡在一起四年了,会是什么表情?——(!!) 多了一个人,小谷子的秘密能保住么? ☆、第三十七章 李孝琰想不明白为什么软软的堂姐要和一个太监同床共枕,如果说冬天太冷的话,那么他也可以啊?他年纪比谷雨小,又是堂姐的血亲,身份还比谷雨高贵,凭什么谷雨能睡床,他却要一个人睡在软榻上。 “堂姐,要不让谷雨睡软榻,我陪你睡床?”李孝琰凑到肃肃身边看着她纺线,小声说道。 “你一个人睡不好么?还是夜里太冷了?”明明火盆离他最近,软榻上也垫厚了褥子,汤婆子早早灌好放在被子里捂热,以李孝琰身高,躺在软榻上绝对不会难受。到不是说肃肃不愿意和李孝琰同床,大家都是孩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可实在屋里的床不够大,两个人睡在上头正好,再多一个就显得挤了。可若是让谷雨去睡软榻,他身高已然超出那个范围,不说晚上会不会掉下去,就是双脚也没法平放在软榻上。如果睡一天两天还好,但是李孝琰明显是要长住,这时间久了谷雨怎么吃的消,他的身高还会长的。 李孝琰想说让谷雨睡在床边脚踏上,这在京城很普遍。但想到谷雨的气质,还有这边冬日的冰寒,李孝琰又实在说不出口,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谷公公毕竟是太监。” “那又如何?你想啊,如果我让他去隔壁睡,那又要多烧一盆炭火,多准备一床被褥,那么这些柴薪是你来劈,被单被罩是你来洗?”肃肃好笑的逗着他,并没告诉他他们不但冬日睡在一起,连其他季节都睡在一起。也许起初的时候是因为肌肤饥渴症,还有对这个环境的不安,希望有人保护,可是时间久了,她也算习惯了,有谷雨躺在她身边总觉的睡的特别踏实,不用害怕半夜有谁来杀她,或者遇到什么危险谷雨赶不及救她。至于她日后会长大,谷雨也不适合与她同睡的事儿,她暂时懒得去想。 李孝琰皱着脸,光听堂姐说的他就知道自己干不了,再想想现在家里的环境,似乎这样的安排到是最好不过了。 “堂姐,他毕竟是奴才。”李孝琰没法,可还是忠告道,他住了这么些日子也看的出来,谷雨虽然伺候堂姐非常的精心,可堂姐待他似乎也不像奴才与主子。两人相依为命有种他看不透的联系,若是谷雨能一直跟着堂姐还好,日后出嫁谷雨在一旁伺候着,但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堂姐会怎么样?李孝琰觉着堂姐人那么好,他不想看她难过。 “恩。”肃肃低下头看似专心的纺起线来。李孝琰说的她都懂,也都明白,她将谷雨当做家人和依靠,哪怕圈禁地里过的再苦,日子也很踏实。只这真的只限于圈禁地里,只要出去,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就能逼着她和谷雨重新站到自己既定好的位置上,她是公主,他是太监。甚至于日后她要是嫁人,谷雨恐怕连进主屋都要通报,眼前相依为命的生活恐怕就只能留在记忆里了。她不想变成那样…… 李孝琰说完就去屋子里收拾了,他现在也干不了什么,但至少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一无是处。 肃肃依旧坐在院子里享受午后难得的冬日阳光,似乎没主意屋子的转角处一个月白的身影站了许久才慢慢离开。 日子有了李孝琰的加入似乎有了点点不同,肃肃以往多的是谷雨在一起练字,而现在谷雨不在的时候,肃肃则和李孝琰一起练字学画,偶尔还弹弹琴。要么就是在肃肃忙碌的时候,李孝琰跟在肃肃的身边陪着她说话,说着京城,说着八皇子府,还说着他在京城的小伙伴们。时间流逝的似乎更快了……李孝琰并非肃肃在宫里时遇到的那些皇子公子们,他父亲八皇子对他很是严格,从小就要求习武,在四岁就请了先生启蒙,别人恐怕还在京城里嚣张跋扈的时候,他站在正房院子里站桩,别人恐怕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宫里打架吵嘴的时候,他正在家里读书习字。也正是因为父亲的严格,李孝琰的低调,宫里大部分人都对这个孩子不熟,也就是宫里嫡出的孩子们因为八皇子的寿宴对他有过几面外,就连皇宫李孝琰都很少会去。 不过李孝琰身上也有很明显让肃肃觉着不赞同的地方,比如太过刻板的阶级观念,比如对于人命的模糊概念,还有对于自身血统的盲目自傲等等。这些都是一个皇室子孙很正常有的表现,肃肃可以理解,却不能认同。不过她并没有想改变李孝琰什么,八皇子比她要聪明,更是土著,相信他会更懂得如何教导好自己的孩子,但同时肃肃也不可能真养个祖宗,于是在某方面李孝琰还是会慢慢被潜移默化的改变,起码冬去春来,李孝琰已经将劈柴学的有模有样,哪怕不会炒菜,可食物却再不会浪费了。 换上春装,肃肃并没有给李孝琰做过衣物,毕竟私底下唐刺史送来了不少李孝琰的生活用品,看上去比她过的还滋润。到是李孝琰对于肃肃给谷雨缝制衣物表现了极大的不满,甚至还为此和肃肃生了气,认为她自甘堕落,哪怕被圈禁了,也要有当主子的款,有着皇家人的自尊心。当然,最后的结果很明显,在肃肃剥夺了他两顿饭之后,他一句屁话都没有了。没有吃,没有喝,没有衣和房,还皇家的自尊心,连命都要没了! 谷雨从外头回来,背篓里都是近些日子的食材,他一进后院就看见李孝琰粘着肃肃说着什么,可在看到他进来的时候,便撇开眼睛,带着本能的不悦。谷雨并不在意,他只对肃肃说了一声就去了厨房,他知道李孝琰为什么从开始对他的亲近演变成现在的不屑甚至带着点点厌恶,完全就是因为是他没做到一个奴才的本分。说白了,就是他从肃肃那里得到的太多。他一直霸占着肃肃床的另外一半,他身上的衣物几乎都是出自肃肃的手,肃肃待他甚至比待李孝琰还要好,几年来清毒的汤药从来都是肃肃亲手所熬…… 摸了摸微微发刺的下巴,谷雨低下头,他也很讨厌有人夹在他与肃肃之间,这里明明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他忽然想起父亲给他留得“锦囊”,他如果一直以太监的身份留在肃肃身边,是不是周围人看他与肃肃的眼神都会像李孝琰那样呢?他想如现在这样永远下去,会不会太天真了呢?谷雨的眼神越发迷茫。 “快点出来啊!听说京城来的公公就要到梅都了!!”外头不知道是谁高声说道。 谷雨忙扔下手里的菜,跑了出去,肃肃牵着李孝琰也同样站在院中。 “堂姐……你说……你说会不会是来抓我的。”李孝琰有些害怕的说道,他还没忘记那些死去护卫的惨状。 肃肃忙安慰他道:“不可能,都说是公公了,恐怕是来送圣旨的。” 谷雨赞同道:“从京城走水路过来也差不多三个多月,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而且圣旨……” 肃肃和谷雨对视一眼,心里都有忐忑,如果不是老皇帝的圣旨,那就是新皇了?这是登基了?算算也不过是年后的事儿,到底是谁登基了? “一定是太子登基了,不然怎么会来圣旨,一定是太子来接我们了!!”外头安静了片刻,之后却爆发出更大的响动,女人们似乎抱头痛哭,还有高喊太子万万岁的。 肃肃不敢出门,可还是能够感受到屋外那些歇斯底里的女人们有多么激动,这仿佛是个天大的馅饼,只是饿的快死的人真正拿到了馅饼时,那馅饼到底只是张画,还是真正的馅饼,那就两说了。 “都疯了。”肃肃拉着李孝琰的手叹道。 “要不,奴才明日再去看看鑫哥儿,探探消息?”谷雨忍不住站到她另外一侧拉住她的手道。 “不必了,你今儿才去过,他没和你说什么,必然是没有消息,别走的太频,小心被人发现。”肃肃摇摇头阻止道。她是心里没底,她不知道圣旨来了会带来什么,真的是父亲登基的消息,还是别人登基后要弄死他们?猜不透,她的世界太封闭……不过…… 肃肃拉拉谷雨的手让他弯腰,她轻声在谷雨的耳边道:“地窖再挖深点吧。” “姑娘……”谷雨皱眉,地窖是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扩过了,装些白菜土豆什么的,也装的下,如果要是再深…… “以防万一,最好地窖下头,还有个地窖。”肃肃原本更想弄个地道出去,只是太有技术难度,万一塌方人都出不来了,更何况他们人数也不多,地道的另外一头也不知要挖到何处。 “堂姐,你们说什么?”李孝琰不喜欢自己被排除在外。 肃肃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孝琰,忽然拍拍他的头道:“不是还有个劳动力么?” 被火烧什么的,一点都不幸福,还是留个后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谷雨第一次思考太监和公主之间的关系。也是第一次考虑他们两个的相处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正常。 感谢锦瑟无端的打赏~~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 肃肃和谷雨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李孝琰没有跟着过来,肃肃还为了以防万一让他藏在自家的第一层地窖里。她回头看向身后那一群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打头的谢氏嘴角含笑,衣衫靓丽,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东宫时的岁月,只大姑娘到像是神游天外,并不在状态。宋氏拉着几乎从来不出现的二姑娘站在谢氏的身旁,端庄安静,就像和平时一样低调,只有二姑娘偶尔朝自己露出的不屑眼神,让肃肃明白她的二姐这么多年好像丝毫没有改变。 崔氏和乔氏站在一起,三姑娘亭亭玉立,举止大方,时不时还拉住冲着肃肃瞪眼的五姑娘,比大姑娘还要像个长姐。杨氏抱着十一姑娘和无子女的萧氏白氏站在一处,三人都没有交流,到是白氏不停的拿着帕子擦着眼眶,又是落泪了。肃肃再翘起脚尖往后望,马氏很主动的抱着十姑娘对着肃肃行礼,再然后庄氏和一群昭训聊的火热,到是吴氏意外的缩了,身边也没跟着别人奉承。 无视掉姜氏的白眼还有俞氏歉意的眼神,说起来好像人很多,可是肃肃知道,能活过这四年的也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三,更何况她还死了一个妹妹。转过身,肃肃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着圈禁的大门打开,她身后的人也同样屏住呼吸,远远就瞧着那明黄的仪仗由远而近。谁都不敢说话,谁都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太子!太子殿下!!是妾身啊!妾身一直在等着太子殿下!!” 不知是谁猛然间一嗓子,就好似在所有人耳边放了个炸雷,女人们统统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那个已经有点疯癫女人,可她却仿佛丝毫不在乎,整个人头发也散了,钗子也掉了,但依旧拼命挥着一块泛黄的帕子,泪流满面。 “快快!把她堵了嘴拖到一边去!别冲撞了圣旨。”谢氏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回头瞪着两个侍房宫女说道。 谢侧妃积威尚在,那个挥帕子的女人很快就被堵住嘴用腰带捆上扔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场面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肃肃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仪仗到了眼前,那明黄下的人影也越发清晰。肃肃老远看到这个人,心底就咯噔一声,此人面容陌生,绝对不是父亲身边跟随的太监。 “各位,跪下接旨吧。”那人连看都没看肃肃一眼,只双手捧着圣旨一点点打开道。 “……皇帝臣稷,敢用玄牧,昭告皇皇后帝……” 只一个开头,肃肃脑子就一片空白,这是登基诏书,按照晏朝惯例,应该只是派个人进来贴张皇榜也就算了,却没想到新皇居然会千里迢迢派个太监来宣读此诏,这是什么意思?想给太子一个下马威?还是想侮辱太子的家眷给隐藏的太子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肃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登基的不是八皇子,也不是六皇子,更不是十皇子十一皇子,竟然是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九皇子。谁都没有想到,不,也许母亲曾经想到了,当年九皇子还未成年之际,母亲就曾说过祖父待九皇子与别的皇子不同,只是大家都当是个笑言,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就是这个笑言,在几年后,被证实了。 父亲没有挣过这个人,八皇子也没有挣过这个人,皇城里打得你死我活都没有挣过这个人。如今这个人坐在高高的京城里,他的母亲成了太后。 肃肃很想笑,却扯不动嘴角。以祖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废掉太子,还用的栽赃陷害,这分明是他早就有了心中人选,她那个逗比爹不过是个幌子,坐了那么多年躲过那么多明刀暗箭,到头来也不过是人家的挡箭牌,祖父的一枚棋子。看来这个九皇子不是真的资质超凡,就是他娘是先皇老头的真爱。 好在她早有预料,并没有真正期盼太子能够出现。不过想必经此之后大家再不会对太子的死亡有任何异议了,只是失望总是难免的…… 谷雨跪在肃肃身后,不知为什么原本提起的心竟然放了下去,随后他马上惊异自己居然不希望登基的是太子,他惊异自己居然不希望小公主能从圈禁地里出去。他似乎越发肯定自己不希望有人参与小公主与他的生活,可这是不对的……谷雨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心,他是个奴才,只有主子好了他才能好,主子的一切幸福都是他应该去争取去搏命的,然而在这个圈禁地里将来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吃不到美味佳肴,用不上绫罗绸缎,整日除了纺线织布甚至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她甚至活得还不如个白丁百姓!但,也只有在这里,他们的家中,有她还有他……除了暂住的客人,再没有其他人。 “我不信,我不信!!登基的怎么会是九皇子,怎么不是太子!!我不信。” 肃肃眼皮一跳,刚刚那个被捆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解开的腰带,直冲着那宣旨的太监就过去了。 “大胆!来人啊!这是蔑视皇上,蔑视咱们大晏朝!!”那老太监被唬得一跳,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 肃肃张开嘴,还没等说什么,谷雨就捂住她的嘴,拼命往后跑。随着大量的官兵跑了进来,人群彻底乱成一团,厮打声,惨叫声,还有落地的声音。 肃肃被谷雨抱在怀里,拼命捂住耳朵,她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噩梦好像真的来了…… “谷雨……怎么……怎么办?”当谷雨关紧大门之后,肃肃狠狠抱住他的腰,颤抖的说道。她承认她没用,她承认她没有穿越大神们的金手指,可她真的没有办法,进来的官兵起码有上百人,那样不由分说的杀人,完全不会理会这里的人曾经是太子的家眷。如今天下已经换了人坐,谁还会管她这个太子的公主,没下旨废了她已经是仁慈。可是逃得过今天,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没事的,没事的……”谷雨用后背抵着门,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公主,脸色发白。他刚刚还觉着小公主之前在圈禁地里的生活已然是困苦,可不过眨眼间,新皇立刻让他们体验到没有最糟糕的日子,只有更糟糕的生活。新皇已经不在乎太子的家眷了。 “出了什么事儿了么?”柱子后探出李孝琰的脑袋,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肃肃一下从谷雨怀里蹦下来,如箭般冲到李孝琰身旁,连拖带拽的就想让他回去地窖。 “堂姐,怎么了?”李孝琰完全摸不清头脑,他以为堂姐回来他就安全了。 “快躲起来,谁知道那帮子疯子会不会搜院子。”肃肃梗着脖子,精神高度紧张道。 “谷雨?”李孝琰求救的看向紧跟在后头的谷雨。 “九皇子登基了,圣旨一宣读,不过一个小状况,官兵就进来杀人……死了不少人。”谷雨不用回去看,光听就能听的出来。 李孝琰这下不再挣扎,安安静静陪着肃肃去了地窖,可就在肃肃要离开地窖的时候,他突然拉住肃肃道:“堂姐不躲躲么?” “我要是也不见了,他们会搜的更厉害,别怕!好歹我也是有封号的。”肃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底气。 也不知道李孝琰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默默松开肃肃,缩进了地窖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姑娘……”谷雨不放心的看着肃肃关上地窖的门。 “嘘。”肃肃用手指抵住嘴唇,拉着谷雨就往外走,待到确认地窖里的人听不到声音时,她才道:“我觉着他们不会那么猖狂就敢真的搜我的宅子,但堂弟在此,总要多留个心眼。” 谷雨点头,不过之后再没有离开一步,他其实并不觉着新皇就会赶尽杀绝,这一次很有可能是新皇给所谓活着的太子一次警告。所谓太子的家眷再不会有什么优待,新皇也不会再照顾这些无能的女人们。 两人坐在正厅里,直到太阳下山,外头都没什么声音传进来,肃肃渐渐放松了身体。 “咚咚!!”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肃肃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谷雨按了一下肃肃的肩膀,便独自走到大门口喊道:“谁?” “谷公公,快,快开开门。”外头并非官兵而是个女人。 谷雨从门缝里瞧了瞧,赶紧打开门,马氏抱着女儿狼狈的跑了进来,头发散乱,衣带血迹,十姑娘不停的在抽泣,瞧着也是哭得狠了。 “马氏?你怎么来了?”肃肃听到声音后也跑了出来,惊讶道。 “求殿下救命。”马氏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女儿忍不住哭道。 “快起来……”肃肃为难的拉着马氏,她不能答应她什么,她现在自身都要难保了。 “不用做什么,只求殿下收留一夜。”马氏擦了把脸,就要弯腰磕头。 “好好好,你快起来。”肃肃搀扶着她爬起来,反正宅子里空屋子多,只有一晚,又不是冬天,自然还是能住的。 谷雨想了想,凝重道:“那些官兵没走?” “走是走了!可是死的人不少,然后……然后还有人疯了,到处拿着剪子戳人……”马氏惊恐的搂紧女儿道:“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_→)有时候四心都觉着这文有点变态,不停的给这些人希望,然后再毁灭。引着这些女人们走向疯狂。 不过大纲如此,不想改了,\("▔□▔)/ 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但是也正是如此,肃肃才抛弃安逸的生活,想要找别的出路。 ☆、第三十九章 瑶枝坐在屋里数着她盒子里的金豆子,她轻轻挺了挺微凸的小腹,得意的靠在软枕上。她身边的小丫头赶紧给她送了水果过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爷呢?还没回来?”瑶枝吃了口苹果,便将装金豆子的盒子锁了起来。 “回夫人话,老爷还没回来呢。”那小丫头端着盘子讨好的说道。 瑶枝被那一声“夫人”叫的妥帖,摸着自己的小腹,说不出的舒坦。她知道原虎有好些姘头,比她早的外室也多,可是谁都没有她有福气,那么多女人就只有她怀了原虎的骨肉,这要是她生了儿子,说不准就能嫁给原虎成了将军夫人,到时候谁还敢说她下贱,说她人尽可夫。 还在坐着日后奴仆成群,荣华富贵的美梦,瑶枝突然听见前头有脚步声传来,听那样子好像很急。 “去看看,是不是爷回来了。”瑶枝调整了一下靠姿,装作有些虚弱的摸着肚子道。 小丫头似乎已经习惯了,放下盘子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帘被人拉开,原虎脸色发青的走了进来,出去的那个小丫头却没有跟着进来伺候。 “哟,爷这是怎么着了?”瑶枝缓缓支起身,娇声问道。 原虎见她这般,只以为怀着孩子辛苦,忙走过去扶着她坐起,表情也比刚刚瞧着要柔和几分,但到底还是心里存着事儿坐在瑶枝身边半天没有说话。 瑶枝从来都是解语花,她攀着原虎缓缓摸着肚子,仿佛自言自语道:“儿子啊,你瞧,娘还没生你,你爹就不想看娘了,这往后你爹还能将咱们娘俩放在心上么?” 原虎被她语气里的幽怨逗笑,之后深深看了眼瑶枝的小腹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和儿子,只是今儿事儿太大,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怎么滴了?不是说爷去接圣旨了么?”原虎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今天接旨,可这瞧着到不像什么好事儿了。 “京城里九皇子登基了,特别下了圣旨念给太子的家眷瞧。可谁知道里头冒出个疯女人,宣旨的公公就以蔑视新皇为由开了杀戒,死了不少人。”原虎想想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被砍得血肉模糊,心也跟着发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儿子了,还是他年纪也大了,遇上这样的事儿居然没有当年那种血性了。 瑶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再心眼多,也最多动动嘴耍耍手段,可真要她亲手杀掉谁她绝对不敢,那些坏水儿哪怕用出去不管对方是死是伤她都瞧不见,但原虎这次说的却好像就在眼前,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原虎也觉着自己对着个孕妇说这个不吉利,就赶紧换了话题道:“你这段时间开始收拾收拾,过阵子可能要离开梅都。” “这才刚来几年啊,又要走?”瑶枝不满的嘟囔道:“我这还大着肚子呢,路上有个好歹怎么办?” 原虎原先最讨厌解释,也讨厌女人跟他唧唧歪歪,只是这次耍脾气的是他的心尖尖,肚子里可是揣着他的儿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发了脾气,只好耐心道:“爷这次可只带你走,上头的调令恐怕就要下来了,这次宣旨的公公不但要给圈禁地里宣旨,还撤了唐刺史的职务,让其返京请罪,军营里不少人都被捆上了囚车。哎……好在爷是先皇的人,哪怕新皇不重用,到也不至于混的太惨。” “这……这么严重啊。”瑶枝腾地直起身不敢相信道。 “祖宗,姑奶奶,你小心着点!”原虎被她吓得不轻,赶紧搂着她不让她摔了,然后才道:“现在八皇子在前头顶着,可是万一有一日顶不住了,这梅都说不得就要垮。我们走了也是好事,省得到时候还要留下来面对胡族,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哎呀!那是要赶紧走!”瑶枝说着就要下床收拾东西。 原虎也没拦她,只是跟在后头护着,他算是看出来了,在这鬼地方没有油水,没有军功,以他的年纪还不如带着女人孩子回京城养老,他再拼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万一把命丢了,说不得他儿子就要和别人姓了。要走就要赶紧走,为了原家的以后,这晏朝还真没有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得知原虎带着家眷还有他的亲卫离开梅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肃肃站在院子里只要推开门,仿佛就能闻到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一日据说死了将近百人,其中有昭训也有奉仪,甚至还死了三个良媛一个良悌,那三个良媛肃肃不熟悉,可是那个良悌肃肃却还记得,当初萧良悌和白良悌是良悌当中唯二两个没有子女的,白良悌还好只是别人砍伤,可是萧氏直接被戳穿了胸口,当场毙命。两位侧妃虽都是轻伤,可她们身边的宫女都有死伤,二姑娘还受了不小的惊吓,似乎又病了。那一日如果没有谷雨,以她最前面的距离,她恐怕都不能幸免于难。这些日子以来,她一天比一天深刻的认识到,坐在皇位上的已经不是她的祖父。 “不行,大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这已经三天没送东西进来了,这是要饿死我们。”马氏带来的小宫女有气无力的说道。 “听说守军的将领都跑了,那是要把咱们圈在这里头不管不问了?”马氏也没法子,她只好来找肃肃拿个主意。 肃肃也很茫然,只能道:“我让谷雨去围墙那边看过,还是有守军看着,想来是想等新来的将领上任才会有动静。” “那他一天不来,守军就一天不送粮食?这……这大的能忍,小的怎么办?”马氏抱着明显变瘦的十姑娘,心急如焚道。 “他们也没来收棉布。”如果有人来收棉布还能带个话,可现在没有人来收棉布,更没有人拉着太监们出去干活,她们就如同被困死在圈禁地里,一天拖过一天,再没人来,她们就真的可能饿死了。 “后山的那片稀稀拉拉的破林子,不说野菜草皮给人啃光了,就是树皮也快没了。”马氏有些绝望的说道。 宫女太监份例比有孩子的嫔妃更少,她们屯粮也难,恐怕最先饿死的都是她们这样的人。 看着马氏离开,肃肃只能送她一些粮食,还必须藏好了省得被那些疯了的女人们明抢。犹记得当年进圈禁地里还有三四百人,如今再大致算算,恐怕也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肃肃想着自家地窖里藏的东西,哪怕对他们来说还够吃,可是时间长了,谁也不知道会拖到哪一天,其他人她真的管不了。 转身进了屋,谷雨从地窖里回来,脸色也不大好看,李孝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小金子走了?”肃肃现在已经不喝茶了,全都是白水,要不是宅子里本身就有口井,现在喝水都要成问题。 “唐刺史已经被押解回京了,往后恐怕也不会有多余的粮食了。”安鑫就是趁着现在守军将领没到,才好不容易溜进来送点吃的。 “让他以后还是晚上来,白天太冒险了。”肃肃不赞同的说道。 “现在军营里也乱,原虎带走不少人,却也撇下不少人。都说留下的人就是为了挡住胡族,明摆着用来送死的,现在人心都慌了。”谷雨作为朋友到是希望安鑫能走,这万一消息是真的,他希望安鑫能活着,毕竟他帮了他们那么多年。可私心里,谷雨又希望安鑫留下,这人心慌乱之际最容易浑水摸鱼,往来也更容易一点,对公主是大大的有利。 “他有门路能离开梅都么?”肃肃想了想,直接问道。 “姑娘!”谷雨不安道。 “最好能让他带着琰哥儿走,走的越远越好。”肃肃可没忘记人家还有个做长史的爹,想来要离开也不是那么难。 “我才不走!”原本不说话的李孝琰气冲冲的坐在肃肃身边道:“堂姐都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胡闹!你是你爹唯一的嫡出血脉,京城里八皇子府还不知道怎样,你怎么能如此任性!”肃肃也带着火气道。 “可是我走了,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死?”李孝琰吸吸鼻子,眼眶发红的看着肃肃。对他好的爹爹还有娘,现在都生死未卜,难道现在对他好的堂姐也要遭遇不测?他好没用,事到如今他只能留在别人的羽翼下过日子,就像一个废物! 肃肃瞧着他无助的模样,也教训不下去了,只好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慢慢道:“你想想你爹,将来他要是回来,你还能去接他不是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那堂姐为什么不走,堂姐只比我大一岁,别弄的好像是我的长辈。”李孝琰背过身去,觉着自己刚刚落泪好生可耻。 肃肃笑笑,看向屋檐外的天空,她何尝不想离去,只是她一旦离开,圈禁地里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候谁也跑不了,还不如让李孝琰脱离困境。至于她和谷雨,再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么么哒~~ ☆、第四十章 “娘,我们真要走了?”李贞如看着崔氏来来回回的忙活,有些不安道。 崔氏指挥着身边的宫女忙着将东西装进箱笼,声音都带着雀跃道:“那当然了,你舅舅可是来信了,让你表哥亲自走一趟梅都来接咱们。现在你舅舅可是三品京官,连和离的文书都求来了,咱们再也不用留在这个鬼地方整日担惊受怕。” “可是娘……万一爹他……”李贞如到底小时候还是和太子有几分亲近,总觉的就这么与太子划清界限,为人子女总有不忍。 “他?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崔氏挥挥手让宫女出去了,她走到女儿跟前不屑道:“当年为娘进宫还以为是天大的富贵,结果呢?一年到头看不到你爹几次,你舅舅家太子压根都不重用,等他到了霉,我们娘俩也跟着倒霉。你也看到了,现在这地方都有人饿死了,咱们再留,留到冬天那就是个死!当今圣上压根不在乎太子的家眷,我们又何必为了个虚名陪着你爹去死?女儿啊,你舅舅现在还能念着你娘,已经是仁至义尽,咱们可不能犯糊涂。” “可是,我要是走了,就不太子的女儿了。”李贞如别扭道。 “糊涂!什么太子?当今圣上还没立太子呢,你那死鬼爹已经被贬成庶民了,连带你都是罪女,懂不懂!”崔氏恨铁不成钢道:“你如果在这里待着,别说死不死,就你这个年纪想要嫁给谁?你想想,只有去了京城,以你舅舅的官位,还有你身上流着的皇室血脉,不说嫁给什么高门大户,总能嫁上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只要你好了,为娘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想到京城的繁华,想到这些年在圈禁地里看到的死人,还有这几个月短短的时间里,疯了的,饿死的,还有被新皇的人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死的,李贞如终究还是受不了了,她抱着母亲哽咽道:“娘,我们回京城去。” “这样就对了,你爹又不止你一个女儿,再说他要是活着,能不想让你好?”崔氏摸着女儿的发髻,轻轻的说道。 “嗯。”李贞如依偎在母亲怀里,原本遗憾的心情很快就被即将离开的喜悦所代替。想到那个还有着封号却要在这个人间地狱里过完下半辈子的六妹妹,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充斥了她的全身。是了,皇家的公主也只能在这里等死,她却可以去京城里享受富家贵女的生活,公主又怎么样?她李贞如现在已经不稀罕了,从此天涯相隔,她和敬宜公主必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主子,外头庄氏来了。”崔氏身边只剩下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在几个月前被乱刀砍死了,剩下的这个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这次自然也是要带走的。这宫女很聪明,自从知晓自家姑娘要回娘家之后,就改了称呼,伺候的越发精心,不过在得知自己也将脱离火坑之后,她便隐隐觉着这圈禁地里其他人就连她这个奴婢都不如,什么嫔妃娘娘,什么公主皇女,在这种时候都是泡影!还不如她这个在主子身边的奴婢。想着之前庄氏对自己讨好的嘴脸,宫女飘飘然的站在一旁,鄙夷的看着走进来的庄氏。 庄氏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一进门就跪倒在崔氏跟前,抹着眼泪道:“好姐姐,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崔氏原本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她唬了一跳,拉着女儿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大好看道:“庄妹妹,你这是……” “崔姐姐,哦不,崔夫人!只要崔夫人能带我离开这里,就算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我也愿意啊。”庄氏也是豁出去了,跪爬到崔氏跟前,就差抱住她大腿哭嚎了。 “这个总要让我考虑考虑,你也知道这个事儿我做不得主。”崔氏为难的拉着她,但到底没把话说绝。 庄氏听后大喜,擦着泪依着崔氏起了身,嘴里还不停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我早就看出来也就夫人这样的才是有大富贵的人。” “哎,我们姐妹一场,相依为命,我也不想你留在这里受苦。”崔氏拉着庄氏极为诚恳的说道。 “崔姐姐,您真是……真是个好人。”庄氏说着,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也别哭了,赶紧回去吧,到时候有消息我让人去通知你。你在这里哭万一让别人听见了,你说我能带几个人走?”崔氏意有所指的说道。 庄氏果然闭了嘴,擦擦泪反复说道:“那我等着崔姐姐,一直等着啊!” “去吧去吧。”崔氏挥着手,到没有一点不耐烦。 看着庄氏离开,崔氏身边的宫女皱眉看着崔氏欲言又止。 “傻子,我还真能带她走?”崔氏撇了那宫女一眼,这宫女在她未出阁的时候就陪着她,怎么都比庄氏要亲。更何况,别说她带不走庄氏,就是能带走她也不带,这样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忍,她还怕她将庄氏带出去,庄氏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能把她卖了。嘴上说的好听,愿意为奴为婢,等一旦出了这个圈禁地的大门,谁还认识谁,她还没忘记自己有不少事儿还捏在庄氏手里,庄氏一直在这里,她反而更加放心。 那宫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踏实了。 “娘,庄氏不会有什么后手吧,万一要害得我们走不了……”李贞如很清楚庄氏是个无赖的女人,万一为了不让她们走,再搞出事儿来,她们可没法和个疯了的女人讲理,再说如果消息走漏了,那么多人都走不了,这心里能平衡么?别到时候弄的鱼死网破,可就来不及补救了。 “放心,放心……”崔氏撇了那宫女一眼,宫女立刻点点头,撩开帘子出去了。 崔氏握着女儿的手,眼神越发坚定,谁也别想让她留在圈禁地,谁也不能挡住她女儿的前程,这个鬼地方她是待够了。 肃肃站在深夜的院子里,就见一人背着个鼓鼓的行囊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地几乎无声,在月光下照着那人一口白牙正笑得得意。 “小金子,最近你别来了,再给人看见。”肃肃走过去小声说道。 “无妨,那新来的守军将领还在路上,不过小人查过,那人就是个软蛋,不足为患。”安鑫将背后的行囊丢给谷雨,轻松道。 “那也不安全,给人瞧见终归不好。”肃肃已然劝说过多次,可安鑫就是不听,哪怕她知晓安鑫都是为了她,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安鑫并没进屋,而是帮着谷雨将东西放入地窖,他看着身后举着气死风灯的肃肃,收了笑认真道:“最近由于原虎带了调令跑了,好些兵士对他们不满。军营里原先就有分了派系,我爹的人现在也自成一派,大家分片管制,到没起什么冲突,但到底人心散了。小人瞧着这日后逃兵肯定不少,那个新来的软蛋绝对管不住。” “分片管制?”肃肃不解道。 “圈禁地那么大,守军看守自然也要分地带管制,小人能那么顺利进来送吃的,当然也是拖了咱们上头的福。”说了这话,安鑫冲着肃肃眨眨眼,到像是另有内涵。 能让安鑫如此方便的出入,莫非…… 肃肃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不可说,不可说。”安鑫摇着手指,又开始嬉皮笑脸。 将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好,谷雨又让安鑫看了下一层的地窖,没有上一层大,但是要比上一层深。安鑫看了一圈,还真指出几处毛病,谷雨默默记下,等着有了时间再好好改改。 “对了,这次新皇登基对待咱们的态度,你也知道,我想着……”肃肃走在安鑫身边,低声道:“你想法子把我堂弟带出去。” “怎么?有人查到这里了?”安鑫脚步一顿,低头道。 “我是怕他们会胆大包天搜我的院子了。”肃肃说不出这是预感还是自己的臆想,但是她总觉着还是越快将李孝琰送出去,她才能安心。 “是,小人知道了。”安鑫将空的行囊挎在身上,郑重向肃肃行了一礼,便转身跳上屋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希望我们都能平安。”感受到肩膀的温暖,肃肃轻轻说道。 谷雨搂着肃肃,出神的看着天际,安鑫来去自由的身形让他有一刻那么的羡慕。再想几年来不论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几乎都是靠着安鑫来解决,他却只能守在小公主身边帮不了太多的忙。 忽然,腰上一暖,谷雨低头就看见肃肃抱住自己的腰,将脸贴在他的怀里,一副很疲累的模样。 也好,哪怕他不能为她做什么,至少他还能陪她在这样寂寞的夜里互相依靠,人生无常,陪她生,陪她死,陪她喜,陪她忧,他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_→)乃们绝对想不到后头会怎么发展。好开森 ☆、第四十一章 天色发暗,乌云密布,马氏身边经常跟着的小宫女从马氏的宅子里出来,她并不住在马氏的屋子里,而是住在宫女所里。眼瞧着电闪雷鸣,小宫女拿着马氏递给她的伞就往前跑,她希望她到家之前暴雨还未落下。为了尽快回到家,小宫女不得不选择了一条她平时都不会走的路,据说在这条路上失踪的宫女不少,很多人甚至传说那是这条路上死去的鬼魂作祟,专门袭击来往的女子,不过这些都是传闻,小宫女更认为是这些失踪的宫女要么自尽了,要么干脆只是杜撰,毕竟说是丢了,可在她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少。这就好比在宫里,总会有那么些个地方有着这样那样的传说。 头上一条闪电划过,接着便是令人想要遮耳的雷鸣,小宫女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很是后悔,这还是马氏去年过年的时候特别给她的新布料,她做了一直舍不得穿,谁料到刚穿了第一次就遇上大雨,这要是淋湿了,布料就不好了。心里很急,脚下更快,朦朦胧胧前方好像有个宫女,小宫女原想上去打声招呼,却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从泥胚的土墙旁窜了出来,一把捂住前面那宫女的嘴。小宫女惊了一跳,想要叫但到底还是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极快的闪身到了一旁的土墙角里。天空的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就算小宫女弄出什么特别大的响声,恐怕对方也是听不见的。 一开始小宫女还以为真是鬼怪作祟,可她在仔细一瞧,那捂住宫女嘴巴的黑影明显身高高于女子,应该是个男人,只是距离较远,小宫女看不清是不是认识的人,更不知道这是太监还是普通男人。小宫女见那被抓的宫女软倒在那男子怀里,她还想着要不要出去喊人,却见这时另外一处巷口再走出一个男人,那男人肩膀上扛着另外一个宫女。这下小宫女不敢动了,她缩了缩身子,尽量不让人家发现她的存在,直到天降大雨,雨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她也没敢动,连雨伞都未撑起。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待到阵雨停歇,她才转着僵硬的脖子往外看,刚刚那处角落已经空无一人,没有可疑的两个男子,也没有失去意识的宫女。 小宫女深吸一口气,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她小心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外头大路上挪,一直挪到巷口她才抱着雨伞向着马氏的住所飞奔而去。 马氏正在给女儿喂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她同屋今儿不在,跑去同乡那里串门子去了,再加上刚刚下的那场大雨,指不定同屋的人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谁?”马氏放下碗,走到大门口问道。 “主子,是奴婢!”小宫女抖着声音说道。 马氏赶紧开门,见那小宫女湿哒哒的模样还抱着个伞,不由皱眉道:“玉坠,你怎么回来了,这是……” 小宫女急急忙忙将大门关上,然后哆嗦着看看另外一屋,神色慌张。 “你这是,哎呀,赶紧换身衣服。” “主子,出事儿了。”玉坠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她拉着马氏的手就哽咽道。 “出什么事儿了?”马氏被她冰凉的手一握,也打了个寒颤。 玉坠慌张的将那条近道还有两个男子的事情统统告知了马氏,还有那两个宫女不见了的事情也都说了。马氏听后只觉得腿都软了,一下子六神无主,只是不停的说道:“这可怎么好,这……” “主子,要……要不咱们别管了?”玉坠见主子为难,那两个宫女她也不认识,她和主子在宫里谨小慎微惯了,总是害怕惹祸上身。 “不!就算那两个人找不到了,这事儿我也要告诉殿下一声,现在圈禁地里谁都靠不住了,总不能等事情大了,再去弥补。你今儿也别回去了,等下换了衣服抱着姑娘随我一起去见殿下。”马氏想了再想,还是决定找敬宜公主商量此事,总不能明知道有危险不说,这万一下次人家不是在那条路上劫人,而是冲到各家宅子里呢,谁知道下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 玉坠点点头,几乎同手同脚进了屋子,马氏随后也跟着进去给她换了身衣服。 这头肃肃刚用了晚饭,正和谷雨坐在房里说话呢,就被这一对脸色苍白的主仆打断了傍晚的时光。肃肃从来不知道圈禁地里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就连谷雨也格外诧异,都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丢的人多了,怎么没人上报,起码流言也应该起来了。这时候玉坠赶紧又将那个类似鬼故事的传言说了出来,肃肃这才恍然,也许是死的人太多了,古代人又信鬼怪,再加上圈禁地里的基数人也不少,丢了那么些个,到也不显眼。 “还是守军无法让人信任。”肃肃苦笑,大家对守军都是敌对的态度,就算人丢了,她们也不会找外头的人通报,至于圈禁地里就只有她这么个十岁的小姑娘,她能管的了谁。 “这可怎么办啊,这次是在路上劫人,下次不得跑进宅子啊?”马氏搂着女儿害怕道。 肃肃也觉着有这个可能,她看向谷雨道:“你说,会不会是太监?” “奴才觉得不像,若是太监他们劫持这些宫女做什么?只是,如果不是太监,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呢?”谷雨顿时觉着事情有些棘手,虽然他们完全可以不管,但如果真的有一日威胁到了小公主呢?再说这说不定也是一个契机。 “我们又不可能现在找人去搜,再把事情弄大了,如果人还在圈禁地里,再弄个什么杀人灭口就糟糕了。再说,这事儿恐怕不少人都不知道,圈禁地里已经够乱了,再传出这事儿,怕是情况更糟糕。”肃肃也想来个地毯式搜索,可她手里没人,也没权,谁会听她的。就算她知道那两个宫女恐怕未来会很不幸,但她也不敢去赌在知晓真相之后,剩下的那些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儿来。 “有一就有二,奴才斗胆,想请马承徽帮个忙。”谷雨转个念有了主意,便有礼的对着马氏道。 “谷公公请说。”马氏也被肃肃所说的现实打击的不轻,她现在只有相信敬宜公主和谷公公。 “丢了人,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么就麻烦马承徽身边的玉坠姑娘私下里打听打听,看看最近又丢了什么人,不必大张旗鼓。”谷雨最先想要弄清楚这些丢失的人有什么共同性,然后再按照这个思路,考虑下一次对方作案的地点。 “行,据奴婢所知的就有两个,不过她们都说是传言,奴婢明儿个再去问问。”玉坠即便害怕却也还是应了下来。 “除了玉坠姑娘外,姑娘可还记得之前跟奴才一起出去干活的小太监?姑娘之前也用过他们。”谷雨特指了好久之前。 肃肃先是困惑,之后恍然,当年李敏如捉弄她,她确实找了几个小太监把人捉住了,还弄了个人圈,差点没把李敏如腿给站废了。只是这些年他们来往的并不紧密,肃肃差点都要把这事儿忘记了。 “奴才准备找他们帮忙。”圈禁地里可以用的人少,但是不代表没有,谷雨这些年也交好了不少太监,这些人很聪明,相信只有有好处,或是敬宜公主做出点可以有看头的事情,总有些眼光独到的家伙会甘心追随。他们不能在圈禁地里等死…… 之后,玉坠不但自己找人去问,还特别找了些平日里关系特别好的同伴一起帮忙,默默的,就有不少宫女跟着玉坠开始私下调查此事,虽然人数相对圈禁人数显得极少,但不知不觉中,在这样浮躁绝望的世界里,她们如同溪水般汇聚到了一起,成为宫女中最先清醒,不再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人。 秋风落叶,肃肃忙活着清点储备粮,现在即便守军将领已经到了军营,食物也算按时分发,但是对比原来的数量还有质量,那些就跟给乞丐吃的差不多,人们似乎彻底放弃了对太子的期盼,她们只想要活着,曾经抱怨不想纺织的棉布,此时也成为她们想要换取粮食的希望,据说好些人都将曾经存放的棉花统统变成了棉布。只是时机已过,军营再不愿为这个被废弃的圈禁地付出多余哪怕一点点的食物,至于棉布,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拿食物换取了。这些棉布就如同废物一样被堆积在各家的角落里,饥饿的情况随着冬天的来临越发严峻,肃肃听玉坠说,有些宫女已经开始早上中午喝热水,只晚上一顿充饥了。 肃肃叹了口气,关上地窖的门,他们的粮食也不够了,最近安鑫来的间隔越来越长,每次的食物也越来越少。听说比梅都还远的城市正在遭受胡族的杀戳,其他地方更多的食物则运向了京城,以给京城附近的军营储备。如今的新皇哪里还顾得上他们这些身处遥远城市的可怜人。 “姑娘,吴氏不知为了什么,和庄氏打了起来,两人受伤都挺严重,尤其是庄氏,听说都起不来床了。”谷雨刚刚从太监所回来,路上就听到这事儿,只觉得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麻烦。 这两人打个什么劲呢?肃肃很是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新皇是彻底不想要梅都这块了(→_→) ☆、第四十二章 崔氏压着心中的激动,让身边的宫女将整理好的东西再检查一遍,然后她又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半是焦急半是喜悦的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李贞如同样喜上眉梢,可她还算冷静,伸手拉过母亲小声道:“今儿表哥会来接咱们?” “放心好了,信是前阵子守军刚送进来的,就定在今天。”崔氏抬头环视了一下她住了几年的屋子,感慨的叹了口气道:“住了这么些时候,总觉的就这么走了……” 李贞如到没有崔氏这般念旧,她转换心思之后,更多的是想着离开这里回到京城,然后过上富贵的日子。现在谁想拦她,她就找谁拼命! “娘,你说,对面是不是知道了?” 崔氏嗤笑一声道:“知道又怎么样?就以乔氏那面团性子,她敢到处说去么?” 李贞如想到前几日吴氏和庄氏互殴的头破血流,庄氏差点没死了,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心里便觉着有些踏实了。 “主子,时辰差不多到了。”宫女把东西检查完后,就过来提醒道。 “你去吧。”崔氏下意识握紧女儿的手,面上到是平静了下来,“记得,告诉来人咱们的箱子不是太多,派两个人进来抬走就成。” 那宫女很快就出去了。 “娘……”李贞如觉着宫女出去之后,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个不停,周围的环境安静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放心,没事的,今儿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崔氏强迫自己按捺下来,她坐在女儿身边搂着她轻轻拍着,过了今日,她和女儿就再不是这牢笼中的囚犯,等待着迷茫的未来。 时间渐渐流逝,李贞如觉着自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依靠着母亲,死死盯住门口,只盼下一刻就有人从外头进来,只可惜等了好久,她觉着自己的身子都木了,外头依旧没有人回来。 “娘!你说会不会……”李贞如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要真是那样,她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不会的,你舅舅不会骗我们,一定会来的。”崔氏说的斩钉截铁,可是抱着女儿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不相信会失败。 又等了好一会儿,崔氏差点都要站起来走到门口去,大门终于被人打开,刚刚出去的小宫女欢喜的跑进来道:“主子,来了,来了!” 崔氏顿时热泪盈眶,拉起女儿就要往外头走。李贞如也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知道拉着母亲傻笑,连走路都觉着像走在云彩上。 跟在宫女身后不是崔氏所说的两个人,而是四个人,一个人很明显是守军的打扮,其余两个像是护卫,只有最后那个进来的少年,外罩枣红的狐狸毛披风,走路间露出绣着银色暗纹的缎子面长袍,一双银边白底的长靴上头摇摇晃晃各镶一颗浑圆泛粉的珍珠,只往那儿一站,不用看脸,就知道是位翩翩富家子。 “姑母受苦了。”那少年墨发束起,发带直垂,两条发带底部也坠着两颗珍珠,到没让风儿吹起了发带。 李贞如站在母亲身边,偷瞧那少年模样,杏眼挺鼻一双剑眉尤其的好看,再配上这一身行头……李贞如不觉脸颊微烫,低下了头。 崔氏没注意女儿的异常,她只是站在少年面前擦着眼泪道:“这是勋哥儿吧,真是的,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姑母也没法出宫看你,这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我爹经常提起姑母,侄儿一见姑母就觉着很是亲切。”少年笑着就过来站在崔氏另外一侧扶着她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要去城里的客栈住上一宿,明日坐船回京城。” “哎哎!瞧我,哎呀,这是糊涂了。”崔氏红着眼眶对着正在搬运东西的护卫道:“这些都是要带走的,麻烦各位了。” 两个护卫连连说不敢,手脚也更麻利起来。 崔氏挺着了腰板看向站在门口一脸吃惊的乔氏,然后拍拍少年的手背,带着女儿走了过去,随后笑着道:“咱们也是姐妹一场,我屋里还留着好些吃食,你若是不嫌弃便留着用吧。” 乔氏羡慕的看了崔氏两眼,尴尬的笑着点点头,到是李敏如从来都不顾及,先是不知避讳的一直盯着那少年看,后见李贞如过来,便缠了上去道:“三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贞如本能的有些反感,但到底人多,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舅舅来接我们回京城了。” “京城?”李敏如差点没跳起来,她一把拉住李贞如的手道:“那我呢?我也能去京城?” “这个……”李贞如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这个自然是不行的,我们是我舅舅请了旨意,皇上特许的。” “不行!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李敏如听到这里哪里肯干,死死抱住李贞如就大叫道:“你要是走,也得把我带上,这个鬼地方我住够了,我要回京城,我要回东宫去!” 李贞如被她掐的右臂发痛,也不知这丫头哪里来的蛮力,她干推了几次都没推动,最后还是少年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用力拉开李敏如再扯着李贞如的袖子将其救了出来。 乔氏显然也被吓住了,过去抱住女儿就往屋子里推,边推还不忘回头和崔氏告别道:“那,那就此别过了。” 崔氏走过去看了看女儿,脸色有点不大好看的点点头,便再不理会那二人,跟着少年就出了她住了四年的宅子。 乔氏见崔氏和其他人都走了,赶紧从里屋出来死死关上了大门,她用后背贴着大门,看着发灰的天空,疲倦的叹了口气,人各有命,她早该认命了。 “娘,你拦着我干嘛啊?我要走,我要跟着三姐走,她对我那么好,肯定会带着我的!”李敏如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就开始扒拉母亲,想从大门口出去。 “你别做梦了!”乔氏只觉胸口有一团火,难得的责骂女儿道:“人家是舅舅来接你,你呢?你和人家非亲非故,人家干嘛要带你走?” “我……”李敏如先被乔氏骂得一愣,随后喃喃道:“我是三姐姐的亲妹妹。” “她那么多妹妹,凭什么带你?你想的到美。”说到这里乔氏眼眶带湿道:“我求求你了,别惹事了,你总听别人的,不听为娘的。可是你不知道这事儿除了为娘,再没有人真心实意的会对你好了。” 李敏如看着乔氏的眼泪,舔舔嘴唇,讪讪道:“不去就不去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完,她并没有回去自己的屋子,反而进了崔氏的房间,她可没忘记刚刚崔氏说了给她们留了食物,母亲也真是的,明明三姐和崔娘娘都是好人,说不得刚刚多求求,人家就心软了,等回了京城不比在这个鬼地方好么。 今儿圈禁地大门口聚集了好些人,从之前大门开过进来几个人后,门口的人就越来越多,只是她们顾及门口的守卫,只敢躲在附近的街巷里。等到好长时间,她们才瞧见那几个进来的男人前头已经多了三个女子,这三人的模样还十分眼熟,等再近一瞧,大家才看清楚,那是崔氏和三姑娘以及伺候她们的宫女。众人就见两个护卫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而崔氏则尘春风拂面般拉着一个少年在说话。 圈禁地里的女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可是通过那些箱笼,女人们很敏感的发觉到崔氏这是要走了。 离开?对于圈禁地里的女人来说,那就跟位列仙班了差不多,那就是脱离苦海啊!于是无数的想法充斥着每个人大脑,她们的心如同被猫爪一般的难受,她们只想知道凭什么崔氏可以带着女儿离开,凭什么她们却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吃苦,尤其是一些宫女,看着崔氏身边的宫女,那目光是一个比一个的锐利,浓浓的嫉妒几乎都快有了实体化了,她们懊恼自己消息不灵,没来得及巴结,这要是巴结上了,说不得今儿还能跟着一起走了。 崔氏享受着这种嫉妒,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入宫参选时得知自己留牌后的时光,那时闺中密友的羡慕,同族女孩们的嫉妒,父母的慈爱,哥哥的疼惜。她轻轻勾起嘴角,环顾四周,慢慢抬起了下巴。什么侧妃,什么公主,都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好姐姐,好姐姐等等我!等等我啊!”就见一个头包着棉布,衣着松散的女子抱着一个包袱,从远处跑来,边跑还边喊道:“带上我,带上我啊!!” “姑母这是?”少年扶着崔氏,疑惑的看了眼问道。 崔氏淡漠的转过头,继续拉着女儿往外走道:“不认识。” 少年点点头,一挥手,从外头立刻跑进来十多个护卫,很快就将崔氏与人群隔开,后头跑来的女子刚要挤过去,就被护卫推倒在地,被棉布包裹的位置也因此散开,大片的血迹从她前额的发丝中渗出,可那女子丝毫不顾,哪怕爬着也想跟上崔氏的脚步。 “等等我,别留下我!”鲜血满面,地上的女子哭嚎着大喊道:“崔氏!崔氏你不守信用!不守信用!” 作者有话要说:(→_→)女人心狠起来也满可怕 李敏如就是个二货不解释 ☆、第四十三章 “听说当时崔氏许诺,吴氏和庄氏只能带一个走,而且不许她们把消息透露出去,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来挣这个位置。吴氏和庄氏为了自己能够出去,互相坑害,最终搞成这样,结果吴氏那天带着包袱想要跟着离开,却发现被骗了。”马氏喝了口水,没滋没味的说道,一道大门阻隔了圈禁地与梅都,里头的人疯了似的想出去,外头的人抬起高高的下巴,像看贱民一样看着这些曾经穿着光鲜,站在云端的女人们。 “吴氏和庄氏现在怎么样了?”肃肃顿了顿问道,她确实觉着崔氏的手段了得,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崔氏一直不露声色,直到她要离开圈禁地,众人才恍然大悟。至于吴氏和庄氏肯定也是因为崔氏必须有所联系,才知道的内情,然而那么有心机的庄氏与吴氏竟然也折在崔氏手上,被她当做了垫脚石,可见崔氏心思之深,当然,丰厚的诱饵也是崔氏成功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平常情况下,这两个女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就上当,还弄的自相残杀。 “庄氏被伤了要害,恐怕要不好了。”马氏低下头看着杯中被风吹皱的水面,惆怅道:“吴氏受了重伤,再加上似乎和外头断了联系,她之前得罪的人太多,以后怕也是要不好。” “自作自受呢。”肃肃低低的自语道。为人做事最好能留一线,当初吴氏算是变相掌权的时候,如果她能手段温柔一点,再收买一些人心,至少大面上都能过去,而不是啪啪当面抽人脸皮的话,现在她也不至于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对了,坠儿今个儿早上来和妾身说,这段时间似乎都没发现少了宫女,不过就按照现在寻找的失踪人数,除了不知真假外,大约少了三十五人。”马氏喘了口气继续道:“只是她们的朋友并不能确定她们是被人掳走了,还是找到哪个地方自尽了。” “谷雨昨天也说,并没有发现哪个地方可以藏人,如果数量少的话,还可以再找找,可是三十五人,太多了,圈禁地里什么地方能藏下那么多人?”肃肃之前听说有女孩失踪就觉着会像前世那样有什么变态的太监啊,或者哪个杀人狂魔之类的,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谷雨的暗中观察,太监所并没有什么异常,更何况谷雨还有不少私下里的朋友,在太监所里当“线人”,如果真有什么变态的太监,估计也不是那么难发现。再说到了现在,还没发现那么多“意外”死亡的尸体,也就是说,之前查到的那些失踪人口,都好像人间蒸发了。 “总不能藏在地底下吧?”马氏好笑的随口说道。 肃肃却凝眉沉思起来,她既然可以挖地窖,那么别人为什么不可以,难道说真的有人将那么多宫女藏在地下了? 这种事情急不来,好在最近也没人失踪,自从崔氏走后,圈禁地里的女人们也疯狂了一段时间,尤其是那些品级比较高的嫔妃,几乎天天都到门口询问,或者想方设法想要向自己的娘家带信,希望娘家人能像崔家那样将自己接回去,哪怕不去京城,也总比关在这里的强。只是时间越长,失望就越大,疯了的人也越多,就像肃肃已经好几日出门都看到疯疯癫癫的女人幻想着离开圈禁地,或是重新回到东宫。那副可怕的模样,很容易让肃肃想起东宫老嬷嬷说的冷宫中的女子,这些已经陷入幻想的女人们此后便生活不能自理,若有人看顾还好,若是无人看顾,怕是很快就要香消玉殒了。 “天又冷了。”肃肃看着干枯的树枝,心里很是担心,今年的食物并不多,如果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恐怕没有以往几年那样好过了。 “奴才今天已经带了人去门口问过,门口的守卫说将军不放令,谁也不敢多分粮食。”谷雨不满的说道,如果说食物少也就算了,关键里头还参杂了很多烂了坏了的食物,如果减去那些不能吃的,数量只有原来的一半,这还是要过冬了,本来人就缺少热量,再吃不饱肚子,今年能活下来的还有多少? “好在之前棉布棉花都没有上交。”肃肃勉强笑着说道,至少穿衣是不成问题,不然就更困难了。 “刺史还没到。”谷雨担忧的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道:“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不说刺史没到,连公文都没下达。” “这是不准备派刺史来了?”肃肃奇怪道:“莫非,皇上已经放弃了梅都?” “应该不会。”谷雨想想还是摇摇头,“就算他们真的放弃了梅都也绝不会让那个位置空着,奴才想,恐怕之所以刺史没到,就是因为这个位置谁都不想坐吧。” “胡族已经……那么严重了么?”肃肃回过头拉着谷雨的衣袖,不安道。 “别怕……”谷雨安抚的搂住肃肃道:“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李孝琰在这里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前一年他是在年后来的,这一年他就要在这里度过新年,冬天的寒冷似乎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所以他储备冬季所需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卖力,不但帮着谷雨将柴薪劈好晒干,还整理了地窖里为数不多的食物。只是由于圈禁地里的树木不多,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有不少人啃树皮挖野菜,导致一部分树木枯死,柴薪的数量也跟着下降,如果不是谷雨早有准备,怕是剩下的也抢不过那些已经不顾一切的女人们。到是今年过去了,明年土坡上的树木也不可能立刻就长出来,那么明年的冬天又该怎么办? 想不了太多,肃肃将一包菜干交给谷雨让他跑一趟马氏那里,自从马氏有意的投靠之后,两家也算走的近了,马氏经常省下些东西送来,肃肃自然不好白拿不还,有来有往双方才有情谊,再说马氏身边的玉坠做事也爽利,经常还过来帮忙。肃肃在圈禁地里除了她们还真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人了。 天气太冷,谷雨舍不得肃肃出门,他穿了披风挡住菜干的袋子就出了门去,而肃肃则继续将家里剩余的棉线纺成棉布,哪怕现在棉布没有用处,可是纺成了布总比放着一团团棉线的好。 “堂姐,帮我个忙。” 肃肃刚扯起线,就听得后头李孝琰喊道。 “有事?”肃肃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了过去问道。 “里头有几个布袋没捆好,给我丢几个麻绳下来。”李孝琰站在地窖里仰头喊道。 “好!”肃肃喊完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的灶台上还放着中午吃剩的土豆豆角,里头的猪肉再不是当初刚进圈禁地时那么大块大块的多放,而是都切了成小丁,瞧着不少,实际上用不了多大一块。愣了愣神,肃肃苦笑一声拿来板凳踩上,麻绳就放在房梁掉起的篮子里,那里头还有平时常用的一些用具,以及半袋面粉,那还是她前阵子想吃饺子从守军那里用碎铜钱换来的。肃肃身量不高,抬头才能看到那个篮子,也只有用手勾着那篮子想从里头摸出麻绳来,只是篮子太大,肃肃摸来摸去也没摸到好像麻绳的东西。只不一会儿她就满头大汗,手也酸脖子也酸起来。 “姑娘?”门口谷雨一见差点惊着,这一声同样也将肃肃吓了一跳。 “嘶……”肃肃一紧张手一抽,也不知道碰着什么东西只觉得拇指一痛,再拿回来一看,手指鲜红滴落,竟然被拉了一道口子,那血从口子里不停的往外涌,瞧着到是不浅。 谷雨也被那血激红了眼睛,他放下东西几步就过来,一边替肃肃清理包扎,一边埋怨道:“小公子也在家么?姑娘何苦自己上手,要么等我回来也成啊。” “哎呀,想着也不麻烦,顺手呗。”肃肃心虚的打诨道,心里却在疑惑那篮子里有什么东西能割破她的手指,那感觉到不像什么钝器,应该类似刀片一样的东西。 “堂姐,你怎么这么慢,还不如我自己拿呢。”那两人正说着话,地窖里的李孝琰蹲不住了,急急从里头爬了出来就直奔厨房,只是刚说完,就被谷雨下意识的瞪了一眼,李孝琰原本还有气,可再一看堂姐滴血的手,人也傻了,赶紧跑过来道:“堂姐,你怎么的了?怎么那么笨呢?拿个麻绳还弄伤手呢?” 肃肃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也晓得,就觉着里头有什么带刃的东西,就抽了一下手就伤了。” 谷雨听后皱起了眉头,眼波微动低下了头。 “你算了吧,啥也别干了,走走走,进屋上药去。”李孝琰说着就去拉肃肃。 “你带着姑娘先去吧,我先把麻绳拿下来。”谷雨居然松开了手。 李孝琰奇怪的看了眼谷雨,这家伙平时粘堂姐粘的跟蜜糖似的,这次到是舍得了?可是疑惑归疑惑毕竟堂姐要紧,他便什么都没再问拉着肃肃就回屋去了。 谷雨等着两人离开,他顿时松下了肩膀,懊恼的从篮子里将一把不大的小刀拿了出来,那刀子刃很粗糙,并不精细,就像是自己磨出来的一样。他拿着小刀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最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_→)知道小刀的用途么? ☆、第四十四章 肃肃觉着最近谷雨很奇怪,时不时就坐着发呆,然后有些时候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看见自己还有心虚的感觉。她仔细想过他的这种变化好像是从那日她割伤了手开始的,难道他是觉着没有保护好自己才这样的?或者说……思春了?可是太监会思春么?肃肃有点不大确定,只是在之后几天里,她也没看到谷雨思慕什么人,或者故意接近什么人,肃肃便觉着自己多想了。不过十多岁的男孩子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她不想探究人家心里的秘密,但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直无话不谈的两人其中一人突然变得独立,肃肃还是觉着有点伤感的。 然后再接着,谷雨开始断断续续咳嗽,声音咳的嘶哑,好像还为了保护嗓子专门弄了个类似围脖的兔毛脖套整日里带着,肃肃瞧着就心疼,翻箱倒柜的给他找罗汉果、陈皮之类止咳的东西给他泡水喝,只可惜怎么喝都没什么效果。反倒是谷雨安慰起肃肃,说是可能冬日干燥,过了冬天就会好了。肃肃想着谷雨本身就是学医的,总比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强,但是到底还是舍不得他难受,尽量每日做点润肺的饭菜给他吃,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大雪覆盖,银装素裹。圈禁地又迎来了一年新的冬天,肃肃抱着热水杯坐在窗口欣赏着屋外树枝上挂着的“银条”,一根根晶莹剔透垂在树上,一瞧便知外头的温度有多低。今年的年夜饭比去年还要寒酸,腊肉在菜里都极少,要不是往年还留有腊肠,恐怕过了年他们就要一直吃素。最近圈禁外的守军已经改成四天送一次粮食了,而且送的都是白菜和土豆,地瓜都算是稀罕物,其余大米面粉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看见,肃肃为了过年还特意用了点东西换的面粉和猪肉,却也只够他们几人过年吃上一顿,平日里基本也都是各种炖土豆白菜,吃的都想吐了。好在李孝琰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他知道圈禁地里能吃上干食的,似乎也没几家了,几乎所有人就连在过年的时候,也不过喝上一碗地瓜粥,要是平时,土豆熬白水做成糊糊就是一顿。 今年依旧有人熬不过冬日,这才刚过年,那头就有人报上来说有人死了,现在圈禁地里的人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惊慌,尤其是换了如今的守军统领之后,圈禁地里就算死人也没人进来管管,所以死者生前熟悉的人就会拜托太监所里的太监们,抬着埋到土坡后的空地里,渐渐的,那里竟然也陆陆续续形成了一个小坟圈。人死如灯灭,只可惜就算是死了,也离不了这囚禁处,不过也许圈禁地里的女人们更希望能埋在土坡后的坟圈里,毕竟人死哪怕没有棺木,也能入土为安,可若是被守军拖出去,估计最终的归宿也不过是乱坟岗,尸骨无存。 感觉到杯中的热水正在慢慢变凉,肃肃站起身走到桌边,隐约却听到有人敲门,由于她在第二进,前头的院子哪怕不大,也隔着距离。她垫脚往外瞧着,左右都没见着谷雨与李孝琰,便想着两人恐怕又下地窖去了,最近谷雨对于地窖下的地窖十分用心,连带李孝琰也是干劲十足,就想着在开春之前将下头的地窖挖好,以后不论藏人还是存东西,总比都在上头强。 肃肃不想去喊那两个人,她随手拿了件披风裹着自己,一路小跑来到大门口,果然有人在拼命的敲门。 “谁啊?”肃肃先没开门,而是谨慎问道。 “殿下,救命啊,救命啊!”外头的女人哭得很大声,还带着点嘶哑。 那声音很是耳熟,应该是宋氏,肃肃忙打开门一瞧,果然是宋侧妃穿着袄裙站在门口,连披风都没穿,头发随意的挽起,哭得眼红鼻子红,应是极为焦急的。 “这是怎么了?”肃肃对宋氏的印象很淡,四位侧妃只有两位来了圈禁地。谢氏性子傲,又自持身份,之前还跳的比较凶,之后估计是新皇不是太子的消息实在将人打击的不行,肃肃已经好一阵子没瞧她出来了,听说身子不太好,大姐李秀如在她身边照顾着。到是这位宋氏,在宫里就淡淡的很,到这里除了女儿就没有别的想法,圈禁地里之前出了那么多事,宋氏几乎都不参与,连带她的女儿二姑娘李妍如也是尽量不出现,所以即便二姑娘李妍如老是那副傲娇的模样,肃肃也没觉着这人有什么不好。 “殿下,二姑娘……二姑娘发热的厉害……”宋氏急着直跺脚,脸上连胭脂都没上,嘴唇都有些发紫,看上去已经在外头跑了一阵了。 “怎么回事?”肃肃知道宋氏不愿意带女儿到她面前,就是怕女儿在她这里受气,低了身份,至于其他的姐妹,宋氏更是不许女儿接触,以至于经常以李妍如身子不适为借口,将女儿关在宅子里娇养着,却没想到今儿居然成了真。 “妾身……妾身不知啊,这……这昨夜还好好的,妾身怕她冷,就多烧了个盆,谁知道早上起来居然发热了。”宋氏说到这里,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又惊又怕。 肃肃大约有了猜想,母亲总是担心女儿会冷,总是想要她保暖,可是在某种情况下,太热了反而不是好事,还记得前世听朋友说过,有生了孩子的同事就怕孩子冷,不停的捂,结果捂出病来,先热后凉,汗水成了加速病因的催化剂,几乎第二天就发起烧来。虽然这不一定是李妍如得病的真正原因,可若是李妍如之前一直好好的,年纪又不小了,总不会有什么绝症,说不定谷雨几付药下去就会好了。 “这样,我去叫谷雨来,让他给二姐瞧瞧?”别的肃肃不敢说,这两年谷雨看好了圈禁地里不少的疾病,什么拉肚子感冒伤寒,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这……谷公公。”宋氏咬咬唇,好似有些为难。 肃肃以为宋氏不好意思,便道:“我叫他马上过来,一起去你宅子里看二姐。” 说完,她也是着急李妍如的病情,在这样的时代,发烧什么的说不得就容易演变成别的疾病,于是回头就喊道:“谷雨,谷雨!” 宋氏看着肃肃叫人,欲言又止,皱起眉头焦躁的跺了跺脚,然后小声道:“不能请外头守军请个太医来么?” “太医?”肃肃嗤笑,这种地方找什么太医?还以为是宫里呢? “那大夫呢?大夫也行啊,出多少钱妾身都愿意的。”宋氏眼睛睁得老大,急迫的看着肃肃道。 肃肃这才回过味来,敢情人家是看不上谷雨,觉着不过是个太监,会看什么病,她女儿金枝玉叶怎么轮得到一个太监瞧病。想及此,肃肃总觉着谷雨被侮辱了,刚刚的好心瞬间消散,只冷冷道:“那不如宋娘娘自己去找守军问问。” “可……”宋氏一见肃肃冷了脸,心里疑惑,却还是想要说几句好话。 然而这时,宅子里头还真出来人了,只是那人并非谷雨而是李孝琰。 “堂……殿下叫奴才什么事儿?”李孝琰也是个机灵的,一看肃肃站在门口和谁说话呢,赶紧低下头一副奴才模样,只是到底平时没做习惯,有那么一些僵硬不自然。 肃肃一听到李孝琰的声音就觉着不好,宋氏是侧妃,很难说在宫里有没有见过李孝琰,这万一撞破也是个麻烦事儿。无奈下,她撇了眼宋氏,就回头喊道:“没叫你,回去干活吧。” “哎!奴才这就告退了。”李孝琰二话不说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 肃肃再看宋氏,不由松了口气,也许是宋氏因为女儿的病情心神不宁,这会子压根没注意出来的是谁。 “殿下,求你了,只帮妾身说一声,就说一声。”宋氏几乎是要跪着相求了。 肃肃虽然对于宋氏瞧不起谷雨心生不满,但到底还是裹了披风和她走了一趟,不过正如她自己所料,守军的统领都窝在家里过冬呢,这种大下雪的天气除了倒霉被人排挤的会送来站岗外,谁会跑这种鬼地方挨冻。这些人本就心情不好,谁还管你是不是公主,里头就是死绝了那才好呢,他们也不用做这种苦力了。于是乎,两个女子几乎说尽了好话,外头的人也只回一句,等着消息吧。至于人家报不报给上级,你也瞧不着。 到了后来,肃肃实在冻得不行了,鞋子都邦邦硬了,宋氏还是不肯离开,直扒着大门哑着嗓子干嚎,双手搓着门上的冰碴子都搓出血来了,让人瞧着就心揪。最后还是谷雨从家里寻来,再说了一通二姑娘没人照顾的话,宋氏才急急往回走,连一眼都没看肃肃,更别提告别了。 “她也是真急了。”肃肃抬头看谷雨不悦的皱着眉头,便笑着道。 “那姑娘也不该陪着她来。”谷雨很自然弯腰将肃肃抱在怀里,不让她双脚落地,那靴子应该已经沁了冰水了。 “毕竟是我二姐……”再怎么样,肃肃也没冷血到见死不救。 谷雨不答,从刚刚的事情就能看得出来,其实宋氏根本不信任公主,更不信任他这个公公。 “看命吧,如果这两日安鑫能来,就让他帮忙找个大夫吧。”仁至义尽,肃肃也算无愧于心了。 “咦?”谷雨踏着雪往回走,却见这快要下雪的天气里,有个女人走的很快,方向好像就是宋氏的宅子。 “姜氏?这种天了,她找宋氏干嘛?”肃肃也远远瞧见了,虽然看不太清楚,可是那一身姜氏老喜欢穿着的翠色袄裙还是很显眼的。 谷雨才懒得管其他人,他抱着肃肃,快步回到了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_→)你们这些小妖精,想什么呢?答案是:刮胡子 PS:四心老想挨个回你们,怎奈何大*总给我菊花看,每次都发不上去,于是吐血放弃。不过四心要声明,四心是爱乃们每一个的~~~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红……满眼的红,带着刺鼻的腥气,肃肃茫然的站在一片血红之中,看不到前方,也瞧不见来路。她觉着全身越渐冰冷,说不出什么时候两行寒泪从眼眶里蔓延而出,无意识的下落,接着滚入那猩红中。肃肃麻木的抬起手,却不知什么时候手上也布满了鲜血,她用力擦着手上的鲜血,只是不论她怎么擦,手心总会涌出更多的鲜血,从指缝,从掌心流到地面……渐渐的,她被那越来越多的血海淹没,先只是膝盖,接着是胸口,之后掩住了她的口鼻…… 肃肃就觉着自己不能呼吸,最终连眼睛都被血海覆盖,她不敢张嘴,就怕血水倒灌进她的咽喉,她双手越握越紧,可是不论她怎么反抗,怎么挣脱,那诡异的血腥气都在她的周边,粘稠温热还有恶心。 “姑娘……姑娘?” 飘飘忽忽,似乎谁在叫她,肃肃全身却像是被禁锢了一般,连头都动不了了。 “姑娘……” 声音似乎要比刚刚近了些,然而肃肃却睁大了眼睛死死看着对面那颗慢慢往血海深处沉落的人头。 “啊!!!”肃肃几乎弹跳起来,整个人还处在惊恐之中,长发大半被汗水浸湿,有好些发丝贴在她的脸上。屋内灯光昏黄,什么红色,什么腥味,什么血海统统不存在。 “姑娘别怕,只是个噩梦,别怕别怕。”谷雨见肃肃睁开了眼睛,慢慢放下了心,刚刚瞧着肃肃那么难受却不能清醒,他总怕肃肃在梦里惊了魂,就跟宫里老嬷嬷说的那样,万一丢了魂魄,以后非痴即傻,还有可能发了高热就这么去了。 肃肃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她定了定神,才找着了眼睛的焦距,她心脏跳得厉害,哪怕她脱离噩梦也没马上缓解。 “谷雨……”肃肃轻轻的唤道。 “奴才在。”谷雨抱紧了肃肃,想要给她安全感。 “谷雨?”肃肃忍不住再喊道。 “奴才在。”谷雨不厌其烦的回道。 “谷雨你在……”肃肃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精神的疲累却让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谷雨怀里,吸取他的温暖。 “奴才一直在,永远都在。”瞧着那脆弱的小模样,谷雨心都揪起来了,他拍着肃肃哄着唤着,宝贝的恨不得含进嘴里。 “还好,你在。”肃肃再次闭上眼睛,声音极低的说道。 “嗯……累了么?睡吧。”谷雨小心翼翼的将她抱着躺了下来,两人从分开的两床被子,再次滚到了一起。 肃肃只是闭上眼睛,可是哪怕她再累,却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下她睁开眼睛转头拉开帐帷的一角,外头黑呼呼的,除了李孝琰那头的火盆在燃烧,几乎没有什么光亮。 “他睡得熟呢。”谷雨凑到肃肃耳边道。 “谷雨……”肃肃突然道。 “姑娘,奴才在。”谷雨贴着她躺着,声音微哑有些慵懒。 “如果过几日安鑫来了,就让他把琰哥儿送走吧。”肃肃一反之前犹豫,坚定的说道。 “这么快?”之前不是还考虑过年后么?谷雨诧异道。 “只希望那只是个梦……”肃肃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是放下帐帷,重新投入谷雨的怀抱,那么暖,那么令人安心。 “好。”谷雨一挥灭了蜡烛,然后将肃肃藏在他的双臂之内,就那么不松不紧圈着,仿佛拥有了生命中的所有。 既然宋氏看不上谷雨,近些日子以来也没来寻过肃肃。肃肃就以为二姑娘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便不再放在心上,只想着等天不再下雪她便亲自过去看看,哪怕带点吃的,也算尽了血缘之情了。 量了量衣袖,肃肃发觉去年下半年她长高了不少,这过了年她就是十一岁了,正好长到谷雨的胸口,对比她的姐妹们算是不矮,再说她年纪还小,前世听说人家二十多岁还有继续长得呢。既然长高了,那去年的春装恐怕就不能穿了,肃肃特意去库房里找了太子与太子妃留下的布匹,别的不说,要吃要喝恐怕没有,但这衣服布料还真是不缺,到也没让她真的穿着粗布麻衣。寻了自己的衣料,想想还找了几块李孝琰适合的颜色,她准备趁着安鑫没来,她先紧着李孝琰赶出一套春装,安鑫他们都是粗老爷们,想想就知道不会带孩子,李孝琰今年十岁了,也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家开春了还穿短手短脚的衣衫。 屋子里她还裁着布呢,外头玉坠居然冒着雪上门了,正好谷雨也在,便叫了肃肃去了花厅,连带李孝琰四个,挨着火盆说起话来。 玉坠也不是没事上门,她进了屋行了礼就直接道:“上次谷公公让奴婢查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失踪的好几个姑娘似乎都……都像是有了情郎。” “怎么会?难道真是太监做的?”肃肃见玉坠脸红,自己到是无所谓,便也没有什么做作直接看着谷雨。 “按照奴才这段时间查的,应该不会。”谷雨说的并不确定,毕竟他的人在太监所也有限。 “不……应该不是太监。”玉坠马上回道:“奴婢听一个小姐妹说,她对门的那个姐们的表姐就是在去年下半年不见了,一开始那对门的宫女还以为她表姐自杀了,或是饿死了,之后却想起她表姐说过,近些日子她表姐认识了守军的一个小头头,说是两人好了挺长一段时间,那人还说有办法将她表姐弄出去做妾。奴婢小姐妹的对门后来一直觉着她表姐就是跟着守军出去做妾了,但这会子咱们私下查访失踪的人,她才觉着不对,偷偷私下告诉奴婢的小姐妹的。” 肃肃差点被那什么小姐妹的对门的表姐弄昏了,后来理了理思绪,才想明白看来这是有人诱拐了。 “本来以为这只是个例,可是后来奴婢们问了好些人,都说那些失踪的人与守军有点什么。”玉坠顿了下,似是回忆道:“那日奴婢在雨天看到的宫女,也好像是特意到那个地方来等人的。” “守军?”那就是说是外头的人而非太监了,肃肃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难道说有守军监守自盗,将圈禁地里的宫女们都弄出去了? “现在想要确定是不是真相,就只有找现在已经被疑似守军的人初步下手的宫女,只要找到这个宫女再让她交代出实情,后头咱们就只需要守株待兔了。”谷雨到觉着这是个线索,起码根据这个顺藤摸瓜总比乱找的强。 “那……就还麻烦你们了。”肃肃知道像玉坠她们这样的宫女大部分都是义务来帮忙的,私下里串个消息,交个朋友,她都没办法给与劳务费,就连粮食都挤不出来,人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用心的给自己帮忙。 “殿下这是折煞奴婢们了。”玉坠慌张的摆摆手道:“原这样的事情就该奴婢们自己解决的,到惊扰了殿下。再说如果不抓到凶手,谁知道奴婢们当中谁下个遭难,奴婢们也是为了自己。” “无论如何,也是辛苦了。”肃肃知道这个时代阶级关系的深入人心,也不多话了,只让她多注意安全,便让她赶紧回马氏身边当差去了。 这事之后又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见肃肃的请求,好久不见的安鑫终于来了,踏着傍晚的积雪抖抖索索的钻进肃肃的宅子,整个人被布包住了眼睛鼻子,还差点被谷雨当做刺客,过了两手。肃肃见他风尘仆仆又带着个大包裹,赶紧让他进屋暖和,李孝琰见他来了也感觉有些亲切,便帮着谷雨将那大包裹抬进了屋子。 包裹很大,几乎有安鑫半个人长,谷雨给安鑫倒茶的时候,肃肃才看见安鑫那憔悴的模样,就好像夜不能眠,食不下咽一样,不但瘦了,眼眶也黑了。 “你这是……”肃肃忍不住打开了包裹,脏蓝色的布皮儿拉开,里头居然裹着半只冻硬的野猪,其余还有拉拉杂杂一些动物的尸体,肉和野猪对比虽然不多,可那都比肃肃存着的腊肉只多不少。 “和一帮爷们去远山打猎了,现在军营里也不够吃的,再不弄点荤腥,爷们们都要饿死了。”安鑫随意的说道,好像手到擒来的感觉。 肃肃可不信他,虽然她不知道远山在什么地方,可能弄到这么多肉来,可见安鑫是去了深山里了,在这样的季节去了深山,如果一个不慎那就是尸骨无存。她哪怕心头很暖,也忍不住斥道:“你也是个成人了,怎得那么不顾身体,你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安鑫哪怕心里藏着事儿,也差点笑出声来,就瞧着面前十一二的小丫头片子,嘴一张就像是个长辈,这是拿他当子侄那般瞧得,怎么看怎么令人发笑。 “笑什么笑?”肃肃说完这话也觉着口气不对,再见安鑫那忍笑的模样,羞恼之下就准备去厨房给安鑫做点吃的,也算解了尴尬。 待到肃肃离开,安鑫的笑容很快就被愁容所代替,他静坐了很久,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对面依旧站着不动的李孝琰。 “你……说吧。”李孝琰的声音不停的颤抖,可脊背挺直,脸上也没有露怯。 “公子……八皇子殿下他……”安鑫深吸一口气,随后一闭眼咬牙道:“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_→)不要着急么,等我讲完前面,很快女主就能好一些了。乖啊,相信我是亲妈 ☆、第四十六章 李孝琰踉跄几步,鼻子一酸,可却仍旧强忍着,随后转身就要往外跑,等着谷雨和安鑫反应过来,他人都已经撩开帘子出去了。好在刚刚正巧肃肃硬着头皮回来想让谷雨帮她从厨房篮子里拿点鸡蛋,她站在门口一直踌躇要不要进去,所以不但安鑫最后一句话听见了,也顺势拉住了往外冲的李孝琰。 “你放开我!”李孝琰用力一甩,却被肃肃用另外一只手拉住。 肃肃没有说话,哪怕这些年她都有习武,可毕竟资质不佳,顶多强身健体,要真和李孝琰这种从小严苛训练,根骨上佳的男孩子比,肯定力气要小的多,她现在只有屏住气,用两只手拼命的将其往回拉,直到谷雨和安鑫出来,才解了她的围。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我爹,我要去找我爹!!”李孝琰一到安鑫手上,就开始拼了命的挣扎,但到底年纪悬殊,安鑫的武艺又好,几下就将他钳制住了。 “这大下雪天你要去哪儿?”谷雨站在一旁试图劝说道:“就算出了这个宅子,你能跑出圈禁地,就算出了圈禁地,你能找到路往南去?” “我不管,我不管!我爹没了,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我爹武艺超群,他手上十八骑无人能挡,怎么会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李孝琰泪流满面,越说越激动,越说脸憋得越红,那股子蛮劲儿让安鑫都快招架不住了。 “公子,公子你冷静点,这是南方八皇子殿下的心腹传来的消息,说是一定要当面和您说,这是八皇子殿下临上战场前特别吩咐的。”安鑫也觉着这样很残忍,就这么直直的告知,而不是委婉的慢慢透露,李孝琰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冷不丁如此打击,别说小孩大人都受不了。可也正是如此才体现了八皇子的性格,强硬,严厉,说不定在八皇子心里就是觉着要是他不在了,那么他唯一的嫡子就将面临越发残酷的现实,长大已是刻不容缓,再也没有谁能够为他遮风挡雨,再也没有谁容得他继续天真。被迫成长,本就是极其残酷的。 “我不听,我不信,你们滚,你们都滚,你们都要害我!!”李孝琰喊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就好似发泄一般,想要将心中所有的苦痛抛出。 “啪!”狠狠一个巴掌。 李孝琰傻傻的眼眶上还挂着泪,他左边的脸颊立刻浮现出五个指印。安鑫和谷雨都愣了。 “让他走!”肃肃胸口起伏很大,怒气冲冲的说道:“立刻让他滚。” 安鑫为难的看着李孝琰,又看看肃肃。 “我们要害你?哈!”肃肃翻了个白眼,很没形象的叉着腰骂道:“你是个什么玩意我们要害你?你以为你还是八皇子府上的嫡公子么?别开玩笑了,从京城出来,你就已经不是什么尊贵人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连我这个带着封号的罪人都不如。你知道你是什么么?你是逃犯!!逃犯!” 李孝琰捂住脸颊,死死咬住嘴唇,随即趁着安鑫不备,将他一推就要往外走。 “让他走!”肃肃一拦安鑫道:“反正他走了,出了这个门就要死,我们何必自找麻烦。” 李孝琰脚步慢了一下。 “再说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家要断子绝孙了。”肃肃啐了一口,看着李孝琰的背影道:“想想啊,英雄如八皇子,为国尽忠,为民赴死,没想到到头来连个嫡出的血脉都没有。惨啊,简直惨不忍睹。” 李孝琰的步子迈的越发小了。 “孩子就是孩子。亏得八皇子还认为他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认为他已经长大,能够担起男人的职责。只可惜,他看错了眼……”肃肃凉凉道:“他儿子还是个哭鼻子的小破孩,一遇到困难就要找爹找娘,哎……咱们也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胡说!我没有!”李孝琰猛地转过身用衣袖狠狠擦着脸上的泪水道。 肃肃撇撇嘴,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便真的不管,掀开帘子进屋去了。 安鑫递了个眼神给谷雨,意思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教育的,这公主养的比小门小户的姑娘还泼辣。谷雨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跟着肃肃进去了。 看着被盖住的房门,安鑫苦笑,人家公主可以撂挑子,他可不成。再看那小子,好么,也不走了,直接站在大雪地里傻愣愣的就跟个柱子似的。摸摸鼻子,安鑫自认倒霉,几步跑过去,还算柔声道:“公子,外头冷,不如进屋暖和暖和。” “我爹死前,真是这么说的,直接把他的死讯告知我。”李孝琰站在雪地里仿佛不知道冷,他握紧双拳,刚刚堂姐的话就跟烙铁一样烙在他心上,不停的重复。 “是。”安鑫点头道。 “我爹还说什么了么?”李孝琰说到这里,眼眶又热了。 “想让公子暂时避到西边去。”安鑫压低声音道。 李孝琰还记得前些时候堂姐就想送自己走,就怕留在圈禁地里已经不安全了,没想到父亲在临去前同样想到了这点。 “好,找个时间,咱们走。”梗着嗓子说完,李孝琰就转过身往屋子里去,他不想就这么走了,他还想和堂姐说很多话,想感谢堂姐这段时间的照顾,想感谢堂姐给自己当头棒喝,想告诉堂姐,自己其实舍不得她。 肃肃骂完李孝琰进了屋子气就消了,她知道她说完之后李孝琰就不会走了。对于李孝琰来说什么都没有他父亲重要,只要是他父亲的期盼他绝对不会违背,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将他留在宅子里,他就会冷静下来,恢复思考。 “我也不想打他的。”肃肃摊开手,低着头叹气道。 “姑娘做的很对。”谷雨微哑着声音坐到她身旁,轻声道。 “可是太冲动了,他毕竟是个孩子。”肃肃略带后悔的说道。 谷雨却道:“不,这与冲动无关。若是好言好语有用,那琰公子就不会如此激动,这样最有效,也最快速,不然等他出门就来不及了。” “你不知道……”肃肃仰起头,将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脑袋一歪靠在谷雨肩头道:“还记得前几天晚上我做了噩梦么?” “记得。”那天之后让他每晚都不敢睡熟。 “我梦见血海。”肃肃闭上眼,难受道:“还梦见八皇子的尸首……结果,他真的死了。” 谷雨搂住肃肃,无言的陪伴着。 “谷雨,琰哥儿是八皇叔唯一的嫡出子了,如今他死了,京城里的八皇子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我不想琰哥儿出事。”肃肃觉着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她一向不喜欢麻烦,更不愿意负担别人的生死,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是她的堂弟,亲堂弟,是为国英雄的子嗣,她做不到,也不愿意如此的冷血对待,她希望晏朝总有一日会乌云散去,国泰民安。她与她的亲人不论身在何地,都能够幸福的笑出声来。 “堂姐,我错了。”感觉到膝盖上一重,肃肃却没有挪开双手露出眼睛。 “嗯。” “堂姐,我要走了。”膝盖上别扭趴着的男孩子,带着鼻音道。 “嗯。”肃肃仰着头,死死捂住眼睛,不想让泪水滑下来。 “堂姐,我会来接你的,一定。”说完,李孝琰从肃肃身旁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肃肃等了好久,终于闭着眼睛埋入谷雨的怀抱。 第二日,几人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肃肃和李孝琰有说有笑如同往日,只是晚上做的晚膳格外丰盛,几乎把那野猪都给做了,大家吃了多日来第一顿好肉好饭。肃肃看着几人的笑颜,顿时觉着,过年的日子不重要,只要亲人们聚在一起开心的生活,那么每一日就都是过年。 又是两日,在一个晴朗无雪的半夜里,就好似李孝琰第一次出现般那样,安鑫将他包裹在厚披风里,几乎什么临别的话都没说,四人站在庭院里安静片刻,李孝琰便被安鑫抱入怀中,飞身上了房檐,之后融入黑夜,最终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保重。”肃肃一开口眼泪就不听使唤,她不敢在李孝琰面前哭泣,她害怕李孝琰心情受她影响。这样也好,只要去了西边,他就自然有人照应,他很快就能变成一个如他父亲般磊落高大的男子汉。 “我们总会再见的。”谷雨拍着肃肃的背,略带羡慕的看着安鑫离去的方向,随后再低头一瞧肃肃,眼底那点点的羡慕瞬间化为乌有。 李孝琰走后,肃肃总觉着做什么都没劲,但是她还是了解了一下二姐的病情,却意外发现宋氏不知用什么法子还真从外头请来了大夫,至于病情如何,肃肃也让谷雨上门去了,只可惜被人家一句不宜见客给挡了。既然如此,肃肃只觉自己仁至义尽,二姑娘的好坏也从此与她无关,到是圈禁地里的失踪案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八皇子和太子,其实四心是留了线的,应该算是隐晦吧,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出来(→_→) 李孝琰跑了,又是二人世界,预告:失踪案到底会带来怎样的转机,没有人帮忙转移视线的谷雨会被肃肃发现真相么? ☆、第四十七章 肃肃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有点想要扶额道:“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审犯人。” 玉坠见肃肃真的一点怒气也没有,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下,弯□扶起了站都站不稳的女子。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如何找到你的?”肃肃尽量用比较温和的语气说道,也没流露出一个十一岁少女对于知晓人家私情时应该有的羞涩,好奇。 那女子名叫荣芳,曾经是东宫偏殿茶水间的小宫女,后来因为太子犯事便被打包送到了圈禁地,与马氏身边的玉坠是同乡,平日里也经常走动。说起来她也有点冤枉,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相熟的小太监让她帮忙去圈禁口领东西,然后与那边的人也就随口聊了几句。跟着不久后就有自称她娘家亲戚的守军偷摸的在傍晚的时候与她相遇。两人相遇之初,荣芳并不相信这么个偷摸进入圈禁地里的兵头子,可渐渐的,那人总能谈起她的娘家,谈起那些她脑海里已经模糊,却永远不可能忘却的人,再跟着,由于圈禁地里食物缺乏,那人甚至不顾大雪给她送来吃食。如此一来二去,再硬的心肠也能被捂暖和了。 “他还说,他原本应该与奴婢订亲的,谁知奴婢进了宫,他一急之下就去当了兵,想等奴婢出来。后来又知道奴婢入了圈禁地,他又自告奋勇来到此地当兵,他说最近上头有点松动,他想用银子把奴婢偷出去,然后一起回老家去,安安分分过下半辈子。”这是多痴情的男子,这要是放谁身上都会被迷惑,也亏得玉坠是她的好友,她家里的事儿玉坠也知晓些,再加上她最近听说了一些失踪宫女的事儿,胆子又小,左思右想还是把这事儿说到肃肃这里来了。 圈禁地里都是几乎憋疯了的女人,就算不关在这里,上头不发话,这些宫女也不可能结婚生子,按照皇家的说法这些东宫的女人们就是给太子准备的,不论太子是死是活,于是,在这样扭曲的压制下,突然出现一个如同救世主一般深情的男人,只要心里还有一点点念想的女人绝对会动心,哪怕他在描述对方过往的时候有那么一些些的瑕疵,不用这些诱拐犯们遮掩,陷入爱河的女人们自己就会自动脑补或是干脆选择性遗忘。真是以“爱”为名的诱拐,也难怪那么多女人会跟着消失,就算这些女人没有真的爱上这些诱拐犯们,能够离开圈禁地,能够吃饱穿暖那就已经是很大的诱惑了,“深情”在某种方面也是给与这些女人们暗示,因为“爱”所以没有欺骗,也舍不得欺骗。 “那人什么特征,他告诉你他怎么进来的么?”肃肃一直很疑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宫女所离圈禁的大门算是比较远的了,这些男人来来回回的走,却没有人看见,除非这些人半夜潜入且武功高强,不然不可能带走了三十多个女人竟然长时间没有人发现。 “没有,他只是说他托了守军里的朋友进来的。”荣芳摇摇头,小声的说道。 “你别怕,那人最近还找你了么?”肃肃见荣芳跟个小兔子似的,心里不免有点庆幸,也亏得这女子胆子小,不然如果真如之前那些为了爱情或是生存头脑发热,又固执胆大的宫女们,荣芳恐怕就会是最近新一个失踪的女子了。 “他说……”荣芳支吾的看了玉坠一眼,才有勇气继续道:“他约了一个地方,说如果奴婢后天下定决心跟他走,就带上包袱,在傍晚的时候去那个地方等他。” “那个地方就是上次奴婢看见有人被捉走时路过的窄巷。”玉坠很适时的补充道,荣芳一听就抖的更厉害了。 “那个……之前他有没有……恩……”肃肃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可是有些话总是要问,便硬着头皮道:“欺负你?” “啊?”荣芳茫然的看着肃肃一眼,随后反应过来脸突然涨得通红,她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拼命的摇头。 “咳咳,我知道,玉坠你先送她回去吧。”肃肃看不得人家被自己逼的都快昏倒了,赶紧将人送走。 “姑娘是好奇这些人图什么?”谷雨最容易猜出肃肃的心思,一语道破。 “对,按理来说,这些人这么装总是有什么目的的,起码对于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有点心思不奇怪吧。”肃肃撇撇嘴,皱眉道。 “嗯。”说着话,谷雨深深看了肃肃一眼。 肃肃继续说,压根没主意:“带上包袱,那说不定就是图财,可是对这些姑娘都很规矩,那就说明这些宫女的价值容不得他们放肆。” 肃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又不能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那还能去哪里儿? “他们胆子真是太大了。”谷雨深吸一口气,挥去脑袋里那些后怕,他下意识拉住肃肃的手,好长时间没有放开。 “绝不能便宜了他们。”肃肃狠狠的说道:“我还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有了方向,肃肃、谷雨还有马氏很快就私下制定了方案,谷雨肯定是那个抓人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找了东宫一些忠于太子的小太监,至于诱饵,原先肃肃一直担心荣芳不肯,就连玉坠都准备借了她的衣服假装成荣芳,谁知道荣芳只想了半天就准备亲自上阵,原因是她害怕一次失误,那人会半夜亲自来掳走她。这也算是她死撑着豁出去了。 荣芳愿意当诱饵那是再好不过,起码不会那么容易露出马脚,就算她紧张失措,对方也会认为她本性胆小,再加上宫女私逃那是大罪,论谁都会吓得半死,生怕给人看见,再加上肃肃分析那些人已经得手差不多三十多起,那么这一次肯定也会认为极为顺利,在警觉性上就不会如前面开头几起那样小心谨慎。这样没有挫折的作案,在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也算麻痹了犯案人本身。 于是,时间在过了两天后,肃肃在家里留守,由马氏和十姑娘陪同,谷雨带着小太监们先埋伏好在那四周,玉坠陪着荣芳一同收拾个假的包袱,还特意让周边的人有意无意的留下印象,就害怕那犯人在圈禁地里也有眼线,这万一这次让他们跑了,下一次就真的很难捉住了。 肃肃从谷雨走后,就开始不停的喝水然后上茅房,马氏将一块帕子绣的乱七八糟,简直看都不能看。两人好像是聊的投机,可是聊得内容鸡对鸭讲,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也唯有十姑娘年纪小,窝在暖暖的软榻上,睡得香甜,时不时还嘟嘟粉嫩的小嘴,瞧着就让人心软。 随着天色渐暗,肃肃几乎都要趴到门口去了,马氏哄着十姑娘起床,好几次连衣服都穿错了,弄得十姑娘很是不满,娇滴滴的说了母亲几句,却根本没有发现她说的时候,母亲只是点头,压根没有听进耳朵,结果下一次还是穿错。 “天黑了。”肃肃屏气捏着门框道。 “是。”马氏整了整十姑娘身上好容易穿齐的衣衫,心不在焉道。 成,还是不成,在此一举。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肃肃眼睛都亮了,披风都没穿直接跑了出去。马氏虽然没跑,也还记得用披风裹着女儿,可也跟在肃肃身后快步的走着。 然后就在肃肃打开门后,看着门外星星点点几十个火把后,她的脸一下板了起来道:“你们这是要干嘛?” “哟,殿下,这不……有人举报,说是有逃犯逃进殿下的宅子里,至今没有出来。”说话的是个矮胖的男人,穿着盔甲头戴貂皮绒帽,笑起来抖着肉,有点恶心。 “你是谁啊?”肃肃满心想知道诱拐案的结局,这会子突然有人横插一杠子,心情陡然变差,再加上失踪了三十多人,这些守军从来不去查,反倒有心情找她麻烦。 那矮胖子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他旁边的狗腿子连忙道:“殿下,这位是守军统领大人,朱将军。” 可真是猪将军,一身的肥膘,就这么模样还将军呢?送到战场上也是烤猪的份,还不如之前的原虎呢,起码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玩意儿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到像是走关系上任的。肃肃联想起京城里有好些闲散的将军,大多都是蒙荫祖上降爵降侯变成所谓的将军的,想必这位就是京城里的倒霉蛋,谁都不敢来淌这处浑水,他到被人推出来了。 “什么逃犯,本宫不知晓。”肃肃下巴一抬,高傲蔑视的看着那朱将军道:“本宫再落魄,那也是公主,先帝亲封的,本宫姓李,尔等懂否?” 肃肃很明显看见朱将军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眼珠一转,有些明了了,这分明就是心虚。而这人与原虎又不同,原虎为了仕途心黑手狠,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如果要是硬碰硬,她保准要吃亏。但是这位,瞧着面上像是笑面虎,可说不得内里也不过就是个面团儿,这次他们来根本没有证据,那就是说,这位压根是想泼自己脏水,弄些话题……好在,真正的逃犯还就真不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_→)乃们真不要着急,就要写到转机了。四心每天都在放平心情,尽量把大纲里安排好的剧情写清楚,只有有了磨练,这丫头后面才会……不剧透。 四心只想说,牛人不可能一穿越就是牛人,人才是关键不说,用强大的灵魂支配世界那是玄幻\("▔□▔)/,四心只是想让一个牛公主成长的稍微真实一些,金手指开的不那么闪瞎眼而已。ORZ……所以,其实这也算是剧透了吧,嘤嘤嘤。 ☆、第四十八章 其实,往深一点想,肃肃还是想的明白的。看管圈禁地已经不是什么肥缺了,梅都的地址位置靠北,再往上接壤胡族,如果当真胡族放弃主战场出其不意来个偷袭,很难说打不打的到梅都,再说新皇登基,太子重现的可能性基本已经没有,那么守着这块破地方一不会让新皇刮目相看,还很有可能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等死,二没有物资,长久下去连守军的伙食都有问题,再说这新来的朱将军完全没有脑子,他既没有之前刘刺史自给自足的魄力,又没有原虎智商不够却懂得学习别人的狡猾,他就跟个守财奴一样,一直守着手里那么多东西,恐慌的看着它们变少,却无力改变。 但是,若有一个机会能让上头重视,甚至为此发下一批军需呢?这就像是一颗甜美的果实不停诱.惑着心焦的朱将军,只要证明有逃犯或者说前太子乱党的存在,那已经对此不感兴趣的新皇会不会因为害怕而重新重视呢?然而这也是有风险的,如若这圈禁地里都是无用的妇孺也就罢了,胡乱抓个人定个罪,这事儿指不定就能糊弄过去,哪怕上头来人查过,发现并不属实,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到不至于真把他怎么样。可坏就坏在圈禁地里住着她这位身份尊贵的主儿,你说要是诬陷了自己,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可是自己的亲叔叔,且不说两人关系如何,就是公主真的有罪,他能如何?就地正法还是押解回京?他敢像原虎一样烧了皇家血脉?别开玩笑了,就是原虎当年要是那位皇子还有尊号,不是庶民,那他就绝不敢黑那个手。就像肃肃自己所说,这天下还是姓李当家! 那么朱将军就熄灭了那个可能给自己带来军需的邪念?那更不可能,这里的冬日已经让朱将军吃尽了苦头,要是不再想办法,他自己的荣华富贵就会受到威胁,军营里就更没人愿意服他,所以,那个所谓的告密者成了最好的借口,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这不,她这位公主才刚过十一,还是个小女孩不是么? “你今日带人来,是想搜本宫的宅子?”肃肃一挑眉,大声道:“当初原虎都没这个胆子,你朱将军到是胆大的很么?” 朱将军脸上肥肉一抖,心里顿觉不好,当年原虎都没敢动这位,他要是伸了手,怕是要挨烫,这位可是烧手呢。 “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听说那逃犯穷凶极恶……”朱将军见那敬宜公主脸盘稚嫩,身量不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便故意说的极为严重。 然而他失望了,敬宜公主连眉毛都没抖过一下。 肃肃好笑,这招还真是老套,当初大姐刚来时想要与她同宅,就用过这个,后来李敏如同样被人挑唆想要吓唬自己,这些人还都当自己年纪幼小,如此好骗? “本宫宅子里没有别人,除了本宫和贴身大太监以外,就有个时不时来帮忙的小太监,如今小太监已经回太监所了,你可以派人一问。”肃肃早就和谷雨安排好了,李孝琰不可能不被人看见,所以他的出现和消失必须有个合理解释,太监所里那么多小太监,找个身形相似的人很容易,再加上这么多天他们帮忙找诱拐犯,总会早出晚归,正好能合上她刚刚所说。 朱将军听后,回头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从人群里离开了。 “慢着!”肃肃看着那人影,喊道:“其他本宫不管你们搜什么逃犯,可是若是你们想拿我东宫的宫人充数,就一个个洗好脖子等着吧。别忘了,本宫还有两年就要十三了。” 朱将军眼角狠狠抽了抽,火把的亮光下,眼前站在门槛处的少女讥讽的模样竟然与先皇有些重合,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肥胖的身子缩在披风里,感到阵阵寒意。不过十一岁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把他的心思一点点剥离出来,就像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光了衣服,一股子羞恼慌张让他差点拂袖而去,然而,他还真的不敢。 公主的威胁其实真的算不上威胁,毕竟龙椅上坐着新皇,如果先帝在世,十三岁的公主很可能被接回去准备婚配,但要说真的不把这话当回事儿?以朱将军的怂胆还真不敢不信,如今的朝堂瞬息万变,今儿被厌弃的明儿个说不得就成了红人。既然新皇都认为太子死了,那么送个失势的公主回京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胡族如今强势,要是新皇想要来个一劳永逸,用先太子的女儿送给人家以保大晏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人家公主要是以他的小命为条件,新皇是绝对不会管他的死活的。 朱将军越脑补,腿越抖,他仿佛都瞧见了斩下他脑袋的屠刀。 “这……这事儿……还需要仔细再仔细的求证。”朱将军干笑着抱了抱拳,又道:“只是宅子可以不搜,那小太监总是要问一问的。” “问可以,别给本宫弄出什么屈打成招……”肃肃拉长了音调,看着朱将军。 “不敢,不敢。”就算朱将军之前有这个心思,也不敢乱来,再说那小太监必然就是东宫的旧人,认识的不少,他要是不管不顾报上去,上头派人下来公主再一折腾,他指不定好处拿不到,还弄的一身骚。 “那就好……不过……”肃肃淡笑着对朱将军道:“本宫还真的很有兴趣,到底是谁在本宫背后泼着脏水。” “这……”朱将军语塞,那人也不是不好说出来,只是他好不容易在圈禁地里拿捏住一个有身份的人,就这么舍了,总觉着心里不甘。 “算了,既然无事了,你们回吧。”肃肃好似没看见不远处的墙角旁只出现几分钟就悄然溜走的女人。 朱将军还在纠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快就被放过,只能愣愣的看着肃肃。 “还看什么,不冷么?”说完,肃肃再不理会,转身进了宅子,随后大门就被她啪的关上,只留众人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 “聊什么聊呢!还不滚!!”朱将军被公主甩了脸子,心情也变得很差,只觉着自己今儿倒霉透顶,原想着是件有利可图的事儿,却没想到不但自己弄了一鼻子灰,还有可能被公主记恨,日后再在新皇面前给他小鞋穿,那他当真就是为鸡不成蚀把米。越想越是气恼,他伸手拉过旁边的一个副将低声道:“告诉那大夫,明儿开始药减半。” “这……恐怕不妥吧。”那副将犹豫道。 “毛个不妥,药不是钱啊,还是说你给?”朱将军肥肉直抖,胖胖的手指直戳那人脑袋。 马氏抱着女儿跟在肃肃身后,很是担忧道:“这样好么?” 肃肃喘了口气,闭着眼拍拍胸口。面对那阵势,她心里远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霸气镇定,毕竟李孝琰是真的逃犯,也是真的在她这里藏了一年,再加上那么多火把,那么多人,要说她一点不犯怵,不心虚,她还没神到那个地步,毕竟她前世不是特工也不是高管,P民如她,是再普通不过。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撑下去,不让朱将军看出她的底气来,那么接下来不说一个小太监遭殃,就是其他人也绝对会跟着倒霉。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某种情况下丧心病狂都不奇怪。幸好,幸好,她顶住了,而朱将军,骨子里就是个软蛋! “暂时不会有事,不过要是他们没事找事,咱们最好也有所准备。”守军统领是他,可是以安鑫的说法,下头都分成几派了……若是能架空他,然后……肃肃身子一震,只觉着自己越发像个古代公主了。 不过一刻钟,大门再次敲响,这次到真是谷雨他们回来了。谷雨进门带着几个立了功的小太监,而玉坠与荣芳没来,想也是吓得不轻回去歇着了。马氏见一窝蜂进来那么多半大小子,哪怕是太监她也觉着不妥,便起身告辞离去,肃肃不放心她一个人走,便又叫了两个小太监陪她一起回去。 叫来这些小太监明显是要犒劳人家,谷雨大手一挥,小太监们就都到厨房忙活去了。谷雨没走,拉着肃肃进了屋开口就问:“那什么统领来干嘛?” “你知晓了?”肃肃惊讶道,这是谁通的风? “一起帮着玉坠收集消息的一个小宫女路上瞧见了,就偷着跑去告诉了太监所的一个小太监,正好那时候奴才们刚审完犯人,就赶紧回来了。”谷雨懊恼自己没有在关键的时候守在她身边。 “你们没回来正好,若是回来的早了,说不得那肥猪将军就会拿你们说事儿。如此只有我一人,不说骂他个狗血淋头,也让他不敢放肆。”肃肃真心觉着这事儿还是她自己解决的好,所以为了不让谷雨多想,她赶忙拉着谷雨的手问道:“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大胆,还有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那些宫女呢?” 谷雨无奈,知道暂时肃肃不想提朱将军的事儿,便将肃肃最想知道的结果告诉她道:“他们就是普通的守军,至于他们怎么进来的,姑娘绝对想不到。” “是什么?”肃肃微张着小嘴,瞪着眼睛傻傻问道。 谷雨神秘一笑,在她耳边道:“密道。” 作者有话要说:(→_→)开始开金手指了,妹纸们可满意? 今儿胃痛,求抱抱,求留言,求收藏。嘤嘤嘤乃们都不爱我了 ☆、第四十九章 密道,肃肃听到第一个反应就是可以逃跑了?然后接下来却是一片茫然,逃跑,要去哪儿,密道的另外一头有没有人守着?结论很明显令人沮丧,她就算出去了,也不一定比在圈禁地里过的更好,再说她要是失踪了,肯定会让人天涯海角的追捕,现在的情形再不济外头的守军头子是个胆子小的,她还留着公主的封号不说高高在上,也不怕别人拿捏。然而要是出去了,她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有条密道可以通往外头也并非鸡肋,肃肃心念转了几番,就想着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安鑫,只要有了安鑫帮忙,说不定未来他们可以过的比想象中更好。 “那密道外头有人守着么?”肃肃比较关心的还是这个。 “密道的出口朝北,冬日北风很大,守军一般很少在那片巡逻。”谷雨意外肃肃没提出逃走的提议,可又觉着肃肃如此清醒才是正常的。 “那就是说还是有人看守了。”肃肃早有预料,可还是有点遗憾。 “但是一般到了傍晚,那地方就没什么人了。”不然那两个家伙也不可能进来掳人,还干了那么多趟买卖。 “这事儿和守军上头没关联么?”肃肃到相信朱将军不知情,毕竟失踪人口的事情在他来之前就有了。 谷雨问的要比肃肃想象的还仔细,他点头道:“据奴才所知,他们两个一开始是欠了梅都一赌馆的赌债,后来实在没法还清,便将主意打到了圈禁地里,只是最初两人只是觉着圈禁地里的女人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想必手里有不少存货,再来如果东西丢了外头守军也不会理会。然而等他们好不容易打好地道进来了,却发现手里有货的女人们都住在单独的宅子里,好混进去的都是宫女的住所,他们不敢太过张扬,就把目光放在宫女们身上,开始编瞎话拐卖人口。” “那这么几年,那些宫女呢?”肃肃心里沉甸甸的。 “今年年初拐走的五六个,人还被困在他们在梅都的宅子里,至于前面的……都卖了。”谷雨不想说的太清楚,但是他明白肃肃其实都懂。 “卖了的能找回来么?”肃肃有些心软的问道,不是她想要强出头,而是那些女孩子都是十五六花季的女孩子就这么的被拐了,指不定现在还在某个地方过的水深火热,她如果能伸一伸手,拉起一个两个的,不说人家要回报她,只为自己安心而已。 “奴才问过了,除了几个卖在本地的,其余的都卖到外地去了,至于本地的……听说没待一两个月就上吊死了。”谷雨说完这话,原本干净的气息就陡然一变,一股子杀气渐渐散开,可就在肃肃看他一眼后,那杀气却又凭空消失了。 “别听他们的,到时候等安鑫回来,我想法子让他带着人走一趟,能带回来多少带回来多少,不论最后如何,那两个挖地道的别留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两个混蛋的狗命赔给那么多可怜的姑娘,太便宜他们了。 “是。”谷雨轻轻的应着。 肃肃拍拍脸坐到一旁的软榻上,软榻已经被收拾成李孝琰未来时的模样,整个屋子里又恢复成她与谷雨的世界,李孝琰就像一个梦,从大雪中来,又从冬日中走,不留一点痕迹。 “姑娘……”谷雨见肃肃发呆,顿了一下才坐到她身侧,轻唤道。 “怎么了?”肃肃眨眨眼回过神,转头问道。 “奴才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谷雨皱了皱眉头,拳头微微握紧显得他有些紧张。 “干嘛这样……”肃肃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不想让气氛严肃起来。 谷雨也不拖沓,直截了当道:“奴才觉着,咱们可以利用圈禁地,利用那个密道,同样,咱们再不能任由圈禁地变成一盘散沙。这次的事儿若是圈禁地里有个主事的,事情远不可能发生的如此隐秘,恐怕丢了第一个人他们就会被人发现。” “这话是不错。”肃肃也很赞同,但她还是苦笑摇头道:“圈禁地里的女人们关系太复杂,我虽然有封号,但她们也曾是我父亲的妾室,不说我敢不敢拿捏她们,就怕她们不和我们一心,到时候在背地里使坏。谷雨……你中毒的那段时间太可怕了。” 谷雨心口一烫,再忍不住将肃肃抱在怀里,亲昵的靠在她脸颊旁道:“别怕,奴才没事儿。只要姑娘还需要奴才,奴才就是死了也会活过来。” “胡说!”肃肃用力拍了谷雨一下,她穿越之后最听不得这些,谁知道好的灵还是坏的灵。 谷雨将一瞬的笑容藏在肃肃的墨发里,眼睛却仍旧亮得发光。 “姑娘也别担心,咱们没有必要把所有圈禁地里的人都集结到一处,应该说姑娘身后已经站了不少可用之人。”谷雨维持着姿势,继续道。 “你是说这次帮忙的宫女和太监。”肃肃到真没想到,自己本是举手之劳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收获。 “你保证了她们的安全,让宫女和太监变得有用,只要再解决食物的问题……”谷雨有些恋恋不舍的支起身,看着肃肃的眼睛道:“对比外头不靠谱的守军,还有那些曾经坐在高位但目前依旧看不清形势的娘娘们,姑娘……你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且最名正言顺不过的了。” “可……可我才十一岁。”肃肃也曾想要手里有人,也曾利用嫡出公主的身份支使太监,可她没有料到她竟然真的会有一天拥有自己的团体,不是依靠父亲的身份,也不是威胁逼迫,而是真真正正自愿跟着她的人,哪怕这些人其实曾经都是东宫的奴才。 “身份与年纪无关。”谷雨拉着肃肃的手,慢慢往外走,然后一撩开帘子道:“只有您才是奴才们名符其实的主子。” “奴才给殿下请安,奴才们誓死效忠殿下。” 帘子外,平地上,原本去厨房做菜的太监居然一个不少的跪在地上,人数很少,但肃肃知道这并不是所有的人,而是宫女所与太监所那些愿意投靠自己的几个代表。太监和宫女都是人,而非机器,他们在宫里待过或长或短的时间,他们更懂得如何生存,如何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当然,也不是说他们都是投机取巧或是墙头草之类的人,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态,更何况肃肃相信这么多人里头一定有真正的太子党死忠,做为一个从现代而来的人,也许不能理解,但是决不可轻视。 “起来吧。”肃肃用力握了一下谷雨的手,淡定而从容的说道。 “谢殿下!”跪着的太监中,几乎都是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只有个别看起来十四五还是孩子,他们站起身却不敢抬头直视,可肃肃就是能看出他们内心的激动,尤其是其中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子,竟然偷偷的哭了。 皇权害人不假,可也正是因为皇权的深入人心,帝王血脉的高高在上,肃肃才能够只凭着十一岁的年纪,以及一位身怀武艺的贴身大太监,收复了圈禁地里几乎大半的太监和宫女。也许在他们心里自己从来就是和那些嫔妃是不同的,皇家可以封她们,宠她们,赏她们,也同样可以废她们,圈她们,甚至杀她们。可肃肃,既是公主又是嫡出,在太子几乎不可能生还的情况下,她就是太子的继承人,她是这些人的主子,不论曾经,现在,还是将来! 肃肃看着这些生面孔,曾经早已沉寂的心,还有追寻刺激的冒险精神似乎在一刻,在这一个新的世界里再一次复活了。 安鑫没有回来,谷雨不可能先杀了两个知道详情的男人,只有将他们所知道的写成册子,然后趁着冬日夜里偷偷潜出圈禁地查看地形,只是他放心不下肃肃,不敢走远,只能遗憾的走了走四周,便匆匆回了宅子。 肃肃既然接管了这些人,就绝不能看着他们饿死或者冻死,要想吃饭,就必须挣钱。但是肃肃一点都不想将压箱底的金子拿出来,那些对于肃肃来说就是救命的钱,更何况不付出劳动的获得,只会将人越养越堕落,她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平白养着他们坐吃山空。于是,曾经那些被搁置的布料还有棉花成了她第一个目标…… “那两个挖密道的还真有两把刷子,听说原来帮人开过井……等过段时间在土坡后头开点石料出来,让他们教给小太监铺密道的石板石砖。”谷雨刚回来就解开围巾坐到肃肃身旁,喝了口水道:“密道的手艺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最好还能到外头再找些工匠学学,这将来绝对有用。” “那是肯定的,狡兔还有三窟呢。”肃肃无意识撇了他一眼,只觉得谷雨脖子那儿有点什么不对劲。 “对了,听说二姑娘病得又严重了,宋氏一大早就去大门口闹腾了。”谷雨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用领子盖住了脖子,到让肃肃觉着自己眼花了。 “闹就闹呗,如果不是她诬陷咱们,朱将军怎么会来?”报复什么的她也想过,但是二姑娘和她也没仇,还不如等二姑娘好了,再给点教训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了,该干点实事了。 ☆、第五十章 人呐,总是一念,一年成佛,一年成魔。如果当时宋氏像马氏那样好歹试一试谷雨的医术,也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更不会为了女儿诬陷肃肃,还得罪了朱将军,以至于药量减半,硬生生将普通的风寒拖成了肺病,最终还没等到春天的到来,二姑娘就因为肺病引起的各种症状悄然的离开了这个人世。 肃肃从没想过二姑娘会死,应该说她没想过父亲的孩子里那些已经超过十岁的孩子会活不到成年,也许其他年幼的孩子,她还曾经有过一丝的担心,但年长的又有母亲看护,自己的身体也不再那么脆弱,总是应该可以平安长成的。二姑娘明明只有两年就要及笄了,如今却如同一朵未开便凋谢的花儿,永远埋葬在这片圈禁之地。 肃肃走进极其简易的灵堂,惋惜的给二姑娘上了三炷香,这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自然不可能与九姑娘那般夭折的孩童一般,哪怕圈禁地里再困难,也总要走个流程,甚至连棺木都是大家凑钱让外头守军代买的,木质很普通,价格却是市面价格的三倍。肃肃看着铺着白布的桌子上放着的小木牌,突然想到上辈子看小说时经常看到的重生桥段,如果人真的可以重生,那二姑娘如果再重来一次,还会不会接受谷雨的医治?她不知道……也想不出来。但是既然她这样的人都有人生的第二次机会,那这些死去的人她也真心希望她们在死后能有更幸福的下辈子。 转身出了灵堂,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陌生的庭院,是了,她在圈禁地里这么几年下来,恐怕对于这些姐姐里,最不熟悉的就是二姑娘了,一来宋氏为人谨慎小心,又低调避讳,二来二姑娘性子高傲,不愿意接受被贬庶民的事实,母女两个与宫女一同避开众人,默默生活在这所院子里,既不像大姑娘在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抢的先机,又不像三姑娘从小到大满身心眼,更不会如五姑娘那般人傻冲动。二姑娘竟然在她的印象里只留下一个背光的剪影,连面目都有些模糊了,这还是半年前她们在路上的偶遇。 拢了拢袖子,肃肃说不上难过,但终归那个娇气自傲的小姑娘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呜呜呜……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东边的屋子里传来几声有些吓人的哭喊声,肃肃从没听过宋氏哭成这样,哪怕当年在宫里,肃肃也只是看见宋氏梨花带泪在父亲面前哭得很美,可见,那还是没到她的伤心处。 东边屋子里有谢氏与杨氏等人帮忙劝着,肃肃也不便过去,再说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为了女儿不假,可如果为了自己的亲人而去残害其他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原本肃肃就想着等二姑娘康复后,再找机会报复回来,却没想到,二姑娘已经永远没有康复的时候了。下了台阶,谷雨正在立柱旁站着等她,肃肃一边感叹人生无常,一边想着怎样利用手上的资源,她之前没有机会为自己和亲人打算,只能被动的接受守军的管制,哪怕偶有反抗,都会因为资源问题不敢真正回击,就算关乎切身利益,也只能一退再退。现在,她不想退了,不过一个守军的统领居然都可以决断皇室血脉的生死,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二姑娘这样的境地,更何况胡族与大晏之战一触即发,八皇子已死,剩下的还有什么指望,她要把目光放的更宽更远。 “不亏是殿下,当真是目中无人。”尖酸的声音让肃肃听起来有点烦躁,她转头深深看了那人一眼,便脚步不停的朝着大门口去了。她至今还记得在那天下雪的日子里,姜氏匆匆朝着宋氏的宅子去了,她不能确认什么,却终究还是迁怒的。 “报应啊!报应!!”东边的屋子里再传凄惨的尖叫声,肃肃停在大门口没有回头,而姜氏站在几个女人当中,看不出表情。 “走吧。”肃肃拉好披风跨过门槛,谷雨回头再看姜氏一眼,就跟着一同走了。 二姑娘出殡那天肃肃没有去,她既不想看到宋氏,也不愿感受那种凄凉悲哀的气氛,到是谢氏带着大姑娘在事情办完之后过来报备了一下。大姑娘已经亭亭玉立,明年就要及笄了,她依旧谈吐大方颇有长姐的风范,只是肃肃却再难看到她曾经老是想要压过自己一头的那种要强,时间似乎沉淀了许多事许多人,肃肃甚至不经意看到了大姑娘手上的伤痕,那个端着水红着脸被自己暗讽什么都不会做的长姐,如今也长大了。 “谢氏明显比往年老了。”肃肃在谢氏与大姑娘离开后,有点怅然的说道。 “那是因为姑娘们都长大了。”谷雨赞同道,不光是她们长大了,他们这些当年进来的小太监们也已经成长为可以替公主办差的少年们了。 肃肃其实是从谢氏身上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太子妃,然而她惊讶的发现,不过五年不到,她已经记不太清楚母亲的样貌,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她与母亲也不过才相处了六年,其中更多的时候她是与乳母嬷嬷宫女们在一处。虽说母亲对她很好,也很呵护,可如她这般带着前世记忆穿越而来的人,在她的心里母亲永远是前世的妈妈,那个已经有些苍老,并不美丽,甚至头发有点花白还常常对她唠唠叨叨的普通女人,时间越久这份亲情就越醇厚,不论爸爸还是妈妈,在她心里他们永远活着,永远在家里等着她。 感觉眼眶有点热,肃肃下意识撇过头,可谷雨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视线几乎时时刻刻都放在她的身上,只是他到是误会了,他以为肃肃开始想念太子妃,毕竟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是有母亲陪伴的,也唯有肃肃,除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大的太监半是兄长,半是奴仆,磕磕绊绊的相互扶持着长大,在亲情方面他们都是有所缺失的。这也同样让已经开始生理期一段时间的谷雨开始迷惑,他的身体对肃肃是有反应的,这毋庸置疑,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有毛病,居然对那么小的孩子有感觉,后来还查过相关的书籍,不过大部分都说那是一种正常的自然反应,尤其是早上的时候,只是随着肃肃的长大,他越发重视她的感受,照顾的甚至比小时候更为仔细,他便开始觉着自己是不是对主子有了种逾越的感情,然而……他眼下又开始不确定了,如果说不是那样逾越的感情呢?只是渴望亲情呢? 谷雨又想象了一下肃肃嫁给别人,驸马牵着公主的手在宅子里赏花说笑。他垂下睫毛,平复胸中怒气,接着就开始默念经文,因为不过小小一个念头,他就想要手刃那人。 “怎么了?”肃肃拉着谷雨的袖子微微仰头看他。 “无事。”谷雨戾气转瞬即逝,抬手拨开肃肃耳边的碎发,笑得依旧干净通透,不含一丝杂质。 二姑娘的丧事结束后不久,安鑫风尘仆仆的从西边回来了,他连一口气都没歇就入了圈禁地,他很清楚肃肃等待李孝琰的消息应该非常的焦急,却没想到还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他。 “当真,有密道可以通往外头?”安鑫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然后一拍大腿笑骂道:“这俩不是人的玩意儿居然还有这本事?” “到也是巧了。”肃肃也曾经想过挖条地道能够通到外头,可是首先出口处不好找,再来地道挖掘非常需要技术,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塌陷,尤其是距离越长越不安全,所以她才退而求次挖了两个地窖。 “走,带我看看那两个混蛋,再去看看地道。”安鑫起身对谷雨道,随后对肃肃行了一礼。 “不急,不如用了饭再去。”现在天色已晚,肃肃相信安鑫一路过来肯定没用晚膳。 “不,要赶紧。”安鑫有些激动道:“小人要去看看那个位置,过个几天军营里各个派系就要换片了,如果有可能,小人想将密道的出口换成咱们的人。” 肃肃这才想起之前安鑫和自己说过,如今的守军军营里都分了派系,她父亲的那些死忠似乎已经结成一派,若当真能换到北边出口那处,那他们日后要是出出进进就会比现在方便太多,她心里的许多想法就有可能实现。 安鑫的动作很快,他由谷雨带着看了密道,也看了出口,等他看好外头的地形后,便又去瞧了那两个诱拐犯,几乎没有停歇,当安鑫知晓那两个诱拐犯将宫女卖到楼子里之后,就在肃肃那里拿了个馒头就带着其中一人从密道出去,直奔军营,好像是要找人手一同解救被带走的宫女顺便再查探两人有没有同伙。 “小金子真厉害,只要他在,什么事儿好像都能解决。” 肃肃也是觉着事情有进展了,心里高兴,自然不会吝啬一句好话,但这话听入谷雨耳中,总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悄悄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呀,如此干净的少年谷雨,是染黑好呢还是染黑好呢?(≥ω≤)四心的节操已掉 ☆、第五十一章 晴鸢坐在木桶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前面的墙壁,双手用力揉搓着早已发红的皮肤。她怎么就没死呢?她怎么就没敢死呢?当初三个被送到这里的宫女,另外两个没过几天就或撞墙或咬舌死了,她为什么就要苟且活着呢?只要现在她推开窗,直接头朝下往下一跳,所有的悲哀所有的苦痛就会自然而然的结束了。可是她真的不能死……晴鸢捂住脸死死咬住唇,哪怕她只剩下这副破败的身子她也想要继续的活下去,也只有活下去了,才能在有一天看到她想看的人。 在这里好像已经几个月了,因为她长得不错,所以老鸨格外照顾她,直到上个月才开始接客,且都找一些不那么恶心的,就是希望她能适应过去,为老鸨努力地挣钱。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度过多久,也许胡族把城破了她还有机会逃走,或是找到一个靠山被赎出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失去希望,她要活着,她要好好的活下去。 房门在外头被敲响,晴鸢慢慢站起来擦干了身子穿上亵衣才喊道:“谁啊?” “哟,姑娘你快点开门。”门外正是这几个月来一直看她看的很严的老鸨。 晴鸢收拾了一下,赶紧过去开门,却见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老鸨正脸色发白的站在门外,与她一同前来的则是两个男人,模样都挺俊俏,只是看起来并不像是来楼子里玩的。 “这是……”晴鸢不悦道,今儿她应该已经收工了。 “这……这两位爷是专门来找姑娘的。”老鸨似乎很是害怕,说完这句就赶紧往外走,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股子对待恩客的热络,显得特别奇怪。 “你们找我?”晴鸢也看出来有点不对,警惕的看着来人。 “你叫什么?”来人目光中没有一丝邪念,到像是官府来查户籍的。 “你们来楼子里点姑娘,居然连人都不问么?”晴鸢靠着门槛讥讽道,她这样也不过是迁怒,或是说自暴自弃,总觉着刺伤了别人自己的心里就能好过一些,反正她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外头的两个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解释道:“你是四个月前被送来的对么,我们要找的人也是那个时候被送来的,姑娘不要见怪,姑娘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么?” “你们究竟想说什么?”晴鸢站直了身子,仔细再看,才发现两人衣着相似,到和这里的常客区别很大。 去了刚刚那种调侃的语气,两个男人分明听清了晴鸢那类似京城的口音,两人递了递眼神,便小声对着晴鸢道:“公主殿下命我等来寻找失散的宫女。” 晴鸢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有了问题,她刚刚还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今居然有人告诉她,公主殿下派人来接她了?她不怕有人骗她,反正之前她也被人骗过,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再说,之前那人骗她无非是想要她的卖身钱,可如今她都已是残花败柳有什么值得人家费心思欺骗的,直接买走不是更容易?她即不牵扯到上头的主子,手里又没有握有了不起的秘密,可以说不过烂命一条,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对方? 抖着身子,她哽咽的看着那两人,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是梅花坞的殿下么?” 曾经她是恨不得立刻离了那地方,哪怕她怀疑过那个男人,哪怕她压根没喜欢过那个男人,哪怕她也想过孤身出去将来还怎么生活。但那个时候她已经绝望了,她觉着自己肯定一辈子就要在圈禁地里,永远也见不到家人,永远都看不到家乡,将来外头的一切她都看不到,听不到,然后慢慢变老,化为尘土,这样的日子简直比死更难受。其实她不怕做工,不怕吃苦,甚至别人的排挤还有讽刺她都可以充耳不闻,但是唯独不能失去家人的消息。那是她活着的意义,也是她为之拼命也要继续往前走的动力。 “你是?”其中一个男人眼睛一亮,嘴角松动露出一丝笑意。 “奴婢晴鸢,原是在东宫做洒扫宫女。”晴鸢提裙而跪,泣不成声。 “快起来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当官儿的。”那男人上前也不敢扶,只是抓着头很是尴尬。 晴鸢破涕而笑,缓缓站起,那一身的规矩一瞧就是宫里出来的,两个男人见了便松了口气。 “与你同来还有几人?现在人呢?”另外一个男人也顾不得寒暄,赶紧问道,毕竟时间也不早了。 “另外两人已经不在了。”晴鸢笑容淡去,只平平的说道,脸上略显麻木。 两个男人都不是蠢的,明白过来之后便不再问,只让晴鸢收拾好东西,一会儿就跟他们回去。晴鸢哪里有什么东西,只是卷了她被拐来时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还有一个装小东西的匣子便迅速站到了门口。三人都不墨迹,立刻往楼下去,晴鸢目不斜视根本不顾及同楼的所谓的那些“姐妹”,她们是说酸话也好,是诅咒她也罢,至此之后恐怕她们是再无想见之日。 晴鸢下了楼才发现,楼梯口还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皮肤古铜,坐姿随性,端着杯茶嘴角含笑,他身边站着楼子里幕后的老板,据说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当初她来的时候还被其打过两个巴掌,如今此人却像一条狗一样摇着尾巴生怕惹了主子的不悦。她微微低头,心里还真是痛快了。 “这是?”安鑫一眼就见到两人身后的晴鸢,十六七的岁数,好像与那混蛋说的差不多,只是怎么只有一个? “死了两个,还剩下一个,是洒扫的。”其中一个男人回道,别看他们比安鑫年长,却在他跟前极为规矩。 “是么……”安鑫提起眼皮深深看了看那老板,直看到那老板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才拍拍腿上的灰尘站起来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那老板屁都不敢放,更别说要什么赎身银子,他就算在这地头背景再硬,也硬不过守军,他除非是疯了才敢让圈禁地里的宫女出来卖身,他也完全是被人蒙蔽了,可就是他有委屈,也不敢多说一句。 三人很快出了大门,其中一个男人有些不放心道:“不要吩咐那老板闭嘴么?” 安鑫摆摆手,笑里藏刀道:“很快,这些人都会闭嘴了。” 晴鸢听得背后起了凉意,刚想说从包袱里拿出件披风来,就被人拉住的胳膊,她一扭头,眉头就皱了起来,面前的男人二十出头,一身锦衣瞧得出出身不错,可他此时双眼红肿,面目憔悴,原本不错的俊颜也显得有些狼狈。 “周公子……放手。”晴鸢也许不记得其他的男人,可是这个,她绝对记得,那是她初夜的所得者,是她第一个男人。 “绯儿。”周公子自从见过晴鸢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这里的女子大多不懂笔墨,可晴鸢识字懂礼,自身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气质,原先与她结缘也不过是朋友花钱请他一乐,谁知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最后被家里人拘在屋里,今夜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没想到,再见佳人竟要离别? “我不叫绯儿,你莫要纠缠。”晴鸢恨透了那花名,用力甩开周公子就走到安鑫身旁去了。 “你们赎她用了多少钱?我出,我愿意给!”周公子几步向前却被两个男子从中拦住。 “赶紧的,还要回去给主子回信。”安鑫才懒得理会这些破事儿,带着晴鸢就上了马车。 两个男人将周公子推了老远,只有那个有点笑模样的觉着周公子可怜,就过去劝他道:“别追了,她你是要不起的,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不!不!”周公子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追那马车,可几步过去,马车早就没影儿了。 周公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朋友那时的戏言,说那绯儿姑娘口音好似京城,别是京城哪家闺秀被人骗拐了来吧? “京城……么……”周公子眼睛黑亮,站到半夜才蹒跚的往回走。 由于时间太晚,肃肃当晚并没见着晴鸢,到是谷雨第二日回来说,那晴鸢好生狠辣,就在她回来的那天晚上在得知那两个诱拐犯无用后,便求取了一把利刃,直接捅死了那个骗她的男人,整整捅了十三刀,血流满地,守着的小太监们差点没吐了。 “啧,到是便宜了那个男人。”肃肃坐在椅子上,绕着发辫不屑道。 原本肃肃就觉着这个女人有血性,之后真正见面后,肃肃还发现这是个很坚忍的女子,起码三个女孩,另外两个没活多久就受不了死了,可只有她不但活了下来,还神采奕奕,并没有变成害怕与人相处,或是避讳男人的模样,她就像冬日青松,不惧风寒,挺拔的像个男子。 肃肃看着地上跪着的晴鸢,轻轻笑了,也许这次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作者有话要说:帮手来了~(→_→)四心绝壁是亲妈~ 周公子以后还有戏份,先暂时溜溜。 预告:圈禁地的黑手,谷雨的秘密 ☆、第五十二章 “你叫晴鸢?我瞧你并非容易冲动的女子,为何会被坏人所骗?”肃肃见那跪着的女子模样不错,刚刚谈吐也很清晰,尤其对于拐骗她的男子不喜不怒,仿佛随着那人被她手刃,恩怨就已经随风散去,果断理智。 “奴婢想见自己的家人,一时情急才上了奸人的当,还请殿下责罚。”晴鸢叩拜,诚心诚意的说道,她自知再想出去寻找家人的下落已是无望,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依靠公主,哪怕带来只言片语她便知足。她昨夜想的明白,宫女们私下都传公主无用,不过挂个名头,可她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都能让公主殿下派人来寻,她就知这位六岁入圈禁地的殿下绝对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要想达到她的目的,唯有向这位十一岁的公主殿下效忠。 “你是从哪里选来的宫女?”肃肃只是一问,虽然收买人心是件好事,可是如今她能力有限,并不会随意做承诺。 “奴婢是京城人士,一家子罪人,奴婢是被卖入宫中的。”晴鸢想起当时家中被兵丁包围,然后所有东西都被封上封条时,父亲的颓然,母亲的崩溃,还有兄长幼弟的惊恐。虽然几近十年,却还是让她记忆由心。 原来是罪人之女,只不知这位家中是当官还是行商,肃肃没有继续问下去,能入宫的家里犯得事儿绝对不小,她暂时还不想挖开对方的伤口。 “你知道,逃奴在外头是什么罪?更何况你是宫女……” 晴鸢有些失望公主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还是调整心态老实道:“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可殿下救奴婢与水火之中,奴婢这条命就是殿下的,无论是生是死。仇人已亡,唯有一丝遗憾罢了,奴婢任凭殿下处置。” “我晓得了,你下去吧。”肃肃站起身又看了看她不闪不躲的眸子,便笑着转身进去了。 晴鸢有些疑惑,难道公主不准备处罚她了? “你走吧,以后殿下会找你过来伺候。”这时旁边走来一个少年,之前听说是公主的贴身太监,说话带着点微哑,到是那气质,晴鸢跪在他跟前都觉着自惭形秽,对方实在让人觉着干净的可怕,不说不像个太监,是压根不像是个凡人。 晴鸢走出门去,转头看着大门关上,似乎她从来到走,就只见过公主和这位大太监两人,也难怪没人质疑一位十一岁的公主却只与一位太监两人生活。因为凡是有这样龌龊心思的人,在见到那少年后,都会觉着自己荒谬,脑子肮脏。 谷雨送走了人,本还想着陪着肃肃用了午膳再午睡一会儿,谁知道刚撩开门帘,就见肃肃与安鑫坐在桌子上说话,面前摆着肃肃中午特别做的几道菜。他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一种难以言说的恼怒差点爆发出来。 “谷雨,快来,安鑫今儿有事儿说,咱们边吃边聊。”肃肃听着安鑫说话,可并没有冷落谷雨。 谷雨恢复平静再见那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心里小小又有点窃喜,情不自禁的看向安鑫,却见那家伙压根没有反应,只顾着下筷子大嚼,吃得傻乎乎的。 如此心情一下一上,等谷雨再坐到肃肃身边吃上饭时,到嘴的菜也没他从前那般有滋味了。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军营需要棉布,虽然守军现在已经不用了,可是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不需要,咱们这里还有不少存货,要是能卖出去肯定能换到一些粮食。不说别人,就说咱们手里现在有的人就不会挨饿。”肃肃吃的不多,说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这要找买家,之前刘刺史那边可以买单,可是如今梅都没有刺史,统领又是个不堪大用的,所以要想找买家就比较困难了。”安鑫吃了口米饭,含混着说道。 肃肃也明白,棉布并不是特别好的东西,尤其是粗棉布,大部分都是军需,普通百姓买着嫌贵,有钱的主儿都用绫罗绸缎了。只是,这东西不卖不行,不卖掉圈禁地里的粮食肯定不够将来的消耗,以朱将军的秉性,下面还不知道发什么给她们吃,就算太子的死忠再想伸手帮一把,也顶多养她一个,其余她要用到的人肯定就会无能为力,自力更生从她入圈禁地开始就从未歇过心思,如今时机哪怕不太成熟,她也要尽力做到。 “降价,找个买家卖掉就行,能换多少米粮就换多少,先把肚子填饱了才能想其他。”肃肃也知道这让安鑫为难,可她只能硬着头皮。 “行,小人让其他人也跟着去找找,等咱们换了片,以后才方便。”密道的事儿他已经和上头说过了,这些人都是安家的老友,不然安长史也不会把儿子送到人家麾下,他们都曾是太子封地的家臣,哪怕太子倒了,这些人也不会更改主子。 “那若是棉布卖完,总不能买进棉花继续织布,并非长远之计。”谷雨不喜欢肃肃看着别人,他放下饭碗淡淡道。 “我也想过,只是这事情要慢慢找,咱们被圈禁在此,又不能出去做生意,只能做点加工换钱,还怕别人瞧见。”肃肃想起前世那些穿越女干过酒楼,卖过首饰,做过小吃,各种各样的铺子都有,可她不成,她做不了这些,这万一要被查出来圈禁地里所有的人都要倒霉,她不能拉着人一起去送死。 谷雨脑袋里闪过一丝念头,却没有抓住,只能暂时放下,等着慢慢想。 安鑫吃了饭就去找客源了,肃肃之前就已经让宫女们将能收集到的棉花统统赶制起来,初步估计起码也有几十匹的量,这还只是她们这些投靠公主的宫女们手里留下的棉花。无论如何能卖出去就意味着可以变成钱,有了钱才能填饱肚子。 午睡是肃肃必须要有的,尤其是冬天她贪恋软软的棉被,暖暖的被窝,还有一个出尘的小美男嘘寒问暖替她暖被,这是再好也不过的减压方式了,也难怪大晏历代公主生活都有些*,现在就连她这样的原始草根,要是一个人生活,恐怕很多事儿都要不习惯了。 懒洋洋的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就要陷入睡梦,肃肃侧过身子习惯性钻进谷雨的怀里,心里忽然有点遗憾,最近随着她的长大原本的“肌肤饥渴症”似乎已经得到控制,再加上她今年已经十一了,也许不用到十三岁,或者过了今年她就不得不和谷雨分开,毕竟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在前世也要上初中了,更不用说这个年纪女孩子也要发育,再不是小女孩了。仔细想想,时间真快,在古代十三的姑娘都可以出嫁了,也不知将来她的另外一半…… 抬起头额头想要蹭一蹭,却觉着有什么搁着她的额头,只是她眼皮好重,脑袋越来越钝,想要伸手摸摸也抬不起来,再然后更是直接进入了梦乡。 听着肃肃的呼吸变匀,谷雨睁开眼睛,小心的扬起下巴用手摸了摸被肃肃撞上的喉结,眉头蹙的很紧。时间越长,他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他不可能一直围着围巾,也不可能一直束起高领,今儿肃肃能撞上他的喉结,明儿就会在起床的时候发现他某处的挺立。两人离的太近就越容易暴露对方的秘密,肃肃本就心细,谷雨自认为不会瞒的太久。可是分开呢?还是直接坦白? 谷雨纠结的抱住了肃肃,他很清楚肃肃之所以如此依赖对他不设防,就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且他还是个太监,肃肃甚至没有将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看到肃肃赞叹别的男人会嫉妒,可让他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拥有她,他又没有这个勇气,他到现在还记得父亲对他说,公主是他一辈子的主子。也许自入宫那天起,他就已经失去永远陪伴她的资格。 其实在他得知父亲那封信之后,他就可以和公主解释,但他害怕看见公主厌恶的眼神,害怕公主与他生分疏离,所以他不敢在肃肃面前暴露出他的秘密,他太想近距离与她相处,就和现在一样,不分你我睡在一张床上,从睁眼就能看到对方,在闭眼后还能相互拥抱。然而,在这样的时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也不过是他偷来的幸福,一个用欺骗换来的短暂欢愉。 “姑娘……奴才该怎么办?”摸着肃肃的松散的长发,谷雨眼角微湿,他明明恋她入骨,却苦于不能言说。但不论说与不说,结局似乎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要么他就真的变成太监服侍公主一辈子,要么他就按照父亲所说待时机好转离开这里重回夏家,可若是做了太监他真的能甘心么?看着她与人相恋,为人生子?但若要转身离开怕是再不能回到她身旁,依旧相守无望。 “如此,还不如死了干净。”谷雨捂住眼,身心的哀伤浓得化不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对肃肃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并非是爱情那么简单,从开始的相依为命,到后头谷雨中毒肃肃不离不弃,也许刚开始是亲情,是感激,待到少年青春期萌动,就容易转成类似爱情类似疼宠的那种感情。这里头再有谷雨的自卑,心虚,愚忠,还有主仆不可逾越的鸿沟发酵到最后还是很可怕的。 所谓为其生,为其死,并不简简单单一见钟情,或是互有好感就能那么容易实现的。 ☆、第五十三章 “谷雨,你最近怎么了?”肃肃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着谷雨细心的为她梳理头发,对于肃肃来说,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谷雨,就连母亲和父亲都不及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没……没什么啊?”谷雨放下梳子,拢住肃肃的长发,抬头道。 “我总觉着你有心事。”肃肃转过身,黑色的长发从谷雨的手中滑脱,笔直的垂落在肃肃的后腰上。 谷雨下意识想要抓住那一束头发,可又怕拉扯了肃肃的头皮,就好似他现在的心情,既想把握,却又害怕握的太紧伤害对方。 “谷雨?”肃肃抬起头,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这样的动作从她小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很多次,在肃肃心里,谷雨不是普通的男人,对她忠心耿耿,这比那什么丈夫驸马来的可信的多,他对自己是再安全不过的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有分开的一天。男人有过前世的经历已经并非必须品了,她从前世穿越到今生强烈的不安全感似乎也让她很难再对某个男人产生兴趣,再加上这个世界的男人三妻四妾都算合法,又有谁能一心一意钟情自己?就算大晏的公主也极少夫妻恩爱的,所以她从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不过,谷雨是不同的,他是太监,他与她绑在一起,多年来风雨与共早已超越虚幻的爱情,他是她的奴才,她永远可以将他放在身边。 感受着脸颊边的温热,谷雨伸手回抱住她,如一直以来那样给与她安全和温暖。冬日的阳光难得从窗外撒进来,落在谷雨的右侧,让他看起来仿佛镀了层光,好看的令肃肃都屏住了呼吸。 “奴才不想离开姑娘……”谷雨有些哽咽,他不敢让肃肃看见他的表情,可这是他由衷的愿望。他不想成为真正的太监,可他又不想回到夏家,他想和她一辈子厮守,哪怕没有名分,只要她和他两个人就好。 “谁让你离开啦?”肃肃笑着蹭了蹭他,这家伙不会觉着自己最近和安鑫还有那些个小太监小宫女走的近,就以为自己有别人可用,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吧? 谷雨笑得很涩,很苦,时间犹如一把尖刀,到了那一刻就会刺穿他的心。 “谁也不会让你走,你要一辈子陪着我,我们约好的。”肃肃此时压根不愿去想将来那个混蛋会给她做驸马。 “嗯。”轻轻的道,可谷雨眉间的清愁却一丝未减。 等到两人磨叽完,日头都已经很高了,谷雨匆匆用了早膳便去了太监所让他们帮着宫女将织好的棉布装好,然后运入密道。密道的入口很隐秘,是一所废弃的房子,里头都很破旧,所以根本没有人会住进来,密道的入口则被开在一间柴房里,但是谷雨可以看的出来,那柴房是后盖的很是简易,这由此可见,那个入口上头原本是没有柴房的,之后为了遮掩才盖了一间柴房。 谷雨不愿意浪费,就带着小太监简单的修缮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宅子,接着将小太监们编了个队,轮换着看守此地,也不许别人进来。外头人都当是太监所里出了分歧,有人搬出去了,宫女们也不好管太监们的私事,这事儿想要掩盖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谁料,谷雨刚出门没多久,就有人上门告知肃肃,说是宋氏上吊自杀了。肃肃当然不可能坐在家里当没发生过,虽然她很怀疑宋氏为什么在二姑娘死了那么多天后才要寻死,但人已经死了,她与她再有怨愤,也还要上门瞧瞧,表个姿态。好在现在是白天,就算谷雨不在,她也能独自出门。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少,好些个都是才参加过二姑娘的葬礼就又要帮着宋氏收尸,这一前一后母女都死了,虽然有人私下说是宅子犯冲,可也有不少人沉默不语,心里清楚明白,这哪里是宅子犯冲,分明是所有人都和圈禁地犯冲,只是有人坚强运气不错活了下来,而有的人则运气不好,早早的死了。这对母女不是多年来第一个死,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哪怕她们是圈禁地里现在死的人当中曾经位份最高的。 进门依旧是谢氏在主持大局,她穿着暗沉的布料,头上戴着简单的银钗,就如同普通的中年妇人,不说与曾经东宫里那位艳光四射的谢侧妃相比,就连新皇宣旨时谢氏的模样都不如,也不过就是去年的事儿,人就老了如此多。 大姑娘在谢氏旁边帮忙,见了肃肃过来,赶紧行礼。肃肃转过头发现十岁以上的就只有她和大姑娘,二姑娘过世了,三姑娘随着崔氏回京城了,五姑娘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出现。要等下头的妹妹们长起来,恐怕还会需要几年。 宋氏肃肃没去看,据说样子很不好看,二姑娘去的时候因为周围人害怕传染也没让她去看。这个院子是她来的第二次,已经有了印象,可恐怕她不会再来第三次了。 “当年进来的,也都死的死,病的病了,这才不过几年。”旁边有个好像是承徽还不是昭训的老女人,也不知道是和肃肃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可不是么,这圈禁地里有位份的女人,当年哪个不是风采奕奕的入选东宫,然而岁月还没走的太快,人就已经大变样了,想必不用多久,肃肃大概就记不住二姑娘和宋氏的模样了。 “哎?你刚刚去哪儿了啊?我刚去找你,她们说你出去了。”一个女子对着对面的女子抱怨道,肃肃一转头就见姜氏有些气喘的走了过来。 “没办法,俞氏病的很重,起不来床,我去给她煎药了。”姜氏用帕子擦着汗,又看肃肃一眼就赶紧撇开,瞧那样子好似有点心虚。 肃肃虽然好奇姜氏怎得突然转了性子,居然没和自己呛声,可看日头她也要回去做饭了,不然谷雨回来见不到她人就该担心了。 “哎呀,你这绣鞋真好看,什么时候新做的?” 声音渐渐消散在身后,肃肃迈过门槛往外走去。路上的人不多,这个时候要么都在宋氏的宅子里,要么都在家里做饭,肃肃也不图快,并不准备抄近道,毕竟之前发生了好些破事儿都是在小巷口发生的。肃肃慢悠悠的往前走,心里想着做点什么加工业能赚到钱,可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她一回头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人,黑衣黑帽看不清面目,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小而窄,上头还有一道出血口,瞧着就十分锋利。那人不等肃肃问话,上来就戳,戳的又准又狠。 肃肃原本就没有防备,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就铁定成了个血葫芦,可肃肃自小和谷雨练武,哪怕练的不精也绝对比一般女孩儿强,她因为躲闪不及被那匕首擦了手臂,一刀血口子刷就开了,鲜血顺着那胳膊直往下流。肃肃镇定的捂住伤口,心道好险,这万一要是戳中了要害,今儿就要交代。有了防备自然不会第二次让那人得逞,就在黑衣人再击之后,肃肃根本不躲,几步上前,翻腕挥掌错过那匕首直拍那人胸口,那人似乎也没料到肃肃会武,直接被拍个硬实,一口血箭从那人口中喷出,还硬生生倒退几步。 “什么人!!”远处一女大呼,那黑衣人见事情败露,也不恋战赶紧回身就往旁边跑。 肃肃不敢去追,她已经受了伤也害怕那人还有同伙,就只好眼睁睁瞧着那黑衣人消失在拐角处。 “殿下?”那大呼的女子走近肃肃才发现,这事儿也是巧了,来人竟是晴鸢。 “赶紧扶我回去。”肃肃疼得龇牙咧嘴,刚刚还镇静自若,这会子身子竟然开始发虚了。 “等下。”晴鸢也不避讳,大庭广众就掀起了衣角直接从亵衣上撕下一块,三下五除二就给肃肃包了个严实,瞧着手艺还很不错。 肃肃晕头转向被晴鸢扶着回了宅子,其实她伤口并不重,只是伤了些血管,看着吓人。尤其是之前流血她还没顾只想着拿下那人,那胳膊的血自然就流了半身。这下可好了,谷雨本来刚进宅子没多久,听见敲门就知道肃肃回来了,虽说他心情郁闷,但开门的时候还是强颜欢笑,哪知那一眼差点没疯了,他就见他宝贝了多年的小公主血迹斑斑,脸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姑娘!!”谷雨眼睛都红了,从晴鸢手里抱过肃肃就往屋里跑。 “谷公公,殿下需要上药,这屋里有药么?”晴鸢本想回去,可实在不放心谷雨一个男孩子照顾公主,就跟着进去了。 “到时候我再问你话!!”谷雨也分不清好坏了,他只觉着晴鸢就和肃肃受伤有关。 晴鸢刚刚还不觉着,看听他这么一说,就狐疑的抬起头,她总觉着谷雨看肃肃的眼神的不大对,好像有那么点点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肃肃估计也喜欢不上其他人,因为其他人木有“安全感”。嘎嘎…… 让小谷子心疼心疼~ ☆、第五十四章 肃肃疼得直抽气,却还是好笑的看着谷雨难得那么严肃的脸道:“别担心,只是看着吓人。” 谷雨不说话,手上却已经开始拆晴鸢结的布条。肃肃瞧他的脸色那是真生气了,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谷雨这么生气,弄得她这个受害者都开始有些心虚,明明她是无辜被人刺杀,事情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可她就是感觉自己在谷雨面前矮了半个头,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 “别生气了,好不好?”肃肃歪着头,有点疲倦的说道。 谷雨抬眼见她可怜兮兮的靠在软枕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憔悴,和早上出门时的红润精神截然相反,就跟被风雪打伤的花苞似的,怎么看怎么揪心,心里一直藏着的气恼也渐渐消了,但还是板着脸道:“谁干的?” “回来的路上遇着一个黑衣的女人,从后面袭击我,若不是我从小习武,怕是更糟。”肃肃自己想起来都后怕。 谷雨手一顿,差点控制不了力道。 晴鸢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就道:“还是奴婢来吧。” “不必。”谷雨镇定心神还是坚持自己将那布带拆下,但等他看到那一条长长翻着肉的伤口时,竟然连嘴唇都跟着哆嗦起来,眼底的杀意就连晴鸢都感受到了。 晴鸢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很是害怕,但是她刚刚心里那点子怪异却越扩越大,谁家的奴才敢在主子跟前放出杀气,更别说公主与谷公公刚刚交谈时,分明就不像是一般主仆,就算是患难与共多年,这位谷公公似乎也有点逾越了。 “小谷子,我疼。”肃肃完全不在乎谷雨放什么杀气,她嘟着嘴虚弱的嚷着,心里却早将前世一轮国骂都扔到黑衣人身上去了。 谷雨转过身将身旁的瓶子打开,这药还是安鑫之前送进来的,他将药轻轻撒在肃肃的伤口上,又赶紧给肃肃拿了条棉布一圈圈裹了起来,仔细包扎。晴鸢在一旁看后才松了口气,就怕这位手重莽撞再将伤口扩大。 肃肃伤了手失了血,本来就有点迷糊,这会子药效上来伤口也减轻了痛苦,她就忍不住慢慢闭上眼睛,侧脸睡了过去。 谷雨见她睡熟,就给她盖好了被子,随后带着晴鸢出了房间,小声的询问来龙去脉。晴鸢并非一开始就在的,所以只能将今儿宋氏上吊接着她赶去帮忙,就遇上有人刺杀肃肃的事儿交代了,她只能说出那刺客大致逃走的方向,却不知那刺客来自何方,但她也能够确定,刺杀肃肃的一定是个女人。 “那应该是圈禁地里的人,到底是谁呢?”谷雨想来想去,这么几年能和肃肃起冲突的真的没有多少人,那些死了的,伤了的,也不是肃肃下的手,难道是守军派来的人?如此一想,这个想法立刻被谷雨打消,朱将军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而京城那边,则绝不会找个功夫那么差的女人,还只有一个人。 晴鸢之前对这些关于公主的信息一点都不关注,所以她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肃肃对她来说就是救命恩人,恩情犹如再造,哪怕公主不帮她找回亲人,她也希望能伺候公主一辈子。眼下公主受伤,又是女孩子,晴鸢以为用到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便自荐道:“如今殿下受伤,要不,奴婢留下来伺候?” 谷雨心烦意乱,但到底多年的经文不是白看的,他摇摇头客气道:“姑娘用我用习惯了,就不劳烦晴鸢姑娘了。” “可是,姑娘毕竟是女孩子,这要是万一发热,还要换衣……”晴鸢不死心,继续道。她是真的想要伺候并非巴结公主,原本公主是由一个半大男孩养大的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殿下都十一了,这若是还不注意,过几年要是出嫁,让驸马怎么看。 谷雨心知晴鸢说的很对,可真要让晴鸢伺候肃肃,他就不可能再与肃肃同睡一床,他的秘密还有可能提前暴露,那种两个人当中多出一个人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一年了,实在过够了。 “你先回去吧,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我会派人去请晴鸢姑娘的。” 晴鸢见谷雨油盐不进,摆明了对自己提的意见不赞同,她张张嘴冲动之下还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晴鸢叹了口气,她以为谷雨是不相信她,不过也是,她之前与公主完全没有交集,这会子再来说照顾公主,到显得有些刻意了,反遭人怀疑。公主精贵,也许她往后多用心点,才有机会报答公主。 谷雨见晴鸢并没再继续坚持,松了口气。就容他再任性一段时间,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哪怕只有半年也好,他现在还不想面对这些,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晴鸢走后,谷雨回房帮肃肃换了外衫,虽然亵衣也脏了,可肃肃从小就不喜欢人家动她亵衣,就更别说两人已经长大,谷雨连脱个外衫都有些手抖,等给肃肃盖被子的时候,背后的衣服都紧张湿了。 肃肃的运气不错,虽然她被划了那么长一条口子,但也只是失血并没有引起发热炎症。由此也能看出,那个要杀她的女人并非真正的杀手,手腕也不是很有力,要不是出其不意是不可能伤到肃肃的。当然,如果肃肃不会武艺,就这么被那女人偷袭的话,这会子估计她早去阎罗殿报道了。 清醒后的肃肃回忆了很多,包括她出宋氏家门时的细节,还有对方除了黑衣外身上总有股子若有若无的药味。肃肃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姜氏进门时说帮着俞氏煎药,以及她那双新鞋…… “那黑衣人虽然全身都被黑布包裹,但是鞋子却不是全黑,而是枣红。若不是当时日头正高,我恐怕也看不出其中分别,再加上两人交手速度不慢,细节很容易被忽视。”肃肃觉得当时姜氏嫌疑最大,尤其是她出门的时候与姜氏对视,她明显要比平日心虚。可是,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谷雨一下站起,随后却又慢慢坐下,他拉住肃肃的手将最近的疑惑说了出来道:“之前拐卖宫女案,其实还有个疑点,咱们想要出去如果挖地道却不能知晓出口,那么那两个犯人从外头挖进来也同样不会知晓出口,如此,给他们提供出口的人肯定是圈禁地里的,且对那一片很是熟悉。再来被拐走的那些宫女,多多少少都有故事,起码能让诱拐犯说动,就是说明他们已经了解了不少这些宫女的过往。这又是谁提供的呢?” “你怀疑姜氏?”肃肃总觉的有些违和,那女人嘴巴是很毒,也许因为母亲的关系也很痛恨自己,但伙同诱拐犯好像并不大可能。 “诱拐案结束还没有多久,姑娘就被人偷袭了,这很难不让奴才怀疑。奴才这段时间想,整个圈禁地里也许每天都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归咎起大事儿来,几年来也不过那么几件,好像就是从中毒案开始的,之后一件件一桩桩,瞧着中间有着间隔,可细细探究起来,又仿佛有着某种微弱的联系。”谷雨从诱拐案感觉到圈禁地里有内奸之后,他就忍不住回忆过去,曾经那段中毒的时光是他进宫后童年最幸福的也是最痛苦的,他与公主是因为那段而亲密,然而他的身体也是因为那段而备受折磨,以至于差点崩溃。 他曾经不止一次庆幸当初是他中的毒,否则要是换了公主,估计肯定熬不到今天。所以,他不敢冒险,若是那一长串几年的事件都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的,那么那人一日不被找出来,他就一日寝食难安。 食物花粉相克的毒药,十姑娘的腹泻药,葛氏的异想天开以及九姑娘的死,再到宣旨日突然冒出来送死的女人,还有接下来的屠杀,乃至看似毫无关联,全由崔氏引起的吴庄二人私斗,最后再看眼皮底下的诱拐案,还有刚死的二姑娘还有宋氏……事件链一串串在谷雨的脑海里翻腾,或拼接,或对比,这要说都是巧合,谷雨绝对不信。 “还记得那日下雪,在宋氏家附近看到的姜氏么?”谷雨转过头问道。 “你是说……你怀疑宋氏告密也和姜氏有关?”这里头牵扯太大了,可又不得不让人怀疑。 “有这个可能。”谷雨突然皱起眉头,他被人叫走,然后宋氏突然就上吊了,这里头…… “谷雨?”肃肃不喜欢看他皱眉,因为她不希望看到他遇上困难,在她心里,谷雨就应该是云淡风轻,品茶弄墨的贵公子,就像她之前的玩笑,谷雨就像她前世看过小说里的修真仙人,不为琐事所困,一切对于他必然迎刃而解。 “奴才想夜探宋宅。”谷雨纠结的说道。 “你怀疑宋氏的死有蹊跷?”肃肃不能动,只能睁大眼睛。不会真有那么变态的人吧?就为了找个机会杀掉自己,就拿宋氏的死当引子? 谷雨顺着肃肃的长发,目光不自觉的泛着柔光,声音也轻了几分道:“不光是想引你出去,还有可能就是想让宋氏永远的闭嘴。宋氏不是傻瓜,她被人耍了,从二姑娘死后她缓过劲来就应该明白了,恐怕对方也是害怕暴露,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一箭双雕。” “也由此可见,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不然她不会想引我出去再动手,要真是杀手,我单独一个人在家里,她也能来杀我。”肃肃也补充道。 “而且她很清楚姑娘的脾气,如果姑娘一个人在家,除了马氏和玉坠等人外,其余人姑娘是不会开门的。”谷雨继续道。 “这么说,下手的人要么是和我不熟悉,要么就是我肯定讨厌不会理会的?”肃肃惊讶的说道。 谷雨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嘴唇,撇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华的打赏~感谢之前各位的打赏,么么哒! 谷雨是个纠结的孩子,主要还是他爹灌输的主仆有别太过深刻(→_→) 忠犬模式一直在升级中 ☆、第五十五章 姜氏最近老觉着有人盯着她,心里感觉毛毛的,她不知道这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当真有人想要对她不利。她从外头回来带着个包袱,轻手轻脚进了俞氏的屋子,屋子里依旧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可姜氏只是皱皱眉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她走到床边看了看正在熟睡的俞氏,最近俞氏好像越发的不好了,脸色暗黄,身体瘦弱。姜氏一直觉着俞氏从宫里带来的药方应该再找大夫看看,起码量要有变化,毕竟俞氏在宫里病情还没那么严重,只是守军根本不好说话,她们也没多余的钱再去买药材了。 将东西归置好,姜氏揉着有些疼痛的胸口想回自己的屋子里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外头站了几个宫女,门外还站了几个太监。 “这是要做什么?”姜氏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话的宫女正是晴鸢。 “哟,公主殿下手下居然也有了几个咸鱼烂虾?”姜氏嗤笑道,脚步到是丝毫未动。 晴鸢丝毫不恼,还是沉住气笑道:“您这说的就不是了,若轮殿下的奴才,这里哪个不是?” “放肆!我是她的庶母!”姜氏一向压不住火,气怒道。 晴鸢也不反驳,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看的姜氏心虚。若轮起来,也就侧妃才能算的上敬宜公主的庶母,良悌都有些勉强,至于姜氏不过一个承徽,还是被贬成庶民的女人,现在就连谢氏都不敢在敬宜公主面前自称庶母,姜氏这般说简直就在自取其辱。 “她找我何事?”姜氏越看那无波的眼神,越觉别扭,干脆借着手托发髻转过头去。 “您过去就自然知晓了。”晴鸢到不上前,只是站着就这么看着她。 姜氏眼神游移,一甩帕子跺了跺脚就下了阶梯道:“我不去,你们又能如何?” 晴鸢含笑不语,她后头跟来的宫女到是上前一步。 姜氏心知逃脱不了,把心一横就往外走,嘴里却不饶,继续道:“走就走,还当我怕她不成?” 肃肃在家坐着,胳膊养了几天血气也回来了,小脸说不上红扑扑的,也不再惨白的吓人。这么几天谷雨接近肃肃的时间比往常更多,因为肃肃伤了右手,甚至吃饭都要谷雨喂。一开始肃肃很不好意思,毕竟不论她的心理年纪还是外表的年纪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可谷雨一直板着脸十分坚持,肃肃也不得不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当“残疾人”被人照顾。 “我左手能端水杯。”肃肃看着谷雨要给自己喂水,无奈的说道。 谷雨仿佛耳背,直接越过肃肃的左手送到她的嘴边,肃肃算是见识到他的执著,老实喝了一口又问道:“你说她会来么?” “她不来也得来。”谷雨放下杯子又用帕子给肃肃擦擦嘴角,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两个刚说着,外头就有人叫门,肃肃看了眼谷雨便道:“我先去花厅,等会将人带到那里去,别在院子里,我怕隔墙有耳总是不妥。” 谷雨应了,也不着急出去,而是又将肃肃从头到脚整理了一遍。肃肃低下头看着谷雨蹲着身子为自己整理绣鞋上的珠子时那种专注的眼神,心里突然冒出谷雨要不是太监就好这样古怪的念头,随后立刻被自己狠狠掐灭,若是谷雨不是太监,干嘛要来伺候她这样的圈禁公主,以谷雨这般才学就是科考当状元也是使得的,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该吃药了。 高坐花厅上首,肃肃看着一身素衣的姜氏心里有点复杂,说实话这女人嘴巴真的太过讨厌,她在东宫混成那样也是她自身性格占了主要原因,可若说她对太子的感情,肃肃觉着怕是太子妃都比不上她,这女人爱的纯粹,爱的疯狂,可恨也可悲。若不是入宫,她可以嫁到平凡人家,丈夫也与她感情相通,那一定会是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只可惜,深宫误人……造出无数悲剧。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前来?”肃肃没错过姜氏看到自己受伤手臂时那一刹那的皱眉,心里就更有底了。 “殿下说吧,妾身且听呢。”姜氏依旧还是那副作死的模样。 “你也看到了,我受伤了。”肃肃稍稍抬了抬胳膊说道。 姜氏白了一眼,小声道:“我又没瞎。” “是么……还不老实……”肃肃突然坐正,一连串话语大声脱口而出道:“说!那日二姑娘病重,是不是你撺掇宋氏要捏造证据诬陷与我,好换取大夫看诊,之后事情败露,二姑娘因此而亡,你又害怕宋氏密告你挑唆,就偷偷将其勒死。正好那日谷雨没与我一同前去,你早就对我怀恨在心,便借着宋氏去世暗中埋伏,想要置于我死地!姜氏你好狠毒的心肠!!” 姜氏越听越傻,神色越发慌张,就等肃肃说完她立刻红着脸恼道:“殿下这是血口喷人!!” “怎么着?不承认是么?”肃肃凉凉的冷笑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姜氏抖动着嘴角,像是气得狠了。 “那好,我问你,二月初六二姑娘病重,你可有去看她?”肃肃想起那个下雪天,以及那一身绿衣。 “没有!”姜氏张口就否认道。 肃肃压根不信,拆穿道:“那日不但我与谷雨看到你偷偷前去,还有几个小宫女也同样瞧见了,你是想让我带她们和你对峙么?” “她们都是你的人,怎么会帮着我说话!”姜氏鄙夷的看着肃肃,就像受了天大的冤枉。 “那好,就算你能狡辩那日之事,却不能赖掉刺杀公主之罪。”肃肃一指胳膊上长长的伤痕,怒道:“那日就算你全身用黑布罩住我依旧能看出是你,你所有想的都很周全,谷雨不在,我单独出门,还正逢午时街上没人。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你那双枣红的鞋面暴露了你,还记得那天有人谈及你的新鞋么?那双鞋面虽然在阴暗处瞧着像黑,可被阳光一罩就会变成枣红,这样的布料,我若没有记错就只有你有,还是当年父亲赏给你的,让你可以镶嵌珍珠做为鞋面。” 对于姜氏来说,那鞋面十分宝贵,她是绝不可能送给别人做鞋的,那么那双鞋肯定就是姜氏所有,如此看来,肃肃这个受害者当然就是最好的目击者。 “你……你胡言……”姜氏哆嗦着嘴唇,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你想反驳么?当年给你送布料的宫女也同样在圈禁地里,这可做不得假吧?”肃肃轻哼道。 “那也不能说是我刺杀了殿下!!”姜氏急红眼道。 “那……那双鞋莫非还有别人穿了?”肃肃话题一转,奇怪的问道。 “咳咳……咳咳……”侧门打开,有人扶着一位干瘦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 姜氏一见那人,连忙过去搀扶,嘴上还责备道:“你来作甚,病的如此之重!” “我听说有人告你刺杀殿下,连忙过来看看,我决不信你是凶手。”说话的正是躺在床上病得很重的俞氏。 姜氏大受感动,嘴巴也利索起来道:“不过是她看我不顺眼,想刁难我罢了。” “你来有事?”肃肃是知道这个女人的,一直跟在姜氏身边,心肠不错,当初还为那个杀人的奉仪做过证。平时待人和善,也不惹事,就连身子不好棉布也没找人代劳,只是这几年似乎越发的不好,就连肃肃都送过药材过去。 “妾身听说姜氏被冤,特来作证。”俞氏缓缓行礼,哪怕面色发黄,形容凹陷,但身姿依旧优雅,想来曾经也是位东宫里的美人。 “哦?你是说那日刺杀我的不是她?”肃肃不信的摇摇头道:“作伪证什么下场,俞氏你应该知晓。” “妾身从不说假话,自然也能承担的起。”俞氏抬起头,哪怕面容憔悴,双眼也有些浑浊,可那不躲不闪的目光很容易显得真诚。 “好,那你说,我听。”肃肃见此,声音软了几分。 俞氏喘了口气,缓缓道:“二月初六那日,我病的厉害,姜氏为我与人换药并没有时间去往宋氏宅院,这点和我们换药的金氏可以作证,再然后宋氏过世那天的那双鞋并非姜氏当日最先选择,其实这双鞋已经做了很久,姜氏都舍不得穿,那日要不是她之前穿着的鞋子在前一天淋了雨,她绝不会穿这双出门,她那么喜爱那双鞋,连踩灰都怕,怎么可能穿着去杀人。” “只是你说的说法并不能完全证明姜氏没罪……”肃肃说到这里,神色越发凝重道:“昨儿晚上,金氏死了。” “什么?”俞氏不敢相信的倒退两步,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也随之滑下。 “不过没关系,那日我打了黑衣人一掌,只要看姜氏胸口有没有伤就能分辨了。”肃肃眼珠一转,孩子气一般拿手一指姜氏道。 谁知姜氏神色一下慌了,双手捂住胸口,连连摇头道:“谁许你们看我胸口!!谁都不许过来……” 俞氏脸色发白,含着泪一会儿看看姜氏,一会儿看看肃肃,整个人惊慌失措。 肃肃抬起下巴,一眼都没有看姜氏,反而看着俞氏道:“你也很希望,我看一看姜氏的胸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四心多好,都木怎么拐弯抹角,求表扬,摇尾巴 ☆、第五十六章 “妾身不知道殿下说的什么……”俞氏慢慢低下头,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起来。 “你知道,而且知道的比我们都要详细。”肃肃稍一坐直身子,谷雨就在她左手处弯腰扶了扶,让肃肃总有种老佛爷的奇怪即视感。 姜氏站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掩住胸口的手也松了松。 “咳咳……殿下,妾身确实不知。”俞氏笑得苦涩道:“妾身已是一条腿迈进棺材的人,若是知晓什么,一定不会隐瞒,更何况妾身这么些年来多亏了姜氏照顾,要真有什么内情必然早就告知了。” “不错,真不错。”要不是胳膊受伤了,肃肃差点就要鼓掌了,“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冤枉你么?” 俞氏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跪了下去。姜氏想扶,但到底还是手顿了顿站在一旁。 “还记得当年赵梁两位奉仪么?”肃肃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俞氏道:“当年谁都以为是梁氏因为野菜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半夜偷偷潜入赵氏的房间将其杀害,你那时是为梁氏作证,证明她半夜只是去了茅房。然而恰恰是你的证明让大家都误以为梁氏上过茅房之后正有机会潜入赵氏房间。再说之后葛氏毒杀案,葛氏原先在东宫一向还算本分,就是有小心思也不敢如此大胆,可有人在她耳边不断反复的提醒她,只要我还在,她的孩子就没法离开圈禁地,时间久了作为母亲的葛氏很容易就这么上当了,接着蝶青的圈套,西江的花粉……一环扣着一环,将这些人统统送去见了阎王,包括那个才两岁的九姑娘。就连十姑娘如果不是谷雨救治及时,泻药能让一个稚儿脱水而死,俞氏,你说这个背后的人是不是心思歹毒?”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姜氏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看看肃肃,又看看地上的俞氏。 俞氏却只是叩拜,口中道:“妾身冤枉,请殿下明见。” “明什么见?我若明见就不会让你伙同两个守军,四年来拐走三十多位宫女,这些宫女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算活着想必也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肃肃说到这里,是真的动怒了,她讥讽的看着俞氏道:“宣旨那日,那个被捆的疯女子也是你放开的吧,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到了,你就是想要那疯女子造成混乱,连累大伙跟着倒霉……其实,你那时候更希望被砍死的是我吧?” “这不可能,我与她天天在一处……”姜氏想想还是觉着不信,就要出言维护。 肃肃却完全不给她脸面,直接骂道:“蠢货!你与她天天一处还识人不清,她多年来做的祸事,你可有一丝知晓,到头来给人背了黑锅,还替人狡辩!” 姜氏想要否认,却被肃肃的态度震慑,一时也慌了手脚。 肃肃不理姜氏,继续对着俞氏说道:“那日宣旨,我没死你很失望吧,然后崔氏的事情你又参了一脚,庄氏和崔氏最好,所有人都知晓,庄氏又与吴氏结盟给崔氏传达消息,大家也隐约知道,可是谁都不知道你俞氏与庄氏是表亲,也更没人知道庄氏借助吴氏的眼线帮你联络守军,我说的可对?你想与守军合作,牵制我,压迫我,甚至弄死我。 那两个诱拐犯挖地道的出口是庄氏提供的,对么?然后你与吴氏庄氏分得食物与药材,只是庄氏一直在帮你掩饰,连吴氏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只可惜啊,在崔氏即将离开的时候,你与庄氏发生了冲突,你知道庄氏想要离开圈禁地,可一旦庄氏真的走了,就没有人私下帮你拿黑钱,买药材,你就活不长久了,更何况庄氏知道你的秘密也不少,出去了万一没个把门,你所做的一切就要化成乌有。 为此,你不顾及庄氏对你多年的暗中照顾,偷偷在暗处挑拨庄氏和吴氏的关系,尤其在后来崔氏派人激化两人矛盾,你也在其中参了一脚,最终造成两人两败俱伤。别人都瞧着你心好,两人受伤后你还曾经去照顾,可她们哪里知道,你越靠近吴氏与庄氏,这两人就死的越快。” “这只是殿下的猜想不是么?”俞氏再忍不住抬头委屈道。 “猜想?好,咱们暂且不说之前的那些证据,就说这一次,宋氏那里挑唆她诬陷我私藏逃犯,为了给二姑娘找大夫的事情,是你做的吧,那日是你穿着姜氏的衣衫,佯装成她的模样特别给我们几人瞧见,之后又多次假扮姜氏与宋氏接触。你这次之所以亲自露面,是因为你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首先你的病情加重,再来二姑娘也容不得你再部署什么。只可惜,你误以为朱将军与原虎一般狠辣,但事实上朱将军压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再一次失算了。 你害怕宋氏将真相告知我,因为你也听过她说报应之事,所以你左思右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我引出偷袭,为了这个计划,你还特别找了谷雨出外有事的一天,提前去了宋氏家里将其勒死伪装成上吊的样子,想要引我单独出门。你不想让自己暴露,就还拿姜氏顶包,甚至在前一天晚上弄湿了她的旧鞋,让她穿上了新鞋。 至于你穿来杀我那双却并非姜氏那双,只是颜色相近而已,不过两种布料确实乍看相似,但我这人喜欢记住细节,刚刚我没说,姜氏那鞋面被阳光照过后的确是枣红色,但是布料里透着金丝,可你穿的那双只是枣红而已。”肃肃说到这里给谷雨喂了口水,重新坐回上首看着俞氏。 俞氏不语,只是捏着帕子抹泪,哭得姜氏都有些将信将疑。 “是不是不死心?你为了全部让姜氏顶包,甚至连经常将药材换给你们的金氏杀死,且人就死在今晨。”肃肃自己说着都觉着俞氏简直是丧心病狂。 “妾身久病,怎么可能杀人?”俞氏气虚的反驳道。 “那你能解释你胸口被我拍过掌印么?还有你所谓的病情加重,里头更有内伤。”别的证据都模棱两可,可最直接的就是俞氏身上的伤。 “妾身确实被人打伤,可那是在前几天,当时还有许多人瞧见,不过那是被一个疯了的宫女抢了吃的,这也不能说就是殿下所为吧?”俞氏不慌不忙,根本就不承认。 “是,你可以故意让人看见你被打伤,但是……掌法不同。”肃肃就知道这么个深宫女子是不会明白各路掌法所呈现的状态不同,哪怕她知晓西江花粉与芝麻相冲,哪怕她能弄到一些泻药还有迷药致人死地,可武功一道,她是再外行不过了。 俞氏惨笑道:“莫非殿下要那些武夫看妾身的身子,那还不如赐死妾身为好。” “不必。”肃肃早有准备道:“你莫要说我冤你,守军并非没有女子,想要找朱将军来主持公道也并无不可。” 俞氏的身子终于颤了一下。 “而且,我要告诉你,天网恢恢,庄氏虽死……可曾经伺候她的人还在。你以为害了庄氏,你所有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肃肃也觉是老天开眼,庄氏是良媛还没有孩子,原本身边伺候的都被打发走了,可庄氏伤重那段时间她曾经伺候的人也来偷偷看过她,庄氏自知怕是不好,就将她之前知晓的事情告知了这人,还捏有唯一一张俞氏给庄氏的字据。这宫女平日不在庄氏跟前,俞氏也就没有注意到她。 俞氏双目一瞬变得锐利,脸不由自主的侧了过去。 “还是不想说?”肃肃眼皮一抬,谷雨连忙从桌子上将一个册子打开,肃肃看着说道:“说来当真是‘巧’,梁赵二人曾经在宫里对你不敬,还嘲笑过你怀不住孩子。葛氏比你年轻,曾经从你那里夺过宠,明明你失了孩子正悲痛欲绝的时候,她却仗着讨好上头的嫔妃坐到了良媛的位置,蝶青的姐姐曾经是葛氏宫里的小宫女,后来葛氏有一次得罪了某一位良悌,她姐姐就给顶了包,带去送死了。 再来那些宫女,为什么私下每个的背景你都知晓呢?而且她们好像都与当年东宫毒害太子妃案有关,有些是倒了霉的嫔妃宫女,有些是借此上位的嫔妃宫女。对了,当年宋氏是你的一殿主位,你快要流产之前曾经求过她,可是她胆小怕事压根没有理会,庄氏更是在你倒霉之后与你划清界限。至于吴氏和金氏估计是牵扯你的秘密或是要拿去做伪证,就这么送掉了命。而我嘛……因为我的母妃是太子妃。” 肃肃说一句,俞氏的手就用力几分,直到后头连帕子都被撕开了,发出细微的响声。 “只是我不明白,在宫里的时候姜氏就对你不错,在圈禁地里的时候,她依旧照顾你。可是为什么最后你要如此害她呢?”这恐怕是肃肃最为疑惑的问题。 “若不是她,我怎么会牵扯到那场毒杀案,若不是她,我的孩子怎么会流掉!!要不是因为我还需要照顾,我还没有报仇,我早就杀了她了!”就在肃肃以为俞氏还是想用沉默来消极抵抗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狠狠的说道,那眼神那表情扭曲的有些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想说,俞氏才是宫斗人才,只可惜当初刚入宫的时候还太天真。 ☆、第五十七章 姜氏简直不敢相信,她看着俞氏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那还是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姐妹么?那还是那个露出羞涩笑容一直依靠她的同伴么?那还是那个每当自己闯祸的时候总在后面拉着自己的柔弱女子么?一时间,她竟然觉着自己根本不认识面前跪着的女子。 “你……你怎么……” “我什么?没想到么?”事到如今,俞氏也不装了,就算肃肃没有具体的证据,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更何况庄氏身边的宫女还捏着她曾经给庄氏写的字条。她当初就该先杀了庄氏,这个贱人,当初写那字条的时候她就觉着不好,可她若是不写,那些泻药迷药之类的东西就弄不上了,还有与外头的守军交涉。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你明明原来不是这样的……”姜氏大受打击,她一直以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原来?就是因为我原来太蠢,才会害了我的孩子,以至于我再也不能当一个母亲!”俞氏啐了一口,狰狞的喊道:“我一直忍一直忍,你以为曾经我就真心与你交好了?你整日在我面前炫耀你与太子如何恩爱,他待你如何真心……你莫非真当我是木头?我也是他的女人!!” 姜氏有些慌张的解释道:“我并不是炫耀,我只是想要和好姐妹分享我的幸福……我……” “你的幸福?”俞氏笑着落下泪来,“你的幸福就是我的独守空闺?你的幸福就是疯了一样和太子妃对着干,然后害我没了孩子?你的幸福就是我的痛苦!” 姜氏拼命的摇头,不停的往后退,嘴里还强调道:“你明明说祝福我的,明明说心不在太子身上,你还愿意替我在胸口刺字……” “那是因为我要让人觉着你胸口疼,可以给我顶罪!”俞氏得意的瞪着眼睛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那么天真。爱情?他爱过谁?他谁都没爱过!!” “不!不是的,他是爱我的,他只爱我!!”姜氏脑袋一片空白,只想捂住面前那人的嘴巴,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的男人。 “哈哈哈,咳咳……他最后走的时候只带了太子妃,只带了太子妃!”俞氏被姜氏推倒,拼命的咳嗽,血线从她嘴角流下,她却完全不顾。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一定是那个女人诱惑她的,一定是!!”姜氏捂住耳朵,大声的喊道。 肃肃冷眼看着下面的闹剧,叹了口气道:“将姜氏送回去吧,只有俞氏关起来,别死了。” 俞氏被人押着从肃肃面前走过,她突然转头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抓我?” “你那么危险,万一打草惊蛇,你再用什么法子毒了我们,我不想冒险。”肃肃老实说道,姜氏被抓完全就是个幌子,以俞氏落井下石的本事肯定会跟着过来,且也没有提前准备。 “你……真像你爹。”莫名其妙留下这一句,俞氏低着头被带走了。 肃肃等屋子里只剩下谷雨与她两人后,才疲倦的靠进谷雨的怀里道:“如果不是她病的太重,又不知道我会武艺,恐怕早得手了,她这次是太急了。” “也亏是如此。”谷雨拥着她,后怕的说道。 “这次多亏了那些宫女太监,真没想到那么多掩藏的细节他们都能找出来。”肃肃觉着这些宫女太监们都堪比警察了,各种消息慢慢汇总,才慢慢描绘出之前肃肃所说的那一段段故事。 “他们原就是在宫里的,在宫里当奴才,就只要带个耳朵,听的进,不可说。只是如今主子需要,他们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宫里许多秘密其实都掌握在这些奴才们手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这一份力量绝对不可小觑。 “俞氏怎么办?”肃肃抬头道,虽然她觉着俞氏本身也有点可怜,可她毕竟杀了那么多人,对自己又仇视,绝不可留。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谷雨低头看着肃肃胳膊上的伤痕冷冷道:“正好也让圈禁地里的人知晓,并不是关着门就能相安无事的,想要活下去,除非有本事投靠守军,要么就老老实实给姑娘做奴才。” “哎,这会子姜氏应该也能老实一段时间了。”肃肃想起这个女人将她爹的名字刺在胸口,就一阵恶寒,她爹到底有多招人爱啊,看这么些个女人前赴后继的,也难怪历代帝王皇子什么的都不咋长命,这么多妞儿,能伺候过来才怪呢,好在他现在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希望他下辈子别生在皇家了。 俞氏的事情果然引起了圈禁地里很大的骚动,之前那么多起命案看似没有关联,大家也都认为那只是碰巧,却没想到这些事情居然都是俞氏所为,再加上庄氏和吴氏推波助澜,守军也参合其中,原本就遭遇粮食危机的圈禁地显得就越发艰难,已经伤病的不成人形的吴氏也被愤怒的群众推了出来,抖抖索索招供了她与庄氏合谋拐卖宫女的事情。肃肃看也没看吴氏,庄氏之前病死,自然有俞氏的手笔,而吴氏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也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俞氏参合其中,但是肃肃想恐怕吴氏也活不了多久了。 俞氏很安静的接受了审判,她对于她的罪行闭口不说,不为自己申辩,也不认罪,整个人就像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通知守军,按照安鑫所说,圈禁地里的都是罪民,只有肃肃一个有封号的公主,那么肃肃想让她们如何,她们就得如何,不过杀死一个罪犯而已,就算守军知晓,也不敢有什么废话。这是肃肃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为皇族的地位,以及庶民与掌权者如此巨大的区别,就像谷雨之前所说,说白了,圈禁地里都是肃肃的奴才,太子不在,她就代表了前东宫一脉。 行刑那一日,好些人去看了,肃肃却和谷雨坐在家里招待安鑫,最近拐弯抹角来投靠肃肃的人很多,就连谷雨都被人表了忠心,可见俞氏的事情给圈禁地带来了多大的影响,而这日用俞氏的死又可以再一次震慑圈禁地里的人们,让多年无主的奴才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到是个好事。”安鑫喝了口酒,笑道:“让她们作,不敬殿下,还想着各自抱团,结果呢?” “这些人从进了圈禁地就没真正意识到,这里早就不是东宫。这次若不是姑娘揭穿了诱拐案,还不定多少人遭殃。”谷雨陪着安鑫闷了一口,这年头这鬼地方能喝上酒已经是很难得了。 肃肃尴尬的多夹了两筷子菜,别说那些宫女太监没意识到她是主子,她自己都没将自己当成主子,不然也不会只想着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而是将所有势力打碎,重新揉成团归为己用。当然,她之前还小,不是么? “殿下,听小人的,最开始跟着您的那些人千万别撇开了,最好让她们管着后来的,这样老人儿不寒心,新人也有奔头。”安鑫脸色微微发红,拍着心窝子道。 “那是自然,我都想好了,先将投奔我的那些人全部组织起来,把遗留的棉花什么的变成棉布,都卖了再说。”肃肃说到这里,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事儿还需要安鑫张罗。 “这事儿之前还没消息,不过现在是定下来了。”安鑫提到这个就欣喜不已,连吃两口五花肉笑道:“划片儿的事儿成了,军营里别的人都笑我们是傻子,偏要北边这破地,嘿嘿,这地方可没人抢。咱上头那位听了说殿下想要倒腾棉布,就说了想把棉布都买下来。” “你们买?”肃肃大吃一惊道,她以为安鑫会自己去联系买家。 “哎……殿下是不知道,那肥猪将军不干好事,军需都他一个人把持着,下头除了他带来的人,其余剩下的都分得极少,这让兄弟们怎么过?原本刘刺史留下的传统多好,自给自足,可惜啦……不过咱上头那位是个有远见的,不但将咱们依靠太子的下属都凑到一起,还想着继续刘刺史留下的传统。”安鑫提起这个人,似乎极为钦佩。 肃肃很好奇,就问道:“你好几次提到此人,这人又是何人?” “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个偏将,不过据说他家世代忠于储君,与小人的爹也是发小。姓苗,大约三十来岁,黑漆漆的,是条汉子。”安鑫说到这人,抿嘴直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如果与安鑫的父亲安长史相熟,那到是好理解,肃肃知晓太子封地都会有这样死忠的家族,安家,刘家都是,多一个苗家也不奇怪,到是他们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坐到什么位置,还依旧忠于主子,这让肃肃肃然起敬。忠诚,对于肃肃前世那个浮躁的世界,太难得了。 “等密道周围弄好了,安排苗偏将进来见一面吧。”肃肃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人家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明天要V,先发个通告,文案V的那天再改,这文真是扑的惨不忍睹,会倒V,没看的赶紧看,周六就要钱了。 某心十一会出去,所以正在存稿,应该保持日更,等放过假,争取双更。感谢一直支持的亲们。 ☆、第五十八章 肃肃看着谷雨发白的脸,有的人喝多了,脸色不会发红而是发白,显然谷雨就属于这种,他走进来有点晃荡,双眼到还清澈。肃肃的手伤了,只能单手去扶他,却被他反过来扶上了床。 “奴才去沐浴,姑娘先睡吧。”如果不是谷雨说话有点含混,肃肃真没看出来他醉了。 肃肃点头,反正她也帮不上忙。 谷雨走入净房,将一桶桶热水放入桶中,他慢慢将衣衫一件件褪去,露出因着一个冬天没晒太阳而变得瓷白的身子,他因着习武,全身几乎没有赘肉,肌肉的线条也很是柔和并不突兀,这让他看上去偏瘦一些,看着有点文弱,估计也就熟悉他的人才会知晓,他身体里会酝酿多大的能量。修长的手指扶着桶壁他缓缓踏入,浓白的蒸汽立刻将他包围,到真像带了几分仙气。 靠在桶壁上,谷雨仰起头,长长的黑发被放下顺着桶边儿滑了下去,几乎垂到地上。他伸出手摸着脖子上明显突出的喉结,缓缓闭上眼睛,很快天气就将热起来,他的变声期也将结束,他的声音就会去除稚气变得与普通的太监不同,哪怕依旧清脆,却不再尖锐了。公主不是傻子,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个注意细节的人,自己这样的情况恐怕瞒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该怎么办呢?谷雨张开眼睛,看着空气中逐渐上升的烟雾,陷入沉思。 肃肃觉着自从上次谷雨喝过酒后,情绪一直都很低落,而且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甚至还提出天气热了,想要去软榻上睡或者打地铺。这简直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从六岁进入圈禁地,到现在十一岁,几乎快五年的时间她都与他同床,开始的时候也许只是因为肌肤饥渴症或是初到这里担心害怕,可是时间久了,就连李孝琰来了之后,她都没想过与他分开。是,最近她确实想过自己一年年大了,十三岁在这个世界都可以结婚了,她也的确不能这么不讲究的和个太监睡在一起,可是她不希望是谷雨提出来,这让她觉着几乎一夜之间,他们都长大了。 谷雨对她来说,究竟是什么呢?肃肃有点寂寞的躺在床上想,也许是这些年太过依赖?也许是他太将自己放在心上?她觉得她没办法给谷雨一个定位,因为他是唯一的。成亲的男人不好可以换,父母不见了,她照样活到了现在,手下的奴才做的不好,就换个一批,可是谷雨呢?能换么?肃肃将头埋进被子,不用想就知道那个答案。谷雨可以是她的贴身大太监,可以是侍卫,甚至可以是嬷嬷宫女,职位什么的都可以换,唯有人,就这个人,绝对换不得。 “你是不是有心事?”肃肃看着离自己有些远,又低着头的谷雨,之前他已经很少这样了。 谷雨低着头,心里涌出一丝喜意,嘴上却道:“奴才只是担心棉布的数量不够,还是食材的运送。” “你没和我说实话。”肃肃不满戳穿道:“别忘记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了。” 谷雨依旧低着头却没有说话。 肃肃急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扬起脸不满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奴才不敢!”谷雨说完就给肃肃跪了下去,反而唬了肃肃一跳。 “你这是干嘛?”肃肃赶紧去拉他,谷雨不敢挣扎也就顺势站了起来。 “奴才觉着奴才实在没用,帮不了姑娘。”谷雨有些踌躇的说道:“奴才想不如让奴才跟着安鑫出去跑几趟,再选几个宫女过来暂时伺候?” 肃肃狐疑看着谷雨,这家伙之前守着自己守的紧,别说几个宫女,就是一个他都不想放进来,这会子怎么转性儿了?还是说有什么内情? “外头你去做什么?你怎么可能没用,最近收集棉布的事情不是还要你把握么?” 谷雨也不隐瞒,认真道:“虽说棉布不多,可他们那边自己的粮食都不够,所以安鑫必然要去运粮,就他一人,奴才不放心。更何况奴才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圈禁地,奴才也想出去看看,除了棉花还有什么营生可做,毕竟棉布不是长久之计,苗偏将他们也用不了那么多棉布。” 肃肃知道他说的在理,可内心就是不舍他远走,可若是要换个人去,谁又有谷雨的武艺,她又放心谁去找新的营生呢?此时,她才真的后悔,早知道就早点带出点小太监,这会子就能有个作用了。 谷雨看她纠结的模样,心里滚烫滚烫的,这事情是他深思熟虑的,他不能看着安鑫将肃肃所有的注意力都抢走,再说他考虑新营生也是真,这里的情况不太好,棉布之类的东西百姓购置很少,棉花也不容易购买,长此以往真的不是好出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待在圈禁地里,对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了解,所以他也无法提出更好的意见,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出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至于这段时间的疏离,一是他觉着他们太近自己很容易被发现,二也是他存心想看看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地位,哪怕有一点点在乎,他都心满意足了,结果很显然,他的小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他现在只想将功补过,如果他能找到更好的赚钱方法,说不定待他身份被发现的时候,公主能看在他有点用处的份上,不让他离开。对于谷雨,他任何惩罚都愿意承受,唯独不能离开肃肃。 “要去多久?”肃肃忍痛道。 “四天,要去临近的镇子上运粮。”他们不敢在当地买粮,就怕给人知晓。 肃肃想说她也去,可她知道那是奢望,自俞氏案之后,不少人投奔自己,若是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圈禁地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到时候密道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曝光,那局面肃肃想都不敢想。 “不过四天,不用别人过来伺候了,反正玉坠和晴鸢也会过来帮忙。”肃肃数了数只有四天,她应该没问题吧。 谷雨这时候当真狂喜,他刚刚说要几个宫女过来伺候的时候就后悔了,万一四天里肃肃依赖了新来的人,那他怎么办?难道真的将距离变成真的?从此他只是个普通的奴才,远远的看着肃肃?不,这样的日子多想一刻都想死,所以这会儿听到肃肃说不用人,他嘴角差点忍不住就要弯上去了。 “那姑娘是允了?”谷雨实在忍不住扶上了肃肃的肩膀,这两天为了怕被发现,他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四天啊,如果你逾期,下次就不许出去了。”肃肃酸溜溜的说着,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谷雨,还是羡慕他可以出去看看。 “奴才遵旨。”谷雨闻着肃肃身上的清香,这两天心头的烦乱,似乎减轻了不少,果然,肃肃是他的良药。 “不郁闷了?”肃肃好笑的看着谷雨露出往日的柔色,突然勾住他脖子道。 谷雨下意识护住围巾,然后低下头,耳朵微微发红道:“让姑娘担心了。” “可不就是担心。”肃肃说到这里,笑容也淡了,她主动靠进谷雨怀里带着惆怅道:“为什么人要长大呢?” 谷雨再三克制还是没用,终于情不自禁抱住她感受多日未有的温暖,眼底都湿了。是啊,为什么要长大呢?如果不长大,他们都是小孩子,就不会发现他不是真的太监,他无忧无虑的和小小的公主生活在这个不大的宅子里,不用担心温饱,不用压制什么人,不用组成自己的势力为求自保。他们还能一直同吃同住同玩,他和她不需要别的任何人。 “我明年就十二了。”听不到谷雨的回答,肃肃苦笑的说道:“你说,新皇真的会将我送回京城么?” 谷雨双臂一紧,心脏跳的很快,离公主十三岁,只有两年了,两年后她会披上嫁衣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么?那他怎么办? “谷雨,我不想嫁人。”这是肃肃第一次直白的说道:“我只想和你在这里终老。” 不论你是谁,是男还是女,是什么职业曾经如何,不论我们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只要还如小时候那般在一起,就想永不分离。谷雨冲动之下差点将自己不是太监的事情说出口,只是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他希望他能用自己能力来赎罪,而不是利用情分,他希望他与她的情分越来越多,而赎罪则是用他一辈子。 带着坚定的信念,谷雨随着安鑫走了,肃肃不知道他离开圈禁地看到那个全新世界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但她知道,自从谷雨离开她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开始想念,她有自嘲过自己像是个丈夫离家的媳妇,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肃肃真的开始坐不住了。 “你说有个自称苗偏将的人要见我?”肃肃喝了口水,讶异道,她还想找他,却没想到他居然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妙的爱情,总要让肃肃也有点意识。 ☆、第五十九章 正如安鑫所说,苗偏将就是个黑黑的汉子,个子很高,目测1米8以上,不说话的时候人很酷,五官就跟刀刻的似的,很有石膏像的感觉,可一旦这人一开口,便什么型男的感觉都破灭了。他不但有一口听起来怪怪的加着京腔还带着方言的口音,说话的时候还爱笑,且不是什么酷男偶尔一笑迷倒万千少女那类的,而是狂拽总裁一秒钟变身工地背包男,那笑容憨厚的,肃肃都怕说话重了,伤了人家淳朴的心。 “末将给殿下请安。” 抱拳干净利落,站姿挺拔稳重,肃肃好歹也是习过武的,稍稍能摸着点门道,也就能瞧出这位功底不差,也难怪安鑫很钦佩他。 “我听说你有事找我?”肃肃让晴鸢和另外一个玉坠送来的宫女晚疏陪同着,据晚疏自己说她之前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原是肃肃祖母送来给太子收用的,结果一直放着,也就当宫女用着,年纪比晴鸢还大一岁,晴鸢平时看起来就很稳重略带点冷,晚疏到更大气,心思也更缜密。 “末将之前就想来给小主子请安,只是到底不便,这次实在是情急,还请殿下恕罪。”说到这里,苗偏将笑容也淡了,到透出几分焦急。 肃肃哪里会怪罪,她还想从苗偏将那里得知谷雨的消息,这都已经第六天了,说好的四天已过。 “可是买粮的人出了事儿?” 苗偏将小心的看了眼肃肃,心里直打鼓,他原也以为不过是买个粮食,两个武艺高强的再带点新兵,顺便去临近的镇子里看看有没有好的出路也是好事,哪里知道事情会那么巧。不过他对于公主的淡定很是讶异,他来之前可听说了,那位出去的公公可是公主身边唯一信任的红人,可这瞧着到也不像。 哪里淡定?肃肃心里差点没窝气火来,那混蛋第一次答应她就食言了,往后还让她怎么信任他,说好的四天呢?说好的速速就回呢?马氏担心肃肃一个人住在宅子里会有人暗算,还特别找了晴鸢和晚疏夜里轮班守夜,外院小太监也当起了护卫,这和她原先那个清静的环境越来越远,她都快烦躁疯了。 最关键的是晚上,之前谷雨就算与她分床,也在一个屋子里,现在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屋里空荡荡的,那滋味……肃肃想都不愿想! “殿下,是末将无能。”苗偏将汗都下来了,这第一件为主子办的差事就砸了,日后还怎么让主子相信他。 “说吧,什么事儿?”肃肃下意识闭眼,却在下一刻睁得很大,她不愿意去相信人出了什么事儿,但是她必须做好这样的心里准备,此时她不能是谷雨的小公主,而是圈禁地里的敬宜公主殿下。 “沿边疆往东,与胡族有一战,双方都有死伤,谁知道胡族会有一股逃兵逃至梅都附近,那边的镇子都遭了秧……”苗偏将声音有些低道:“咱们的运粮车刚巧遇上,出了事儿。” “人呢?”粮食可以没有,肃肃只求人没事,不论是安鑫,谷雨,还是那些新兵。 “新兵死了一个,其余都受了伤,殿□边的那位公公伤的最重。”苗偏将不敢隐瞒,反正再过一天人都回来了,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得到消息就上报,正好可以看一看这位多年独自生长的公主是个什么情况。 肃肃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住内心的翻腾,才没让自己跳起来,才没尖叫着想要去看他。谷雨受伤了?伤的很重?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他们什么时候归来?”肃肃掐着自己的手心,生疼生疼的,可语气让人听起来依旧那么平静。 苗偏将连忙道:“明日应该就能回来了。” “直接将人送进来,包括受伤的新兵,别让人瞧出端倪来。”肃肃说着这话,自己都觉着自己简直是分裂了,灵魂里明明有一半已经在心里痛哭不已,彷徨失措,可是另外一半却理智的分析了当前的情况,他们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否则让其余派别的守军瞧出来后,对于他们将来的发展那是大大的不利。 “是。”苗偏将原也是这么想的,虽说他们这些太子的家臣重新凝聚在一起,但难保其中没有细作,他不想冒险,更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公主,那样他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这事儿一出,让原本还想套话的肃肃没了兴致,苗偏将就算有什么想商量这个时机也不对,所以双方很有默契的道别,苗偏将还要派人去接安鑫等人,做好保密措施。肃肃则先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让任何人靠近,然后关上门,将自己狠狠摔在她与谷雨曾经的床上,捂着被子失声痛哭起来。 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在晴鸢和晚疏在门口焦急徘徊的时候,房门又被打开,肃肃眼眶发红,可脸上干干的没有一丝泪珠,她自己重新换了身衣服,然后走到庭院道:“谷雨之前亲自带的那几个小太监派上用场了,明儿个让他们亲自去接谷雨回来,如果有人看到了就说他突然发热,受了风寒。还有密道入口最近多派人手,只说最近又人窥视收集的棉布,他们防贼呢。” “是,殿下。”晴鸢与晚疏应声道。 “对了,最近是不是有人打听咱们收集棉布准备和什么人交易?怎么交易?”肃肃又问道。 “多了些探头探脑的人罢了,只是如今圈禁地里和守军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所以外头其他守军应该不清楚里头的情况。”晚疏相熟的宫女多,年纪又长,知道的也比晴鸢多。 “多放点假消息,混淆视听。”肃肃就是知道自从吴氏不行了之后,朱将军又没意思再扶持一个,只要她露出一点与守军好似有合作的时候,那些人就会按耐不住,总要探个究竟,那不如多给几个版本,让她们闲着猜去吧。 “奴婢知道了。”晚疏回道。 “那该什么还干什么,布料继续收,直到没有为止。”肃肃绝不会妥协,哪怕谷雨倒下了,她也要把这天给撑起来! 肃肃几乎一夜没睡,可是次日一整个白天都没等到谷雨的归来,晴鸢与晚疏脸上都出现焦色,唯有肃肃依旧坐在纺纱机钱纺着棉线,神态专注,完全不像身边重要的人遇到危险时无助的少女,她就那么纺着,然后绕成团,丝毫没错。早饭和中饭也按时吃了,只是,她一整天,除了纺纱织布再没有别的事情,这是她看起来最让人担心的一点了。 “去开门吧。”肃肃手中的纱线突然拉断,她慢慢放下棉线,在黄昏的时候突然道。 晴鸢刚想说什么,外头的大门果然被人敲响,晚疏赶紧过去开门。大门外几个小太监满头是汗,安鑫也穿着太监的衣服抱着全身裹着棉被的谷雨,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将谷雨抬去我房里,那些其他受伤的人就安顿在密道附近的宅子里,记得好生照顾。”肃肃穿着素色的长裙,在春天傍晚的庭院里,春风吹过,裙角飞扬,可她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嘴上说着话,目光却从谷雨进门那一刻起,再没有离开。 “殿下……小人……”安鑫看着跟在他身旁的肃肃,愧疚的说道。 “他伤的重么?”肃肃打断他问道。 “胸口被砍了一刀,腿上也被刺了一刀,都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我……”安鑫进了门将谷雨放在床上就不住的说道。 “伤口你看过了么?”肃肃看着谷雨还穿着临走前带的衣服,不解道。 “他不给看。”安鑫坐到一旁焦躁道。 “什么?”肃肃转过头不敢相信的问道。 安鑫一捶大腿道:“粮食没被抢走,他害怕治伤耽误时间再被后来赶上的胡族抢了粮食,所以就派了个新兵假扮百姓早一步回来报信,我们这两天压根没怎么休息,他硬挺着回来的,只是自己处理了一下,他不给别人看他的伤口,包括我。” “那现在呢!你不是会医术……你……”肃肃刚说到这里,就觉着手被另外一只大手包住,那手心冰冷湿润让肃肃身子一颤。 “咳咳,让鑫哥儿去吧,新兵那边好多事儿,伤不重,我自己来就好。”谷雨断断续续的声音,看起来脆弱极了。 肃肃转过身就抬起手,恨得差点揍他,可看他嘴角笑着,满眼的渴求,她之前一直憋着的泪意又忍不住决堤。 “求你……”他说。 肃肃闭闭眼,强笑着对安鑫道:“你先去看看那些新兵,我再劝劝他,一会儿叫你过来。” “你真是……”安鑫看着谷雨,无言以对,随后跟着肃肃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 肃肃轻轻坐到他身边,生怕碰着他伤口,然后道:“好了,你担心的都有人做了,我又帮不了其他人。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谁料,谷雨却死死拉住肃肃的手,双眼满是留恋的看着她,直到看到肃肃的心揪成一团才道:“姑娘,奴才死罪,还是不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四心想说,谷雨你这样突然转黑,真的好么? 入V三更第二章,还有一章 ☆、第六十章 肃肃想过很多谷雨见到她后会说什么,也许会说安慰她的话,也许会说自己伤势不重,还也许会笑着逗她开心,甚至想过谷雨说不得会昏迷不醒,然后让她急得整日落泪。却没想到她会听到谷雨说这么一句话,有罪?所以就不想活了。 她站起身明明觉得这是个笑话,嘴角高高提起,眼泪却情不自禁满溢,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这么几天她等他,她想他,甚至强迫自己坚强就为了让他回来能够不那么担心,可他居然擅自做了决定,想要永远离开她……这,简直荒谬透了。 谷雨在看见肃肃站起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后悔了,他死死拽住肃肃,不顾伤痛,随即在看见肃肃落泪后,更是忍不住就要起身给她擦泪,然而一*的眩晕,让他差点栽到地上。 肃肃被他吓得不轻,泪水未止就弯腰抱住谷雨,赶紧将他放在床上,嘴里却忍不住骂道:“你是真想死啊!” 谷雨明明痛得冷汗直冒,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突然觉着今儿不论结果如何,他这辈子已经值得了。 “奴才真的有罪……” “那些胡族人抢粮食和你有什么相干!”肃肃不满的打断道。 “不是这个,姑娘听奴才说好不好?”谷雨几乎是诱哄道。 肃肃撇过脸擦了擦眼泪,才点头道:“我到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奴才……这是欺君之罪。”谷雨颤抖着手从脖子上将那个成色不好的护身符拿了下来,接着打开暗扣,在肃肃惊讶的目光中,取出那封他曾几度想要烧毁,但目前依旧保留的书信。他知道,只要他交出去他的秘密就将全部曝光,他的生命,他的家族也将全部捏在公主的手里,可是他就是莫名的相信,也许公主会生气,但她绝不会迁怒夏家。 肃肃拿过信,为了不耽误谷雨的治疗,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快速的看着上头的文字,然后每看一行,表情就扭曲一分。 谷雨瞧着她的表情,心底有些忐忑但并不害怕,对他来说不过一场豪赌,输了他就等死,反正往后要是不能伺候公主,那还不如死了干净,赢了,他与公主就会有更多的可能,也许前途会越发坎坷,也许在某一天他被人发现,死无全尸……可他不在乎,多陪她一天,他都赚了。 尼玛,可以再狗血一点么?这年头,假皇上,假格格,假嫔妃,怎么到她这儿就变成假太监了呢?肃肃觉着自己都快凌乱了,自信心遭受了强烈的打击,你说她前世也不算没有经验吧,怎么这辈子给个小正太骗了呢?她说谷雨怎么这段时间老是嗓子不好,还带围巾呢,她说最近谷雨怎么想着和她分床睡呢,敢情内情在这儿呢!她居然没看出来?当真是当局则迷,往后她也没资格看话本的时候,瞧人家女扮男装或是男扮女装的情况下,因周围人认不出来而笑骂人家脑残,她才是那个药不能停的! “这是真的……”肃肃说完就后悔了,人家没事儿拿这个逗她玩么? “是,奴才也是刚知道两年。”谷雨苦笑,他爹是为他好,却没想到他心已经偏了。 “也对,你这样的情况确实不能给人瞧见。”不然不用她怎么样,别人都能弄死他。别看苗偏将他们都是□□,可他们绝不会允许一个真少年留在即将花季的公主身边,太危险! “姑娘?”谷雨目光朦胧的看着肃肃,想要一个结果。 “如果我说,治好你,让你走呢?”肃肃将信还给谷雨,低声道。 谷雨只是淡淡一笑道:“那姑娘就将奴才扔到门口去吧,奴才就死在门口,也不脏姑娘的地儿。” “你威胁我?”肃肃瞪圆了眼睛气笑道。 “不,奴才真心实意,奴才……没有姑娘,活不了。”谷雨就如谈论天气一样谈论这自己的生死,对于他来说,夏家已经不需要一个不思进取的,恐怕要一辈子遮着盖着活着的假太监嫡子,就算他爹说的再好,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肃肃,就是他的全世界。 明明应该生气的,明明应该一顿讽刺然后大骂他用苦肉计,用心不良的,可看着谷雨平静的样子,还有看着自己眷恋的眼神,肃肃瞬间明白,他是说真的,不是哀求,也不是威胁,更不是耍滑头的请求原谅。让他留下,他就活,让他走,哪怕帮他隐瞒留他性命,他也活不下去……她就是他的全部,她读懂了。 “你这个……疯子!”肃肃搂住他的脖子就开始哭泣,她能怎么办?她还能如何做,难道真的看他死么! 谷雨虚弱的笑着,用脸颊蹭着她的发顶,心满意足。 有了默契,谷雨再不阻拦肃肃打开他的亵衣,当肃肃闻到一股血腥,再看到他身上两处大的伤口已经有化脓征兆时,眼泪狠狠的往下落,可是嘴巴却不留情,糊里糊涂的骂着,也不知道自己在骂些什么,左右不过是说他蠢而已。 可谷雨却很认真的在听,看着她帮自己上药,看着她抖着手给自己包扎,连哼都没哼一声,始终带着笑。似乎能看着她,就太过幸福。 这一夜,他们没有分床,肃肃窝在他的身边小心的睡着,他抬起手搭在她的腰上,珍惜的看了她好久才缓缓的闭上眼睛。 谷雨重伤,安鑫次日又来了一趟,在得知谷雨已经上了药后才放下心来,这次有肃肃打了掩护,谷雨也不怕安鑫会来看他的伤势,到是晴鸢知晓肃肃亲自照顾谷雨之后,提出想找小太监照顾谷雨,毕竟再怎么样主仆有别,肃肃都是大姑娘了。其实这点许多人都这么觉着,不但是晴鸢,连马氏,玉坠还有晚疏都私下说过。可惜肃肃就是不松口,众人也只觉着两人一同长大情分不同,后来还是谷雨找了一个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太监专门给他上了胸上的伤口,这才算是糊弄过去,没让人家起疑。 肃肃这段时间除了照顾谷雨外,还负责将安鑫他们带来的粮食,按照缴纳棉布的数量,分给这些宫女太监。别人见这些人有了粮食,原本远观的都有了心思,慢慢想要通过朋友依附肃肃的越来越多。当然也有些刺头想要和肃肃要粮,只可惜肃肃已经今非昔比,如今跟随她的太监宫女不少,她也真的没有义务为别人负担口粮,后面更是将缴纳棉布的人选严格把关,剔除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同时给投靠肃肃的宫女太监们编组,相互监督。圈禁地里的人谁不为一口饭活着?她们生怕那些不安分的人得罪了肃肃,减少了棉布的收取,让她们再饿肚子,所以就算有人喊着要找守军通报,也很快被人按压下来,就连位份比较高的那些嫔妃,也渐渐找人递话,表示有心归顺。 “我以为还会生什么幺蛾子。”肃肃坐在谷雨身边,轻笑着说道:“谁知道她们自己就能自己解决。” “为了食物,谁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更何况守军根本不会给她们好处,宋氏的事情就是给她们敲一个响钟。”谷雨这段时间也看的透了,只要有利益,谁都可以用,也不用担心她们背叛,现在没有别人开出更好的加码,这些人只能跟着公主才有希望。 “守军?呵。”肃肃扭头看着他,鄙夷道:“苗偏将说胡族有逃兵潜入临近镇子的事情,朱将军知道了。你猜他怎么说?” “怕是待不住了。”那人脑袋里都是浆糊很容易猜。 “可不是么!都没出现到梅都,那家伙居然怕的要死,还说准备去靠近梅都的一个城镇养病。”肃肃好笑道:“我还听说他还上了病退的折子,只是他实在怕折子还没批下来,胡族就来了,于是准备暂避,还准备带着一些亲兵走。” “到是好事。”谷雨道,如今圈禁地守军各成一体,如果不是朱将军还在,怕是早就分散了,只有他们不合了,被他们看守的人才能有机可乘。 “安鑫上次来把脉,说你还需要躺四个月……”肃肃有些难过的说道,她还记得安鑫还说,如果不是谷雨命大,怕是早就死了。 “奴才没事。”谷雨稍稍侧身,摸着她的头发轻轻道,满眼都是笑。 肃肃白了谷雨一眼,她之前还以为谷雨是苦肉计,结果安鑫说,如果不是谷雨替他挡刀,安鑫估计就回不来了,所以不论谷雨有没有小心机,肃肃还是打心底里佩服他,至少她做不到舍己为人。 谷雨靠得太近,一股子药味混着他身上的冷香,肃肃觉着好生别扭,脑海里不由闪现她给他还大腿伤药时,偶尔撇到的不良画面,顿时一种尴尬让她手脚无措。身旁的这个人不再是太监,而是一个少年,一个会长成男人的少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因为她从没弄清楚,他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曾经可以含糊,毕竟他们没有可能,可现在呢?还是继续含糊下去? “哎……”耳边传来谷雨的叹息,随后肃肃被带入谷雨的怀抱。 “小心你的伤!”肃肃担心道。 “在姑娘长大前,就这样不好么?什么都不要想。”谷雨与肃肃面临同样的问题,可是明显,这样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他们探索解决,因为他们都没有真正长大,还不如就如此搁置,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ω≤)三更了…… 关于爱情,他们两个都还模糊,但是不论如何都不想分开。其实是不是爱情一点都不重要……就像谷雨所说,肃肃是他的全世界。拥有就好。 ☆、第六十一章 离梅都大概还有两天路程的一个城市被胡族的逃兵抢了,虽说损失不是很大,但到底有人伤亡,不但守城的军队出动,还特别向朱将军发出救援。朱将军不敢怠慢,找了个不顺眼的偏将让他带着人去救援,自己却在考虑什么时候逃到更内地的地方去。也许是日子过的太安逸了,让朱将军、肃肃还有圈禁地大多数忘记了,门外军营里那些守军并非光有看守废太子家眷的职责,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北边这里的常驻军,他们还肩负着抵挡敌军来犯的职责。 所以,当朱将军前脚走,京城的来使带着密旨上门时,除了军营里那些老兵外,包括肃肃都有点发愣。 “什么意思?调兵?”肃肃茫然的说道,她从没想过守军还会被调走。 “说是京城那边守军不足,好像是前方吃了败仗。”安鑫最近也给军营里弄的头大,他是管理军需分配的一个小官儿,现在朱将军不在,各个派系都冒了头,大家都想回京城去,谁耐烦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要和胡族人拼命。 “那是要将人都送去前线?”肃肃继续问道。 安鑫摇摇头,想要讥笑又觉着不妥,只能笑得古怪道:“当今圣上觉着京城不安全,需要多点人守着。” “原来京城不是有守军么……”肃肃刚说完自己也就明白了,说白了,这皇上和朱将军一样,怕死的很,前线明明离京城还有些距离,他不但不派人救援前线,反而加固京城兵力,这皇帝……当真愚蠢之极。也难怪八皇子会死,也难怪太子党依旧没有归顺。她祖父果然是老了糊涂了,找了这么个傻子当皇帝。 “圣意难测。”谷雨靠在垫子上,给各自都有个台阶下。 “那岂不是好多人都想着去京城?”肃肃笑道,京城多好啊,皇帝住的地方就算全国都被胡族人揍了,京城总不会有事吧,到那里吃着军饷,日子美着,想想都是肥差。若不是这里的守军都比较清闲,怕也轮不到这种好事。 “可不,而且还急着走呢。”安鑫看不上的说道:“殿下也知道,咱们这里肯定是要有守军留下的,毕竟附近还有好些城池要守,只是之前一直没传出军情,皇上就打了这边的主意。可如今胡族人已经在这附近露头了,守军那帮子混球就害怕皇上知道了撤回圣意,不让他们去京城安顿了,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忽悠着来使,想把胡族露面,还有附近城镇被扰的事情压下去。” “那不是胡闹么?胡族明显都出来了,他们还想瞒着上头假装不知道?”肃肃不敢相信道:“这万一咱们这里真的被攻打了,上头既没有军饷,又没有兵力,要怎么守?” “他们哪里管这么多,苗偏将只是个偏将,上头各种将军压着,他们都想走,哪里顾得了百姓的死活。”安鑫忽然想起殉国的八皇子,如果国内武将都如八皇子那般忠义,国家早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那怎么办?咱们怎么办?”肃肃之前还觉着守军人少了也是好事,毕竟没那么多人盯着,他们还能自由一些,但现在看还不如人多点盯着,这万一胡族来了,人多也不怕没人顶着。 “事情还不仅如此。”安鑫觉着这话说的艰难,就缓了口气道:“等半数人去了京城之后,剩余的驻军怕是要拔营。” “为什么?不是说这里是军营所在么,整个延郡都靠这军队守着疆土呢。”肃肃这才真是慌了,这人都走了,他们还找谁去换粮食,找谁护着圈禁地。 “朱将军不可能会跟着那些军队回京城,那他就绝不可能一直躲着装死。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带着剩余的兵力去安全一点的地方驻扎,然后把这里空出来。”安鑫说到这里情绪很是低落,他是大晏的子民,也是军营里的兵士,这还没上阵杀敌呢,只不过遇着一些逃兵,主将就吓得撤离了,这让胡族怎么看他们,让百姓怎么看他们。窝囊至极! 肃肃好半天没说话,她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公主,什么前太子都无关紧要了,她和圈禁地里所有的人都被新皇守军抛弃了,要与这里的百姓一同面对将来战战兢兢的日子。 “别怕,现在只不过是逃兵而已,并非大军压境。那些守军走了,说不定对咱们是好事。”不同于安鑫的不安,甚至有点羞愧。谷雨反倒很平静,他更希望能解决圈禁地里最直接的问题。 肃肃看着谷雨,不知为什么,烦乱的心一下安定下来。胡族还没在梅都露面,她没有必要为了还没来的危险而提前担忧,还不如想着如何防范,先一步安排好圈禁地。 “安鑫,不如你让苗偏将想法子带着你们的人跟着去京城吧。”肃肃考虑一下,真心实意的说道,朱将军太不靠谱,将来说不定会为了小命让那些跟着他的人送命,还不如让安鑫他们去京城,将来也能好过一些。 “殿下放心,留下的人必然会是对殿下忠心不二的。”安鑫没有拒绝也没有应下,反而郑重的对肃肃承诺道。 “哎……又何必。”肃肃知道这样其实对她来说最好,甚至出入的问题都解决了,手上也有人可用,但万一战事一起,这些忠于她的兵士又将如何,她不敢想。 外头的人自然不会顾及这位还在圈禁地里的公主殿下,甚至连来使都没有进来请安,他害怕京城有变,所以在梅都梅花坞待了半个月就催促着选好的将领带领自己的士兵拔营回京。他们走的那一天还是凌晨,肃肃站在大门口听着外头齐齐的脚步声,还有时不时马匹的嘶鸣,肃肃宅院周围很多的人家都打开了门,灯笼点起,瞬间让不大明亮的街道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圈禁地外闹闹哄哄,圈禁地里却安静的可怕,哪怕这些女人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敏感的她们也能感受到被留下的恐慌。随后几日肃肃更是感受到大家的心不在焉,还有人企图跑到大门口转悠,想要打探消息。 随着回京的军队安排走了三天,才走光。就在圈禁地里大家还没完全安心之前,朱将军派了人来,直接又将剩下的人里带走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说,圈禁地外的军营里,现在能存留的也不过上千人,而实际看守圈禁地的也不过百人。曾经那种上万人军队虎视眈眈看守圈禁地的威胁感陡然消失,可随之而来的孤立无援也让圈禁地里稍稍有些远见的女子担惊受怕。 “他当真敢把人调走了。”在肃肃的印象里,大晏的地方政权是刺史与大将军共同执掌的,刺史行政,大将军掌军,如今延郡的都城梅都压根就没有刺史,朱大将军竟然是敢私自就将军队调离了,他就不怕上头追究? “没什么不敢的,刺史迟迟不来就看出上头的意思。这两年战事吃紧,皇上只能顾得他眼前,像咱们这么北边的郡县,他根本顾不上。”谷雨已经能够稍稍坐起了,肃肃每天都在给他上药,照顾的很精心。 “安鑫好像也跟着走了。”肃肃叹了口气,由于走的太急,安鑫只来得及让人留了口信,自己都没来道别。 “往后他要来这里,怕是要费工夫了。”说不出这样好还是不好,不过安鑫再不能夺去肃肃的注意力,还是很让谷雨满意的。 “这两天,你一直在找小太监,折腾啥呢?”说真格的,肃肃这段时间见着大部分军队都走了,心里还有点没底,可看人家谷雨压根不在乎,整日里喊了小太监过来,也不知道在叽咕些啥? 谷雨不会瞒肃肃,见她真的好奇,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跟前来,小声道:“鑫哥儿走之前,不是说留下的都是可靠的人么。” “那也不一定准。”肃肃不放心道。 “即便不全是咱们的人,留下的也大多是些倒霉蛋,没有背景的,不然早跟着大部队去京城,或是跟着朱将军走了。奴才想,留下的这些人恐怕不足为患了。”之前与谷雨接头的那些守军依旧还在北边,尤其是当初与他共患难过的新兵,好像一个都没走。 “你想做什么?”肃肃看着谷雨眼睛微微发亮,心里有点忐忑。 “重新规划圈禁地,与守军结盟,开辟庄园农田,自给自足。重新改造圈禁地外围加固围墙……然后……”谷雨摸着肃肃的脸,笑着道:“给公主练兵!” “你简直!异想天开……”肃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是要弄成自己的城中城么。 “朱将军带着人已经跑了,剩下的都是他的弃子。皇上自顾不暇,伸手不及……姑娘,外头那些守军已经群龙无首了,何不收为己用?让他们明白,只有依附公主,才能抵抗胡族……”谷雨说的很慢,像怕吓着她,又像是在蛊惑她,只是那样的未来真的可能实现么? 作者有话要说:新皇有多废,谷雨有多疯,看出来了吧。 ☆、第六十二章 建立一个类似军事堡垒,对于肃肃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她曾经是想过自给自足,那完全只是想到几个人或是十几个人的事情,再多她没信心有人愿意这般折腾,可是很明显,谷雨想的比她还要长远,还要大胆。谷雨说的并非空话,他不但在养伤过程当中教导小太监们习武练剑,还要求那些愿意跟随肃肃的宫女们跟着学习,他不教内力,也没有花俏的招式,只有那些实打实以最简单的方法攻击敌人的弱点,出手就是狠准稳。 肃肃一度认为那些宫女吃不了苦,其实她要不是一直害怕生病,会死在圈禁地里,她也不可能从六岁进来之后就跟着谷雨练武,一直坚持到现在,所以若是中途有宫女忍受不了要求离开,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没想到,非但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反而来报名的人超过肃肃的想象,原本五十个人的名额很快填满,没选上的依旧还有几十人,最终还是谷雨出马,选了其中骨骼韧性最适合习武的女子留下,然后接着还选了二十人作为后补。 肃肃看着那些被选中的喜极而泣,没选中的则失落垂泪,一时间很不理解。直到她瞧见谷雨给她所谓的亲卫分发粮食的份例时,才恍然,跟着她有肉吃,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朱将军已经将营地转移走了,留下的守军那就是真正的守军,只守着圈禁地的普通士兵,再没有大规模的军营,再没有上头派发的军饷,外头那些被留下的人,只能分到每一个月从朱将军新驻扎城镇珍泉镇送来的粮草,数量不但稀少,且质量不佳,常常有吃不饱的守军在围墙下头痛骂。 留下的守军伙食不好,圈禁地里就更没什么好货,饶是肃肃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那些糙米烂菜吓了一跳。这还是给公主的份例呢,那其他人呢?恐怕连窝窝头都吃不上了。肃肃没法,果断放弃了这些根本吃不进嘴的东西,之前棉布从苗偏将那里换了一笔钱,也亏得安鑫他们在那一次运了一批粮食回来,又留下不少人与肃肃联络,不然谷雨设想的未来,首先在凝聚力上就要有一番曲折。 只是,粮食有限,圈禁地里之前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的还有上百人,其中还有一部分嫔妃皇女,剩下能用的实在不算太多。外头安鑫他们留下的守军不少,可要真正弄进圈禁地来,男男女女的,就都不是太监宫女那么简单,再闹出丑事出来,肃肃也不好给大家交代。考虑再三,肃肃突然想到前世看过的坞堡,虽然具体细节她记不清楚了,可那些厚实的城墙,外围挖过的深沟,以及堡内一部分用作务农,一部分用作圈养牲畜,那种自给自足的氏族形态,她还是记忆犹新的。只是,如果真要建立如此坚实的堡垒,就需要石材,需要人力,更需要购买最基础的设施,还有种子家畜,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肃肃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这些人买单,更何况他们做如此之大的动作,不说朱将军知道与否,当地官员肯定会有消息,这要是上报,后果如何她也不清楚。总之,顾虑很多。 肃肃一个人没了主意,但并不妨碍她将所想告诉谷雨,现在安鑫不在,她能商量的也就只是谷雨了。 “这事儿一定能办,但是时间不对……”谷雨放下手里的药碗,用帕子擦擦嘴角道:“现在人心没定,就是奴才给姑娘寻的那五十人也只是观察,实际奴才给姑娘准备的亲卫,只有三十人,咱们要精而不在多。” “那岂不是还要与人换粮……”肃肃泄气道,随着胡族人的骚扰,往后周边城镇的粮食价格肯定会涨,如果不能自给自足,将来命门就要掐在别人手里,这不是肃肃愿意看到的。 “姑娘又着急了。”谷雨摸着肃肃的发髻,耐心道:“姑娘虽然说是圈禁,然毕竟还是殿下,圈禁只是圈在里头,只要殿下不出去,就没人可以指摘。姑娘想的坞堡是定要建的,可是时机不对,那不如从里头建起,待有一日时机成熟,城墙砌起,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你是说,重新规划圈禁地,先弄个小规模的,然后再图以后?”肃肃这般听了,才觉着自己的心太大,想要一口气吃个胖子,到不如按照谷雨所说,先开始小规模测试,若是成了,再往外扩展,也有了经验和底气。 谷雨点点头,仔细分析道:“咱们不能一直靠买卖粮食来供给,毕竟战事一触即发。如今圈禁地外守军如同虚设,也正是咱们活动的好机会,姑娘暂时还不必对外,那不如安定内部为要。反正没有人会和填饱肚子过不去……” “那本金……”肃肃想到了自己那盒子金豆子。 “棉布基本上已经卖完了,如果再买棉花并不现实,毕竟咱们是北边种植不了棉花。姑娘,你瞧瞧……”谷雨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册子,这是他从镇上记录后带回来的,上面记载了延郡适合种植的植物,比如大米,玉米,土豆等等,还有一些容易存活的家禽牲畜,这些后头分别记录了价格,除此外,还写了一部分即将可以栽种的蔬菜,比如芸豆、豇豆、生姜等等,有些标注了具体时间,还有种植条件,有些则是很模糊,应该是没打听清楚。 肃肃拿着这本册子,直咋舌,她知道谷雨一向认真,却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他就调查那么清楚了,至于主要作物的生长期需要的肥料什么的,也有记录,还有亩产。这是要走种田道路的节奏啊!肃肃咽了口吐沫,她是个空想家,只想要如何设想,却没想过怎么完成,还好她有谷雨。 “最近听说外头没那么乱了,奴才想和外头守军联系下,让他们再去一趟城镇,带点种子和家畜回来。奴才再让小太监们把土坡东头整理出来,如果有必要,奴才想等过段时间重新整理圈禁的居住,再推倒一些房子,露出大片空地。最好密道口附近不要有人住,那上头重新盖好宅子,做为仓库用。”谷雨虽然受伤躺在床上,可是没有一天不是在挂念圈禁地里的事儿,安鑫不在,公主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了。 “那剩余的钱够么?”总不能种出来就拿去卖吧,她们吃什么? 谷雨想要一劳永逸,可他依旧认为拿出那盒金豆子不妥,他不是十分相信外头的守军,哪怕是安鑫留下的人。 “姑娘,奴才下面的话恐怕会让姑娘恼怒,还望姑娘赎罪。” 肃肃见他一脸严肃,不由笑着轻拍他道:“说吧,本宫赎你无罪,反而你罪多不压身。” 谷雨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假太监的事情暴露,脸就一阵阵泛红,他不敢看肃肃的眼睛,只能微垂着睫毛道:“太子殿下有不少好的藏书,有些书籍已经绝版,甚至极少在市面上流通。” “你要让我卖了那些藏书?”肃肃有些不愿,虽然她看不懂,但是不妨碍她知道那些书的价值。 “怎么会?”谷雨又笑,他翻了翻册子指着上头一行字道:“奴才那时候去镇上,发现镇上有几家书行,他们收原版书,也收复写书,这要看书的原先价值。奴才特别去问了一下,一本绝版的复写书籍,价值绝不亚于一车棉布。” “你要抄书卖?”肃肃穿越来就是在宫里,对这个世界普通百姓的情况并不太了解,但是书行她也听过,可以借书,也可以卖书,如果哪个书行有绝版书,或是绝版书的复制版本,必然会引来不少学子或买或租。 “他们通常把这些复写书拿回去,然后找人抄写,再租出去或者卖出去。奴才想,这种抄书的活计,奴才也可以做。”虽然价钱不高,但好歹也是营生。 “这个太累了,而且抄书赚不了多少钱,这些钱对于咱们来说杯水车薪。”肃肃不赞同道,可以卖复写的书,但抄书什么的,没有必要。 “那可以卖的并不多。”谷雨犯难道。 “无妨。能换多少换多少。”肃肃由书又转向了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些药方,这些药方都是治疗常规病的,如果要是也能卖出去,到是一笔不小的钱。 “就怕后面钱不够用……”谷雨希望自己就能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不让肃肃担心。 “那也不能只有咱们自己想办法。”肃肃忽然坐直了身子,坏笑道:“凭什么让我们养她们,咱们出大头可以,可是她们自己也要出点血。” “姑娘的意思是?”谷雨从没听过给属下发饷银或是月钱,要让下头人自己掏本钱的。 “这就算入股吧,就这么决定了。”搞个农民合作社,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辛苦。 公主一拍板,谁能否决?很快,圈禁地里就招贴了告示,圈禁地里准备自给自足,如果有银子的可以出银子,没银子的可以出体力,按照付出的不同,将来食物长成,分配的也不同。当然,你什么都不想付出的,那就等着守军给你发食物或是饿死吧,谁管你以前是什么品级,现在都是公主的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_→)看出来了吧,整个圈禁地要往坞堡的方向发展。 ☆、第六十三章 告示一出,宫女太监尚在观望,那些往日的嫔妃到都坐不住了,尤其是手里确实有些银钱又不可能和那些太监宫女们一起下地干活的。但这些嫔妃们都见过俞氏的下场,谁也不愿意露头,更不想在肃肃那里留下刺头的印象,于是无奈之下,众人寻了如今已是圈禁地里唯一一位侧妃谢氏跟前,希望谢氏能给拿个主意。 谁知谢氏什么都没答应,反而带着众人一同找上肃肃的宅子,出乎意料的拿出了她一部分的积蓄,让有些想要借着谢氏为难肃肃的人顿时缩了下去。 “妾身不会种田,更不会饲养牲畜,既然如此,妾身就将一家子的口粮都托付给殿下了。”谢氏看了看身边安静的女儿,和气道。如今宋氏死了,崔氏走了,俞氏也伏诛了,整个圈禁地里的人越来越少,这段日子谢氏也瞧明白了,那些小宫女小太监的都投靠了公主,她若是转不过来这根筋,往后怕是要吃大苦头了。至于她曾经想过拿捏公主,掌权圈禁地,也都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公主小的时候她没拿捏的住,现在公主已经十一了,还和守军有了协议,她就是为了女儿也要站在公主这头儿。 “如此,多谢了。”肃肃还是模糊着称呼,要是以往她直呼谢氏即可,可现在人家第一个力挺她,她到不好扫了人家的面子,但要是喊个姨什么的,身份又不允许。 肃肃让身边的晴鸢记着账,谁给了多少,将来就占多少份,往后种出东西来,她自然要给相应的回报。 见着谢氏给了,有些胆小的也摸着东西出了,还有些没带的,也报了数准备等下午送来。乔氏也是如此,她是一向不惹事的,身上也确实有点东西,不算多,可圈禁地里压根这些金银花不出去,还不如换成份例,等着往后公主按照这个发食物,这段时间守军发的东西,她差点没吐了,连女儿都闹了好久。 只是她愿意,五姑娘李敏如却不管不顾,她眼瞧着自己身边跟着的都是宫女,凭什么李肃肃身边跟着个俊逸的少年太监,她明明比李肃肃大,是李肃肃的五姐,如今却要看她脸色吃饭,还要拿东西交换。也许平时碍于肃肃的手段震慑她不敢一个人当面说嘴,可今儿来了那么多人,肯定也有不少人不愿意换,李敏如自认找到了机会,就一把拦住自己想要登记的母亲。 “等等,咱们不交。”李敏如挑衅的看着肃肃,高声道:“你是公主,我也是你的姐妹,凭什么要我交给你钱,你才给我粮食,爹曾经教导咱们友爱姐妹你忘记了?你还有脸?” 原本犹豫要不要交钱的嫔妃们都安静下来,也不准备上前,都站在后头观望。 肃肃还没说话,谢氏就已经站了起来,和肃肃告罪,就带着大姑娘先走了,实打实的给了李敏如没脸。 “喂,你说话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拿了这些钱过好日子了,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李敏如算是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哪知肃肃压根不怕,撇了她一眼道:“爱给给,不给就滚蛋。” “你!”李敏如拿手一指肃肃,气得发颤,可小时候被肃肃整治过的阴影还在,她到不敢真的上前动手,只能嘴巴上狠道:“你不说清楚,我们就都不给你钱,看你拿什么种地。” 肃肃怜悯的看了眼乔氏,心想这位肯定是怀孕的时候吃错了东西,不然怎么生出个这么傻的妞儿。不过有些话确实要说的清楚了,省得现在她们不给钱,到时候收获的时候,又来想要占便宜。 “这些银子都是准备拿来换一部分粮食和后期耕种圈养牲畜的,如果你们怀疑我有心敛财,大可不必在此废话,直接走人,当然,等我那头得了东西,你们也别妄想分到一杯羹。”肃肃几乎是看着李敏如道。 “凭什么,这地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李敏如想到以后还要被这个妹妹压一个头,心里就冒火,甩开母亲的手,不满的嚷嚷着。 “错了!我就是把这地方看成大家的,我才让你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否则我自己出钱自己耕种自己畜牧,我天天大鱼大肉吃着,凭什么管你们死活。”肃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李敏如道。 李敏如被那目光一冻,心虚的后退了一步。 肃肃压根不给她多说一句,直接又道:“想要跟着我的,就交东西,然后等着份例。不相信我的,或者想要不劳而获的,现在立刻给我走,大门开着,也没人拦着。不过我要说一句,你们曾经是我父亲的妾室,我不想为难你们,可我还要说一句,我是公主,这圈禁地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我的奴才!” “你胡说!”李敏如被最后一句刺的整个人都要疯了,就是因为公主的封号,就是因为嫡庶之分,她已经忍的太久了,忍的恨不得掐死这个高贵的妹妹。 “扔出去!”肃肃再不肯多言,就见话音刚落,后头出来几个高头几乎一般齐的宫女,穿着短打的衣衫不着女裙,一个个英姿飒爽,举止利落。她们完全不理会李敏如的叽哇乱叫还有乔氏的百般哀求,直接将李敏如提了起来,甩手就扔出了宅子,李敏如被重重的拍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院子里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好了,继续吧,愿意的就上报,不愿意的就走。”肃肃对刚刚那几个宫女十分满意,她要的就是这样只听自己吩咐的亲卫,什么姐妹,什么父亲的妾室,狗屁!就是太子从地底下爬上来,她想揍,这些亲卫就得不假思索的上去揍。 悉悉索索所有人在安静的环境下完成了上报,还有不少人依旧保持观望,肃肃也没为难,该放走的放走,该介绍分成制度的介绍,忙到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才将这些女人们送走。晴鸢稍稍一统计,除了谢氏给的五十两外,其余多的二三十两,少的十多两,还有几两的,都不算多,起码比起在宫里时打赏要差远去了。 “无所谓,反正种子那些又不值什么,账目要清晰,这些钱都干什么的,后期又有多少收益,一条条都不能少。”肃肃最看重这个账目,将来要靠这个东西分东西,别看她们给的银子对比宫里没多少,可要是放在外头,不但现成的粮食肉类能解决,就是后头发展也能投资不少,毕竟民间的钱还是值钱的。 “这些上报的,还没交实银。”晴鸢有些为难,就怕人家不送来了。 “如果今天晚上之前不送来,就直接划掉。”想打白条,做梦去吧。反正这不过是第一次筹集,这次如果那些人看上去不老实,下次根本就不会再叫了,来了也不给报,相信第一次试验的结果要是很好,那些精明的女人绝不会放弃以后的机会。肃肃眯眯眼,她还希望她们再拿出老本来资助她修城墙呢。 遣了宫女们都去用饭,肃肃回了卧房去,现在三餐都不需要她动手了,自有宫女来伺候,只是与她亲近的那两个宫女对于谷雨一直住在肃肃屋里养伤,都有不满。肃肃也能理解,毕竟她都有宫女伺候了,也相信她们的忠心,一般来说屋里伺候的都是宫女,就算有公主房里专门伺候的太监,那也是公主的内侍,也就是类似玩物之类的,在她们看来,那极不正经不是好事。 “怎么样?”谷雨见肃肃进来,也不着急,把手里写写画画的碳条放下,擦了擦手,便向肃肃伸出手来。 肃肃很自然的牵上,然后上了床榻,这已是多年的习惯,要真让肃肃改,一时还改不了。 “交钱的不少,想必凑凑,一百两总会有的。”肃肃颇有些得意道。 或许之前谷雨不知道市场价,若按照宫里的消费水平,会觉着这点钱什么都干不了,可如今谷雨出去一趟,又做了小范围的调查,就知道这笔在民间已经算是一大笔钱了,要知道圈禁地里也不过百人,分摊到人头也许一两不够,可普通百姓家里,一两银子可以用大半个月,那还是比较不错的行业,比如屠夫。所以这么多钱,又不用实际分摊到每一个人,到时候按照分成,可以先给一部分粮食,然后再购买种子等物,长久发展。 “到让你成了。”谷雨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欣喜。 “我和她们说了,不愿意就不用给,反正分东西的时候别来闹了。”说完这个,肃肃又趴在谷雨耳边道:“那几个亲卫真好用。” “姑娘又使坏了?”带着尊称,可那调调就是带着亲昵,两人靠的很近,谷雨说话间的温热立刻传递开来。 肃肃只觉那唇温软温软的,却在下一刻赶紧撇开眼,自从知晓谷雨不是太监之后,原本那些类似亲人的亲密动作也变得暧昧,她觉着自己都快不像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肃肃是绝不可能自掏腰包,她不吃亏 ☆、第六十四章 “快看,快看,运粮的车。” 圈禁地里的大路上,有几个太监推着板车,后头跟着宫女帮忙推着,车上满是装了米面粗粮还有肉蛋鱼鲜的袋子与桶,她们也不停留,拉着车就这么绕着圈禁里的大路走了一圈,然后重新往公主宅院旁边的屋子走去。 “你说这么多粮食,都分给咱们的?”一个略胖的宫女摸着肚子,期待的问道。 “你想的美呢,说是那些个娘娘们都拿了体己出来,这些啊,都要分给那些娘娘们的。”胖宫女旁边的矮个子宫女羡慕的说道。 “那咱们怎么办?继续吃那些?”胖宫女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想想那些都要吐了。 “哎!我听说不出银钱也能吃饱饭。”那两人正说着话,旁边又过来一个,一笑起来脸上两个酒窝,年纪不大看着就讨喜。 “双喜,你听谁说的?”胖宫女小眼一亮,拉过那小宫女就笑道。 双喜晃着双丫髻,指着前头存粮的宅子道:“我听人家说了,去那边报名,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气。咱们这些宫女都没积蓄,不如帮着种菜种地,或是侍弄牲畜,到时候跟着公主殿下有肉吃。” “那多累啊。”矮个子宫女犹豫道。 “累点就累点,总比饿死强。”胖宫女实在忍受不了近些日子以来的伙食,再说形势比人强,她们不过宫女,靠着上头的准没错。 矮个子的想要躲懒,但最终还是被胖宫女拉着去前头的宅院报名了。 双喜见人都走了,旁边听了她们说话的也跟着去了,她嘻嘻一笑,转身跑去后头一个墙根角落,一见墙后的人就道:“晚疏姐姐,事儿成了。” “你乖,殿下会记着你的。”说完,晚疏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儿糕点塞到双喜手里。 “哎!”双喜听了这话,捧着糕点激动的眼眶都湿了,接着仰脸小声道:“晚疏姐姐,如果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一定不要忘了我,我一定能办好的。” 晚疏见她讨喜,便又夸了她两句,才让她回去了。 因着肃肃大张旗鼓的展览那车子粮食,其实东西也不算多,但由于圈禁地里已经很久没有荤腥了,送来的米面大多不能入口,所以这些新鲜的食材就像小狗看见了肉骨头,直勾着圈禁地里的众人那是吃不好睡不好,满脑子都是桌上餐。到了第二日,肃肃更绝,直接让人大张旗鼓,挨家挨户对着账本送食材,收到的满脸欢喜,当初犹豫没下手的后悔莫及。等这些后悔的再想到肃肃这里用钱换,却被告知份例已经定下了,再不能改,要想再入就得等下一次了。 有了这个做铺垫,后头那些没钱有力气的不论宫女还是太监,报起名来更是踊跃。谷雨按照这些人的年龄擅长给他们分了工种,也同样按照活的困难程度给他们规定好将来分发的食物数量。太监们虽然已经没根儿了,但是毕竟都是男生,大多都跑起干拆建房屋还有种地的活计,给他们分的粮食也是大头。而宫女们人娇体弱,多是干点种菜,喂牲口的轻简工作,分得的到也能糊口。 这些人虽然被分了差事,可是谷雨并没急着让他们上工,而是专门让之前谷雨特意找的心腹太监来教导他们种田,侍弄牲畜,这些心腹太监在肃肃还没决定建立坞堡之前,就被谷雨悄然送了出去,专门找当地的农民学了几个月种田,养牲口,等到时机成熟,谷雨伤势也大好之后,他才把人弄回来,当师傅教导众人。 被谷雨选上的人,全都能吃苦还忠心,人也聪明,虽说技术比不上田里的老庄头,可要初初开垦不用太重视产量的情况下,还是管用的。其实肃肃和谷雨都没想过这第一次栽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收获,因为圈禁地里毕竟都是荒地,就算以前有人在这里头种过地,那地也许久不用贫瘠了,要想重新肥沃起来,就必须施肥,翻土,例如粪便、草木灰什么的都需要备上,能有一半土地有收获,就算肃肃她们赚了。 除此外,养鸡养鸭养猪的,到比庄稼瞧着容易些,尤其是养鸡,鸡生蛋,蛋生鸡,肃肃自己都养过,只要照顾妥当,在北方这样干燥的天气里,还是比较容易的。 从这些天之后,不但每天有人各家收粪便草木灰,还有人收起了馊水垃圾,好些嫔妃为了将来能吃上肉,都吃着肃肃发的份例,将守军给的粗食给了这些收馊水的人拿去喂猪,那些鸡鸭猪可都有她们的本钱在里头,谁都不希望到了年底的时候,一切成了泡影。 当然,是动物就可能会死,也有鸡鸭养的不好死了的,这时候看管的宫女太监就会被换下职务,不但平时吃的减半,还要去干苦力抵债,好多人害怕干苦力,又不想伙食变差吃不饱肚子,那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怕是当年伺候主子都没这会子伺候家畜来的精心。这里头尤其几个来自东宫专门给太子养鸟养狗的宫女太监,是将家畜养的最好的,肃肃还特意让人做了吃的赏了下去,接着旁人干劲就更足了。 忙忙活活,再没人敢来捣乱,时间一不留神就过了秋天,到了冬天,今年本来下地的时候就迟了又是一季稻,再加上水源不够充足,水稻面积也少,所以收获的不多,玉米还算赶上了,本来出产量就大,看着也很喜人,到了秋天的时候基本发下去的都是玉米为主,至于小麦种植期已过,到是错过了。还有一样土豆算是追上了最后一季,到了九十月份也收了一些,那玩意儿好养,算是没浪费。 有了结果,那些投下钱的娘娘们自然喜笑颜开,就连老久不出来走动的谢氏也上门特意感谢肃肃,这些都是可以摆放的粮食,只要不潮湿,存上一年半载的都可以,起码分到手上可以保证大半年不挨饿。肃肃自己也投了不少,自然回报更大,曾经挖的新地窖也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圈禁地里的经济圈还没形成起来,比如说有些人一开始投资的多,得到的粮食也多,那么多出来的粮食她们可以换别的生活用品,或者再算做入股重新投入进去,进行一个循环,而那些卖力气的,也就有了多一份的食物,往后工作也会更加用心。肃肃上辈子就是个做设计策划的,关于经济学一窍不通,好在她身边还有个谷雨脑袋清醒,抓了几个太监将这些投入支出的流程一步步完善,务必想要将自给自足这四个字贯彻到底。起码让投钱投粮进去的人有回报,出力费心的人劳有所得,不存在怨言。 “之前留下的种子要放好,注意别发霉,也别给老鼠啃了。”谷雨写了张条子递给他跟前的小太监叮嘱道。 小太监拿着条子连连点头,又朝着肃肃行了一礼就转身快步走了。 “眼瞧着又要到年底了,咱们养的那些猪啊鸡啊终于可以杀了。”肃肃想着这大半年不少钱都用在肉上了,心就有点疼,谁让这个世界没有激素,喂得的都是纯天然的,所以长得也慢,都要半年才能长成, “恩,留几只公猪,其余都宰了,母猪还要留着下崽。”谷雨认真的翻着册子道。 肃肃拿手支着头,忍不住看他笑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好好的宫女太监都变成了农妇农民,东宫的嫔妃们成了地主,咱们这叫什么?村长?” “又说怪话。”谷雨无奈的笑道,随后想起樱姑姑给他的那本册子,不由叹了口气,没将公主教好确实是他的过失。 “怪什么怪?这世道才是怪呢。”说到这儿,肃肃也笑不出来了,随着天气越发的寒冷,胡族的动作就会越来越频繁,也不知道今年周边的城镇能不能安然度过,可别殃及到梅都来。 谷雨也是沉默,他们圈禁地闹成这样,外头居然没人理会。最近更是夸张,守军有些还要和他们要吃的,为此谷雨还趁机用粮食让守军从外头带了几只耕牛回来,直接从大门走,看得那些嫔妃眼发直,想必如果朱将军再那么吝啬下去,外头守着的守军迟早会有一天会被他们抓在手里。 “再让他们出去弄点油盐酱醋什么的,那玩意咱们做不了,到时候再让晴鸢问问那帮女人需要什么,还能收点代购费。”肃肃小算盘打得啪啪响,那些去附近镇子上运东西的,可都冒着生命危险。 “姑娘,奴才想趁着还没下雪,把人重新归置了,前段时间新房已经建好了,让她们都搬了,老的房子就可以推倒,还能扩大耕地。”谷雨特意拿出圈禁地里自制的平面图,一点点给肃肃讲解,生怕她听不明白。 肃肃看着那张平面图,再看一眼谷雨的侧脸,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着,在这样一个四处战火纷飞的时代,她与他能够窝在这个面积不小的圈禁地,偷偷建立一个微型的城市,简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直跳妹纸十三岁(→_→)懒得写种田的过程,咱这也不是乡村文。大概方向交代了亲们了解了就好,么么哒。 对了,这是存稿,所以国庆节快乐!!放假期间也绝不断更。 PS:感谢Anna给的打赏~~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 “六姑娘,这折子……”谢氏按住桌上的折子,又犹豫起来。 “我也不能保证一定会送到皇上手里。”肃肃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谢氏道。 谢氏将折子往前推了推,苦笑的说道:“六姑娘也知道,大姑娘今年都十六了,再拖下去……” 京城里好些姑娘十三岁定亲,十五岁嫁人,还有十三岁就嫁过去,到十五岁及笄过了再圆房的。大姑娘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谢氏这两年也确实一直支持圈禁地里的运作,当着她的面,肃肃真不好拒绝,毕竟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但若是朱将军一直压着不发,咱们并没有渠道可以上表折子。”肃肃也将丑话说在前头,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从来不做。 “那也是命。”谢氏扯着帕子,看着越发老态了。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个来求肃肃的人,再怎么说肃肃上头一共两个姐姐呢,除了大姑娘外,二姑娘没了,三姑娘去京城了,四姑娘从开始就和母亲回了外祖家,就剩下五姑娘那么个混不吝还在圈禁地里蹦跶,完全不明白她的婚事也掐在肃肃手里呢。五姑娘年纪和大姑娘还相差几岁,乔氏前阵子就来问过,这会子谢氏又来,肃肃到不好推脱了。 “奴婢瞧着,殿下这般应下反而不美。”晴鸢由于能力出众,又有报恩之心,在肃肃观察过很长一段时间后,便与晚疏两人一同在身边伺候,只是那是白天,到了晚上肃肃的院子除了谷雨,是不给任何人进的。 “不应又能怎样,这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让人家记恨咱们。”肃肃喝了口牛乳甜甜嘴,这两年圈禁地里慢慢摸索,到真是初具规模,起码普通的吃喝不愁了,连带着守军也往她们这边靠拢,几次通过安鑫的人往里头传话,只是谷雨还晾着那些人罢了,并没有轻易答应。 “可这折子送出去了,万一没递上去?”朱将军那是什么人,谁看不出来,无利不起早。去年知道圈禁地里居然自己搞上生产了,就想分一杯羹,谁料想话刚递出去,那头胡族就冲破梅都北边的一个镇,吓得朱将军当天晚上就带着人跑了。这次要是公主主动让他帮忙,恐怕私下里总会提些条件。 肃肃无所谓的舔舔唇道:“那就怪不得我了啊,这年月能靠的上谁?” 晴鸢一下没话了,这段时间圈禁地里都在改造围墙,就连守军都在帮着干,听说靠近京城的城镇有几处已经被袭了,这一北一东两地都在近期被胡族骚扰过,可见他们是沿着边境分了几股人闹事,也不知道想要图谋什么。 “对了,你去让下头人盯紧点,不论是咱们圈禁地里的人,还是守军的人,只要给修了围墙,伙食统统一样,一定要吃好。”肃肃说完,站起身就离开了书房。 顺着回廊慢慢往内宅走,肃肃侧头看着院中那不大的花坛,不由感叹,这有了粮有了权就是不同,想当初那个寒酸的二进院子,已经被扩大到四进,里头不但住下了巡逻的太监们,还有晴鸢她们几个伺候的宫女,更有她那三十个亲卫。人多热闹,肃肃瞧着也觉着有趣,她对他们平时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只唯有一样,就是她与谷雨那个一直居住的院落,不许任何人进入,不论白天还是晚上。 这不光光是因为她自己的空间不喜人进入,还因为太子当初留下的不少东西在里头,肃肃不愿意让人瞧见,更不想看到有人因此生了邪念,所以,已经成为整个宅子正院的小院落,除了修建宅子的时候,稍稍重新装修了一下外,基本构架到里头摆设都没有变化,还和肃肃一直住的一样。 阳光正好,肃肃扶着回廊的立柱抬头往檐外的天空上看,亮蓝的天空此时正飘着几朵半透明似棉似纱的云朵,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一时间竟让她看的发了呆。 “姑娘……” 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肃肃一转头,就见谷雨穿着如那天空一般颜色的长袍,手里拿着本书,臂弯上挂着披风,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两年过去,十七岁的少年已经近似与成年人,消去了稚气多了份沉稳,再加上这两年他管着圈禁地里大大小小的事宜,身上也不由带上了点上位者的气质,哪怕他明明是个很和气的人,那些太监宫女在他跟前也总是容易心虚。 “谷公公到是忙。”肃肃笑着朝着他走过去,十三岁的少女虽不算有胸有屁股,但到底有了女子的特性,瞧上去可爱中已经透出了娇媚。 “姑娘怎么站在这儿?也不怕着了风。”说着话谷雨很自然抖开臂弯上的披风给肃肃披上,肃肃低头一瞧,竟是谷雨自己的。 “谢氏走了,其他的事情都吩咐完了,我就准备回屋歇歇。”肃肃提着有些长的披风,闻着上头熟悉的味道,不敢去看谷雨。 “她来做什么?”用钥匙开了自家院子的锁,谷雨推门让肃肃先进去,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肃肃也没在意,脱了披风回道:“大姑娘已经十六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再说五姑娘那边也不小了,乔氏也着急了。” 谷雨关上院子门,脚步一顿,他抬头看着站在阶梯上的肃肃,皱起了眉头。 肃肃进了屋子,将披风挂在架子上,谷雨随后跟着进来,好似平静道:“那折子可否给奴才一看?” 这当然没有不可,肃肃从袖袋里取出折子交给谷雨,嘴上还继续道:“找个时候让他们帮转给朱将军吧。” 谁料,谷雨看都没看折子,只道一声恕罪了,就直接将那折子从中间撕开,不过几个瞬间,那原本整整齐齐的折子就变成了破烂纸片。 “你疯了啊!”肃肃刚坐在床上,就弹跳了起来直扑谷雨的手,可是她能抓到的也就只剩下只言片语了。 “姑娘,这折子不能上。”说完,谷雨就深深弯下腰,一副请罪的模样。 谷雨从不乱来,肃肃相信这点,但她还是颇为不满道:“你说,我到要听听有什么理由。” “姑娘,十三了……”只一句话,谷雨好似说的极为艰难,他微垂眼帘,手在袖子里握紧了。 肃肃愣了楞,慢慢走到他跟前,抬手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你是怕皇上想起我的婚事。” “既然大姑娘和五姑娘都要准备找人家了,那姑娘呢……”谷雨抬眼,那眸子里的情绪即刻倾泻而出,复杂的令肃肃心悸。 “可我不上折子,他就会忘记我么?”皇家在族谱的哪个没有记录,甚至还有专门的官员来提醒皇上,说不准要她回宫的圣旨就已经在路上了。 “胡族近些年动静太大,他怕是没有那么多功夫来管公主们的婚配。”谷雨说的坚定,其实心里很是没底,但是他就是不想让肃肃自己去提醒皇上她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当然能拖一天算一天。 肃肃光想象让皇上突然派人来将她接回去随便嫁人,心里就有点惧怕,她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抱住谷雨,靠在他胸口道:“你会陪我走么?” “是,姑娘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这两年随着肃肃长大,再加上他的秘密被揭穿,他们已经很避免这样的亲密了,只是到底还是抵不过习惯,以及某种莫名的渴望,谷雨低头回抱住纤细的肃肃,承诺一如曾经。 “那你就这样一辈子和我在后院,不娶妻不生子了?”肃肃说不出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出口居然就是试探,她明明心里早知道他的答案。 谷雨果然答道:“奴才若不是当年机缘,怕已是真正的太监,跟着公主本就是奴才的命运,更何况,早在两年前奴才就说过,没了姑娘,奴才就活不成了。至于妻儿,奴才从来没有想过。” “我已经十三了……”肃肃忽然拉住他的衣襟,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道:“不是小女孩了,你那般说,会让我想到……” “什么?”谷雨露出一丝笑来道。 “没什么……”说出来又能怎样,肃肃很沮丧,除非她一辈子在圈禁地里,没有皇上,没有皇族,她和他才能真正说清楚,现在要是挑明了,也不过是给人家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见肃肃避而不谈,谷雨顿觉有些失望,可又不知道失望什么,按理来说,他现在已经是肃肃最亲密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如他那样贴近她的心,可他仍旧没有满足,总觉得灵魂好像还是有所缺失一样,他渴望着肃肃的一切,却不知道该如何拥有。 “姑娘,再等等好不好……”再给他与她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他不知道如果肃肃真的嫁人他会怎么样,他连想都不敢想。 “好。”这是个很矛盾的事情,肃肃既不希望皇上想起她,又不能真的让大姑娘她们孤独终老,毕竟她还有谷雨,那就在他们想出两全的方法之前,暂时不上折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十三了,两个人还不能捅破,妞儿是装傻,谷雨是迷茫。这是妞儿十三岁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婚配,之后预告:战争与皇权。 ☆、第六十六章 两年的时光能改变什么?怀抱中的娃娃可以牙牙学语,流着鼻涕的小子穿上长褂走入学堂,半大姑娘抽条个儿长成了窈窕的淑女。人在长大,环境自然也在变化,梅都如今靠近边境的城镇已经人数稀少,除了精疲力尽的守军外,不少有能力离开的,大多都往梅都或是更靠东的地方逃难。至于肃肃所在的圈禁地,也已经不是两年前那样的布局,经过谷雨的重新规划,住宅都往南边的位置靠拢,人口也比以往密集,除了出钱出粮的,几乎人人都有工作,北边大片的土地都空出来或种植或圈养牲畜。谷雨更是趁着去年胡族偷袭附近良田,将圈禁地里多余的一部分陈粮高价拿到市面上贩卖,赚得的钱不但购买了一些建筑材料,还买了一些牛马屯在圈禁地里。 随着前方战事的吃紧,朱将军几乎已经断了与梅都的往来,也就是梅都这里的守军每几个月去一次朱将军所待的珍泉镇,然而即便他们上门,拉回来的粮草也越来越少,甚至还有传言,朱将军已经准备带着人往东边跑了,至于圈禁地他怕是再无力看守下去。这消息一出,让原本就心思动摇的守军彻底没了主意,私下寻到谷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陆准,下次他们再问你,你还是含糊一点。”谷雨坐在密道出口的宅子里与对面的少年说道。如今密道的两个口上面都被建了房子,除了安鑫与谷雨的人外,基本没多少人知道这条进入圈禁地的路,当然,两个口子也被人严加守护着,就怕被人发现。 “谷公公的意思……还是要拖?”陆准是安鑫的心腹,跟着安鑫一同投军,安鑫目前跟着苗偏将时刻注意朱将军的动态,而他则留在这里,帮着谷雨建立坞堡。 “他们的心还没定,等他们真的没有依靠了,才知道公主殿下的好。”晾了几年,终归不能急于一时。 “小人知道了,不过听说最近胡族活动频繁,咱们是不是要再屯一次货?”陆准问道,这可不仅仅关乎圈禁地里的人,他们既然是安鑫留给敬宜公主的,那么他们就和敬宜公主坐在一条船上,有吃大家一起吃,挨饿谁也别想逃过,这两年他们瞧着别的队伍面黄肌瘦忍饥挨饿,他们却在私下偷偷改善伙食,这也是让那些家伙们瞧出苗头的原因之一。 “快要入夏了,也是该屯点了,只是多注意安全,不行绕远也别选近期被袭击过的镇子。”谷雨沏着茶递给陆准一杯。 陆准抿了一口,忍不住还是道:“谷公公,您说圣上到底想如何?” “圣上的心思,咱们这等人怎么猜的出来。”谷雨嘴上说的,心里却是不屑,一代帝王,居然怕死到死守都城,还不顾边疆死活,最近听说已经丢了几座城池了,就连民间都有反意。 “哎……希望别殃及梅都,咱们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陆准到是说的真心实意,这两年从开始研究种田饲养,到后头重新布局,不但有太监宫女们出力,他们这些在外头的守军也费了不少心思,还不敢被人看出来。 “对了,上次你们说要把军营圈进来?”谷雨对于这个提议其实还是有点心动的,毕竟圈禁地里经过重新布置之后,越发觉着里头小了,如果能往外扩,当然是件好事。 陆准咽着茶,不停的点头,接着放下杯子干咳一声道:“这其实不光是咱们的人想出来的,其余那帮子守军也有这个意向。谷公公您想,若是朱将军真的带人跑了,那咱们这些剩下的人怎么办?谁还愿意守啊?那是当了逃兵,还是给殿下当亲兵,傻子都知道啊。就算这天下乱了,咱们这坞堡也算是一块净土,到时候再有个什么打算,殿下总罩着咱们不是么?” 谷雨含笑,也不应答,他只觉这话让肃肃听了定然觉着好笑,想当初圈禁地里死的死走的走,这地方简直跟人间炼狱差不多了,人们都吃不饱,到处是算计,到处是阴谋,就连他都差点没活过来,却没想到,事到如今,这片是人都不想进来的地方,在外头守军的眼里竟然成了净土。 陆准见谷雨不说话,心里有点发急,他是安鑫留下的人没错,但是至今他们也没资格进入圈禁地,很多事情都是谷雨身边的太监过来通知商讨的,他们也拿不准将来如何,他总要给兄弟们要颗定心丸吃,既然太子不在了那么多年,几位大人还是力挺太子党,那他们走到黑都是要跟着公主的,总不能到时候人家公主还不要他们。 “谷公公,殿下对咱们没个什么安排?” 谷雨见他这样,又给他续了杯茶,不紧不慢道:“放心吧,殿下心思透着呢,总不会让她的人吃亏。” 陆准一听,有点失望,毕竟没有实质的承诺,但好歹还是给了点安慰,只要他们跟着公主,忠于公主,那就是公主的人。 两人又就着围墙的事儿聊了聊,谷雨看着天色不早,就起身准备离开。陆准随后站起一直将他送到门外,才转身出了宅子往军营去。 谷雨带着身边两个太监,推开一扇房门,又将一个柜子打开,无视里头装满的衣服,直接拉开柜子底部的隔板,一条阶梯很快出现在谷雨的面前。 “公公,已经锁好了。”跟着谷雨的一个高个子太监将房门反锁后说道。 “回吧。”说完,谷雨就踩着阶梯慢慢下去了。 三人顺着已经拓宽过的地道慢慢里头走,此时的地道早已被石块砌平,隔一段路就有一根火把,以及一个通风口,微微的凉风从上头吹下,到也不会让人感觉憋闷。当三人拐弯走到一处阶梯口,谷雨忽然转头看向对面墙壁上的一扇门,问道:“其余两条地道,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上修好了。”高个子的太监说完这句,还补充道:“没让外头的人知道。” “很好。”谷雨拉了拉广袖,转身上了阶梯。 密道的出口连着地窖,谷雨爬上地窖的梯子走出了仓库,后头两个太监赶紧将仓库的大门锁好。仓库外站着一排太监,并不像宫里那般哈腰驼背,反而站的笔直,腰间甚至配有刀剑,他们一见谷雨出来,立刻上来行礼。 “守好了,莫让人靠近,如有不怕死的,不论是谁当场斩杀。”谷雨轻飘飘留下几句话,就带着人出了宅子。 宅子门口早就停了辆马车,就为方便谷雨往返于仓库与住宅,由于圈禁地里的人们都住到一起去了,住所与耕地分开,还特别在两者之间建立起了一排围墙。谷雨坐在马车上,看着来来往往卷着裤腿的太监,还有赶着鸡鸭的宫女,心里不由想起陆准的话……确实圈禁地里的人太少,圈禁地里的面积也不算大,如果真想长期发展,必然会需要吸纳外头的守军,以及军营的土地,可如何得到利益最大话,就需要他好好推敲了。 到了家门口,谷雨从车上跳下,门里的小太监早就听到声响早早将大门打开,驾车的太监将马车驾入马厩,谷雨则径直往前走。他刚进了后院,旁边等着的小太监就凑过来低声道:“殿下这儿来了客,是个男的,好像是从墙上踏过来的。” 谷雨面色未变,只眉毛微微动了动,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进了他与肃肃的院子,肃肃果然没有如平常那样站在屋檐下瞧着他笑,反而是他站在阶梯上就听见安鑫的大嗓门,还有肃肃的笑声。 心里一阵憋闷,谷雨撩开帘子,挤出一丝笑道:“怎么那么高兴?” “谷雨你瞧谁来了?”谷雨进去才瞧见,屋子里并非只肃肃一人招待安鑫,她身后还跟着晚疏,这才让他心情好了一些。 见谷雨回来了,安鑫是上前打招呼,神色还有点激动,晚疏则在谷雨的眼神下,悄然出了房间准备晚膳去了。 “你小子行啊!”两年未见,安鑫个子更高,人也黑了不少,瞧着比两年前还要稳重,五官更是越发立体,身为兵将的那种气质让人绝不敢忽视他。 “鑫哥儿来了,好久不见。”谷雨拱手,虽也是习武之人,可与安鑫比到底显得文质,若安鑫是石,那谷雨就是泉。此时两个不同气质的少年站在屋里,到养了肃肃的眼。 “我没出去,但也听人说了,你把圈禁地居然能弄成这样,你是准备屯粮建城池?你要弄城中城么?”安鑫当初走的时候还十分担心,毕竟公主年幼,谷雨势单力薄,他就算留了心腹也怕奴大欺主,再说朱将军不干好事,补给又不充沛,他与苗偏将着实担忧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去年,他们才安下心,也对谷雨刮目相看。 “不是我的主意。”谷雨笑着摇头道:“是姑娘的意思,我不过是代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安鑫回来了,谷雨又要开始吃醋了,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 安鑫讶异于谷雨所说,但到底还是半信半疑,到是肃肃心虚的推托了两句,几乎将圈禁地所有的改变都归功与谷雨。三人越说越热烈,都希望将这两年的变化告知对方,片刻间,几人因着两年没见的隔膜也慢慢消失,就好像安鑫只是去了趟外地办差,今日又重新归来一样,哪怕谷雨这样心里对安鑫有着某种莫名抵触的人,都笑得真切起来。 “殿下您不知道,咱们去了珍泉镇,一开始那地方哪里来的军营,就算咱们自己带了帐篷,也多有不便,许多应用之物都没有,还是后来这一两年陆陆续续的添的。”安鑫说到这些觉着有些心酸,梅都这里的军营都是几十年前一直沿用的老营,不说建的那些房子,就是训练场也应有尽有,珍泉镇那地方不过多了条水路,镇也偏僻,到底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朱大将军怎么想的。 谷雨与肃肃知道安鑫并不需要人安慰,他只是憋的狠了需要别人聆听,所以都没有说话。 接着安鑫笑了笑,又说道:“朱大将军之前看中了圈禁地里产量产肉,原还想着法子要你们给他供应军需,只是他胆子太小,每次他要来梅都,梅都那头就有胡族出现,这一出现他就不敢动了,就是他的那些幕僚再劝,也只是让他动摇到底抵不过对胡族的惧怕。说实话,小人到是希望大将军能真的硬气一回,总比窝囊到手握重兵,却只想着偏居一隅的强。” 肃肃到没觉着大将军下定决心有什么好,他要来了,自己这两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谁耐烦养着这些无用的东西。不过朱将军也真是够了,手下将近几万人,居然会怕那几百人的胡族偷袭小队。 “他现在就想让咱们学圈禁地,自给自足。可本钱他不想拿,种田养家畜他又一窍不通,捣鼓了一年一事无成,再加上下头人派系斗的厉害,互相扯着后腿,要想跟圈禁地一样办好事儿,简直开玩笑。”安鑫算是对那个军营彻底失望了。 “我听说朱将军准备带人跑了?他就不怕圣上怪罪?”谷雨想起最近得到的消息,想要确认道。 “如果胡族真敢打过去,他就真敢带着人跑。”安鑫一脸不屑道。 “那百姓怎么办?延郡那么大,可就靠你们这些守军了。”肃肃提醒道。 安鑫烦躁的摆摆手道:“圣上都不管这里了,何况朱将军,之前边境一处小城被人屠了,圣上连个屁都没放,更别说派兵救援了。小人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朝廷已经腐烂的厉害,咱们能顾及好自己都不错了。想当年若是太子还在,绝不会是今日这般。” 肃肃听后却不以为然,就她爹那熊样,估计也不会比当今皇上还好,指不定现在已经要求停战然后割地赔款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谷雨觉着关于圈禁地外守军想要投靠圈禁地的事儿,还是找安鑫提一提。 “苗偏将是绝不会跟着朱将军走的,到时候无非是留下来和那些蛮夷拼上一拼,再怎么说这儿也是咱们的家乡,如果家乡都没法保住,还当什么兵,做什么男人!”安鑫说的激烈,眼眶都有点红,“当年八皇子用性命拖延了胡族几年,咱们也不能怂了,看着咱们的百姓被*害。” “若是只有我们,怕只能守着一个圈禁地,但是如果有你们的话,想要死守梅都到也有可能。”谷雨抬起头,郑重的说道。 “你是要让苗偏将带着咱们的人回来?”安鑫心头一动,问道。 谷雨这时候也不隐瞒,就将守军这些年如何讨好,如何与他们和睦相处,还想着投靠圈禁地扩大圈禁地外围的范围,甚至建立一座城中之城,以求安身。 这事儿安鑫隐约也听陆准说起过,可他没想到除了他们的人之外,那些被遗留下来的守军也想投诚,如此一来,若是只守梅都到真有可能。 “这事儿我要回去和苗偏将商讨一下,反正事情不急,咱们也不能蛮干,到要徐徐图之。”安鑫对于这个提议那是十二分的赞同,珍泉镇那地方他是待够了,再加上军营里斗的厉害,谁没吃点亏?想着外敌当前,这帮子吃饱饭没事儿干的爷们,尽为些女人才关心的破事儿勾心斗角,他就觉着心累的慌。若是能再回梅都,还能护住一部分百姓,他这兵当的也就不冤枉了。 谷雨更是无所谓,成,他们被保护的力量就更大一些,不成,坞堡建好,他们也不见的就不能存活,反正国家还没亡不是么? 聊到人都饿了,肃肃这才发现天早就黑了,她赶紧让外头早候着的晚疏上了一桌子菜,然后就让谷雨把院子里的人都散了,还把院子给锁了。安鑫看了看谷雨的动作,微微侧了侧头,然后便与肃肃边吃边聊,再也没提刚刚那些糟心的事儿。 肃肃和谷雨也配合着他,几人吃到稍晚才散,原本肃肃还想留安鑫住在客院,却被他拒绝了,想来他还有别的事儿没做便不多言了。 安鑫要走,到只让肃肃留步到房门口,反而拉着谷雨慢慢走出了院子。谷雨知他有话要说,便一直在旁等着。 “这两年,你一直住在院子里,就你与殿下?”安鑫没看谷雨,反而看着正院外那些并不熟悉的风景。 “是。”谷雨承认道。 “我瞧着院子里多了不少宫女和巡夜的太监,听说公主身边还有你给配备的亲卫?”安鑫又问道。 “到底圈禁地里重新整理过了,总不能再让姑娘吃苦。”谷雨已经对安鑫要说的话有底了。 仿佛印证谷雨所想,安鑫下一句就道:“那殿下屋子里怎么就你一人伺候,你再怎么也是男人,哪怕是个太监,我瞧着今儿伺候的宫女不是很好么?你们就这么孤男寡女共处一院?” “不,我与姑娘仍旧住在一屋。”原本并不想挑衅,可谷雨看着安鑫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忍不住就说道。 “你!”安鑫本就脾气直,哪怕读了不少书,可到底在军营里磋磨过,伸手就要拉谷雨衣襟。 但谷雨从小习武,哪怕外表瞧着温润,也并非绣花枕头,安鑫一伸手他就侧过身子,随后一抖广袖强笑道:“鑫哥儿你究竟在想什么,还是不放心我这个太监?” 安鑫一招没中,心里也是有点过意不去,可他仍旧不满道:“殿下年纪不小了,迟早也要嫁人,你也要为她想想。也许殿下很依赖你,你也确实为了殿下做了不少,甚是忠心,但咱们是奴才,要看好自己的位置。谷雨,我并没觉着太监不好,甚至多年的交情,我拿你当兄弟……咱们都不小了,你就算现在守起规矩,你也是殿□边最亲近的人,并不会失宠,将来公主就算有了驸马,你也是公主府头一等的大太监。别……想太多,将来给人拿了把柄,那才是要命的。” 两人对视,恍惚间谷雨突然觉着安鑫似乎看透了他什么,让他忍不住撇开头,向前走了几步。 “姑娘要是成婚了,我还能是她最亲近的人么?”谷雨扯着嘴,满嘴的苦味。 安鑫从后头跟上,一拍他肩膀道:“我想以公主那般念旧,怕是驸马在她心里也抵不上你的位置。” 可他不想有什么破驸马,他与姑娘在这里不好么?干什么最近老有人提醒他,姑娘大了,要出嫁了,他就得滚到老远的位置再不能轻易上前一步!谷雨低下头没有回话。 “谷雨,想想将来……”安鑫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公子,什么没见过,就连与姑娘少爷亲近的乳母被拖出去转卖或是赶走,更何况像谷雨与殿下这般亲密到从小一个房间一直到公主十三岁的,若是公主真要出嫁,谷雨是个嬷嬷还好,可他偏偏是个太监,这让人家夫家怎么想,皇家公主荒唐的可不少,这些对于公主与谷雨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将来?”谷雨冷哼,若是像他们所想,他还要什么将来。 安鑫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急起来,原本不想说的消息,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圣上已经派人往圈禁地里来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赐婚的圣旨。” “你说什么?”谷雨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个巴掌,耳朵都嗡嗡作响,整个人立刻转身,拉住安鑫惊道。 安鑫叹了口气任他用力扯着自己,看着他道:“消息是从我父亲那里来的,想来没错,应该已经走了半个月的时间了,如果走水路估计只需要两三个月,如果走陆路大约五六个月时间,总之肯定会来,就不知道圣旨什么内容了,我父亲和刘刺史那边都很紧张,就怕……” “不……这不可能。”谷雨一时六神无主,摇头道,他明明阻止了肃肃上折子,皇上怎么会半个月前就想起这个圈禁地里的敬宜公主呢?想必不会是肃肃的婚事,应该是别的什么。 “谷雨……”安鑫见他这般也觉着难过,他也不愿公主离开梅都,可事实是他们谁都阻止不了皇权,“想开点,至少殿下不论去哪儿,都能带着你。” 然而此时此刻,谷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谷雨这是要疯的节奏,他的心肝会嫁给别人么? 其实如果要写个大文,后头就应该安排肃肃嫁给别人,然后谷雨苦逼不能相守,最后写死驸马,两人克服重重劫难,再相守,来个HAPPY ENDING,可素,四心是个亲妈,心又软,哎呀注定写不了大文了,〒▽〒 ☆、第六十八章 “谷雨,怎得不进来?时候不早了。” 谷雨像是梦中惊醒,他抬起头,看着站在灯笼下一身暖色的肃肃,赶紧进了院门,回身将大门关紧。 “安鑫走了?”肃肃没注意到谷雨的异常,迎了过来问道。 “是,好像有什么急事。”谷雨被动的被肃肃拉着进了房间,脑袋里乱哄哄的,反复只有安鑫提醒他的话。 “真是来去如风的。”肃肃说完这句,也就不谈安鑫了,转而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洗漱休息吧。” “姑娘……”谷雨关上房门后,低着头忍不住道。 肃肃转头疑惑的看他道:“怎么了?” “姑娘想回京城么?”谷雨的嗓子干涩的厉害,他就站在门口,贴着房门,却一步没进。 “问这个干嘛?咱们都住在这儿多少年了,京城有什么好回的。”肃肃笑着伸手去拉他,谁料却被他一把握住。 谷雨慢慢抬起眼,皱起眉头,那双眼在灯光地下看起来雾蒙蒙的,似乎暗藏了被压抑的忧伤,看得肃肃心一阵紧缩。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肃肃觉着不对,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依偎着他道。 谷雨扬起下巴,空出的手半抱着肃肃,闭上眼苦涩道:“鑫哥儿说,皇上已经下旨到咱们圈禁地来,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奴才担心,怕会是姑娘的赐婚旨意。” 肃肃一下僵住,接着愣了许久,然后突然松开谷雨,就开始转着圈在屋里翻箱倒柜,到把谷雨弄傻了。 “姑娘,你这是……” 肃肃蹲着地上翻着箱笼,头也不回道:“准备衣服和银两,跑路。” 谷雨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原本心中绝望,一身的凄凉,却在此时被肃肃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随即走过去将肃肃的手臂拉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道:“蹲着容易腿麻,姑娘要找什么,只管支使奴才就好。” “咱们连夜装了东西,顺着地道跑了吧。”肃肃无比认真的说道。 “那圈禁地里上百号人怎么办?如果圣上迁怒,她们恐怕没有好下场。”谷雨好笑的提醒道。 “那也没法啊,我也不能拿终身幸福去赌啊。”肃肃着急的扯着谷雨袖子道。 “姑娘……你明知道咱们根本走不了……别逗奴才了,奴才没事。”谷雨长叹一声,窝心的搂了搂肃肃。 肃肃无言,她是真的想走,带着谷雨这样全方面能手,到哪里都饿不死,再说她爹给她留下那么多值钱的东西,还有母亲给她的金豆子,她不说土豪,也能混个小资吧。可谷雨偏偏说的没错,哪怕肃肃不在意因为自己而害了上百条人命,她也跑不远,皇上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今儿她敢逃,又没人帮着隐藏,明儿就能被人压着回圈禁地,到时候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也不一定是我的赐婚旨意,不是么?”肃肃说到这里,原本还想安慰别人的心也沉了下去。这眼瞧着日子就要好过了,她每天不说大鱼大肉,也有吃有喝,身边还有人伺候,不用工作,更不用勾心斗角,怎么就要给她赐婚了呢?她还有两个姐姐没嫁呢……谁知道驸马是什么人,她会嫁到哪里去,她根本受不了谷雨以外的男人靠近,难不成说她刚攻略了圈禁地,就要放她去另外一个宅院里继续宅斗么? “对。”谷雨顺着说道,他也希望那不是赐婚旨意。 肃肃埋在他怀里,难受的抱紧了他,她知道在遇到这件事上,谷雨比她还要痛苦,她与他之间早就没有那么简单,那层窗户纸已经透明的快要看清对方的所有,只差捅破了。 “奴才先去洗漱了。”谷雨用力抱了一下肃肃,就又松开,脸上终于恢复到平日的淡笑,只那转身的背影,让肃肃瞧着心酸的几乎落泪。 肃肃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屏风换了个更大的,也做了简单的布置,曾经那个李孝琰睡过的小软榻也换成了如今谷雨能睡的下的大软榻,两人只隔着一个屏风,再不是小时候的同床而眠。 睡到床上,肃肃突然觉着两年的时间,她也没习惯一个人入眠,哪怕躺在床上也能听见外头谷雨的动作,可到底不同了。往日还好,她也顾及到自己的年纪,这样孤男寡女同在一室也是因为谷雨对外说是太监,可要想同床,那到真是过了。用手背挡住眼睛,肃肃心累的全身无力,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肌肤饥渴症没好,还是缺了谷雨不行,总之,在谷雨到外面睡后,她很少能沾枕即睡的,但今日尤为严重。 她会情不自禁的去想赐婚之后,她如何被抬到一家完全陌生的家庭,如何去和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成亲,然后睡在一张床上,跟着再与公婆相处,生儿育女,还极有可能在面对丈夫说不得哪里冒出来的外室时,渐渐的越来越不像自己,最后成为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缩影,埋没在后宅。而谷雨只能一辈子伪装成太监,远远看着她,然后慢慢老去,说不定还会郁郁而终,无儿无女。 那,太可怕了…… 挪开手,肃肃猛然睁大了眼睛,一股子委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上了脑袋,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谷雨,她甚至还能想到那样的场景,她被后宅磋磨的面目全非,手段狠辣,年老的她严肃而刻板,甚至连儿女都不亲近,同时帮着她管理着后宅表面风光背地里寂寞的谷雨,却站在秋叶纷飞的后院中,已经与她没有多少话说,两人早就不是曾经相依为命的感情,而是被时间冲淡了情分,真正成了纯粹主仆的关系。 想着孤寂无依无靠的谷雨,还有疲惫不堪老年的自己,一颗眼泪落了下来,肃肃甩开被子,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绕过屏风直奔着谷雨的软榻跑过去,接着在谷雨惊讶的目光中,钻进了他的被子,紧紧将他抱住,哭得泣不成声。 “姑娘……怎么了?做噩梦了?”谷雨心乱糟糟的,夜里也没睡,他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姑娘要是接了圣旨,他该怎么处理,甚至想过将来如何拿捏驸马,让他不能靠近公主一步,最好两人分府单过,姑娘与自己住在公主府,而驸马住在他的府上,要纳妾还是外室,自己统统不管,只是谷雨很害怕成了婚的公主会不同意。 肃肃心酸的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哭。兴许她是被她脑补的场景刺激到了,但也同样是由于安鑫给的消息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更对未来充满了彷徨。 “别哭,别哭,奴才在这里,别怕。”谷雨熟练的从旁边拿过一块帕子,给肃肃的小脸轻轻的擦着,他自己的那点想法,此时已经忘到脑后了。 肃肃摇摇头,从一开始痛哭流涕,到后来随着谷雨的安慰慢慢变成小声抽泣,她哭得太阳穴突突跳痛,心里直骂自己是中了邪,不过是上辈子小说看多了,自己就自动将自己和谷雨代入到那种悲伤的剧情里,像她这样性格,哪里会过的那么憋屈,恐怕就算有了驸马,要是不合心意要么和离,要么就是碍于皇上压迫,分府而居,不过她个人认为,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好了,别哭了,再哭明天要变成小兔子了。”谷雨摸着肃肃的脑门怕她发热,一下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如同曾经多少次那样哄着她,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肃肃迷蒙着眼睛看着这样的谷雨,心道,怕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如谷雨这般对她好了。 如此想,她便更不愿意委屈谷雨,她伸出手用力抱住谷雨,此时两人穿着亵衣,紧紧相贴到渐渐升起几分暧昧来。 察觉到异样,谷雨脸颊发烫,可若要让他赶了肃肃回去,却又万般不舍。他低头借着烛光看到肃肃洁白的颈脖,身子不禁微微颤了颤。 “谷雨,我问你……”肃肃不看谷雨,只闭着眼睛道:“你要老实回我。” 谷雨心已经散了,只能强拔了目光,转看远处的窗棂道:“姑娘问吧。” “如果我真嫁了人,你真能忍着留在我身边伺候我?”肃肃鼻子囔囔的问道。 “奴才……能。”谷雨有些呼吸困难道。 “那能够接受我被别的男人抱,被别的男人放在他的床上,然后摸着我的头发,亲吻我的耳朵,还拉我的衣服……” “姑娘!!”谷雨觉着自己像是要死了,胸口的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他不知道是谁教肃肃这些的,他只知道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他拼了没命也要杀了那个男人,哪怕是公主赐婚的驸马,他做不到……哪怕再忍他还是做不到,“姑娘,别说了,求你……” “那……如果……”肃肃从他怀里抬起头,双手摸着他的脸颊,用一种蛊惑的声音道:“如果那个男人是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肃肃是个坏丫头,诱拐少年(→_→) ☆、第六十九章 那个男人是他呢?谷雨坐在椅子上,脑海里这几天都是这句话,那晚他没有回答,只是强撑着哄了肃肃睡了,可他却在一片温软中,死活都处在神游状态,进入不了睡眠,这几天更是魂不守舍,就连他身边的小太监都发现了。 如果撇开一切,他要真是肃肃口中的那个幸福的男人,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哪怕只有一次。可他身份见不得光,如果他不想离开,他就是一辈子的大太监,他真的可以向肃肃伸出手么?明明他什么都没法给与她,可要他当真将肃肃拱手让人,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小公主,他如何可以甘心? 谷雨将脸埋入掌中,他心里很清楚,安鑫当日的话没有错,不但他对肃肃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连肃肃对他好似也……做为公主的贴身太监,他还曾经答应过樱姑姑会好好将肃肃教导成皇家贵女,他应该为自己的逾越感到惭愧,应该为公主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而以死谢罪。可他现在该死的居然开心的要命,曾经那种透不过气,不能言说的感情并不是他一个面对,原来他一直以来迷茫找不到定位的情感竟然是这样…… 还有什么感情能让一个人的占有欲到达这种程度,还有什么感情能超越兄妹之情,让他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反应,还有什么感情能让他现在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永生永世不再放开,胸中沉淀已久,浓烈如酒的感情差点没将他燃烧吞没。原来,这就是男女之情。也许这感情并不纯粹,其中还参着一些些兄妹之情,一些些主仆之情,一些些朋友之情,但最终,都敌不过他想要拥有她的心…… 她是他的…… “呵……”谷雨在掌心偷偷的笑了一声,可眼泪却止不住流了出来,窗户纸破了,可他拿什么来爱她。 谷雨躲在仓库的宅子里备受煎熬,肃肃也同样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反省。是她太冲动了?是她被自己的设想吓住了?是她因着所谓还没影儿的赐婚疯魔了?或许都有,但捅破那层纸,她并不后悔。要真让她死死瞒着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一点努力都没有,她恐怕会在后半辈子恨死自己。她很清楚,要真是圣上的圣旨,她如果默认了,那谷雨就算自尽也不会反抗,说不定她脑补的结局真的有可能发生。她不想两人到了年老的时候,都不知对方心意,就那样蹉跎了岁月,她更想在没成婚前,两人共同努力一次,就算失败,谁说她作为公主不能养个把面首?反正谷雨根本不在乎。 原就是她想岔了,她曾觉着自己什么都不能给谷雨,就让这朦胧的感情慢慢沉寂下去,可现在明摆着就算谷雨对这种感情还弄不明白,他也会跟着她,不离不弃,甚至抛弃一个作为男人的机会,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能给他的都该给他才是,不然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喂,你要站在那里看我多久。”肃肃嘴角勾起,转过头迎着太阳看向那个站在门口的人,一身月白长衫,广袖轻垂,好像哪个修真门派的仙人。 “肃……肃……”门口那人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唤道。 “嗯!我在!”肃肃的笑容展的很开,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 那人走了进来,步履轻盈,就像踏在云上,几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令她有点痛。 肃肃靠在他怀里,心一下就定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疯狂过?怎么样也要为自己和谷雨努力一次,更何况赐婚的圣旨还没有来,不是么? 这边肃肃刚刚沾着爱情的边儿,那边守军就传了消息进来,说是京都最近的一个郡被胡族攻破了,这也就意味着,曾经八皇子死守的关卡已破,整个大晏都处在国家危难之时。连京都都被人威胁,那百姓如何能够安心生活?这消息刚传来没有半个月,梅都的物价就开始飞涨,原本能买一瓶醋的铜板换不到半瓶,原本可以买一袋盐的银两买不到三分之一,周围水路每天都有很多人往远了逃难,谷雨他们已经暂时忘记了赐婚的事儿,用全部精力投入到储存物资的大事当中。 也好在肃肃他们自己还能生产食物,不然光买这些基础食物就算把圈禁地里的人捆起来卖了,也不够大家吃的,当然肃肃他们也有损失,因为胡族的骚扰,肃肃一直贩卖书籍的铺子关门了,曾经卖药方分成的药店也倒了,这就意味着肃肃的金钱来源断了大半,可又不能再拿粮食来换,只能看着以后形势发展再图其他。 由于圈禁地外守军害怕胡族进犯梅都,这几天已经算是没日没夜的加固围墙,肃肃看着不忍,就和谷雨商量,在圈禁地外再圈一块,将一部分军营先扩进来,然后按照坞堡的城墙将扩大的圈禁地建起,外面挖上壕沟,再立起瞭望塔,以备观察。 这样的举动不可能不惊动当地官员,可守军是留守军,当地官员不过知府县令之流,要管上圈禁地他们还差点,毕竟梅都乃至整个延郡没有刺史,几乎都算是当今圣上抛弃的地界,当地的官员没跑已经算是爱戴百姓了。不过他们管不了,不代表不能来求救,那些胡族见天儿的在梅都附近转悠,今儿偷袭了一个村子,明儿屠了一个镇子,吓得梅都上下,日夜不眠,守城军都疲劳不堪,他们只有求到守军这里,希望他们换个班,也能保护一下百姓。 这还真是个难题,按道理来说守军就是要干这个的,偷袭村子的时候,守军就该去救援了,可是朱将军不在梅都,这些留下的守军也说明白了是看守圈禁地的,所以朱将军不发话,谁敢擅离职守,但要真的不管吧,万一胡族人疯了,开始冲击梅都,圈禁地也要担同样的风险。 “就不能写信让朱将军派人回来么?”肃肃坐在谷雨身边,着急道。 “已经去了两封信了,都没有回信。”陆准更着急,不然也不会在今儿把公主都请来。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跑。”肃肃泄气的说道,这样被祖辈蒙荫的纨绔,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彻底没用了,真不知道他们那些战功赫赫的祖先知道了,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这些无能的后代。 “安哥传来消息,说是这几日他都在收拾东西,怕是没准什么时候就要走了。”陆准情绪低落的说道,任谁被这么无情的丢下,主将还不战而逃,心里都不会好受,可如今的情况就是京都已经放弃了延郡,而留给延都救命的军队,现在主将居然要带走保命。 “安鑫怎么说?苗偏将是跟着一起走了,还是带人回来?”谷雨这时候才开口道。 “谷公公,就算苗偏将带咱们的人回来,也不够数啊。”陆准苦笑道,几万和一千,别开玩笑了。 “那就尽快建好城墙吧。”如果真有上千人,那短时间建好城墙应该不会是问题,可若是苗偏将想要兼顾百姓,就需要再做规划了。 看着陆准失落的离开,肃肃拉着谷雨的手怅然道:“我到希望他们修的是梅都的城墙,毕竟梅都的城墙一破,咱们能坚持多久?” “梅都势力繁乱,就算你有心,也做不了主,还不如顾好我们自己,相信那些胡族不会停留在延郡,毕竟这个郡不算富裕,到是京城……”谷雨看着遥远的东边,凝重道:“奴才总觉的会不好。” “好吧,小谷子,随本宫回府。”肃肃自觉不是救世主,她能管好眼下这么多人就不错了,至于梅都百姓还有延郡所有的百姓,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肃肃说完,谷雨就撇过脸去,耳朵还有脖子以可视的速度变红了,他牵起肃肃的手慢慢的往回走,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容。 撇撇嘴,肃肃真是觉得无语了,任哪个姑娘在两人两情相悦之后,都会想要更亲密的举动,可她偏偏遇上的这位,一是有些保守,二是很难转换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哪怕他们已经有了某种对感情的共识,这位也就只敢被动接受,不敢主动出击。肃肃无奈长叹,她身边的那些宫女们真的想多了,哪怕谷雨不是太监,他们再亲密,也绝不会突破最后的防线,因为面对这么青涩的少年,她真的狠不下心辣手催草! 谷雨牵着肃肃往前走,心都要飞起来一般,只觉自己手中那经常牵起的小手,越发温软,肃肃说话的声音更像是雪天的汤泉,烫热了他的心,在她的面前,他最近老是显得很笨拙,甚至有点想逃,他不知道普通确定感情的男女要如何相处,原先就将肃肃当做手中宝的谷雨,现在已经开始烦恼,到底该如何更宠肃肃一些,让她更深一步明白他的心意。 圈禁地里此刻虽有阴影,但到底一片祥和,谁也不知道,就在梅都城外,一队胡族兵马正在慢慢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有点羞涩,肃肃毕竟身经百战,啊哈哈哈,小心肃肃怒啃小鲜肉哦~ ☆、第七十章 “吁!”远处一匹高头骏马勒马而停,枣红的马上坐着个身穿兽皮,发丝成辫的黑瘦男子,男子浓眉大眼,五官深刻,眉骨略突,双目在阳光下不是纯黑,而是褐色,他薄唇一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随后用马鞭点指前方大笑道:“梅都就在眼前,本王美丽的新娘听说就囚禁在此,本王这次要带着这朵大晏之花回咱们大山去。” 他的话音刚落,跟着他的数百名与他装扮相仿的男子们都同时发出狼的啸叫,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 “枭王英勇,您的父亲一定以您为荣。”待众人声音平息,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驾马走近,恭敬的说道。 “大晏富饶辽阔,物产丰富。这片土地是咱们祖祖辈辈做梦都想要拿下的梦园,如今很快就能实现了,我的阿母阿姐阿妹们都能够穿上大晏女子们所穿的绫罗绸缎,住她们住过的金碧辉煌的殿宇,咱们再也不用靠山吃山,往来与悬崖峭壁之上,也不用放牧草原,终日害怕草皮退去,只能丢下家乡迁徙他处。他们大晏是人,难道我们就不是了?看看我们穿的什么?”领头的男子用力一拍胸口的皮子高声道:“再看看他们穿的什么?” 他转头扫过众人,激动的脸色微微发红道:“我阿父已经占领了京城最近的一个郡,他们已经怕了,大晏的狗皇帝甚至愿意将高贵的大晏公主嫁给我为妻!” 说到这里,众人又是一通叫唤,几乎浑身颤抖。 “枭王!那娶了公主,咱们就要和那狗皇帝和谈了?”这时人群里有一人不满的大声喊道。 枭王看那人一眼,冷笑道:“你们看我枭王是那种躺在女人肚皮上的软蛋么?” “枭王无畏!” “枭王英明!” “枭王您是我等胡族的启明星!” 枭王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之后,又道:“大晏的公主本王要定了,但这大晏的疆土……本王一寸不让!” “枭王,听说那公主今年才十三岁,您这是娶回去当媳妇,还是当女儿养啊?”一人突喊,众人听后都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无妨,本王不在意多等几年,他们大晏人不是自诩清雅别致么?平时一个老爷们还养养花种种草什么的,本王养朵大晏之花也没什么!”枭王一摸刺刺的下巴,得意的晃着脑袋说道。 这话又引的众人哄笑,大家七嘴八舌,好些荤话夹杂在言语交流之间,枭王与众人的距离也越发贴近。 “齐木勒,你当真准备去延郡?”就在大家欢笑的时候,枭王身边又出现一匹黑马,黑马坐着个两撇胡子的男子,同样满是辫子的头上戴着顶兽皮帽,听那称呼,必与枭王关系亲密。 “那扎?啊哈哈哈,你觉着我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嘛?”枭王一拍那扎的肩膀,笑得张狂。 “可咱们并没有大晏皇帝的诏书,听说圣旨还在来的路上,要不咱们干脆等圣旨到了,再去接公主,也名正言顺。”那扎有些不安的提议道。 “我的朋友……”枭王坐在马上歪着身子勾住那扎的肩膀道:“你就是太谨慎了,不过是个被大晏皇帝放弃的郡县,有什么值得你我害怕的?” “我听说延郡还留有一支军队,大概有上万人。”那扎叹了口气道。 枭王不屑道:“可惜他们没有一个好的主将,如果都如大晏的八皇子那般神勇,像个男人,大晏也不会如此衰落。” “八皇子……是个汉子。”那扎惋惜的说道,哪怕他们曾经生死相搏,哪怕他们各自为政,可是他们胡族人有一说一,即便八皇子杀了不少胡族人,可在胡族人的心中,八皇子就是位战神,只可惜生不逢时。 “那是上天保佑胡族。”枭王一捶胸口,骄傲的说道:“咱们胡族的辉煌就要来了。” “这事儿要不要和王上商议一下。”那扎挣扎了一下,还是劝道。 “阿父的目标在京城,咱们何必让他费心?”枭王摇头随意道。 “那平王……”那扎提醒他们这一行原本的目的,胡王可是让他们去接王上的小儿子的。 “嗤,不过一个小妇养的,何劳我费心?”枭王提到自己的弟弟平王,就一脸的不乐意道:“就让他等我几天吧,再说我给他带回去一个嫂嫂,他应该高兴才是。” 那扎见状再不敢多言,枭王果然对平王不满已久,平王是胡王最小的儿子,他的生母是大晏的舞娘,后被掠去胡族,也不知道是大晏的女子都如此妖娆,还是平王的母亲格外有手段,当时不但脱离了一人被多人分享的悲惨境地,反而扒上了胡王,将胡王迷得是晕头转向,之后更是生下了平王,十多年来荣宠不衰,就连胡王的正妻女君大人如今都无法撼动此女的地位,可以说,在胡王的后宫里,那位曾经的舞娘已经能与女君分庭抗衡了。也难怪女君的嫡次子齐木勒会如此不待见他的亲弟。 “走吧,咱们去看看延郡,看看我那位娇小的未婚妻!”休息够了,枭王拉紧缰绳,大吼一声率先跑了出去,随后众人一通乱叫,也跟着枭王策马奔腾。 此时的肃肃压根没有想到,她与谷雨曾经料想的最差结果竟然已经悄悄定了,她在安抚完谢氏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谷雨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算着最近的收入与支出。 “又是来催的?”谷雨放下毛笔,看着肃肃问道。 “可不是么,这段时间都问了几次了,看着她一次比一次失望,我都想说那折子我没上了。”肃肃也不想如此自私,可那圣旨没到,她心里没底,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了。 “要奴才说,就算姑娘真的上折子了,皇上也不会顾及,还不如让谢氏在熟悉的人里找一个,将大姑娘嫁出去就算了。”谷雨根本没有对朝廷和皇上抱过希望。 “那能找的就只有附近的商户还有守军了,咱们总不能这么随意吧。”那再怎么说大姑娘也是她亲姐姐,是前太子的长女,就这么找个人嫁了,肃肃就怕大姑娘和谢氏后来后悔。 “那还能嫁给谁?”谷雨笑道:“是当地官员,还是回京城去?姑娘,这里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庶民 ,是罪人。” “你就不能别说的那么直接么……”肃肃走过去扑到他怀里,搓着自己的头发,发泄糟糕的心情。 “其实,和谢氏说清楚了,她未必不能理解。”谷雨拉起肃肃,将她的发髻散开,转身拿过一把梳子慢慢梳了起来道:“如果再等,要是京城有变……” 肃肃背部一僵,拉着谷雨皱眉道:“是不是外头又有什么消息?” “没消息,这已经算是好消息了。”谷雨放下梳子,素手将肃肃的长发挽起,不过绕了绕,一个整齐的发髻便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 “谷雨,我有点害怕。”肃肃不等谷雨给她插好发簪,就伸手抱住他的腰,颓然道。 “姑娘不怕,姑娘身后站着圈禁地里的所有人,还有圈禁地外的那些守军,更有鑫哥儿苗偏将他们,还有……”谷雨脸颊微烫,小声道:“还有我。” 肃肃抬头,虽然最后那三个字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见了。她与他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哪怕他做了再多,圈禁地里的人都会感激她,哪怕他一个少年,却要照顾她一个女子的衣食住行,哪怕他们心意相通,他平时就算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敢逾越的你你我我,生怕在外头说漏了嘴,再横生事端。他们就像在偷情,心中甜蜜,但仍带苦涩,谁也不敢将这段恋情公布于世,更在能够更近一步的时候,双双止步。她是怕吓着谷雨,而谷雨则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强迫自己从谷雨湿润的嘴唇上挪开,肃肃暗自叹息,只能用自己年纪太小来掩盖自己心里莫名的失落。 两人正在屋子里说话,天色刚刚昏黄,就听外头晚疏高声道:“殿下,外头有人传信!” 肃肃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有点发白。谷雨赶紧从后面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低声哄着,直到她放软了身子。 两人走到门口,谷雨快步过去开了院门,门外除了晚疏外还站着个小太监,果然是平时谷雨身边的,也是长期住在密道口的仓库里,表面看守仓库的。 “进来说话。”谷雨撇了眼晚疏,只让那小太监进了门。 谷雨和小太监一前一后上了阶梯,肃肃转身就去了院子里特别改造的书房,那地方曾经是正院的一间厢房。 小太监跟着谷雨和肃肃一起进了书房,这孩子肃肃知道,名叫小坛子,长得比较圆润,与他一起跟在谷雨身边当差的还有个瘦高个,名叫小柱子。这都是当年在东宫里由于两人是新来的,不受重视,就随意被人取的名儿,谁承想一直用到了今天。 小坛子先给肃肃行了个礼,随后一脸慌张道:“谷公公,大事不妙,珍……珍泉县,被……被胡族袭了。” 作者有话要说:(→_→)还就是赐婚圣旨,不过还没到,小公主危险了哦?关门放谷雨! 存稿告罄,四心已经哭晕在厕所。 ☆、第七十一章 这分明就是挑衅,或者说对于大晏朝廷的蔑视,不然谁都知道朱将军将延郡守军迁至珍泉县,胡族能不知晓?这可绝不是误打误撞的事儿,这肯定就是冲着延郡守军去的。 得到这个消息,肃肃都顾不了什么还在路上的圣旨了,珍泉县离着梅都有些距离,但毕竟没有出了郡,再说安鑫苗偏将他们也在珍泉县,又不是朱将军的嫡系,这万一要被推出去送死,那就是炮灰的命。只是肃肃到底在圈禁地里又是在梅都,所以只能等陆准派人跑一趟珍泉县,他们留在圈禁地里等消息。 岂料派出的人还没回来,梅都当地的官员就找上门来,看那样子应该都是对京城不抱希望,又看圈禁地如此变化,想要找肃肃拿个主意。 “尹长史?”肃肃疑惑的问道,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 “长史在刺史没上任前一般都没什么实权,也就是空架子,殿下不知道此人也不奇怪,只是如今延郡连番遭受胡族打击,不少当地官员都携家带口的往西边去了,这个尹长史也就不得不站出来了。”陆准这会子觉着自己的命真是太好了,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安大哥弄到这儿守公主,原还想着是个闲差,现在对比那帮子跟着安大哥的兄弟们,他就是整天闲得打苍蝇都不愿意过去当马前卒,死不死两说,关键是要是没了命还死的那么窝囊,那他就真算是白活一世了。 “除了长史,其余司马知州那些,都跑了?”肃肃对那长史还算有点好印象,起码出了事儿没跑。 “还有些乡绅,以及府衙的一些小吏。”陆准说这话都带着火气,这都是什么人呢,当官的时候钱不少拿,真要出了事儿真比兔子跑的还快。 谷雨直接一针见血道:“他们大多都不是本地的人士,像刘刺史和安长史那样能留在原籍的官吏并不常见,对于任职地的归属感自然不强,要跑也很正常。” “刘刺史和安长史原也不是本地人,只是后来延郡成了太子殿下的封地,刘家和安家也便成了太子殿下的属臣。”陆准在一旁补充道:“真若是这两位在此,延郡绝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现在怎么办?让我去见尹长史?延郡那么大,我也管不了啊。”肃肃为难的说道。 “怕不是延郡而是梅都。”陆准叹气道:“现在明显延郡不保,就只有梅都相对安全,尹长史如今才开口便是对朝廷失望,也想保栖身之地而已。” “这也好,去看看他是什么人,值不值得咱们冒险。”谷雨拍板,肃肃点点头就起身出去了。 其实尹长史自己觉着自己挺冤枉,自从刘刺史带着安长史去了别的郡,他以为自己能够出头,好容易混上了长史,可惜死等活等刺史就是不来,下头实权部门还能顺利运作,好些也捞了不少,只他一个虚头衔,没了刺史他就只能领着死俸禄整日无所事事,那些满肚子的奉承巴结没处表现,一直小透明发霉到了今日。 也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关节出了错,这位尹长史不断被实权官员边缘化,等到他知晓胡族都占了大半延郡了,他才收到风。他也是想跑的,可就是没想到东西还没收拾呢,那头珍泉县就被人拱了,那可是延郡所有的兵力了,这要是人都打没了,延郡也可以改姓胡了。 尹长史见此不妙,带着下人就准备从府衙后头溜走,谁知其他的官员比他的腿长,跑的更快,愣是把他丢给已经慌乱的百姓。如此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逃跑然后被百姓撕了,另外一条是假装大义留下保护百姓。于是尹长史已经榆木了半辈子的脑袋突然开了窍。得,咱既然压根跑不了了,那就干脆找援兵吧,这才抖抖索索寻上圈禁地的大门,这再怎么说,圈禁地里还有这么一位“大佛”呢,谁知道人家有没有后手,这说不好能不能救他一命。 “他们之前一直抵抗是想着延郡还有守军顶着,哪怕一时半会不愿过来救援,好歹也能震慑一下。”尹长史说话不敢抬头,只看着脚尖道:“谁知道现在珍泉县都被人破了,他们哪里还肯冒险。” “那你怎么没走?”肃肃与谷雨交换了一下眼神,这货瞧着就不是个胆大的,要不也不会透明那么多年。 “微臣想着,咱好歹也当一回官,总不能白当了。”尹长史说这话都心虚,可他又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也想跑的,不过被百姓堵家门口了。 “你……到是个好的。”肃肃眯起眼,尹长史一句话她都不信,只这人瞧着到可用。 “还请殿下救梅都上下百姓。”尹长史眼一闭,老脸也不要了,一拜到底,脑门敲着青砖啪啪响,也不嫌疼的慌。 “行了,本宫也没说不管,可你知道,本宫是前太子之女,圣旨也下的明明白白的,本宫出不了这圈禁地,要帮你们也是有限。”肃肃抬眼皮子凉凉的说道。 “哟,瞧您说的,您是先皇的嫡嫡亲的亲孙女,先皇亲封的敬宜公主,当年把您送到这梅花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这眼瞧着殿下就要及笄了,还能老在这儿不成?也就是最近事儿多,才能让咱们梅都的百姓沾着您的光,受您庇佑。”尹长史一抬头,那血顺着额头就下来了,可他还能眯着眼笑得一脸献媚,丝毫不在意,可真是个人才。 肃肃含笑又看谷雨,眼神一撇,谷雨就读懂了,瞧这尹长史比你当太监合格多了。 “既然这样,你先回去吧。”肃肃见尹长史脸色要变,忙又道:“将梅都还有多少人,城墙的厚度还有各地方的部署过两日收集齐交到这儿来,还有……这梅都既然都归了本宫庇佑,那么就不许再有别的声音。” 尹长史听后大喜,哪里还会不应,忙笑得如同一朵菊花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梅都上下皆听殿下吩咐。” “本宫又出不去,那些人怕是不服。这样吧……”肃肃拿手一指尹长史,慢条斯理道:“你就做本宫的传话筒,本宫说什么,你就传什么,外头就暂时全全交给你主持,你可办的到?” 尹长史激动的鼻涕泡都要出来了,他官迷了一辈子,原想着能借着巴结新来刺史,狐假虎威一把,却没想到他也有一日能对外发号施令,这富贵险中求,谁知道天上哪片云彩有雨?反正又跑不掉,尹长史一咬牙,反正都是赌,跑了也不定能活,还不如坚持跟着敬宜公主,说不定他也有光宗耀祖的时候。 “微臣……领旨!” 待到尹长史离开,肃肃才松下肩膀,有些忐忑的看着谷雨道:“梅都咱们真的管的过来么?” “之前奴才就是担心外头势力纷杂,如果当真都跑光了,尹长史又能压的住,也不妨碍我们放手搏一搏。”谷雨用手指撩了撩肃肃额前的刘海道:“长了,待下午奴才给肃肃修一修。” 肃肃被他那墨玉般的眸子闪晕了眼,不自在的胡乱应了。 谷雨当然不是一时兴起,如果珍泉县没有攻破,他绝不会答应尹长史的请求,毕竟公主师出无名,可用的人太少。但如今珍泉县已经破了,可想而知朱将军有命估计早带人跑了,他要是跑,绝对不会是所有人都带走,那么总有剩下的残兵,只要运气不错,胡族人也不恋战,那些被朱将军留下的人马,好好整理一下,再收到梅都来,要进攻不易,防守的话还是有点希望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残兵经历一番生死,自会认公主为主。 这一点,谷雨还真是算准了,朱大将军在瞧见胡族攻破珍泉县那一刻起,他就带着他的嫡系几千人往西逃窜,可以说分分钟没有抵抗,而被他要求断后,几乎就算是抛弃的兵马也有三四千人,这三四千人中多是前太子嫡系,还有部分是朝廷某些人下放的兵力,以及傻愣愣的散兵,他们可以说是直接对上了胡族的兵马,第一轮就损失了不少人。 这当真是件很让人沮丧的事情,尤其是苗偏将发现胡族来攻的兵马只有几百人,可朱将军不战而逃,分走了一部分兵力,再加上多年军需不足,资源匮乏,好些留下的当兵的,连把像样的刀剑都没有,直接拿着锅铲上的都有。最终苗偏将把心一横,还断什么后,带着安鑫收拢了所有剩下的兵力还有当地的百姓,逃往珍泉县南部的高山,一直躲到胡族懒得进山,追着朱将军逃跑的方向过去之后,他们才算是松了口气,至于朱将军死不死,那是从朱将军抛弃他们那一刻开始,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老大,咱们怎么办?”安鑫抹了把脸上的血,吃着生野菜小声道。 “咱们去梅都,带着百姓。”苗偏将只稍作思考,就答道。 “你要去找敬宜公主?”安鑫把菜梗一啐,瞪圆了眼睛道。 苗偏将点点头,站起身环顾四周憔悴的百姓还有士兵,坚定道:“公主绝非池中物,既然太子殿下已然不在,咱们可效忠之人,便只有公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感冒了(→_→),所以今天没有存稿,裸奔的,迟了不好意思啊~ ☆、第七十二章 珍泉县被破确实造成了梅都百姓大规模的恐慌,有钱的将物资装上车,拖家带口的离开梅都,没钱的东躲西藏恨不得一家子都躲进地窖里,还有一部分有血性的去了刺史的府衙寻到尹长史想要加入府城守军,既可以填饱肚子,也能搏上一把。尹长史确实没什么本事,好话能说,魄力到欠佳,所以他只能听从谷雨的吩咐,不但每日大开城门,定好关城的日期,让想要离开的百姓迅速离去,还将梅都可以耕种的面积考察起来,以备长期作战之用。 谷雨给百姓离开梅都的时间只有三天,只是让谷雨没想到的是,离开的百姓还没有从外头逃进来的百姓多,这下因为人口的突然增加,他们也不得不让尹长史重新计算人数,登记造册。有了百姓,有了人,还有了部分的士兵,谷雨根本没有喘息一天,就在圈禁地里放了告示,以示梅都现在已经是敬宜公主管辖,至于圈禁地外的围墙修建不停,谷雨还借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士兵给尹长史加固梅都的城墙,虽然胡族已经打到近前,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为了增加战斗力,梅都储存的所有粮草全部搬出,还有一些武器装备,虽然有好多都已老旧,但凭借梅都铁匠的手艺,还是能重铸为新的。肃肃每日就看着谷雨一道一道令牌下去,关于民生,关于制造,关于经济,还有军队编制,这让她既挫败又自豪,谷雨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居然在这样一个国难的时候,肩负起了一座城池的责任,还那样冷静,清晰,稳重,丝毫不乱,她自认自己就算再活十年,也到不了他这样的程度。 不过,肃肃并不气馁,她也有她想做的,她召集起圈禁地里的女人们,包括她的亲卫,也同样颁下了关于城中女人一样可以支持城中建设的指令,除此外,她还让一些能说会道的人专门去城里开讲游说,在这样一个几乎性命不保的时刻,什么得失都要放弃,男人们努力训练,建造城墙,女人们怎么可以安坐家中?能种地的种地,能养家畜的养家畜,能备军需的备军需,甚至于在城中铁矿稀少的情况下,肃肃还和人一起研究藤甲的制造,只为给城中将士们多一份保障。 肃肃不知道胡族会给他们多少时间准备,可能做一点,就绝不偷懒,至少不会后悔。 也许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存着偷奸耍滑的念头,但随着珍泉县里不停传来朱将军战败,带人逃走的消息,百姓就跟疯了一样,每天恨不得干活二十四小时,这已经不是给公主干活了,这是在为自己的生命加长时间。 城中的百姓安顺了,平日的任务也容易完成了,陆准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守军,每日累得像狗,但也同样可以看出梅都的变化。 充实的每一天,梅都的百姓从没有如此凝聚过,哪怕依旧磕磕碰碰过着日子,却也能对对方多了一些包容之心。然而,该来的总会来,不论梅都的百姓如何祈祷,就在这一日露染草叶的时候,一队胡族兵马飞快的来到了梅都城下。 “不好了!不好了,胡族来啦!!!”城楼上的瞭望兵第一时间看到了敌情,也不过是个刚入伍的小伙子,从来没上过战场,前几天还嘻嘻哈哈吹着牛皮,这日一眼就瞧见了兵马,顿时叽里咕噜从城楼上滚下来,跌跌撞撞往下冲。 “鬼喊什么!”守城军一个伍长见了他,不满的喊道。 “老……老大,胡……胡族来了。”那瞭望兵抖着腿,脸色刷白刷白的,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胡扯什么!”伍长也吓了一跳,他手里一共就五个小兵,都是当地新来的百姓,他之前也不过是守军里的末等小兵,这还是重新编制之后,他才能捞个小头儿当当,怎么轮到他当值就遇上胡族了呢。 “老大,我没骗你,真的是,穿着皮夹子,骑着马……”瞭望兵都快哭出来了。 伍长不敢疏忽,自己爬上瞭望塔一瞧,可不是胡族么,哪怕人数不多,也够他们恐慌了。 “赶紧的,回去报信!”伍长不能擅离职守,回头就骂那瞭望兵。 “那……那是去刺史府还是……”瞭望兵一时有点懵。 “滚犊子,去什么刺史府,赶紧跑公主府!”伍长啐了一口,骂道。 瞭望兵这才跌跌撞撞往圈禁地跑,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圈禁地就已经被人叫做公主府了。 这头谷雨还在统计新出的藤甲够多少人用呢,那瞭望兵就给人领进来了。现在也顾不得圈禁地不能出入了,自从尹长史归顺了敬宜公主,原本守着大门的守军就该成公主府的门卫了,只是肃肃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圈禁地里的女眷私自出府,就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没忘记这些女人可都还是她爹的后宫,这一日情况不明,她就甩不掉这些人。所以,从外头进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来了多少人?”谷雨身子一晃,扶住桌子道。 “瞧着几十人。”瞭望兵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撑着回道。 “我知道了,你去吧,让尹长史将人都拉出来守城。”谷雨一听数量,小小松了口气,这么少的人来攻城不太有可能,这必定有什么事儿要说。 瞭望兵撒开步子跑出去传令了,谷雨却缓缓坐到椅子上,半天没有起身。 “怎么了?”肃肃穿着简单的棉布衣裙,头上除了一根珍珠的簪子什么都没有,她从谷雨的身后搂住他的脖子轻轻道。 “胡族来了。”谷雨伸手握住肃肃的手里,沉重道。 谷雨明显能感到肃肃的手一紧。 “要开战么?”肃肃对战争意识还停留在前世的电视里,最多就是小时候来圈禁地的路上遇上几次截杀,但到底没有多少真正战场的概念。 “估计暂时不会,他们来的人很少。”谷雨握着肃肃的手站起身来,走到肃肃跟前将她拥在怀里,窗户还开着,他们又是在外院的书房,如果按照平时,谷雨绝做不出这样的举动,肃肃知道,谷雨的心有些乱了。 相比谷雨表面镇静内心复杂,肃肃反而沉下心来,她反抱住谷雨安慰道:“人不多,就是有转还的余地,咱们不能自己吓自己。” “嗯。”谷雨不多言,只是越发搂紧肃肃。 肃肃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见他如此,竟然一时冲动,仰头在他的唇瓣上轻轻一点,虽然很快就移开,可谷雨还是全身僵硬,双眼睁得很大,耳朵脖子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了粉红色,耳垂甚至有些红艳。 “我在你身边。”肃肃偷笑的埋头在他怀里,小声说道。 “嗯!”谷雨略带羞涩的将头埋进肃肃的颈窝,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留下刚刚那一瞬即逝的触感。 城外,那扎带着人直奔梅都,原想着也不过像是其他城镇那样松散,岂料梅都城门紧闭,城墙有好些地方瞧着像是新修护过的,城墙上头甚至还搭上了瞭望塔。 “将军……”那扎身边的护卫犹豫道。 “无妨,上去喊门,就说是他们大晏的皇帝让咱们来的。”那扎只看了看就说道,反正还不到攻城的时候。 对面城楼上尹长史也冒着虚汗来了,他看着那队胡族人并没有上前,反而有一人一骑走上前来,就知道他们并非攻城,胆子也就大了点,亲自喊话道:“尔等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死伤自负!” “我们是来宣布你们大晏皇帝的旨意的。”那胡族护卫用着古怪的语调大喊道:“还不速速开门!” 尹长史擦着脑门的汗,狐疑的看了看身旁的人,朝廷和胡族不是在开战么?怎么会让胡族来宣什么旨意? “旨意何处?”尹长史不信的喊道。 那胡族护卫只能回头看了看那扎,毕竟大晏的圣旨真不在他们手上,而是还在来梅都的路上。 “就说,是口谕。”那扎交代道。 那护卫立刻传话出去。 尹长史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派人去请谷雨,谷雨立刻坐上马车上了城墙,也瞧见了城墙下那一行胡族。 “什么旨意?”尹长史有了谷雨撑腰,底气也足了些。 那胡族护卫原本都等得不耐烦了,听见上头又有了反应,便直接道:“你们梅都有位公主,你们大晏的皇帝已经将她许配给我们山林间最英勇的枭王为妻,为了不想让这场婚礼变得仓促,枭王特派我等先来知会一声,待到半个月后,枭王就会亲自迎娶你们大晏的公主!” 谷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在城墙上的手慢慢拿开,却见那墙砖居然已经变成了碎石。 尹长史也傻了眼,他这刚刚投靠了公主,怎么公主就要嫁给胡族和亲了?那他怎么办?还有什么活路? “旨意知道了,让他们滚吧。”谷雨看着城下淡淡的说道。 尹长史不敢怠慢,只好喊道:“知道了,你们自行离去吧!” 那扎也不是真心想入梅都,再说梅都再怎么失礼,半个月后都要开门迎接他们进去,对于胡族人来说,大晏都快要手到擒来,更何况这小小延郡中的一个小城,压根就不把这座城池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要发狂了,肃肃又要肿么办呢? ☆、第七十三章 肃肃自从谷雨走了之后坐立不安,最后实在忍不住到了大门口向外张望,公主府外头的街道已经拓宽,圈禁地的住宅又是重新规划过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还算热闹,比起曾经的颓然萧条,现在的圈禁地更像一个小镇。这个时候因为已经传了胡族来袭,基本上路上走的行人都赶着回了家去,这一片住宅只有肃肃的宅子还开着门,其余统统紧锁大门,没有一点动静。 又待了好一会儿,晴鸢在一旁想劝却不敢张嘴,晚疏跟在后头也皱起了眉头。 突然就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响,晴鸢脸都白了,拉着肃肃就要往里走,晚疏更是叫了小太监们赶紧关门。‘ “等等。”肃肃遥遥看着那马背上的影子,不退反进,居然走到大街上去了。 “殿下!”晴鸢急得也顾不上尊卑,直接就跑出去抱住肃肃就往里拖。 肃肃用力的挣脱她,再一抬头,那马儿竟然已到近前。 “姑娘!”好在马上并非晴鸢等人以为的胡族,而是归心似箭的谷雨,此时谷雨一身狼狈,与出门时的光鲜截然不同,肃肃能瞧出谷雨绝对是仓促上的马,这么多年来谷雨很少骑马,就更不要说疾行了,联想外头的胡族,这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谷雨……你……”肃肃话还没说完,谷雨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下马拥住她,只是什么都不说将她抱的紧紧。 晚疏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人,眉头微微蹙起。 肃肃也没想到谷雨平日那么个羞涩的人竟然一下这般奔放,心里便知这是受了刺激,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道:“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屋里说。” 谷雨神情恍惚,这要是往常早就面红耳赤,可他眼下只是盯着肃肃一眼不错,失了魂一般被肃肃拉着进了宅子。 “把马牵去马厩,都在门口守着,有什么消息到正院来通知我。”说完这话,肃肃带着谷雨就进了后头正院,跟着谷雨回来的太监也只能在院外守着。 一进门,肃肃就迫不及待的摸着谷雨的脸急道:“怎么了?是不是胡族要攻城了?” 谷雨好像才被肃肃唤回神来,低头直勾勾看着肃肃,接着猛地将肃肃抱在怀里,差点没将她的骨头勒断。 “谷……雨……”肃肃忍着,拍着他的背疑惑道。 谷雨觉着自己就要疯了,当真是怕什么,什么来,他最怕皇上下旨召肃肃回京指婚,岂料皇上不但给肃肃指了婚,还是要将她送出去和亲。如果真是回京成亲也就罢了,驸马以后找个法子拿捏也成,可这要是和亲了,他拿什么去拿捏枭王,拿捏胡族。莫非他只能看着她做了胡族的王妃,一辈子战战兢兢的活下去么? “肃肃……肃肃……”谷雨到底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哪怕他聪慧过人,也没法承受爱人即将和亲的事实,他可以伤,甚至可以死,但要他看着她嫁给别人,还过的极不如意,那他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是胡族么?”肃肃已经有所察觉了。 “皇上……赐婚了。”谷雨说完这句话,只觉胸口大痛,喉咙里一口甜腥差点没喷出口外,整个人摇摇欲坠,面如白纸。 “谷雨!谷雨!”肃肃只觉他双臂发软,站都站不稳了,这才扶着他坐下,之后又瞧他嘴角鲜血溢出,当时眼泪就绷不住掉了下来。 谷雨强忍着眩晕,伸手拉住肃肃的手,歇了一会儿虚弱道:“肃肃,带着包袱,从地道里走,马上就走!” 肃肃这种时候哪里肯走,她搂住谷雨的脖子摇头道:“我若是走了,你们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 她再没心没肺,也晓得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那么多人,总不能真的一走了之,皇上怎么可能放过她。 “我不能看着你去和亲,决不能!”谷雨埋首在她怀里,声音哽咽,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泪湿的脸。 肃肃摸着他的发,心砰砰直跳,难道说这就是她的命运?这就是她穿越而来的原因?那还不如就让她在上辈子死了之后就此消失,总好过这么飞来横祸下半辈子如同浮萍般无依。 “胡族今儿就要来接我走?”肃肃没有叫,也没有闹,她只是遗憾的抱着谷雨,如果只是回京嫁人,那谷雨假扮个太监还好,可要是出去和亲,肃肃是绝对不能放任谷雨同行,她宁愿谷雨在这里苦闷的活着,也不想跟在她身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不,说是要等枭王半个月后来迎娶。”谷雨平复了一下心情,握住肃肃的手道。 肃肃总算觉着自己能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只要不是今日就走,那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到底不算山穷水尽。 “谷雨,如果我真的要嫁,你莫要跟着我了……” 肃肃原只想先打一针预防针,可开口就后悔了,谷雨对她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这话到底还是说早了。她只觉双手一痛,唇瓣被狠狠撞上,一股子淡淡的血气混着他特有的冷香强行融进她的唇齿之间,但这种痛麻并没有让肃肃回过神来,她一时间整个人都傻了,只能被他紧攥双手,不能挣脱。 谷雨此时此刻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他的小公主不要他了。他不去想这是不是她情非得已,也不去想自己如果真跟去了会不会枉死,更没办法思考这还剩下的半个月时间如何能够扭转乾坤,他现在只知道,他所爱的,所恋的主子不需要他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么对待怀里的宝贝,平日里更是连牵手都有些害羞,不单单由于他少年初知情滋味,更是因为他在肃肃面前总有下意识的卑微,轻易他潜意识里就不敢冒犯。然而今天不同,如果公主真的不要他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顺从心意,将所有的感情爆发出来,只一次就好,之后就算公主发怒,赐他死罪,他也无怨无悔。他一门心思只想告诉肃肃,他的愤怒,他的痛心,他的绝望。 “谷……谷雨……”肃肃觉得自己要缺氧了,努力撇开脸,喘息的唤着。 谷雨目光迷离,却不愿离开她的香唇。 “乖……”肃肃见他有所放松,便趁机撤出自己的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含着他的唇瓣道:“温柔点……” 谷雨只觉一把火从唇瓣到胸口,直至□,各处点燃,整个人就像要被烧起来一样,他跟着肃肃的步调,时而激烈,时而轻柔,时而缱绻,原本放在两侧不知如何放置的双手也被肃肃拉着放在了肃肃的后腰,来回摩挲。 “肃……肃……肃肃……”轻语着,谷雨断断续续的唤着,曾经的卑微一旦被打破,那种止也止不住的感情喷涌而出,让他有了更多的贪念。 肃肃觉着自己腿也软了,腰也酸了,她耍赖的侧过脸,靠在谷雨的怀里喘气,心里暗想往后绝不可触此逆鳞,不然忠犬也会变狼人。 谷雨稳稳的抱着肃肃,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他见肃肃如此,就知她绝不会治自己的罪,于是心中一半自责一半窃喜,自责与他不知死活的逾越,窃喜与她和他果然密不可分。 “总会想到办法的。”肃肃说着,也不知是宽慰谷雨还是她自己。 “哪怕我真的做了太监,也绝不离开你。”谷雨这算是铁了心了。 肃肃大笑,拿手指顺着他的胸膛往下划,直到那重要的部位轻轻一按道:“我可不想守寡。” 谷雨面红耳赤,双腿是并也不是,是开也不是,他拉着肃肃作怪的手,强装镇定道:“姑娘,这玩笑可开不得。” 肃肃笑得便更厉害了,笑着笑着,她泪光微闪,不论半个月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她和他还在一起。 公主要和亲,这可是圈禁地里的大事,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圈禁地就像是公主的领地,里头的人可都是需要公主关照的,这谁知道公主和亲后,剩下的人该怎么办,能死能活?尤其是胡族到处进犯,指不定公主一嫁,梅都就得垮! “要不,趁着六姑娘没嫁,先把你的亲事定了?”谢氏对于已经逃跑的朱将军是彻底没了希望,至于那折子她也只当是打了水漂,如今女儿的婚事几乎已经算是她的心病了。 “娘想让我嫁给谁?”大姑娘补着衣服,头都没抬。 “六姑娘身边的谷公公与外头守军关系不错,也总认识几个年轻有为的,别的不说,那些小将要是想走,总能护住家人,你要是嫁过去干脆就跟着夫家走了算了。”谢氏现在只希望女儿能在乱世中生存,至于原先想的什么条件啊,什么官位啊,她压根不在乎了。 大姑娘却笑道:“娘还真以为殿下走了,咱们还有好果子吃?” 谢氏被女儿堵了一句,到没生气,只叹道:“再怎么说,六姑娘和亲去了,总能换来一时半会的安宁。” “娘想的真好。”大姑娘嗤笑道:“国都要亡了,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公主,有什么用处,真正需要她的,只有咱们梅都的人!” “别胡说!”谢氏一哆嗦,要去捂女儿的嘴。 大姑娘却躲到一旁,轻轻的说道:“公主,绝不能嫁!”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看见点荤腥了? 话说四心作死,昨天半夜某手机开售,本来身体不好还不注意,买了之后兴奋异常,结果今天又发烧了,(→_→) 因为没有存稿,所以更新时间不定,不过保证日更就是了,等身体好点了,会双更一章补偿大家,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 “她绝不能嫁!!” 咣当一个杯子甩了出来,撞在灰墙上砸得个粉身碎骨。 坐在墙旁边椅子上的女子很显然被吓了一跳,丢开手里的东西,就上来抱住那个扔了杯子的少女道:“敏儿,咱不闹了好么?这么些年来你都好好的,这会子又发的什么疯?” 李敏如用力推开母亲乔氏,瞪着眼睛喊道:“发什么疯?娘,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瞧瞧!你求了她多少回,我的婚事有着落了么?到是她在这圈禁地里混得是风生水起的,眼瞧着就要嫁给外头胡族的王爷当王妃了,咱们那么巴结她有什么用!” “你这孩子,女孩子家说什么婚事!你大姐姐不是还待字闺中么!”乔氏也急了,她往外走了几步,看着外头没人,赶紧把门关上说道。 “瞧你那样吧!就像个老鼠,一点的动静就吓得自己肝颤。”李敏如这几年被乔氏养的不错,对比同龄的女子还要丰满,个子也很高挑,与她姐姐妹妹那种娇柔相比,到是明艳起来。 乔氏早就习惯女儿的没大没小,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这辈子是没了指望,只盼着女儿将来能够幸福美满,便耐着性子劝道:“这话敏儿你还是不要说了,如今大姑娘的婚事都没定下,敏儿你还小,娘还想多留你几年。” “她?她和她娘谢氏如今都跟鹌鹑似的,被六妹妹管的那是服服帖帖,又怎么会有怨言,娘你且瞧吧,等她拖成了老姑娘,她后悔都来不及!”李敏如早就在这里过够了,头几年日子不好过,吃糠咽菜还被敬宜公主制的死死的,后头算是慢慢强起来了,可那敬宜公主到成了这里的主子,听说如今整个梅都都成了她的囊中物,她越想越是不甘,凭什么那么个小孤女就能过的比她好?不过就指着那封号而已,现在她眼瞧着就要嫁出去了,还是当胡族的王妃,这日后的日子那就是一派的花团锦簇,哪里是她们这等庶民可以比的。 “傻孩子,如今咱们这梅花坞瞧着也好了许多,吃穿不愁的,日后无论怎么变动都是上头的事儿,咱们千万别参合!”乔氏算是为女儿操碎了心,她天生胆子就小,只求着一家子平平安安,可惜老天就是磨她,这个女儿这么多年都没安生过。 “好什么好!”李敏如不满嚷嚷道:“等她风风光光嫁了,咱们这里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万一要战乱,可不得都得送死去?娘!都是爹的女儿,凭什么就她嫁的好,压我和大姐姐一头!” 乔氏都快愁死了,那和亲是好出路么?怕是敬宜公主都要烦心死了,自家这个傻姑娘到以为是个好事,也不知最近又听了什么邪风。 “那可是和亲,姑娘啊!胡族是什么好去处,怕是公主想推都来不及呢!” “娘你又哄我。”李敏如向来看不上自己的母亲,斜了一眼不屑道:“我可是都打听了,那枭王是胡王嫡嫡亲的儿子,将来说不准就是未来的胡王,他们愿意娶大晏的公主就说明要停战了,以后世代就是当着亲戚走,六妹妹以后说不准就是胡王后,还有可能是太后呢,这样日后胡族和咱们还打的起来么?这么荣耀的事情,她还推?她脑子没病吧!” “可……可那胡族人也不是好相处的啊,他们可是杀人的蛮族!”乔氏只觉自己嘴皮子不利落,明知道女儿想茬了,也没法子劝服。 “那是对敌人,自己的王妃还能动刀动枪的?娘,你也别给六妹妹找补什么苦情的说辞,她啊指不定就在宅子里偷乐呢,说不准连行李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枭王半个月后来迎娶了!”说到后来,李敏如简直就是在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啊,敏儿你听娘说……”乔氏急得汗都下来了。 “行了,行了。”李敏如瞧都不瞧母亲,边往外走边道:“我去睡会儿了,反正什么好命也轮不上我。” 乔氏看着女儿的背影,眼泪顺着脸庞就往下淌,她捏着帕子低泣起来,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有这么个不省心的货。 肃肃压根就没准备什么行李,她这几天一直过的很惶恐,做梦都梦见坐上金红的顶轿,跟着去了胡族的山窝,从此过着凄惨无比的生活,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噩梦初醒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手却牢牢抓住身旁谷雨的胳膊,就怕下一刻有人冲进来将她给带走了。 之前谷雨也是守着她的,只是过了几天两人没商量出结果之后,谷雨就开始往外跑,整日见不着人,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肃肃起初还有些难过,可当她偶尔听闻谷雨在交代圈禁地的事宜后,又开始替谷雨担心,她是真不想谷雨跟着她远嫁,可心里隐隐又想着谷雨在她身边,如此矛盾反而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过一天拖一天。 皇上的赐婚还没到,只是大概预计个时间肯定要比枭王的迎亲迟,肃肃和谷雨都认为枭王来迎娶大晏公主那绝不会是想要停战,相反,这些胡族对于大晏虎视眈眈,说不准这头娶了肃肃,降低了大晏皇室的警惕,那头就能乘机更多的攻城略地。反正大晏的未来绝对没有京城某些人想的那么天真简单。 此时,肃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她做个狠人放弃梅花坞几百号人,还有梅都的上万口,说真的,她心里愧的慌,但不一定做不出来。可出去之后能不能比和亲去胡族还要好,能不能不被抓回来,肃肃那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如今梅都将她奉为主子,那是她对整个梅都都有贡献,可若是有朝一日梅都因为她的缘故出了大事,那她不但是梅都的罪人,整个大晏的罪人,还有可能在路上被人检举揭发,后果堪忧。所以,最坏的打算就是嫁给枭王,然后开始一系列宫斗之旅,最好能生个儿子,再磨死枭王,至于大晏皇室如何,又与她何干?这唯一能够苦中作乐的,也就是胡族没有共妻和继承女眷的传统,肃肃是宁可做个寡妇,也不愿意嫁给枭王的亲戚。 多想多做,肃肃既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她就绝不会退缩,这段时间她多是研究胡族的历史还有他们的传统,他们的婚姻制度有些类似前世的满族,有大夫人和侧夫人之分,算是多妻多妾制,但正妻的权利是不容别人挑衅的,就连丈夫也不得随意欺辱嫡妻。也就是说,只要肃肃嫁过去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那么应该在枭王的后院里会过的平静。 肃肃松了口气,只觉这是最坏打算中最好的结果,只是谷雨将要如何安置,还有她的那些亲卫…… 肃肃想着谷雨的将来,谷雨也同样想着肃肃的婚事,他与肃肃一样研究过胡族的婚姻制度,甚至比肃肃想的还要深远,胡族是绝不可能对大晏善罢甘休,可大晏的子民要比胡族多的多,胡族毕竟是少数民族,又在那种严苛的自然条件下生存,子嗣不丰,所以肃肃嫁过去,哪怕没有大晏皇室这个强硬的娘家,待到胡族真的统一了大晏,肃肃这个嫡亲血脉的大晏公主也不会太惨,至少只要胡族人有眼光,就会明白,一个大晏的王妃甚至是皇后,对于胡族与大晏子民的融合,会起到多么大的作用,那可是比刀剑和铁蹄更为深入人心的东西。 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想过,大晏会有逃过一劫的机会,在他们的思想里,没有太子和八皇子的大晏恐怕真的要亡了。 “咱们不能让公主殿下嫁过去,他们一没有圣旨,二又是外族,这要骗咱们怎么办?”陆准被谷雨召见进了公主府里,一脸不满道。 “可若是我们不应,梅都乃至延郡都要遭殃。”谷雨是舍不得肃肃,但他的脑子还没糊涂,他不会让这么多人陪着他去送死。 “哎!为什么是枭王,为什么是呢!”陆准捶着桌面恼道,如果是别的胡族王爷还好,可偏偏是胡王膝下最骁勇善战的枭王,枭王就是枭雄,那是胡王自己儿子的期盼,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枭王会是胡王的接班人,只要枭王愿意,别说敬宜公主,就说是京城里的皇后都可以要来。 “咱们确实无力一拼。”谷雨曾暗恨自己的想的太过透彻,他如果一时热血和胡族人拼到战死也就罢了,但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总是不能置百姓与不顾。 “对了,之前去珍泉的人来报,说是苗偏将还有安鑫都没跟着朱将军离开,而是带着珍泉镇的百姓一同躲到山上去了。”陆准眼睛一亮道:“怕是有上千人马呢。” “那你知道枭王来迎娶,会带多少人么?”谷雨并不看好拼死一搏。 陆准刚要再劝,却听得外头小坛子回道:“大姑娘求见。” 谷雨与陆准疑惑不解,这位一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姑娘,怎得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降了,不开森,你们都不爱我了,(→_→) ☆、第七十五章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于肃肃这样害怕未来的人来说,那真是转瞬即逝,她自认还没准备好,胡族约定迎亲的日子就来了。这些日子以来,肃肃一直对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并不怎么抱有希望,她除了刚落生在这个世界之初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所以她绝不会拿前世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当目标,她只能安安分分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享受着她自以为的平凡。可她到底不是真正十三岁的少女,前世的经历让她最终还是安下心来,她既然来圈禁地都能混得如此如鱼得水,那么想必她嫁去胡族也还是有可能存在一线生机。 心里有了准备,那么嫁妆就需要她好好整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太子的行李她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的,再有往年留下的布匹也不可能丢下不要,她实在没做好穿兽皮的打算,再然后就是不同的药丸和药材,兴许胡族不缺这个,可她也不想借他人之手,总感觉不那么安全。 谷雨就在一旁看着肃肃收拾,有时候也帮上一帮,只是再不如往日那么积极,甚至还存着几分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肃肃以为谷雨是担心她出嫁不带着他,所以心存郁郁,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抽了比平日更多的时间陪着谷雨。 “等我走了之后,你去找夏家人吧。”肃肃亲完谷雨的唇瓣,小心的说道。如今两人关系经过那日又进了一步,再加上肃肃的婚期将到,两人可谓蜜里调油,恨不得长在一处。 “奴才会留在这里。”谷雨有点恍惚的说道,刚贴近过的唇,带着一些水润。 “何必呢,我又不在这里了,再说这兵荒马乱的,总要有自己的亲人在身边才好。”肃肃是担心自己嫁人后,谷雨会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来,哪怕这几日谷雨瞧着平静不少,可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这万一她刚嫁到胡族,就得到谷雨自杀的消息,她也别想活了。 “嗯……”谷雨含糊应着,接着竟然主动缠上肃肃身子,低头堵住了肃肃喋喋不休的小嘴,之后屋子里就只能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约定的日子,胡族果然守约,一大清早就听见外头有号角声响起,接着地面微微颤动,数百匹骏马朝着梅都的方向驶来,而在马匹的后头则跟着一辆四匹骏马拉着的红色马车,马车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在马匹上挂上彩色的布匹,马车顶部的四个角则挂着带着图腾的多色流苏,那风格真是和胡族相配的很。 齐木勒里头穿着红色锦衣,外头却还穿着狐皮的马甲,身上右边挎着一只用五色线绣出的挎包,与那马车四角一般都挂着多色的流苏,他头戴布帽,上头插着艳丽的翎羽,一脸的喜气。 跟着他的胡族人显然都比上一次看起来干净整齐,穿戴的也精致了一些,到是那些多彩的装饰,多多少少每人身上都有,应该是胡族的风俗了。 “还不开城门!你家驸马来迎亲了!!”齐木勒傲气的骑着马冲到城门口,高声笑道。 守城的兵士一见,二话不说就下了城楼找人报信去了。今儿公主出嫁,他们再不愿,也不能违背皇命,更不敢和那些凶狠的胡族拼命。 肃肃接到消息的时候,只换了件大红的衣裙,上面素的连朵绣花都没有,她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包袱交给谷雨,在这之前,她还有很多话想和谷雨说,只可惜今儿两人都没什么精神,双双在床上睡了好久才起了身,到底只能说句珍重,再来不及多言了。 忍住泪和惶恐,肃肃慢慢往外走,谷雨想要说什么,可终究只是从后头抱住了她,用了好大的力气。 “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跟着我去胡族,我这辈子就不理你了哦。”谷雨实在有点反常,肃肃忍不住最后叮嘱道。 “嗯……” “还有不许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都出嫁了,不管你这辈子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我都要你活的好好的,因为只有活着,我们才能再见面,你想想,如果我好不容易活着当了太后,再想回来看看你,却发现你不在了,我会有多恨你!”肃肃梗着脖子,强制自己不要声音发抖,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却偏偏死命的想要眨回去。 “好……”谷雨的声音很闷,也不知是哭了还是没哭。 “你要想着,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肃肃说完再忍不住了,拿袖子胡乱拭了泪,就拉开谷雨的手往外走。 谁料,还没走几步,晴鸢就拿着包袱走了过来,重重跪在肃肃面前道:“奴婢跟着殿下一起走。” 肃肃真心不想带她们,哪怕她带两个小太监走,都不想带这些如花似玉的宫女,谁知道胡族里头禽兽多不多,之前可是有不少他们强抢女子的传言,她不希望带着两个少女入了火坑。 “殿下听奴婢说,奴婢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嫁人了,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前程。奴婢是从哪里回来的,别人不知道,殿下还不知道么?奴婢什么都不怕,只求跟着殿下。”晴鸢不等肃肃拒绝,就叩拜下去,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的态度。 “那可是胡族。”吃人饮血的事儿都被传过,说是止小儿夜啼,那是再真不过了。 “殿下小小年纪都敢闯,奴婢为何不敢?”晴鸢抬头,眼睛亮亮的,满是执著。 “奴婢虽不如晴鸢妹妹,可也是愿意跟着殿下的。”晴鸢这头还没解决,晚疏又跪了下去,声音温婉,可意思却一点都不愿意让步。 “你们这是……”肃肃苦笑道:“那地方别人跑还来不及,你们到上杆子去。” “殿□边总缺伺候的人,那些胡族女人懂什么,哪里有奴婢们用的顺手。再说谷公公不能跟着伺候,总算是能显出奴婢们的用处了。”晚疏淡淡一笑,看了谷雨一眼。 肃肃心里也有些动摇,不过她宁可带着晴鸢也不想带晚疏,晴鸢说的没错,她什么仗势没见过,反正她也不准备嫁人了。到是晚疏,去了胡族太可惜了,以后难不成做老姑娘么。 “都带着吧。”出乎意料,谷雨先一步给肃肃做了决定。 既然是谷雨出面,肃肃哄着他还来不及,当然不会驳了面子,只好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还有谷雨之前挑出来的四个太监去了一进的门口,那里早早就停着一辆马车,红底带金漆,上头还有凤纹的绸缎以及坠珍珠的流苏,虽不如肃肃在宫里的銮轿,但到底在这样的圈禁地里也算是头一份了。 “你莫送我了。”肃肃背对着谷雨,害怕自己再看一眼,就要整个人崩溃,更怕谷雨跟着到了门口会做什么作死的事情。 “奴才看着姑娘走。”谷雨也没有强求,可到底还是上前了两步。 晴鸢先一步上车,给肃肃打起了帘子,晚疏在一旁扶着肃肃上了马车。 “各自,珍重吧。”肃肃觉着脑袋昏沉沉的,心里口里都像塞了苦瓜,说话都带着苦味,气得都快喘不过来了。 谷雨只站在马车外,瞧着肃肃合上帘子,瞧着马车离开,瞧着大门大开,再瞧着肃肃的马车在大门外众多女子的注目下慢慢驶向远处。 “唔!咳咳……”谷雨捂住嘴,腥味翻腾,他淡漠的抹去血沫对着身边的小柱子道:“去吧,说是殿下已经出门了。” 小柱子不敢抬头,弓着身子快步的往外头跑去,那方向正与肃肃的马车相反。 肃肃坐在马车上,想着没敢再看谷雨一眼,心里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但她很清楚,如果她当时真的回头去看,那她恐怕就再没勇气上了马车,离开公主府,离开梅都嫁给胡族的枭王。她借口累了,躺在软垫上,对着车壁将头埋进帕子里,没声没息的哭泣着,她不敢让两个宫女听见,她只希望她发泄过后,能够再多些勇气面对她将来可能更惨淡的人生。 晴鸢看着肃肃瘦弱的后背,皱眉就要上前,却被晚疏一把拉住,还对着她慢慢摇摇头。此时,年少的公主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自己舔着伤口,而非别人流于表面的安慰。 马车一路有些颠簸的走着,就在快要出圈禁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肃肃没有多问,到是晴鸢有些不明,可在外头的人解释说是要等嫁妆的马车后,便丢开不问了。 这一日,胡族的枭王喜气洋洋的看着金红的公主车架从梅都里驶出,车后还带着三大车的嫁妆,这让跟来的胡族人很是得意。尤其是在枭王很不规矩的亲自撩开公主车架的门帘后,所有跟来的胡族兵士都发出兴奋的狼嚎声,那声音响的,整个圈禁地乃至整个梅都似乎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别人越起哄,枭王就越张狂,就在他想要将公主抱出马车,放入自己带来的囍车上时,那扎突然跑了过来道:“听说朱将军上次跑了的那上千人马往梅都这边来了。” “难道本王会怕那些逃兵?”枭王不屑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胡王陛下不是已经来了几封信催您么,不如就此离开,反正公主已经接到了。”那扎不愿和苗偏将等人纠缠,如此大好的日子,真不易见血。 “那好,咱们东上!”枭王看着公主的车架,意气风发道:“京城见!” 作者有话要说:(→_→)留言好少,乃们都去哪里了。公主都出嫁了啊 ☆、第七十六章 肃肃只觉着马车走走停停,车外很是安静,并没有她想象的嘈杂。她眼睛干涩,精神不振,无精打采的缩在车厢里抱着杯子补充水分,到是晴鸢几次想要打开窗帘,都被晚疏制止了。 就在肃肃以为,这样的路程会走到天荒地老的时候,马车突然慢了下来,然后逐渐停住。 “这是到了?”晴鸢靠着车门边上疑惑道。 “不能吧,瞧着也没离梅都多远。”晚疏浅笑着回道。 肃肃一点不为所动,反正嫁都嫁了,后头要怎么着不都是别人说的算,她的心情还没平复呢,就容她任性一次,暂时脱离战斗状态。 “怎么外头没声啊?”晴鸢觉着心里毛毛的,虽然她自觉遇上什么都无所谓了,可这种莫名的安静,还是有点怪异的。 晚疏也皱起眉头,靠到车窗旁,伸手想要拉开窗帘,但到底在中途还是忍住了。 又等了一阵,车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肃肃这时才觉着手心汗湿,心跳也加快起来。 “殿下,到地方了,奴才要开车门了。” 这话一出,肃肃听出这是她陪嫁的小太监,还是谷雨特意给她选的,便冲着晴鸢点点头。 “你开吧。”晴鸢见晚疏将肃肃重新收拾妥当,便稍稍高声道。 车门是木头的,打开的时候带着轻轻的摩擦声,车门里头还有一层较厚的帘子,让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请殿下下马车。”车外那太监又道。 晴鸢先一步出了马车,晚疏则在肃肃身边打起了帘子。 肃肃低下头,想要伸手给外头的晴鸢,不料却被一只大手中途握住。肃肃猛地一惊,再次抬头,就见那个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弓着身子,伸出的手里握住她的小手,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满眼是笑。前世她听过一句话,叫做听见花开的声音,那时候她觉着这话太文艺,被人用的也太多,到是做作的很,可是此时此刻,她刚发誓,她在看见谷雨脸庞的那一刻,当真听见了花开的声音,犹如阴云散去,满园花开。 “你……”肃肃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刚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就被自己的眼泪哽住,喉咙就跟被堵住了一般。 “姑娘,奴才来接你了。”谷雨这时就像是一个即将娶亲的新郎,轻轻拉住肃肃往车下走,接着没等肃肃脚下沾地,就一把将其抱在怀里,不顾晴鸢的目瞪口呆,不理会晚疏的欲言又止,直接如同珍宝般将肃肃紧紧搂住,大步朝着不远处的院落走去。 肃肃平复了片刻,这才想起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圈禁地,也不知是不是在梅都城内,整个宅子看起来古朴繁复,很多地方精致太过,可又带着老旧,到像是很多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你怎么跟来了?”肃肃见后头的人跟的远了,忍不住道。 “肃肃不想看见我?”谷雨竟是毫无顾忌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瓣,吓得肃肃脖子一缩,这人明明在上个月还羞涩的厉害,她还借此占了不少的便宜,怎么这会子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到是出乎意料的大胆了? “你……你疯了不成?那么多人呢!”肃肃撑起脖子四处张望,可奇怪的是,偏偏没有看到一个胡族人。 “好奇?”谷雨看她一副惊慌的模样,终于露出多天来第一个笑容,那温暖的能化了肃肃的心。 “我没……嫁出去?”肃肃迟疑道。 “嗯……谁都不能带走你。”谷雨看着她的眼睛,眼眸中的坚定与执拗,令肃肃发颤。 “那胡族,怎么办?你不会是半路劫了马车……吧……”肃肃说到后头,又觉着不对,这一路过来都很平稳,并没有兵戎交接的声音,连喊声都没听到一句。 谷雨故意卖了个关子,直接抱着肃肃进了后院的正厅,肃肃一进正厅就被厅里的人惊呆了,正厅里除了尹长史和陆准外,还有她的长姐以及许久没见的姜氏。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她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好像前一刻她还坐在马车上闷闷不乐呢,这会子不但躺在心上人的怀里,还见着本应该在圈禁地里的众人,这是要玩大变活人,还是大家集体都穿越了? 尹长史和陆准都上前给肃肃行礼,谷雨将肃肃放在上首的椅子上后,就立与肃肃身旁,一步不移。肃肃看了看门外,可这么久了晴鸢和晚疏都没跟上来,估计也是被人拦住,让到别的地方去了。 “妾身有罪,请殿下惩处。”肃肃还在神游天外,她跟前的姜氏突然跪了下来,虽说仍不算恭敬,但与她平时那股子火辣嚣张的态度完全不同。 “你且说说看。”肃肃现在已经算是两眼一抹黑,想想姜氏也不会无故请罪,她当然不会拒绝。 “妾身这半个月来,游说五姑娘,在其耳边多是说起殿下的坏话,又哄骗她将来在胡族的好光景,最后更是帮着她偷换了马车,偷梁换柱,以助她成功假扮公主,嫁与枭王。”姜氏说着这话,说是请罪,实则理直气壮,甚至隐隐还有骄傲之意。 肃肃忍不住惊道:“什么?李敏如假扮我嫁给了枭王?” 这时,姜氏未言,大姑娘却走过来,同样跪下道:“我也有罪,此事是我与姜氏密谋,还请殿下恕罪。” “大姐姐这是做什么!”肃肃离开椅子将大姑娘扶了起来,虽然大姑娘名义上已经是庶民,可在无冲突的情况,到底还是她的长姐,这几年又蜕变的没那么令人讨厌,所以肃肃是不愿看她卑微至此的。 “末将也是有罪。”陆准抱拳而上,瞧得出来这位也是同犯。 “微臣,还望殿下息怒。”尹长史擦着汗,偷撇了肃肃一眼,小心道。 “若轮罪,那奴才的罪最大,这些都是奴才一手策划的。”不知何时,谷雨已经站在肃肃身后。 肃肃哭笑不得看着这满屋子争相请罪的男男女女,她现在还是没彻底弄个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从胡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她弄走的。 “这事儿是我起的头。”大姑娘近些年来越发善解人意,她见肃肃的表情就知道她还在迷糊,便解释道:“这也是我的私心,梅都有六妹妹在,咱们都能过的下去,可要是六妹妹不在了,别说梅都没了主子咱们会怎么着,就说再来一个,怕是一夜咱们这些人就要过不下去了。更何况,五妹妹和六妹妹都是我的妹妹,我这做长姐的,总是希望你们能够心想事成。五妹妹一心想要离开梅都,又期盼荣华富贵的日子,那么枭王妃这个位置,就算姜氏没有蛊惑她,她心里也是垂涎的,而六妹妹,心在梅都,又是爹的嫡女,怎么会甘心嫁给那样的窃国之贼。如今这般,到算是两全其美了。” “所以你们就分头行事了?”肃肃不敢置信道,这些人胆子要得多大啊,只要稍有差错,梅都就要陪葬啊。 “末将专门派人先一步去堵了那个送圣旨的太监,在贿赂之下,知晓皇上与胡族人和谈之后,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说送哪个公主过去。其实这一步可有可无,但终究可以在其中做一做文章。”陆准也不居功,不论皇上提没提敬宜公主,他们圈禁地里都会送个公主出去,那是必然的,只是区别在于,怎么和梅都的百姓交代,如果胡族人知道是敬宜公主,那肃肃恐怕就要隐姓埋名,梅都就要另外做一番打算,而眼下皇上没说,也有可能是皇上在和谈的时候,压根不记得梅都里这位公主叫什么了,那么只要旨意一到,他们就有更多机会扭转乾坤。 “然后……然后是微臣。”尹长史腆着脸搓着手笑道:“胡族来接人,咱们的人总要出去招呼招呼,偷偷打听了一下,那些胡族人压根不在乎送出去的公主是谁,只要是公主就成,微臣又派人陪着他们一顿好吃好喝,等了枭王一来,接了五姑娘就大功告成了。至于梅都百姓,微臣也派人戒严了,不让他们到处溜达传话什么的,等过些日子告诉他们嫁出去的是另外一位公主就成了。” “是奴才让他们事先造好了同样两驾马车,只是马车上的装饰是可以拆卸的,姑娘还记得马车没出圈禁地之前,应该是停了一段时间的,那时候咱们的人偷偷将两辆马车的装饰换了,姑娘的马车就从另外一个出口出了圈禁地,而五姑娘的马车则是代替姑娘的马车,出了梅都给枭王接走了。”谷雨伸手拉过肃肃的手,牵着已经惊呆的肃肃,重新回到了上首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你们先哄骗五姑娘,然后再帮着她偷梁换柱,替我嫁给了枭王。”肃肃摸着心口,靠上椅背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上上章看到西风何处 留言,四心还以为大纲暴露了,(→_→)好在只有一个人猜对。 原先想的是五姑娘就这么顶替肃肃的公主封号嫁了,可是不利于后头肃肃的发展,这故事她是注定没法子当个普通百姓,所以干脆就让皇帝吓尿糊涂一次,反正这货脑残的事情也干了不少。再说这兵荒马乱的,通信又不方便,谁管哪个公主嫁过去。不过由此也埋下隐患,后头会说 ☆、第七十七章 肃肃坐在靠雕花窗棂的软榻上,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以及窗外院子里虽然即将入冬却依旧挺拔的万年青,这人生就像是一处反转剧,明明她上午出来的时候,感觉天气是那么的寒冷,什么阳光都没有温度,她满脑子都是将来在胡族如何如履薄冰的活着,然后走上类似前世宫斗文的悲惨剧情。可也就这么一会儿,连中午都不到,她不但没去胡族,就连梅都都没出,她身边还是原来的那些人,她的未来再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怕。 “这里是先帝那会儿一个皇室宗亲居住的地方,后来由于没有子嗣继承,这宅子就荒废了。”谷雨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边,也看着外头的万年青道:“如今暂时不能让姑娘回梅花坞,等颁布圣旨的太监来过,咱们把事情都圆过去了,姑娘再回去。” “以前觉着在圈禁地里就像个犯人。”肃肃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道:“可现在出了圈禁地,也没觉着多自由,还是家里好。” “嗯。”谷雨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肃肃,这次没那么激动,只是身子微微颤抖并没有将肃肃抱得太紧,肃肃觉着像是做梦一般,谷雨又何尝不是?不过一个上午,就决定了事情的成败,赌注是肃肃和谷雨的未来,以及整个梅都的生死。这要是曾经谷雨绝对做不出来,幼年时父亲灌输的忠君爱民依旧那么深刻,可要是一遇上肃肃,谷雨就能忘的干干净净。 “梅都很好。”肃肃忽然笑道,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曾经笑称这里是霉都,然而天下之大,竟然只有这里才是收容她的家。 “那我们就在梅都一辈子。”谷雨毫不迟疑的说道。 屋内温情满满,门口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谷雨没有松手,只是问了一声,门外却是小坛子回道:“姜夫人要回去了,来与殿下告别。” 谷雨这才松开手,给肃肃理了理衣衫,让小坛子将人放了进来。 姜氏这次看上去还算恭敬,她并没邀功,也没什么多余的废话,只是行礼禀报,她要回梅花坞去了。 本就是正常的事儿,肃肃也没想到拦她,更何况姜氏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救了她,只是到底她还是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要帮我?”肃肃记得自己一直没给她好脸,当然,这些年姜氏也没少折腾,更何况其中还有个俞氏搅和。 “妾身并不是在帮殿下。”说到这里,姜氏到是扬起头,脸上并无平日的嚣张,而是带着一种怀念道:“殿下是夫君的女儿,是夫君唯一的嫡出女,妾身只是帮着夫君而已。” 肃肃哑然,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原以为要么是谷雨威逼利诱,要么是大姑娘动之以情,到不清楚这事儿竟然是姜氏主动的,还是这么个令人酸涩的缘由。一个妾室,恨透了主母和嫡出的女儿,却在面临血脉大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嫡出女,这要说姜氏对太子不是真爱,那鬼都不信。可太子毕竟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年,姜氏的这份心意,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了解。 姜氏离开后,肃肃好久都没说话,直到谷雨撩开她的刘海,亲吻的她的额头时,她才勉强笑道:“并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是坏人,包括俞氏在内,这些女人如果各自都能嫁给自己心仪的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怕也不会有那么多悲伤的事情发生。” “我只有肃肃一人。”谷雨重新将肃肃抱入怀中,他们之间反而是他最怕有人介入其中。 小说里也许非黑即白,可在现实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她生命中的主角,肃肃能看到的只是她们生命过程中的一个部分,她们有些人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也并非凭空产生的。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好人也有自私的时候,坏人也有柔软的时候,只看她们自己的选择。 如此有感而发的肃肃并不知道,她的这套想法到了晚间,就有了例外。 “你说什么?乔氏死了?”肃肃刚用了晚膳,就听谷雨回道。 谷雨点头,很显然他也没有想到。 “是一直照顾她们的宫女发现的,尸体已经硬了,应该是还要早的时候。” “是……谁干的。”肃肃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应该是五姑娘。”谁会和这么个柔软性子的女子有仇,再加上乔氏是死在五姑娘的屋子里,屋内十分凌乱,一瞧就是经过激烈打斗的。 “当时五姑娘坐上马车的时候,咱们的人都没发现?”肃肃又道。 谷雨摇头,只道:“送她上车的人只听说乔氏和五姑娘有了矛盾,不愿意送嫁,并没有多想。” “简直……丧心病狂。”结合前后,肃肃大概能猜到其中缘由,以乔氏的性格绝对不会愿意女儿代嫁,可五姑娘是个心大的,再有姜氏挑唆,大姑娘做戏,怕是早就幻想着自己能够坐上胡族王后的宝座,再将她们这些弱国之民踩于脚下。这是五姑娘最想要,也最迫切的愿望,指不定心里还有报复亲妹的想法,哪里还能听的进乔氏的劝,于是母女倆便有了前所未有的分歧,这样的分歧在五姑娘就要嫁出去当日突然爆发了,乔氏估计也是难得硬气,结果硬碰硬五姑娘就干脆杀了乔氏,以防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谷雨沉默,这样的女子原本只是瞧着蠢笨,却没想到心也那么狠。 “她也下的去手。”肃肃低叹道,太子妃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到是前世妈妈的样子她越发记忆深刻,如果不是亲戚家的孩子为了钱入室杀人,她也不会由于亲戚家孩子未成年不能判刑,而失控杀人报仇。所以,她根本想象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父母更重要。 谷雨慢慢站起,靠坐在肃肃身侧道:“早知如此,我也会让五姑娘代嫁。” “早知道如此,就先把乔氏看起来了。”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死的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肃肃知道谷雨也是有点难过的,“这样也好,我再不会对五姑娘存有一丢丢歉疚。” 谷雨轻笑,他亦如此。 大约又过了五日,宣旨的太监终于来了,尹长史做为当地的地方官去迎了人,来的太监在宫里还算是得脸,原先还要求肃肃出来接旨,谁知却被尹长史告知,胡族的枭王之前已经来了一趟,估计是觉着敬宜公主年纪太小,所以就挑中了先太子的第五女,只是此女已然是庶民了,还不是公主,所以他们整个梅都都焦急不安,就怕胡族人回头找他们麻烦。 来的太监也不是傻子,心里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一个圈禁地里的庶民怎么可能被胡族的王爷看中,可他有疑问也不敢说,毕竟人家枭王都把五姑娘给拉走了,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所以这事儿必然是要烂在肚子里,只能回京后,等皇上给五姑娘下个封号,这事儿就算找补齐了,再怎么说都是先太子的女儿,做公主到也勉强合适,而目前大家只要把这事儿藏好,别让胡族人发现,就万事大吉了。 让这太监住口,尹长史也没小气,直接金银的贿赂,又把事情说的再圆润些,凭他的口才和马屁的功夫,很快这太监就拍胸脯将事情拦了下来,这咬死就是胡族人自己瞧中了五姑娘,皇上那头封了五姑娘也不用昭告天下了,就当她原本就是公主好了,只用到时候遣人通知五姑娘一声就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瞧着宣旨太监含糊的宣旨完,以宣告是五姑娘被封为公主嫁给胡族之后,知情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而随着宣旨太监的离开,苗偏将还有安鑫终于带着收拢来的兵将回到了梅都。 “我听说你们没看好公主把公主嫁了?”安鑫这段时间脾气见长,一见谷雨就要领衣襟,却被谷雨躲过了。 “我在这儿,姑娘能嫁么?”谷雨轻飘飘一句,彻底让安鑫哑了火,这两人的“不正当”关系还是他当初看出来的。 苗偏将也拦着安鑫,一路上他们都听到枭王娶走了梅都的一位公主,可梅都只有太子的嫡女有公主的封号,他们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放心好了,枭王娶走的是五姑娘,只是公主的封号皇上后面才补。”一句话,大家都懂了。 安鑫长舒了口气,腿也软了,站都站不住了,整个人顺着墙根哧溜到地,先是咧开嘴,然后是黑脏的大手捂住眼睛,跟着轻轻微笑直到放声大笑,就如同发泄一般,笑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他以为是敬宜公主嫁出去了,他一直自责没有留下守护。”苗偏将对着谷雨道。 “你们这是……不跟着朱将军了?”谷雨瞧着这些人都没有人模样了,可见这一路有多赶,之前有多苦。 “嗯!既然公主还在,我们誓死都要保护公主的安全。”苗偏将郑重的表明道。 “那么,往后就多依仗诸位了。”谷雨也不矫情,躬身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大纲上所有压抑的情节都过去了,后面就开始崛起的时候,四心终于写到这里了,下章会再大一点,如果后头四心不注意有点苏的话,亲们就假装没看到好了,啊哈哈哈。 感谢乃们陪我,虽然一直掉收,可是留言还有,还有亲破费了,这是支持我没有弃坑,也没有封笔的原因。 四心知道四心的文问题很多,也不够爽快,不过依旧会继续努力,希望大家继续疼爱四心,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 杏花嫂子的铺子专卖点心零嘴,因着她厚道,分量也足,口味还好,所以在梅都遥胜区是出了名的红火,早早就有人排着队购买,不论年老年少,是男是女都愿意尝上一口。今儿也不例外,杏花嫂子刚开门,外头就已经排了不少的人,好些还是熟悉的邻里街坊。 “喲,二大娘怎得今儿那么早就来了?”杏花嫂子为人热情,一见熟人便招呼上了。 “哎呀,听说西面的城墙盖全乎了,今儿放炮呢,老太婆今儿也要去凑个热闹。”二大娘年纪大约四五十岁,一口黄牙,下头中间还缺了一口,笑起来鱼尾纹很重,但瞧着就让人想要亲近。 “真的啊,那可是好事,咱们这梅都可就指着城墙护着了,这一两年可加厚了不少,瞧着就安心。”杏花嫂子说的眼睛都亮了,胖胖的脸上微微泛红。 “可不,这延郡哪个城镇比的上咱们梅都?”排在二大娘身后的尖下巴媳妇捏着个嗓子笑得乱颤道:“吃得饱穿得暖,还没胡族三天两头的来打秋风。” 排队的人皆是赞同,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些是梅都本地的,也有些是这几年因为战乱陆陆续续逃来此地的,他们在梅都里都有自己的房子,以及工作,就连家里的女人都不例外,至于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在这样战乱的年代,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今年定然会是个丰收年。”一个胖老头捻着胡须,笑得像尊弥勒佛。 “可是……”就在大家满脸喜色的时候,一个穿着旧布衣的瘦高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延郡其他地方的百姓,还有大晏被攻占的地界,真不知当今天子会有多揪心呢。” “天子?连赈灾的粮食都不发了,整个京城守的跟铁桶似的,好像只要不是京城,哪里给胡族人啃一口都无所谓,他都只想着自己了,咱们干嘛还要想着他。”站在中年人身后的小伙子扛着锄头,瞧着就是准备上工的模样,说起天子那是一脸的不屑。 “你……你这是蔑视朝廷!这若是天子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大晏怎么办?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啊!!”那中年人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说梁夫子,你就别掉书袋子了,谁说咱们不忠于朝廷了,咱们对敬宜公主那可是掏心掏肺的忠心,敬宜公主让咱们往东,咱们绝不往西,让咱们撵狗,绝不抓鸡。”那小伙子将锄头往地上一戳,嘻嘻哈哈的说了长串。 “可不是么!”其他人一开始也被带着有几分凝重,等这小伙子一说完,大家又换了好心情跟着一同起哄。 那梁夫子红着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自幼念书,到了三十才好不容易中了秀才,之后十年一直无法再进一步,可这些年来的圣贤书就如同刻入骨子里的东西,让他时刻不忘,可要说这些乡里说的不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之前梅都眼瞧着岌岌可危,但最终还是敬宜公主在梅花坞坐镇一步步到了现在,不说人人富足,也好歹安乐,起码能够自给自足,至少这一年多来他都没听过有人因为贫困饿死。 杏花嫂子麻利的给众人称着点心零食,有人拿在手上就吃了起来,也有人包裹好了揣进怀里,想是要带回去留给家人。这时,西面突然传来砰砰的放炮声,杏花嫂子店门口排队的人瞬间就往那个方向看去。 “哎呀,这是提早了啊!”二大娘拿着点心盒子,揣好浸糖的话梅,急急就要往西边去。 剩下的没排队的,东西也不买了,撒开腿就往西边跑,就连杏花嫂子站到了店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暂时关一会儿店门。 “老板娘,来一盒枣糕。”甜津津的声音,比桂花糖还蜜人,杏花嫂子一回头,就见一少女穿着粉色的袄裙衬着皮肤粉嫩,头戴串珠的流苏发簪,眼睛大而黑亮,她身旁站着个青年手执一把绘牡丹的绢布阳伞正替她挡着夏日的阳光,这一男一女瞧着就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模样气质就算在梅都城里都是少见的。 “好嘞!”杏花嫂子瞧着那女孩子就觉着亲近,也不赶着去看放炮了,两手动作很快的将枣糕拿了一份给那姑娘装上,又抓了把甜枣放在袋子里一同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瞧着那甜枣,眼睛弯弯,对杏花嫂子道了声谢,她身旁的青年立刻从怀里掏出铜板放在杏花嫂子的台子上。 杏花嫂子一直看着两人走远,嘴角的笑意都没消失,直到她夫君从外头回来,才想起西边放炮的事儿,两人七手八脚关了店面也朝着西边去了。 肃肃从盒子里捻了枣糕来吃,笑得心满意足,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两年前她还在害怕嫁去胡族,两年后她居然走在圈禁地外梅都的大街小巷里,就如同一个普通邻家女孩一般,吃着街边的小食,踏着有些残缺的青石板,看着来来去去陌生的人。 “他们都去西边看放炮了?”肃肃不紧不慢的走着,看着身旁的人行色匆匆,觉着很有意思。 “今儿西边的加厚城墙竣工,自然好些人去看,鑫哥儿也在那儿。”已经十九的谷雨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他的衣服多是高领,用来代替他曾经那些各种各样的围脖,至于他的声线,这两年只是有些沉淀,并不浑厚,由于依旧清澈反而不容易让别人听出什么,再加上这两年他一手改造了梅都,已经基本上没人敢太过靠近他了。 “我也想去呢。”肃肃吃着枣糕含混道。除了身高和容貌稍稍消瘦外,谷雨基本没什么变化,可相对肃肃的变化就有点惊人,尤其是在年初她及笄后,那算是要屁股有屁股,要胸就有胸,玲珑婀娜有了女人初步的妩媚也还带着少女原有的清甜。 “那里人太多了。”谷雨这两年就算依旧对着肃肃言听计从,但遇到某些关于肃肃安全的问题上,他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反驳了。 肃肃不满,但她也知晓谷雨是为她好,梅都虽然人口不多,却也有上万,西面城墙下恐怕现在都聚有上千人,她就算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姑娘不是想去瞧墨轩的扇子么?咱们既然出来了,就看了扇子再吃了午膳回去。”谷雨刚劝阻完肃肃,自己就先心疼了,都是一些小事如果不是为了肃肃的安全,哪里会不应?所以就只好找别的法子找补了。 肃肃也不是非要去,她在伞下吃的欢快,还不停的点头,到把刚刚的遗憾瞬间忘却了。 两人正说着话,没注意到路上的行人已经渐渐稀少,而他们对面则正巧来了几个痞子,那几个痞子的头儿大约二十来岁,身形似熊,头发枯黄,一对儿招风耳立在大圆脑袋两边,瞧着有些好笑,他后头跟着三四个小喽啰,体型都不小,嘴里吧嗒吧嗒正说着黄段子,逗着那痞子头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小喽啰们见讨好了老大,心里也很嘚瑟,这正巧一抬头就望见对面的肃肃与谷雨,谷雨身量较高却不健壮,他们也就基本忽视了,可肃肃那个基因摆在那儿,她奶奶可是当年后宫的得胜者,这有着隔辈儿遗传她当然也丑不了,还看得那几个小痞子流出了哈喇子,眼睛直溜溜的往她身上瞄。 肃肃也算半个习武之人,当然敏感的察觉,只是她想着出来不易,就准备多一事少一事离开算了,岂料她又被痞子的头儿看上,那货就是找死的命,撇着个大嘴也就过来了,一拍那圆鼓鼓的肚子就怪笑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这梅都城我可是熟。” 谷雨上前一步立刻隔开肃肃与那黄毛,攥紧伞柄的手已经昭告他有些不耐烦了。 黄毛见状心里不爽,但又怕一开始就动粗吓着美人儿,就劝道:“小娘子身边就这么个弱鸡怎么敢在街上走,也不怕遇上流民,到时候他一个人还不够那些脏货啃的呢。” “流民?”肃肃突然站住脚步,看向那黄毛问道:“怎么可能,梅都已经封城快两年了,哪里来的流民?” “这个嘛,有钱能使鬼推磨。”黄毛见美人搭话,心都酥了,迷迷糊糊就伸出小指道:“只要给城门官一点点好处,放个把人进来还是行的,只是这些人都倾家荡产进来了,又没户籍,更领不到工钱,拿什么生活,不出来抢等着饿死么?” 肃肃不安的看向谷雨,两人很显然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季裳,处理了。”肃肃转身就往回走,谷雨紧跟其后。 “唉唉!小美人儿别走啊!”黄毛见美人要走,人也醒了,赶紧伸手要抓,哪知片布未有眼前就是一黑。 黄毛后头的几个痞子差点没吓尿了,还没等求饶呢,就见另外一群穿着藤甲的姑娘二话不说每个人套了个麻袋,就这么轻巧的将这几个人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黄毛是出来打酱油的!~ ☆、第七十九章 “事情查过了,真有贪图银钱的守城官,已经押下去审问了。”陆准抹了把汗,行完礼坐了下来道,近几年梅都都是封锁的状态,再加上敬宜公主对整个梅都都进行了分区管制,刑法也相对严苛,所以很少会出现比较大的案件。 “那些流民呢?”谷雨问道。 “整个梅都已经开始排查外来人,我还让张贴了告示,让那些人自己前去坦白,老实坦白的如果彻查没有问题,就给安排工作给口饭吃,当然要想躲着心存侥幸的,抓到一律痛打三十大板,再扔出梅都。”陆准眼睛都不眨的说道,基本上普通人三十大板就差不多没命了,就算运气不错留口气,等扔出去也没人照顾,死是妥妥的。 肃肃对这些人从来没有慈悲之心,她为了管理好梅都,完成她的职责,这两年多来和谷雨熬了多少夜,与梅都的官员们开过多少会,就想要重新定制一套梅都自己的生存规则,她容不得别人轻易的践踏还有无视,这些逾越的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不过最近确实不少逃荒的百姓想要进梅都,只是咱们梅都封门,不容随意进出。”陆准身边的少年是陆准这些年新提上来的,类似徒弟一般带着,到底还是孩子,存着一份心软。 陆准不等众人说什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就如同当年安鑫对他一般,才道:“傻小子,梅都多少人,又有多少地,养了多少牲畜?若是人太多了,食物跟不上,大伙就要饿肚子,到时候怕是就要乱了。” 少年恍然,可还是遗憾道:“要是咱们有多几个城池就好了。” 肃肃眼皮一跳,还多几个城池,一个她都受够了,哪怕决断权大部分都是谷雨决定的。再说,她占有梅都一座城池就已经算是违背皇命了,甚至隐隐有占地为王的意思,要是再多几座城池,那就是要造反的前奏啊,不论将来朝廷怎么个结局,她都讨不了好。 “奴才到觉着还是查一查的好。”萧秋是典型的娘娘腔,他真是从小就做了太监,一直在后宫里默默无闻,长得秀气像个姑娘,也是这两年被谷雨发现此人聪慧异常就留在身边,有点半是幕僚半是小厮的意味。 “你是怕有人作祟?”谷雨小的时候还算心存正气,然而环境造就人,这些年的经历总让他遇事后会多想一些,算不得多疑,可也谨慎。 “那就查查吧。”苗偏将已经被肃肃擅自提到统领将军的位置,他的年纪大,对太子又忠心,手里的弟兄对他更是崇敬,打仗军防更是连安鑫都要称呼一声老大,所以他理所当然负责起整个梅都的军权。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不说累断了下头人几条腿,就说结果,那绝对不是肃肃等人愿意看到的。 “你在开玩笑?山贼?”肃肃觉着玄幻了,她从穿越到现在还真没听说什么山贼。 “说是山贼不过是些泥腿子,没了粮食就想打劫。”陆准不以为然的说道,毛贼几个还想派人混进来踩点里应外合,当真是饿疯了。 虽说山贼不足为患,可苗偏将还是提醒道:“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大晏各处都封锁城门,有些地方甚至有了农民起义,一些当地氏族还建起了小朝廷,眼瞧着就要各自为政,分崩离析了。” “那也没法子,当今那位……”安鑫撇嘴隐晦道:“都不顾别人死活了,总不能还让人感恩戴德的供着吧,人总是要活的。” “若是当年太子殿下即位也不会……”苗偏将是太子死忠,提起这个就热泪盈眶,让肃肃瞧着寒毛直竖,说实在的,在这样一个年代那种忠诚尤其是男子之间,那是比什么都重,很容易让肃肃有偶尔想偏的时候,再说李家祖上双性恋的实在不少。 既然是山贼,那么只要不是主动攻击那他们基本就是无视,也没必要将心思放在这些明眼瞧着就不成气候的人身上,所以肃肃早早就回了公主府,到没想到居然正与刚要进门的谢氏碰了个正面。这几年自从肃肃插手圈禁地,又捏住了梅都,整个圈禁地里再没一人敢出来呛声,就连姜氏听说都开始吃斋念佛日日给太子祈福,就更别说那些瞧过俞氏下场的其他人,当年两侧妃已然只剩一个,其他嫔妃也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她们需要依靠肃肃才能存活,谁也不会活够了要与自己的衣食父母作对,再说,肃肃身边那三十个仗剑亲卫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今儿来寻殿下,也是豁出去脸皮想求殿下一件事儿。”谢氏最近有些发福,头上戴了一只金钗,除了模样要精致些,其余都和外头富家的老夫人没什么区别,曾经东宫里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轻易都不会想起了。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的到。”好歹患难与共,肃肃对于圈禁地里的老人儿们近来是越发宽容,前阵子还有一些嫔妃组团出了趟圈禁地,不过也是有人专门陪着,就怕出事。 “殿下也知道,大姑娘今年都十八了,这能让妾身不愁么。”谢氏这次是真急了,两年前还好,姑娘十六水灵灵,她的要求又不高总觉着能寻着,可随着这两年梅都发展起来,敬宜公主又愿意在一些关于女子事宜上给与大姑娘一些权限,这从此以后大姑娘就跟肃肃前世的白领女性一样,几乎快成白骨精了,整日带着她身边配给的宫女们,出入圈禁地,那是干劲十足,至于什么婚事,早就被她遗忘在脑后了。 说到这个,肃肃还真有点尴尬,这本就是她自己懒,不想动脑,就把一部分任务交给了大姑娘。谁晓得这会对了大姑娘的脾气,别看大姑娘这些年压制的好,可那种管理*那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她自己的妹妹位高权重她管不了,但借着肃肃给的令箭总是管服那些个普通妇女的。所以至今这位一入“职场”那真是如鱼得水,她的婚事肃肃少不得也要出点力。 “大姐姐的婚事,我定然是要帮的,只是人选方面……”肃肃知道谢氏不会空手上门,她已经听亲卫说了谢氏最近都在打挺军营小将的事儿。 “这些个人,麻烦殿下帮忙把把关,家世什么的……妾身毕竟是个妇人也不清楚,但总不能闹了笑话。”谢氏果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肃肃接过来一看,就要乐,纸上到没有苗偏将和安鑫等人,毕竟苗偏将年纪不小了,安鑫在军营里地位不低,可陆准就没那么容易逃过,竟是第一个排在名单里。至于其余一些将领肃肃也熟悉,心里一排号也就有底了。 “好,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只是能不能成……”万一这些人都有心上人呢?或是家里已经有妻子了,她总不好乱点鸳鸯谱,说话留一线总是安全的。 “那是当然,成不成那是缘分!”谢氏和软的笑道,看不出当年一丝的棱角。 肃肃有点恍惚,东宫的五年就跟上辈子似的,当年她绝不会相信自己会有一天与父亲的这些妾室们如此和睦,果然时间如同一把杀猪刀,曾经这些人还是她在圈禁地里的累赘,如今却已然变成了她的支柱之一。 第一次当媒婆,肃肃可不敢含糊,她找了晚疏与晴鸢还有她的亲卫头子季裳,带着各家姐妹跟查户口一样查着名单上的青年,不过,其实肃肃更看中陆准此人,他在军中不算最有声望的,但这些年他替谷雨办事,俨然也有自己的圈子,他可以说是在梅都军营里第二有性价比的黄金单身汉,当然,第一位是安鑫。 显然,谷雨与她不谋而合,男人与男人总是能聊的深一些,谷雨得了肃肃的指示哪里敢怠慢,直接将陆准的家世人员组成套话套了个遍,就差知晓人家几岁尿床,几岁换牙了。 “哎呀,我说好公公,您今儿是怎么着了,我可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啊。”被问的满头是汗,陆准心里虚的慌。 谷雨见再无话可问,这小子也算是坦白从宽,便好心凑到他旁边道:“你觉着大姑娘怎么样?” 陆准自入了军营就没见过什么女孩子,再加上李家的血统确实不错,大姑娘又不像普通女子那样扭捏作态,反而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这般想着,他脸也就控制不住的红了。 谷雨是过来人,一见就知道有门,便装作闲谈的说道:“大姑娘岁数不小了,总是要成亲的,我听说谢夫人要给大姑娘寻个夫婿。” 陆准只是一听,略微失落到也没觉着什么,毕竟他是孤儿,又是个兵蛋子,手里更不要说富裕,对比大姑娘这种哪怕是庶民,那血统都是他满心敬畏不敢宵想的。 “谢夫人好像瞧中你了……” 谷雨一转头,就瞧见陆准长大了嘴巴,傻得都不忍直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今天*肿么了,抽到现在才不是网页抱歉,(→_→) ☆、第八十章 且不说陆准还真不嫌大姑娘年纪大,又瞧中了人家姑娘的样貌气质,就算大姑娘一无是处,这谷雨开口提出来了,陆准就不敢轻易拒绝,毕竟人家大姑娘是敬宜公主的亲姐姐。 于是这头陆准刚点头,那边肃肃就把人选递给了谢氏,如此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连大姑娘都应下了,想来两人平日也见过,到比那些结了婚还是陌生人的强。此时,谁都没想过曾经的那些富贵与权势,谢氏放低了姿态,真心的为女儿打算,大姑娘满心都扑在她的女性独立事业上,这在肃肃看来,到是件极好的事儿,毕竟人如果只活在曾经,那就没法子再往前走,圈禁地里这样的例子真不算少。 有了大姑娘婚事的成功例子,圈禁地里其余有孩子的两位也都松了口气,虽然她们的女儿还未长成,却也希望将来能找个好归宿,至于门当户对什么的,在这样一个战乱的年代,那真是比浮云还浮云。 “大姑娘的婚事基本上都筹备的差不多了,下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谷雨是肃肃的贴身大太监,到不用给个小将操办婚礼,他曾一直在安鑫手下当小弟,所以这一切自然要安鑫来操办,到是大姑娘出嫁,谷雨却是要代表肃肃表表心意的。 “只要谢氏满意就成。”肃肃啖了片梨说道,现在大家都没啥矛盾,所以圈禁地里这些已婚的女人们便自然而然被外头人称做夫人,并不是代表诰命,而是普通的尊称,不过私下里肃肃还是原来的习惯。 “谢氏也算了了心愿。”谷雨笑着道,他可没忘两年前谢氏就催着肃肃上折子了。 “那咱们就这么擅作主张,将来皇上那儿,会不会有什么说头。”肃肃擦了擦手,倾着身子问道。 谷雨却又从碟子里拿了一片放入肃肃嘴里,才道:“恐怕皇上都不知道大姑娘是谁,他自己的烂摊子还没管好呢,怎会又来管咱们?” “那梅都现在连税都不上了。”肃肃含着梨,嘟囔道。 “税官都跑了,送给谁?再说了,也不管咱们一个城市封上了,多的是地方自救,京城不管咱们,还不兴咱们自己找法子活?”谷雨安抚道:“再说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等平息下来,天下还不定怎么样呢。” 肃肃咀嚼着梨片点点头,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等皇上有空还不知道哪一年了,再说法不责众,人家造反的皇上还镇压不过来呢。 谷雨看着正在发呆的肃肃,心里有点酸涩,他伸出手摸着肃肃的发髻,上头有一只白玉的牡丹簪子,那还是年初肃肃及笄的时候,尹长史的夫人给她戴的,肃肃的身份放在那里,圈禁地里谁给她戴簪都不合适。 “姑娘都十五了。”谷雨忍不住叹道,时间过的太快,曾经小小的他们已经长大了。 “对啊,你都快二十了。”肃肃好笑,这样的年纪在前世还是未成年呢。 谷雨顺着肃肃的发丝将手停在肃肃的肩头,心情似乎一下就变得低落起来。 肃肃不解,转过身靠在他怀里抬头道:“是不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儿?” “没……”谷雨想说他觉着自己对不起肃肃,大姑娘比肃肃大三岁,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可肃肃是公主,没有上头的旨意她谁都不能嫁,虽然这也是他所愿意看到的,可他也同样没法给她一个婚礼,确定两人的名分。 下午谷雨还有农耕的事儿要和梅都附近逃过来的农民们商议,就留下肃肃自己出了门。他刚走出正院就见晚疏站在杨柳树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谷雨没在意,就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谷公公。”晚疏在他后面唤道。 “有事?”晚疏与晴鸢对肃肃都很忠心,只是晴鸢没有晚疏稳重,晚疏也更为细心,到也让谷雨放心用着。 “公公还要这样与殿下住在一个院子里么?”晚疏抬头,看向谷雨道,那眼里清澈,就跟她旁边的清池一般。 谷雨有点不耐烦,这样的话题,早在肃肃十三岁就有人提过,只是渐渐大家都忙,便被人刻意遗忘了。 “公公莫恼,奴婢只是担心殿下的闺誉并非想要冒犯公公。”晚疏慢慢走到谷雨身边,想了想低声道:“殿下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如今依旧依赖公公,这将来要是有了夫婿……怕是不妥。你我都是殿□边伺候的人,总要为殿下将来打算。” “姑娘依赖我也没什么不妥,我终归一生都会是她身边的人。”谷雨笑得如沐春风,眼里却含着冷冷的刀子。 晚疏一惊,赶紧低下头道:“是奴婢逾越了,只是殿下刚刚及笄,公公风姿卓越总是……” 点到为止,到还算她聪明,只可惜谷雨其他都可以忍,却最不耐别人拿他和肃肃说事儿,哪怕他们说的都没错,就像安鑫当年一眼看穿他与肃肃之前的情谊,他也不想别人介入此事,总好像要将他们分开才是正道似的。 “你若是闲得发慌,我不介意给你找点事情做。”谷雨还是笑意暖暖,可那意思到一点都不美好。外人都说他性情温和,待人真诚,却不知他只是因为早年常看佛经,不愿与人计较,万事拿得起放得下,大多随缘,但事情一旦扯上肃肃,哪怕再熟的人他都不会多给一丝面子。 晚疏眼瞧着谷雨甩袖而去,叹了口气。 “晚姐姐又何苦再劝,殿下都不说话了,我们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晴鸢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说话。 “谷公公为人正派,博学多才,又是难得的美男子,若不是太监之身到也是殿下的良配,只可惜……”晚疏眸子微暗,淡淡道。 晴鸢却道:“其他的我到不说了,谷公公确实较之那些凡夫俗子要高出不少,可我总觉着他那般缠着殿下,就是有私心作祟。你我伺候殿下那么久了,至今殿下院子里的事情都插不上手,完全是公公一手包办,想也是怕咱们□□,占了殿下心里的地位,到不如真的放手别管了,反而还有机会伺候殿下。” 晚疏看着晴鸢似懂非懂的模样,心下笑叹,到也没解释殿下与公公之间那点明眼人都能瞧出的感情,只是谷雨那样的男子,当真可惜了。 谷雨去了一趟老农家里,他的马车还没进圈禁地呢,就被后头的一匹黑马拦住了,马上跳下来个小兵,估计骑马的技术也不怎么扎实,脸色泛青,可到底嘴皮子利落,进了马车就回道:“大事不好了,关郡,盛郡都反了,还……还有苗郡。” “苗郡?”谷雨当时就觉着不大好,他撩开车帘喊道:“直接去刺史府上。” 其余两个郡那都是官阀勾结,反是迟早的,去年就有过农民起义结果被镇压了,今年干脆连带上头一起闹事了。到是苗郡谷雨很意外,因为苗郡位于西南方向,那里的树林常年含有毒障毒虫,当地的百姓也喜欢摆弄这些,却十分和善,很少与外头的人接触,再说最关键的一点,苗郡大概几年前换了刺史和长史,这两人肃肃也都认识,正是当年的刘刺史和安鑫的父亲安长史,两人手里都有兵权,与当地原来的守军关系也还算不错。可为什么好好的,会想要造反呢? “我怎么知道!”安鑫觉得自己快要冤死了,自家多年没见的老爹居然作死的要造反了?是他那个世叔刘刺史脑子有病了,还是他爹一夜醒来得了疯病了?那苗郡物产是丰富,可矿产不多,人口又少,几乎与世隔绝,他们拿什么造反?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么。 曾经的苗偏将如今的苗将军坐在上首,也觉着不对,他和那两位曾经都算相识,都是一心为太子效力的忠仆,怎么太子的下落还不知晓,这两人就想着自立了?如今太子嫡系正统可就在梅都呢! “这事情总觉着透着蹊跷,最好派人去探查一番,他们造反不造反咱们管不了,可别拖上梅都,殿下不是好战之人。”谷雨很明确的说道,他们维持一城已是困难,这万一那两个造反的人要拉拢他们,这其中还有亲父子的关系,不说清楚容易出事。 “呸!臭小子,这几年都是我带着你呢!转眼到数落起我来了。”安鑫不满的撇嘴,接着皱起眉头,干巴巴的说道:“他们要是敢来,我第一个不让他们进门!” 得了这个口头的上的准信,谷雨略微放心,便换了话题对苗将军道:“关郡离延郡实在不远,我总怕他们会有什么想法,刚刚派了人出去官道查探,如果不冲着咱们还好,要是来了,咱们总要有点准备。” 苗将军也算身经百战,哪里不懂这个道理,有些人是君子,你若不愿依附,他们也不为难,可有些人却是小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让人防不胜防。更何况关郡没什么有名头的人物,他们造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梅都的这位敬宜公主很难说会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毕竟谁都不愿意变成反贼。 作者有话要说:后头战争啥的不会写的太细,毕竟不是战争文,交代一下就会过去,至于后面……就不剧透了,大家都懂的。 ☆、第八十一章 关郡的起兵的头领姓霍,大约五十来岁,一脸的络腮胡子。曾经在军营里当过兵,后来又被家族里的人送去科举,为官圆滑背景也还算雄厚,他的祖上曾经嫁入一位公主嫡出长女,当时还被封过郡主,只是几代过去,皇室的血脉稀薄加上家族里虽然官员不少但毕竟官位大多不高,所以也只能在京城里混个不高不低的尴尬地位。 霍头领按照实际上来说,也并非那位郡主的直系后人,他的祖父毕竟是庶出,与京城霍家虽同是嫡系一脉,也算分了枝叶,所以他直到五十多岁才捞得一个刺史坐坐,那还是关郡这样的小郡,城市又少,位置还偏,物产更不丰富,可谓大晏鸡肋。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的雄心抱负,他这几年表面顺从,按兵不动,实则就是在观望大晏的将来,再加上他偷偷收留了带着外室逃跑的原虎,就更增添了他手里的砝码。 霍头领膝下并不算空虚,嫡出是两子一女,庶出还有三个儿子,只可惜儿子们大多资质平平,唯有三儿天生聪颖,文韬武略都属上乘,尤其是在造反这件事上,并无他兄弟的迂腐懦弱,反而策划详细,就连原虎那样的老油子都有点自愧不如,可谓霍头领最喜爱的儿子以及左膀右臂。 起势之初,霍头领还算忌惮京城的势力,但随着各地战事频发,起义军各式各样,以至于他最终还是舍去了京城的霍家,准备自立,就连他发妻的娘家都断绝关系,就怕皇家要挟。这事他做的坚决,哪怕三儿子并不赞同,毕竟那是三儿子的外祖家,可事到如今,不进则死,那天大的富贵如果没有舍弃,怎么可能凭空掉下?不过他也不敢寒了儿子的心,近些年来他多是体贴发妻,很少亲近妾室,也算给三儿子一个表示。 “梅都物产到是其次,关键是敬宜公主。”原虎头发花白靠在椅子上道,他出逃的几年根本不好过,好些人都传他死了,毕竟当时胡族和皇上都不想让他活着,所以哪怕他对皇上掏心掏肺,人家也不会信他。不过也是他命不该绝,逃进了关郡,投靠了霍刺史,但可惜他终究没有逃过孤独终老的命运,瑶枝还有他未出生的孩子到底没有保住,这些年对于子嗣他也算心灰意冷了。 “原将军说的极是,军破啊,那敬宜公主的五姐两年前可是被圣上封了朝夕公主嫁给了胡族的枭王,这些年还算得宠,如果你能娶了敬宜公主,那不但咱们名正言顺,且还能和胡族递个话。” 霍头领将算盘打的啪啪响,他和原虎都不算年轻了,阅历也广,他很清楚他要起义所需要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名正言顺,他毕竟不是郡主后代,就算强扯也很单薄,那还不如就让儿子娶了真正的公主,说不得还能招揽不少先太子的嫡系。 如此一来,到是如虎添翼了,反正当今圣上也是和先皇害了先太子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天子并不得民心,不过是有个好娘罢了。他相信,只要他打着为先太子报仇的旗号,总有死忠的那些人会愿意为敬宜公主冲锋陷阵。至于公主本人,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哪怕梅都管理的再好,也有点远见,那还不是要嫁人依靠丈夫,只要他儿子在没成事前对公主一心一意,感情渐丰,还怕公主不为驸马着想? 霍军破到并不赞同,他其实更倾向于光明磊落的手法,而非像父亲这般奸猾。当初对于外祖家,他为了母亲也算忍了,可如今又要算计先太子的嫡女,他总觉着不妥,再加上梅都看起来不过一座城池不如关郡,但这些年陆陆续续探子返回的消息来看,梅都已经在军防上可称固若金汤了,就连前段时间他和其他几股势力故意放出的流民,也大多没有了联系,剩下的基本都被赶出了梅都,再也没法进入一步。 在他看来,这些单单是公主一个人,那是压根做不到的。当然,公主能从圈禁地里走出来,还撑起了整个梅都,那她本身就已经是极为睿智之人,算算年纪,从圈禁地的崛起到梅都的封闭城,也就两三年的时间,那时候公主也不过十一二岁,如果不是有人在她后面操控,那公主就绝不是父亲所想的那样容易糊弄。 更何况,他对于梅都近些年极为关注,从曾经的长史到如今隐隐成为公主发声人的尹“城主”,到他偶尔耳闻先太子身边的随从苗将军,还有苗将军身边那一群年少不凡的小将们,他都不敢小看,这其中尤为让他注意的是,据说公主身边有位贴身大太监,从很小就在公主身边伺候,长得好又有手段,公主对他极为信任,再加上从圈禁地到梅都好些公主的旨意都是他出面行事的,就连尹长史都不敢怠慢的少年,这让霍军破感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和危险感。 倘若他们真想设计敬宜公主,霍军破觉着自己不一定能从那位谷公公手里讨得便宜。 “若他们死守梅都呢?”霍军破更主张吞并其他城市,而不是啃梅都这样的硬骨头。与其和公主较真,还不如打下大晏江山自立为王,到时候将梅都送与公主又如何,几代过去,梅都迟早收回,他们还能博得个好名声。 “他们兵力并不算强,不过上千人而已。再说,我们也不是真要攻破,只是给公主看看我们的实力,看看我们值不值得她青睐。”霍头领到是很有信心,他这些年来招兵买马,怎么也比个小小梅都强。 “梅都这些年也算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儿子听说梅都全民皆兵,要真是硬碰上,到时候那可是弥补不了的仇恨。”霍军破劝道。 “无妨,我对梅都极熟,不过吓吓那小公主,再说两年时间,他们能训出什么兵来,不过一盘散沙罢了。”原虎大半辈子都在带兵,所以他对梅都并不看好,再来他对敬宜公主其实也是有点含恨的,当年虽然不是公主的错,可到底他在公主那里吃过亏,不说人命补上,也想让那丫头吃点苦头。 “爹,若是爹真有心让儿子尚主,手段就不可激烈,否则外人看来是咱们强迫公主,到时候那言论可就不占咱们这边儿了。”霍军破心念一转,专找霍头领心眼上说。 霍头领一抽气,皱起眉头,随后摆摆手,对着两人道:“容我再多想一想。” 关郡暂时没敢动,可不代表其他起义军也不敢动,延郡周围的郡县人口不少,为了不饿死好些人都结成了队伍,他们的团体看上去人很多,但是人并不齐,这次跑上梅都,也是他们听说梅都里吃喝不愁,安然度日和曾经没有不同。人一是为了求生,二是心存阴影,总有嫉妒之心,自己不好过,也看不得别人好过,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集结的百姓团体,就开始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不但一路上抢劫无辜的商旅,还有普通百姓,甚至一路高喊着天子无道,视百姓为蝼蚁,要清除李氏皇族,用皇族的粮食接济他们所谓无辜的百姓。 “头儿,真要撒?”城楼上的守城兵看着下头乌压压的起义军,咽了口口水。 伍长赶巧又是两年前瞧见胡族那扎那一位,他也算是练出胆量了,只轻飘飘一眼道:“撒,不但撒,还有大包要往下扔。” “咱们就拿粮食便宜这帮子畜生?”另外一个守城兵最近作保带了亲戚一家进了梅都,对于这些所谓的起义军,那是痛恨到眼眶流血,若不是有军令,他都想开门杀人了。 “便宜?”伍长顺手拿了个茶叶蛋咬了口道:“这么金贵的东西,到底是便宜他们,还是给他们催命,那真难说了。” 几人都一脸不信的看着伍长。 “快快快!废什么话!再废话,你们就扛着东西滚出城门。”伍长被蛋黄噎得一嗝一嗝的,回头就找水去了。 几人无奈,只好将准备好的东西,打开袋子扔了下去…… “这算是造了杀孽了。”肃肃站在城墙下,仰着头叹道。 “姑娘的法子不错,没什么遗憾的。”谷雨笑着轻飘飘的,仿佛听不到城墙外头因为粮食而内斗的起义军,反而像是近来得了一好曲的琴仙,享受的眯起眼睛。 “罢了,矫情什么,谁都不干净。”肃肃硬气心肠转过身往回走,前世她杀过人,这辈子指挥别人杀人,她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杀人,“告诉守城军,东西丢完就别丢了,等他们自己杀的差不多了,再开城门,一个活口不要。” 谷雨递给身旁陆准一个眼神,就随着肃肃飘然远去。 “听见没?咱们的刀,可算是能开刃了!”陆准一直守着圈禁地,这下激动的眼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人是个人物,后头戏份不少。 ☆、第八十二章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你还被人砍伤了胳膊,看来前几年你这懒是偷大发了。”安鑫看着捂着胳膊,脸色发红的陆准,丝毫没把这位准公主姐夫当回事。 陆准臊得恨不得钻进泥里,他原是安鑫手下功夫最好的,结果他带的人毛事儿没有,他自己到给个疯子砍伤了胳膊,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兄弟面前装老大。 “等你伤好以后,就重新回军营里操练吧。”安鑫冷冷看他一眼道。 “是!”陆准放下手,挺得笔直的喊道。 陆准被训完了话,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见肃肃与谷雨从外头进来,赶忙上去请安。 肃肃则好笑的看着陆准的胳膊道:“挨训了?” “学艺不精让殿下看笑话了。”陆准这下到是坦然了。 “我到不笑话你,只是不愿好不容易做成的媒就因为你的不小心,而泡了汤。” 肃肃说完,陆准心一缩,越发意识到昨儿他出城后实在不妥,大约是好久没打仗了,还想着有点战功娶大姑娘的时候更好看,所以出去人一下就被那种热血的气氛冲昏了头脑,不然,不过是个毫无章法的流民,怎么就能近了他的身,还让他见了红呢? “这是我大姐让我转交给你的。”肃肃从谷雨手里拿过个小瓷瓶放在陆准手里,语气也软和一些道:“很快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凡事要多想。” 陆准眼圈一下就红了,他攥紧了瓷瓶,身子弓的低低的,整个人微微发抖道:“末将领旨。” “他只是不习惯……”谷雨叹道,陆准是孤儿,原本就是一条烂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上战场自然没有顾忌,只是他下个月就再不能如此随意,他将会有个妻子,一位丈母娘,还有妻子的一众妹妹们,以及岳父的诸位小妾,算算,还真是一大家子人。 “没事,我长姐会让他很习惯的。”肃肃坏笑道,以李秀如那样的女子,控制欲从来就不低,像陆准这样的嫩茬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被管的服服帖帖了。 众人特意赶在大姑娘大婚之前将城外的那些流民都收拾了,流民死伤极大,梅都守军也不代表没有死伤,不过这套系统谷雨和安鑫等人早就运用的滚瓜烂熟,该出钱的出钱,该出东西的出东西,尤其是那些孤儿寡母,都会妥善对待,这也是梅都里全民皆兵的原因之一,战死沙场的都是梅都的英雄,他们所有的亲人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补偿,让他们上战场也没有后顾之忧。 由于奖励丰厚,百姓们是悍不畏死了,但同样也让肃肃不愿再扩充城池,或是占领别的城市,因为毕竟现在的物资有限,百姓经过几年的磨合,已经能和肃肃他们相处的很融洽了,这要是再换个地方,再收容新的人,不说百姓之间会不会有摩擦,就是对于肃肃他们来说,很多新的问题也会被摆在桌面上。人多是非多,肃肃更注重是如何保存梅都,而非无脑的扩充。 大姑娘的婚事并不算华丽,在这样战争的年代,谢氏只是将所有的存货都拿来给女儿做了嫁妆,嫁衣床罩什么的都是大姑娘还有圈禁地里其他一些交好的嫔妃们帮着绣的,肃肃翻箱倒柜找了两匹喜庆的布料,还有两只金钗,算是做了添妆,谷雨干脆大手一挥,干脆让人做了辆新马车,连同一匹白马一起送给了陆准,让他接新娘用。 婚礼的那日,所有圈禁地里的人都出来了,她们穿着新衣衫,头戴红绢花,就如同她们嫁女儿一般,跟着戴着红花的马车慢慢往圈禁地门口走。肃肃因为地位高,还特别代表娘家人跟着去了陆准在外头的宅子里。这一处是尹长史特别给陆准分出来的宅院,不大,只有三进,可对于记事起就漂泊无依的陆准来说,那就是他的家,他的后代也将在这座宅院里茁壮成长。 待到婚礼结束,肃肃算是提前离开,她还特地去了一趟谢氏的宅子里,告诉她陆准与大姑娘的婚礼有多热闹,接着还吩咐谢氏身边跟着的宫女让她尽快将谢氏的东西收拾好,因为今儿陆准在婚礼上郑重向所有人宣布,他会将谢氏接到自己的宅子里,当亲娘一样供养,从此大姑娘母女也不用分开了。 “我从没见过谢氏哭成那样。”肃肃坐在马车里靠着谷雨,感叹道。 “大姑娘是谢氏的命根,如此嫁出去她当然心里不好受,谁知陆准那小子会来这一手,到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谷雨赞赏道。 肃肃静静的想着这些年过来的一路,突然道:“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么?说不得还要感谢先皇,若不是发配了我们,大姑娘恐怕就没有那么自在,而谢氏等大姑娘嫁出去之后,就再不能得见,只能孤独的在后宫里蹉跎了岁月。” 谷雨只听着没有回话,心里却是极为赞同的,若不是先皇发配了公主,他哪里来的福分和公主从小一块儿长起,还得了这样的情缘。可转眼他心中的喜悦又暗淡了下去,若是只为了他的心中的情意,他宁可公主不被发配,这些年公主过的实在太苦,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了。更何况,他看了今日大姑娘的婚礼,那是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给与的。 “谷雨?”肃肃睡眼朦胧的唤道。 “嗯?”谷雨极其自然的将她抱在怀里。 “我睡了。”肃肃含混着带着点娇气的说道。 谷雨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好。” 大姑娘婚后,陆准果然将谢氏接去了圈禁地外,谢氏走出去的那一天,陆准驾着马车带着满脸喜气的大姑娘,谢氏身后一群羡慕不已的嫔妃争相与她道别。肃肃就站在不远处的小巷口,她看着谢氏笑容满面的模样,突然觉着也许在宫里的谢氏恐怕没有一次是笑得真心的,现在的谢氏虽然有些苍老,微微发福,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妇人一般,可那笑容真是比曾经要看起来好看的多。 有了大姑娘如此成功的案例,马氏和杨氏往肃肃这里跑的越发的勤快,肃肃本来就与马氏交好,自然不会推脱,杨氏虽然顺带,也不大会说话,但到底她有女儿十一妹,肃肃也不会将其拒之门外,到也算是亲近起来。 这日肃肃正和刚满九岁的十一妹说着话,十一姑娘和十姑娘就相差三个月,都是九岁的年纪,因着圈禁地里没有和她们一般年纪的孩子,所以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在一处玩,关系到是亲密。不过遗憾的是,两个孩子刚到圈禁地那会儿还在襁褓中,太子压根没想过给这两个孩子取名字,所以到现在,大家也只十姑娘,十一妹这样叫着。 “殿下,出大事了!”门口小坛子急得满头是汗的跑进来道。 马氏与杨氏见状赶紧带着孩子们退下了。 “又怎么了?”最近事情极多,不是这边的流民想攻进来,就是那边的关郡时不时放点话出来,话里话外竟是想要梅都归顺他们,好不厌烦。 “胡族攻入京城了。”小坛子从来没那么害怕过,放在裤腿边的两只手都微微抽动。 “什么?”肃肃从椅子站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她曾与谷雨大胆猜测过,说胡族绝不会善罢甘休,京城怕是要保不住,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日,肃肃反而不敢相信了。 “胡族说当初皇上说好,要将先太子的嫡出公主许配给枭王为妻,却没想到竟是庶出。他们大怒之下就攻入了京城……”小坛子抖着嘴唇说道。 “借口,都是借口。”肃肃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谷公公呢?” “公公已经去刺史府上了。” “备车,我也去。”肃肃二话不说回屋换了身衣服就直奔刺史府。 这一次,胡族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捏着所谓的把柄,不论京城的皇帝如何说割地赔款,如何愿意补偿,都不肯松口,直攻进京城内城墙根下,才僵持下来。 “他们不会想把殿下赔给他们吧?”在血缘上看,敬宜公主已经算是陆准的小姨子,他当然第一关心她的安全。 “就算皇上肯,胡族怕是也不愿意。”都打到内城了,要不是皇上屯了那么多兵,怕是早打到皇宫里了,只是这话只能存在心里,安鑫哪怕再看不上皇上,也要顾及这里其他老将军的心情。 “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水。”尹长史觉着自己的日子过的挺好,京城什么的与他真的关系不大,但是作为一名靠着科举跑到今日的文臣,尹长史还是觉着有点怅然的。就拿军中那些老爷们来说,他们好些年纪都不大,有些还没文化,可听到京城被围,却还是落下泪来,无论如何,京城代表的大晏王朝,若是京城失守,这天下就真的要乱了。 “咱们只是一方守军,没有皇上的调令,谁都不能动,敬宜公主是皇室血脉,只要公主还在,大晏就没断。”苗将军沉默了好久,才冷硬的说道,先太子是他的主子,公主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快领盒饭了(→_→),天下大乱 ☆、第八十三章 很明显胡族根本不想得到什么赔偿,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赔偿就是将大晏握在手中,至于其他都是幌子,就算皇帝真将敬宜公主赔过去,他们也有别的理由继续攻打皇城。所以还没等皇上派人来梅都传旨,那边围在皇城根下的胡族就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原本早就千疮百孔的皇朝,被如此猛烈的一击,瞬间就变得溃不成军,皇城终究还是在四个月后,被胡族攻破了。 京城的失败归根究底并非让人出乎意料,自从新皇登基,曾经先帝给他留下的老臣一个两个被逼告老,他更愿意信任他母家的亲戚,就连先皇为他选的皇后他都冷落多年,他就像是个叛逆期的孩子,一心一意想要洗刷掉先皇给他带来的影响,迫切的想要成为一个独立的君王,然而事宜愿为,他越迫切挣脱先皇的束缚就必然会多多扶持母家的势力,这就犹如一个怪圈,从这个坑跳出去又掉入另外一个坑。 先皇无疑是睿智且有远见的,但是年老的他终归还是失败与他看子孙的眼光,他的一腔热血都给那个隐藏在继皇后身后的女人,他拿继后与太子当做盾牌,希望他们能撑起一切风雨给他心爱的女人还有珍爱的儿子一段时间的喘息,好将这个一向不在人前光鲜的儿子培养成他想要的明君。可人就是如此,外人看先皇是对皇上掏心掏肺,可对于皇上和如今的太后看来,那是皇上对他们的亏欠,他们在先皇还在的时候,并没享受过什么荣华富贵,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有继皇后,只有太子,他们就连皇宫里其他的皇子都不如,就无母的八皇子都比他们风光。 有了怨气,总会让人失去判断,更何况皇上在这么多年被压抑的狠了,性格也有了问题,心胸更是不算宽阔,不然就凭着八皇子的大义,他也不会看着八皇子去送死。先皇的心血到底还是白费了,甚至因为他的一时任性,毁掉了整个大晏。 “殿下,这段时间门外的难民越来越多,都是从东边过来的。”尹长史满头是汗,原本有些发福的身子也瘦了下去。 “城里还能容纳多少人?”肃肃看了眼谷雨,问道。 “上几个月已经陆续放进来一千人,梅都为了增加耕地面积,本来居住就开始变得拥挤,这要是再多人,怕是不能妥善安排。”谷雨原本就对收容那一千来号人略有不满,这些日子关于这些新住民衍伸的麻烦,已经让他手下人很头痛了,若再继续下去,老的居民也不会甘心让这些新人剥夺他们原有的福利。 “那就别放人了。”肃肃也是听过那些太监们的抱怨,有些人就是如此,原本放这些人进来就是好心,可偏偏他们还不满足,看别人有的他们也要有,殊不知人家所有的东西,都是靠军功和劳动换来的,这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地方,梅都的每一家每一户老居民都为了这个城市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们这些新来户不说满怀感恩,努力工作,还在那儿挑三拣四,那不如丢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正说着话,外头安鑫穿着一身丧服进来,脸色发青。 “鑫哥儿你这是……”谷雨大惊,他前几日还听说刘刺史带着兵吞并了周围三城,也没听说安长史出什么意外。 “皇上驾崩了。”安鑫沉重的说道。 京城到延郡需要大概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都有人从东边来,一开始是带消息说京城被攻打了,接着是攻破了,到如今眼看就要到年底,竟然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 “皇上没有逃出去么?”肃肃有些不信道,她上辈子可是听说过不止一个皇上弃城逃走的故事。 “没来得及,也有人说是被人出卖了。”具体事实他们隔着太远,已经不得而知了。 “明明他手下那么多兵马。”肃肃还记得当年从梅都抽调走的那些兵将,他们为了自己能回京城,那是上下打点,谁都以自己能够离开梅都为傲,甚至对于陆准这样被留下继续看管圈禁地的守军嗤之以鼻,当年的他们如今是否后悔了呢?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后悔了。 “没有良将,再多的兵士也不过送死而已。”安鑫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苦涩还有讥讽。肃肃好像看到了八皇子死去的那个冬天,安鑫就是这个表情。 皇上驾崩,京城被破,除了西边外竟然没有一处逃掉胡族的荼毒,有传言说,京城被破后,十室九空,胡族根本不准备留下京城的子民,而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曾经那些有着高官厚禄或是家财万贯的家族,原还打着自己的算盘,想着换了皇帝,依旧可以风光延续,却没想到胡族压根不需要大晏的官员,他们更想要大晏的财宝与女人,所谓胡晏一家,根本就是这些人自己骗自己的。 肃肃有时候半夜醒来,偶尔也会想到当时与父亲和离的那些女人,还有被她们带着的姐妹,再跟着会想到那么努力要回到京城的崔氏还有三姑娘,这些人都是曾经圈禁地里所有人羡慕且津津乐道的人物,如今怕是再也没人提了,反而她经常听小丫头们说起,好些圈禁地里的嫔妃都庆幸自己离开了京城,如今不仅吃饱穿暖,还不用担心性命之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居安思危,梅都毕竟是个城市,而非大郡,里面可用的兵将也不过上万,不说能对上胡族同等人数的军队,就说如今因为大晏皇室覆灭而越发骚动不安的各方势力,肃肃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安然而退。之前还有京城皇室顶着,而眼下肃肃他们则要考虑与大晏其他势力结盟的事宜了。 刚到二月,这一日正是肃肃十六岁的生辰,去年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大家年都没有过好,所以哪怕国丧,谷雨也执意要在肃肃生辰之日关起门来好好热闹一番,相熟的人不少,光酒桌就摆了六桌,男女分开,男人们喝着烈酒,女人们则喝着花酿,大家默契的闭口不提国事,而是笑闹的谈及自家的糗事还有对于来年收成的期望。就连与肃肃同桌的那些曾经十指不沾阳春的嫔妃们,如今对于农事竟然也能说上两句,甚至有些人家还自己种上了蔬菜,到是对于相貌并不在意了,就连谢氏听说最近都在养着小鸡,女儿女婿不在家的时候,她又可以解闷,日后还能靠这个给家人补补。 推杯换盏,已是月上树梢,肃肃站在院子里看着来人陆陆续续离开这里,原本热闹的院落慢慢变得安静,只留下月下的影子还有身边的谷雨。 “回去吧,天太冷。”肃肃回过神,拉着谷雨的手就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就像曾经的多少年一样,这已经成为公主府上所有人皆知的习惯。 关上门,谷雨刚要往里走,就被肃肃扑个正着,随后唇瓣就被她咬住,感到微微刺痛。 “肃肃……”谷雨无奈的唤道。 肃肃却是不理,踮起脚尖仰起头,香舌轻探,大有不让她如意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谷雨从来在她面前温顺,只好双手搂住她的腰,低下头去。这种气息交换的方式,让人上瘾,谷雨贪恋的亲吻着,似乎隔着厚厚的袄衫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热度,原本只是肃肃发泄式的主动,到头来却变成谷雨不依不饶的索取,直到两人双双跌入床榻,衣衫散乱。 “谷雨……我好累。”猫儿一般的唤,肃肃撒娇的搂住谷雨的脖子。 “我知道……”谷雨摸着肃肃的额头,心疼道:“别理会那些人,都交给奴才。” “你不是奴才。”肃肃不满的撇嘴道。 谷雨好笑,伺候她脱了鞋子,又脱了外套,两人简单梳洗了一番,就钻进了暖暖的被子里,今儿谷雨没有去榻上睡。 肃肃穿着白色的亵衣,钻进谷雨的怀里,她每次靠近都能感受到谷雨的身体微微僵硬,但他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哪怕她的要求再任性。 “谷雨?”肃肃玩笑式的戳了戳某个鼓起来的地方,明显感觉到谷雨在抽气。 “肃肃……”谷雨无奈,自家养出来的姑娘一点儿没有姑娘家的羞涩,可偏偏他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莫非不想要我?”肃肃支起身子,瀑布一般的长发滑下肩头,露出白嫩嫩圆滑的肌肤。 谷雨苦笑,伸手拉住被子就要盖上她的肩头,却被她一把抱住了胳膊。肃肃凑到他耳边吹着气,娇笑道:“你又不是真太监。” 谷雨抬眼,黑漆漆的双眼里好像能反射出肃肃的内心一般,他叹了口气拉过肃肃抱在自己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道:“别怕,绝不会让你嫁给霍军破,哪怕将来就是你想嫁人,也要找个你认为可以的。” “我只想嫁给你。”闷闷的声音带着哽咽。 谷雨一顿,血都往脑袋里涌,却还是强制镇定道:“好,只要事情过了,肃肃就嫁给奴……我。” “恩,反正李家王朝都没了!”肃肃高声有些发泄的说道。 谷雨终于忍不住笑了,轻轻在她耳边道:“我想要你,可那要在新婚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其实真的很会哄人(→_→),暖暖的,用来暖床再好不过了 ☆、第八十四章 大晏李氏大势已去,胡族占领了东南京城,住进了皇宫,霸占了东边大量的土地。胡王几乎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枭王作为他的嫡子,再加上一身的战功,几乎就是隐形的太子,一时风头无人能盖过,到是他娶回的大晏公主,因为被查实是庶出,便从正妃被贬成侧妃,到还留着位份,算是安抚东南边大晏的子民。胡王得到东南,却并不满足,他的志愿就是吞下整个大晏,从此人分两等,胡族为上,大晏为下,他们想要让大晏人世世代代给胡族人做奴仆,供养他们的子孙,而胡族人则可以一直统领这片富饶的土地,再也不用回到那危机四伏的山林里。 因此,肃肃觉着自己决不能坐以待毙,眼下情况与数月之前已然不同,若是再只求独善其身,就要做好被别人吞并的准备。那还不如她自己先一步提出筹码,到时候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当然,胡族她是绝对不会考虑的,因为毕竟非她族类,她又是李家公主,再说哪怕胡族攻破了京城,看起来骁勇善战,可肃肃并不看好胡族这样的种族,他们的社会群体太过与简单粗暴,还不愿意学习大晏的礼仪知识,就算一时凶猛,日后也后患无穷,更何况,京城虽亡,可大晏还有不少土地仍旧不在胡族管辖,只要大晏能一致对外,那未必不会有恢复河山的时候。 至于大晏这边其他的势力,南边氏族太过遥远,肃肃也不熟悉,关郡的霍家虽然离着近,可她对于霍家要求联姻的想法一点都不感兴趣,至于西北的军队好像与当年的八皇子有关,也不是肃肃可以依靠的,那么她能够选择的,便只有当年追随她爹的刘刺史,这再怎么说他们也接触过,肃肃从刘刺史管制延郡的手法上看,就清楚此人并不残暴,也很有头脑,只要她没什么企图,他们作为太子曾经的家臣,就都会善待自己,且给她一块自由的空间。 之后,肃肃就一直在等,从西南传出刘刺史造反的那一天,她就开始等,等京城覆灭,等刘刺史派人过来。终于当她听到安长史亲自前来的时候,她长长的出了口气。她再不必担心霍家军最近越发频繁的骚动,还有霍老爷子一次比一次急迫的催促,更不用害怕霍家为了阻隔梅都与刘刺史结盟,而杀掉来使。 安长史来,肃肃是亲自迎了过去,他比几年前看上去老了许多,两鬓斑白,他和安鑫一点都不相像,也难怪没人看出安鑫是他的次子,只是唯一不变的,是安长史一如既往的对她恭敬,还有那眸光中若有似无的欣慰。 “鑫哥儿,这几年辛苦了……”安长史看到自己久未谋面的儿子,却只是带着愧疚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爹。”安鑫到没觉得吃苦,反而带着泪傻笑道,算起来,肃肃未见安长史多久,安鑫就有多久没见父亲。 “殿下……真是长大了。”安长史看着面前的十六岁少女,百感交集道。 肃肃双手相扣在腹部,微微发紧,嘴角却只是浅勾道:“真没想到,多年后竟是这般景象。” “可不是?下官和刘大人听了梅都这些年的变化,几乎不敢信。”安长史暗含骄傲道:“小小年纪,你们当真是世间奇才。” 肃肃与有荣焉道:“这里花费了大家不少心力,但终归大家是安然无恙。” 安长史听出这弦外之音,也更明确今日前来的目的,他看了肃肃身边的谷雨一眼道:“今儿,下官来也不是打哈哈的,想必各位也清楚如今大晏已经是强弓之弩,只要稍稍不慎,就会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局面。” 众人接连点头。 “梅都是延郡的中心,胡族曾多次袭击延郡,妄想从延郡探入,直取北方。但好在他们的重点在京城,延郡旁边还有关郡连接,霍家也不是好啃的骨头,所以哪怕延郡多处受害,梅都却依旧能够安然至今。”安长史继续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刘大人的意思就是,希望殿下能够公开承认西南军,且让咱们接管延郡抵挡胡族,再有日后在延郡军队需要生存,还需要殿下多多照应。当然,梅都的一草一木,刘大人都承诺,绝不触碰,包括城墙。” 这和肃肃当初预想的差别不大,她不在乎延郡是谁掌控,只要不要威胁到梅都她都没有问题,更何况刘大人治军严格,不说军营里大多都是延郡的老兵,就是刘大人与安长史本身就是梅都人,如果他们都不爱自己的家乡,还有谁会爱? “只是关郡……”肃肃提起霍老爷子,心里有点不舒坦。 “殿下放心,关郡的事宜都交给下官们,保证不打扰到殿下。”安长史也是听说过霍家有意娶走敬宜公主作为筹码,不然刘刺史也不会让他马不停蹄赶到梅都,就生怕殿下答应了霍家,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就好。”其余肃肃都没什么兴趣,便将话语权递给了谷雨,她则看着安长史带来的两个护卫发呆,也说不出什么缘故,她看着这两个站的笔直的护卫,总觉的哪里有些违和。 谷雨的问题就更直接了,既然你刘刺史要造反,那么有没有把握,还有如今的大晏可算是群雄鼎立,要是一个弄不好,刘刺史怕是坐不上那个位置,而公主也恐怕会跟着遭殃。 然而安长史似乎对这一点丝毫都不担心,反而安慰道:“我军绝不会单打独斗,如今西北方向的唐军已与下官等结盟。” 说到唐军,谷雨看了肃肃一眼,又瞧了瞧安鑫,他们都没有忘记,在好多年前的冬夜里,安鑫奉命带回一个孩子叫李孝琰,后来又是安鑫将李孝琰带走,还免了一场灾祸,李孝琰的父亲八皇子已亡,但他的舅舅曾经的唐刺史却安然无恙,如今西北方的唐家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李孝琰。 见众人好像都是心里有数,安长史也露出笑容,又与尹长史寒暄几句,便带着两个护卫下去歇息了,只要事情谈妥,双方有了纸面的协议,他们就可以尽快赶回西南。 安长史上了自己带来的马车,只是奇怪的是,护卫并没站在门口守着,反而一同进了马车。马车上,安长史一改刚刚上官的做派,反而跪坐在一旁,恭敬的对着两个护卫,连脑袋都没敢抬。 三人都不说话,直到马车离开梅花坞朝着梅都市内前行时,其中坐的最随意的男子突然摘掉帽子道:“小丫头居然怀疑上我们了……” “那不就是虎父无犬女么?”他身旁另外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也脱下帽子,面目平平却举止清雅,无一丝武夫之气。 “放肆!”那随意的男子声音不高道,一听就没什么力度。 所以他身边的男子也不害怕,笑着给他沏了杯茶才道:“微臣放肆也不是一两次了。” “可不是么!”那随意的男子立刻绷起脸,坐直了身子,眸中的刀子就跟不要钱似的狂往身边人脸上甩,“你居然敢弄出个假太监!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大晏皇室都不在了,微臣不过一个小小护卫,还怕那些作甚?”沏茶的男子也不等别人,自己就拿起一杯茶,惬意的品着。 “当真是活腻歪了!”随意的男子也伸手拿了杯茶,刚要尝,就抬眼看着已经把自己当成聋子哑巴的安长史,此时正低着头,汗水都流到脖子里了,“来来来,小安,你这次辛苦了,喝一杯吧。” 安长史哪里肯拒,哆哆嗦嗦凑了过来,拿了杯茶,又不敢喝,只能看着上头的细白瓷面,好似要从里头看出什么花纹来。 “小安,你刚刚听到什么了?”随意的男子突然凑到安长史的身边,低低说了一句道。 安长史顿时汗毛竖起,手里的茶杯也抖翻了过去。 就见刚刚那沏茶的男子,一手捏着自己的茶杯,一手则伸直成掌,带着袖风,不过一挥,那刚要从杯子里落出的茶水就安然凝在了杯子里,随即伴着那瓷白的杯子转了个圈,轻轻掉与那沏茶男子的手中。 “这是西南的好茶,别糟蹋了。”沏茶男子笑着将那杯差点撒落的茶水放在安长史手里,随后还补充道:“已经不烫了。” 安长史欲哭无泪,心里想着往后这样的差事,还是交给刘刺史来好了,反正他们三个在一起,谁都不吃亏。到是他每每顾及身份,到落了下乘,简直苦不堪言。 “你说……敬宜像谁?”将安长史欺负的差点没瞬间白头,那随意的男子喝了茶靠在车壁上,玩着手里空杯道。 “大概……像先皇后吧。”沏茶男子说的正是太子生母,那位先皇继后。 “嗯……”说了这一句,马车里又恢复了平静,只能听见梅都街市上喧闹的声音,就好像战争并没有开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安长史那么早两鬓斑白其实是被欺负的吧(→_→),好吧,玩笑。 写到这里,真要说一句,四心的大纲乃们看过了吧???是不是!!!_(:з」∠)_被猜中什么的,太吐艳了。 ☆、第八十五章 “啐!老狐狸!”霍老爷子恨得摔了自己最喜欢的兰花儿白底的茶盅,花白的胡子吹的老高。 “也是咱们逼的太紧了,我早说联姻一途,不是正道。”霍军破到是早料到了,原本刘刺史就是延都本地的官员,家乡也在此地,再说延郡原来是先太子的封地,敬宜公主又是先太子唯一的嫡女,因此公主会选择刘刺史也不奇怪。 “那他们就能不声不响的从咱们口里夺食?”霍老爷子一拍桌子,气红了脸道:“瞧着老实,等咱们逼得紧了,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还能充个好人,让公主高看他们一眼?卑鄙!” 霍军破心中不屑,可到底那是他亲父,他不可多言,否则就是不孝。他一早就觉着联盟靠的应该是诚意,而非旁门左道,再说他们都是大晏的子民,哪怕皇上驾崩,可到底血脉未绝,父亲竟然不顾忠君之道,强迫一个年约十六的少女,这要是让大晏百姓知晓,他们还如何团结一心,将胡族赶出大晏。 “要不,干脆我们直接攻下梅都,将公主捏在手里,这事儿不就成了么?”一个武将坐在霍老爷子下手道。 “胡闹。”原虎抽着脸皮子,嗤笑道:“你当梅都是豆腐?还是当刘裴是傻子?” “那你说怎么办?一把火烧了?”那武将鄙夷道。 “你!你有胆子再说一次!!”原虎当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声嚷道。 霍老爷子被吵着没法,就伸手摆摆道:“大家莫急,莫急,不过就是个梅都,延郡他们要想占全,还要看看咱们关郡的意思。” “老爷子的意思是,和他们分了延郡?”原虎抹了把脸坐回到位置上,冷静下来道。 “延郡那么大,他们都能吃的下?想靠着公主的名头的又不是咱们一两家,早晚他们有苦头吃。”霍老爷子到也不急了,刘裴不是傻子,关郡与延郡比邻,要是这个关系再处理不好,那将来都别想安生。 结盟之后,肃肃彻底放下心来,反正她已经尽力了,她不过一介女流,手里也没有多少人马,能在这乱世中生存已是不易。说到底,她所选的同盟者,也同样是梅都百姓心中所想,至于后果如何,就只待用时间去证明了。 然而,就在肃肃以为,她要么城破身死,要么一辈子里留在梅花坞,与谷雨相伴到老的时候,大晏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同之前京城被灭,皇上被杀。几乎接下来一系列事件,就似大梦一场,醒来后不知今夕何夕。 先是南边氏族打着宝寿公主的旗号投靠了已经慢慢往延郡转移的刘刺史,接着西北唐军又与刘刺史结盟,最后就连关郡的霍家军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甚至关于延郡瓜分的事宜,都没敢正面提出,只是偷偷派人私下示意,然而就算之后刘刺史完全不为所动,霍家军也只是按兵不动,暂时隐忍不发。 跟着,刘刺史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肃清了延郡以及周围除了关郡外的城镇,还派大批的军民在延郡的边疆开始慢慢修复起已经坍塌多处的古城墙,一座座瞭望塔在边疆落成,一车车石砖铁块马不停蹄的往延郡边疆去,一切就跟有人规划好的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待到延郡稍稍平稳之后,刘刺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下自带天险之地的祈山郡。因着祈山郡与关郡一样,都与延郡比邻,所以刘刺史攻下祈山郡时,很让霍老爷子紧张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在得知刘刺史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居然姓夏后,霍老爷子甚至让儿子严管手下兵士,不允许他们离开关郡,还特别警告他们,不论是谁,只要是挑衅刘军,那就一律军法处置。 这事儿肃肃得知后,还觉着好笑,不过一个谋士,想必是被下头人传的神乎其神了。 只是,谷雨却不这么想,那一日他意外的没在屋子里陪着肃肃,而是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又是一年深秋,胡族似乎再也不愿看着刘刺史的军队继续扩张下去,他们以运河为界,第一次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双方纠缠厮杀几近僵持。就在大家以为这样的僵持恐怕还会持续几年的时候,祈山郡突然传出刘刺史的部下似乎发现了先太子的踪迹,也就是说,如果先太子真的没死,那胡族一直对外宣传,说是大晏李氏已亡,胡族才是天命所归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此后,先太子的情况陆陆续续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还有关于先太子这么些年究竟为何踪迹全无,也有了好些个版本,像是失忆啦,像是被皇上囚禁啦,像是被胡族人围困啦,还有被手下人背叛什么的。总之,消失了多年,被所有人遗忘在脑海里的那个失踪太子,再一次回到了人们的视线里,只是这些猜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谁都说不清楚。 传言之初,肃肃还担心圈禁地里的那些女人会像曾经那样,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传言,闹出什么事儿来,却不想,这些女人好像真的已经习惯了没有太子的生活,她们生活还算富足,多年的磨难已经不会让她们轻易的人云亦云,她们有着自己新的生活,曾经东宫的回忆已经很难让她们激动起来。就连谢氏和姜氏两位应该是最盼望太子归来的女子,都在听到消息后,轻易的丢在一边,连和身边人讨论的兴趣都没有。 “她们和曾经真的不一样了。”肃肃松了一口气,又觉着怅然。 谷雨沉默,最近一段时间他老是动不动出神。 “别这样,这次肯定是假消息。”肃肃凉凉的撇他一眼道:“要真是我爹,那他之前干嘛去了?皇祖父死的时候他不出来,八皇子死的时候他不出来,京城被围困的时候他还不出来,就连京城被人占了,他都没出来……我觉着吧,八成是刘刺史自己想的法子,想要提高士气。” 若是以往,哪怕肃肃说的不是,谷雨都会笑着应了,可这一次他却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轻闻她身上的香气。 “你不会以为这次是真的吧?”肃肃扯着他的衣襟,一脸惊吓状。 “刘刺史身边有个谋士姓夏。肃肃还记得我入宫前姓什么?”谷雨稀罕的亲了亲她的眉毛,叹息道。 肃肃哪里能不记得,谷雨之前叫夏瞻,是太子党夏家的嫡孙,当年谷雨进宫也是为了让太子帮着夏家从京城全身而退。可她只听过夏瞻的父亲是个文臣,比起他祖父当年的政绩还真是有点不起眼,所以她一时也没联想到,那什么谋士会与谷雨的家里人有关。 “如果我没猜错,刘刺史身边的谋士,应该就是我爹。”谷雨苦笑,他和肃肃想的一样,都以为那么多年了太子都没有消息,那么以后也肯定不会有消息了,却一时忘了,有他爹在,太子说不准真的能够逃过一劫。 肃肃对前方战事并不了解,可胡族人凶猛,不说如今,就是细数几代上去,都是让大晏头疼的角色,更何况胡族现在已经进入大晏,还在东边京城建立新王朝,到处捉捕大晏子民给他们当先头兵,可以说,胡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人觉着棘手。可是,就是这样的胡族,刘刺史竟然可以带着大晏的守军,与其僵持那么久,损失还并不惨重,就可见刘刺史军营中那位谋士有着什么样的手段了,肃肃可还记得,刘刺史并没有集中全部兵力与胡族死磕,延郡这里的军防还继续建设着,完全没有停下要去救援的意思。 “我爹出山了,那就是说他们的主子还在。”谷雨不想说自己的爹有多厉害,可论兵法与治国,能与他爹旗鼓相当的,恐怕大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只是夏家从没有二主,若是太子真的身死,那么跟着太子这一代的父亲是宁可隐姓埋名老死乡间,也绝不会另投他主的,夏家要想重振,就只能等到谷雨这一辈的小辈寻觅新主,自谋出路。 “所以说,你的主子从来都是我?”肃肃听了谷雨的解释,难免想起五岁时,屋外太子与小小的谷雨之间的对话。 “是,奴才的主子从奴才生到奴才死,都是殿下。”这话,谷雨说的郑重而有力,这是代表夏家给他的使命,哪怕他接受使命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经被逐出了夏家。 “所以说,那谋士要真是你爹……”肃肃咽了咽口水,难不成弄出那么大动静的人真是她那个渣爹? 谷雨心里很希望这不是真的,因为只要太子不出现,他就能和肃肃一起在这里安静的活着,这是他的私心。可他又希望这是真的,因为只有太子还在,肃肃的地位在大晏就绝不会有人敢轻视。如此矛盾,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肃肃忐忑不安,谷雨胡思乱想的时候,祈山郡内新皇宫建立的消息就好似一击重拳狠狠砸在两人身上,听说太子要登基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憋出来了,其实按照战争什么的,起码要再等个几年,但是肃肃年纪不小了,(→_→),所以肃肃就借给夏爸爸一根金手指,战争时间缩短了。希望大家表介意,么么哒 ☆、第八十六章 “你说我爹要登基了?”肃肃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若是轮血缘,那是她亲爹虽然从六岁后就再没见过,她也还是希望他能活着,可要她爹真的活着,且马上就要登基了,那她和谷雨未来,还有结果么? “可不是么!”苗将军是太子的死忠,因着当时听到太子健在的消息,还特意带着人去了一趟祈山郡,梅都的人都在等着他的消息,他到一回来就上了公主府,“末将还见着主子娘娘了,主子娘娘极为惦念殿下,这次还特意让末将带了好些东西要交予殿下。” 她的生母?肃肃顿了顿,自从圈禁路上两人失踪,多年来再无音讯,如今想来,这两人与她当真如陌生人一般。 “对了,还有件大大的喜事!”苗将军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喜色道:“主子娘娘在九年前已产下嫡子,殿下有胞弟了,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说不出什么味道,肃肃的心绪一点点都没波动,就好像苗将军说的是别人家,那个家里有父亲,有母亲,又有个儿子,可是与她有什么干系,她的家里,从来就只有她和谷雨。 “这次末将前来,也是禀报殿下一声,稍后祈山郡会派人来接殿下,太子殿下登基称帝,殿下就是真正的帝姬,怎么能不去观礼?”苗将军只觉得苦尽甘来,他这辈子坚信的东西从来未变,整个人都融贯焕发起来。 “我爹的意思……是让我去祈山郡?”肃肃说到这里,觉得喉咙里干干的,带着涩。 “那是自然,等太子殿下登基,梅花坞里的所有人都要迁去祈山郡的兴州城,那以后就是咱们大晏的京城。”苗将军越说越觉着热血沸腾,太子归来,他就犹如有了主心骨,往后他这把老骨头要是能跟着太子殿下南征北战收复大晏,那当真是马革裹尸也笑着闭眼了。 “我知道了……此时,我会与梅花坞众人说明。” 肃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苗将军送走的,她关上窗,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模糊的铜镜,那镜子里曾经是个稚嫩的女童,女童后站着个年□□童,两人一年一年扶持着走到今日,镜子里的女童变成了十六七的妙龄少女,而她身后…… “谷雨,你回来了?”肃肃转过身,飞快的走到青年的跟前,伸出双手埋进他的怀里。 “肃肃,去兴州吧。”谷雨低头吻着她的眼睑,平静道:“我与你一同去。” 当肃肃坐上去兴州的马车时,人还是恍惚的。这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她不是被圈禁么?梅都不是和刘刺史结盟了么?怎么她就重新变成了那位尊贵奢华的嫡公主了呢?瞧瞧她现在穿着的宫装,好些年没穿过,今儿起身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先套哪件,最后不得不叫了谷雨进来,两人回忆了一阵才重新穿得,好在谷雨梳头的手艺没丢,配上宫装的望月髻还是梳的那么漂亮,只是首饰头面,肃肃存下的都已经旧了,还都是太子妃的旧物,最后还是尹长史的夫人给她特意找人打了一套,不是顶好,但在这样的战争年代,已然是难得了。 “祈山郡离着梅都不远,不过小半个月的路程。”谷雨走前已经将所有事宜卸下,梅都将来还不好说,等着梅花坞一空,太子又成了圣上,梅都还不定谁来接管呢,他也懒得再去费心了。 “你说,我爹知道你的事儿么?”肃肃摸着宫装上常见的牡丹刺绣,低声问道,谷雨的爹可是假太监事件的始作俑者。 “别担心,我爹那么聪明的人,我不会有事的。”谷雨靠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别绷得太紧,我会心疼。” 若是刚入圈禁地那几年,也许太子的归来会让连带肃肃在内的所有人欢欣鼓舞,可如今,这条迟来的消息顶多让人欣然而笑,却并不能让人全心向往,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如同百姓一般的生活,她们现在还能偶尔出出门,逛逛街道,种种地,养养花。然而等回到新的京城,新的皇宫,她们却只能强迫自己重新披上战甲,在新皇的后宫里挣得一席之地,只是,她们对那样的生活已经陌生了,她们的年纪也大了,还拿什么去和那些新纳的嫔妃争宠,那到还不如留在梅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太子殿下不会允许的。”谷雨直言道破,那些都是他的妾室,怎么可能真的就丢手不要了。 “是啊……明明谢氏才过上好日子。”肃肃苦笑的拉着谷雨的袖子道:“我那日去见她,她笑得那么开心,说是大姐姐有孕了,她要当外祖母了,日后她能看着外孙长大……眼下到是不能了。” 对于这种没有期待的旅程,肃肃到希望永远没有尽头,她甚至有时候晚上都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想自己的父亲,什么被人救了,什么被困在祈山郡了,说不定就都是借口,她爹很难说是不是早就布下这个局,等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才开始秘密的活动,然后狠下心看着京城被毁,看着大晏失控,他再以救世主的身份拯救大晏子民,到时候还有谁敢说他是被贬的庶民,还有谁敢说他不是皇祖父亲封,日后估计百姓嘴里都是皇祖父年老昏聩,错把鱼目当珍珠,又将璞玉当顽石,她这个爹那才是上天送下来的真命天子! 无论怎么揣度,路程总是有限,当陌生的城墙出现在肃肃的眼前时,新的京城——兴州终于还是到了。 此时城门大开,双排的守军立于城门口,不远处明黄黄模糊一片,应该就是太子的銮驾。 “末将给敬宜公主殿下请安,太子殿下正在前头等着呢。”进了城门,旁边上来个武将小声的说道,意思就是让肃肃下车。 肃肃也没矫情,扶着谷雨的手从马车里出来,身后跟着晚疏与晴鸢,最后三十人的亲卫由季裳打头,全部都是一身藤甲,腰配弯刀。 来迎的太监看着这三十多个彪悍的女子,以及那崭亮的弯刀,汗差点没下来,他回头看了眼莫测高深的太子,苦哈哈的走到肃肃跟前小心道:“殿下,太子殿下在此,不可佩戴利刃。” 肃肃面色不变,连太子一眼都没看,只说了两个字道:“无妨。” 那太监心里一堵,只觉着公主殿下好生无礼,这太子可是未来大晏的皇上,那是她的亲爹,这谁敢在皇上面前带刀,还是那么多人,这要是出了事儿,谁担待的起。为此,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生出了一丝轻蔑之意,外头养的就是外头养的,不愧是野丫头,就算是太子妃嫡出的,也不过是个野丫头,比着太子妃身边养着的那位差的远去了。 “请恕老奴得罪了,若是殿下不能让这些亲卫卸刀,那就只能殿下一人过去见驾了。”那老太监慢慢直起腰,语气显得就有些不大尊重,甚至还道:“就算太子妃跟前养着的八姑娘,也不敢如此放肆。” “八姑娘?”肃肃疑惑道,如果真的是她八妹,那就应该是苟良悌所出的女儿,当年苟良悌可是带着女儿和太子和离的,怎么现在又是太子妃养着。 “正是,那位可是极得太子与太子妃的心。”老太监自觉自己提点了敬宜公主,是嫡公主又怎么样,这多年没见,指不定还不如那个庶出的呢。 肃肃眉毛一挑,摆手道:“捆了,堵上嘴扔到一边去!” 她身后三十亲卫,连眼皮子都没眨,从身后就拿出捆绳,直接就要上手,吓得那老奴双腿发颤,尖叫道:“你们……你们这是不敬,大不敬!” “我到不知道一只阉狗有什么可敬的。”肃肃一脚将其踹到一边,就往前走。可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硬气,搭在谷雨胳膊上的手也微微颤抖,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她在外头那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初在爹娘膝下的小姑娘,说是血亲,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联系,再有感情也稀薄了,如今这老奴的话也证实了这点,她的母亲已经将别的女孩子养在了膝下,不论说是不是弥补失去女儿的痛苦,只她母亲宁可养的别的女儿,而连信都不愿意带给她,她就已经寒了心。哪怕当年那一匣子金豆子代表了母亲对她的牵挂,那也是好多年的事情了。 她如今什么依靠都没有,但她绝不能就这么进了皇宫,老老实实的做她的敬宜公主,然后等着被父亲找了下家转手,最终过起了所有公主一般无二的生活。她要让父亲看到,她不是随便能摆布的,她也不是普通的公主,既然她是个野公主,那么就干脆野到底,将来谁也别想拿捏她!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让父亲看到她的不同,也要让他清楚明白,她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真的很有趣,不是么?”冷眼看着自己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的老太监被人绑了,还塞了布,太子殿下却一点都不恼,反而饶有兴致的与自己身边的夏谋士说道。 夏谋士一语不发,只是目光从来没从肃肃身边那个青年身上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肃肃要做个彪悍的姑娘,手上有权,万事不愁。 ☆、第八十七章 “敬宜给父亲请安。”肃肃看着面前那个似乎十年都没变化的父亲,连跪都没跪,直接抱拳,行了军礼。 周围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太子定定的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实在有些陌生,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女儿小小的时候,粉团儿一般,走起路来跌跌撞撞,抱起来软得一塌糊涂。那时候在东宫,也因着她是嫡女,而最得他看中,抱得也最多。如今数年过去,粉团儿已经长成略带英气的大姑娘了,那模样不用细瞧就知道出自他的母亲。 “肃肃是和爹生疏?敬宜这样的称呼,太不亲近。”太子丝毫不介意女儿如此,大笑着上前拉住女儿软软的手,却一眼都没丢给肃肃身边的谷雨。 肃肃紧张的背都要湿了,谁料她臆想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现,她爹非但没有不悦,就连一丝不喜都没有,那笑容,那古怪的表情,似乎还如当年一样。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泄气,本想着是一场硬仗,结果到如同打上了棉花。 “你娘还在宫里等你。”说完这话,竟是带着肃肃直接上了太子銮驾。 谷雨皱眉,却不能上车,只能带着那群亲卫跟在銮驾一旁,丝毫不顾别人眼光。 “夏大人,那朱公公……” 夏君意只看着谷雨跟着走了,头也不回道:“那老货不用带回宫里了,太子想必也不想看见他。” 问话的太监,脊背一凉,懦懦应了,随后脚步发虚的往回走。那虽不是宫里的大太监,也算是太子宫里排号第二第三的人物,竟是得罪了敬宜公主一句,就回不去了? 夏君意再看了眼那个依稀还能看出幼时长相的儿子,便转头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对着外头的人喊道:“将公主带来的梅都守军好生安顿。” 后头立刻有人大声应了,自去不提。 肃肃坐在马车上微微收拢双腿,坐姿有些僵硬,她没敢直视太子,只觉谷雨不在身边实在有些难熬。到是太子大大方方从上到下看着自己这个嫡女,满是赞叹之色。 “我听说梅都这样的形式一开始是从梅花坞开始的?这是你想的?” 肃肃忙道:“多是女儿与谷雨想的,但实施则是梅花坞里的众人。” “能想出自给自足的办法,还能压着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坚持行驶下去,已是不易。”太子意味深长道:“那时候你几岁?” “十岁出头。”梅花坞最开始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建立起一座类似坞堡的坚强堡垒,谁知道才初具规模就要连带梅都一同建设,直到造福一城百姓,这些都是她和谷雨的心血。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离开梅都,离开公主府。 “不愧是我的女儿。”太子说完这话,又问道:“你身边那三十亲卫,都是原先咱们东宫旧人?” 肃肃提着气,小心答道:“都是东宫的小宫女,看着有架势罢了,并非从小习武。” “你也习武?”太子看得出肃肃走路的步伐,虽然不精,且还是有点底子。 “我资质不好,只是强身健体罢了。”肃肃说到这里,想到谷雨当初为难的样子,到露出一丝丝笑意。 太子若有所悟,收了笑,淡淡道:“你可知你刚刚绑的是谁?” “这天下都将是我父的,我管那是谁?”肃肃双目一瞪,明明怕的要死,声线却无一丝抖动,一股子蛮横之气到硬撑出几分尊贵。 “哈哈!好!好!”太子放下杯子抚掌大笑道:“不过是个太监,既然女儿不喜欢就不用带回去了,省得女儿看的心情不佳,宫里又不缺他一个人。” 肃肃心一缩,面上却不显,只无所谓的撇撇嘴靠在车壁上。 随着两人一问一答,说的都是梅都旧事,时间居然也不算难熬,尤其是太子关心肃肃多带来的守军,还有他们曾经守城参加的战役,肃肃没有隐瞒,全盘托出,到让太子惊诧不已。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行马车入了皇宫,当听到车外有人大喊万岁时,肃肃才意识到,她六岁前脱离的那个皇宫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这次她依旧无法抗拒。 “等会会让女官带你去你母亲宫里,现在战事吃紧,你也懂的,所以不能以往常论。甚至连宴请群臣都做不到,不过晚上定有家宴,你不要觉得委屈。”太子带着肃肃下了马车,难得耐着性子道。 肃肃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只往后看着问道:“我身边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还有亲卫怎么办?” “都给你带着,尤其是亲卫,若有阻拦就说我允了!”太子高声喊道,身旁自然有人记下,就等着往下传话。 肃肃赶紧谢恩。 前方有女官带着肃肃等着谷雨还有亲卫数人前来,太子则先一步带着夏君意重新上了銮驾,往前殿去了。 “怎么,我瞧着你们谈的还好。”夏君意见太子有些怅然,便奇怪道。 “她在害怕……对我只有敬,没有小时候那种孺慕了。”太子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一多半绝对是私心,为了江山社稷他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可在内心里某个角落里也未尝没有将女儿送进圈禁地还能安稳几日的想法,但这话他死都不会说。 “见了太子妃怕是会好些。”夏君意安慰道,可想起刚刚将自己当成陌生人的谷雨,心底也冒着苦味。 “不,不会。”太子笃定道:“刚刚她一句都未提她母亲。” 肃肃跟在女官身后,边走边觉着眼熟,这长廊,那花园,虽说有些变化,可她幼时胎穿记忆力总不会太差,这里分明是按照原京城东宫那样修建的,看来她那位父亲对于曾经的东宫依旧还有留恋。 此时谷雨已经回到肃肃身边,肃肃借着扶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谷雨看了她一眼,两人到是比刚刚安心了一些。 拐过花园,前方一座宫殿映入眼帘,宫殿阶梯下站着一位老嬷嬷,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着肃肃的方向显然有些激动,但在看到肃肃身后那一群英姿飒爽的女亲卫时,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目露疑惑。 肃肃走近,发现这人竟也是熟人,正是她母亲身边曾经跟着的老嬷嬷乔氏,小时候还带过她,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着,只是这位乔嬷嬷到底还是老了许多。 “乔嬷嬷?”肃肃先一步开声道,不论如何,这位嬷嬷曾经对她极好。 “哎哟,公主,公主总算是回来了!”乔嬷嬷眯缝着眼,拉着肃肃的手只觉得睡了一觉,那么豆丁般的小人就长这么大了。 “嬷嬷可好?”肃肃带着乔嬷嬷一点不生疏的上了阶梯,只因这座宫殿也是当初太子妃的寝宫,布局外观完全没变。 “好,好,老奴当初被留在京城,后来辗转出了宫才回到娘娘身边伺候,也就是娘娘还记得老奴。”乔嬷嬷将京城那段轻描淡写的划过,其实两人都明白,就不说她在太子妃走后在宫里的生活,就说那场京城之战怕也没她说的那么轻松。 “如今到是好了,嬷嬷可以留在这里享清福了。”肃肃进了殿门笑着说道。 “公主殿下!”殿里的人带着哭腔就跑了出来,一身藕荷色的宫裙,梳着宫里大宫女的盘发,眼圈红红的就站在肃肃跟前看着她。 肃肃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道:“你是碧螺姐姐?” “正是奴婢,哎呀,这么久没见,公主都那么大了。”碧螺扯着帕子直抹泪,再一见谷雨,惊得瞪大眼睛道:“这是小谷子?哎呀,那时候看着小团子一样,都长成这样了?” 谷雨也见熟人,赶紧上前行礼。 碧螺拉着他好一通笑,又扯了晴鸢、晚疏说话,到是看着那三十亲卫没动眼皮。 肃肃听着她们说话,大方的看了眼周围,里头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相似,可里头的人除了乔嬷嬷还有碧螺,就再没有一个认识的了。 “哎哟,怎得在外头就说上了,赶紧的,娘娘还等着呢。”里头门帘子一撩开,进来个比乔嬷嬷年轻的嬷嬷,一笑脸上一个酒坑,胖乎乎显得喜庆,一见肃肃就过来行礼,有规矩还不疏远,到是个聪明的。 “这是娘娘后来在西南的时候买的张嬷嬷,用了十来年了。”乔嬷嬷小声在肃肃身边提点着。 肃肃没去问曾经的那些人,不论是死了,还是另有去处,总归都是件令人不适的事情。 进了后殿寝室,肃肃一见上首坐着的人,脚步顿住,时光似乎一直都没在这个房间里流逝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在兴州,窗户还是那个窗户,母亲最喜爱的床榻也依旧是那蝴蝶兰的面子,只那对猫儿戏蝶的花瓶,虽然外形差不多,但到底不同,且如今是一对儿,曾经的那对儿已经被肃肃小的时候打了一只。再看别处,到也多是不同了。 “女儿给母亲请安。”肃肃犹豫一下,还是跪了。 “起来吧。”肃肃听到上头的人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十年,实在是太长了什么都变了。 ☆、第八十八章 肃肃听着太子妃让她起,只觉眼前的人都不敢认了,但到底梅都这么多年的经历让她练出了底气,太子妃又不是太子,她这会子到从容起来,起身坐到了一旁。 “这些年……你可过的好?”太子妃身子不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就那么淡淡的问道。 “回母亲话,还算不错。”肃肃有些干巴巴的说道,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如果是前世的老妈,那肯定冲过去抱头痛哭,然后再被老妈狠狠的拍几下,这若是她刚穿来的小时候,也能仗着自己年纪小,撇撇嘴卖卖萌。可她毕竟大了,前世加今生恐怕比太子妃都大,再加上十年没见,感情也淡了,这让她拿什么去表达她的亲情。 太子妃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温婉道:“如今回家到是好了,只是你父亲事忙,咱们又刚刚立起来,终归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女儿都已经十六七了,都是大姑娘了,怎得还要叫父母操心。”肃肃无所谓的回道,觉得还是心里将其当做亲戚走比较好。 “是啊,你都这么大了……”太子妃眨眨眼,撇过头,压住声音那点儿颤抖。 “女儿听说母亲后来给女儿生了个嫡亲的弟弟,现在何处呢?也好叫我见见。”肃肃故意往周围看了看,笑道,瞧着亲切,实则还是疏离。 太子妃心里微酸,面上到不显道:“你弟弟他上学去了,这会子怕还没回来,待晚上给你洗尘宴上你总能瞧见的。”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外头到跑进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身穿绣荷花瓢虫的浅色襦裙蹦跶的就进了屋子,嘴里还嚷嚷道:“母妃,母妃,外头好些个人。” 太子妃见着八姑娘,到软下声来,对着她道:“那是你姐姐的亲卫,嚷什么,到是没了规矩,小心你六姐姐笑你。” 八姑娘李蕙如好奇的看了看肃肃,皱着眉头道:“是哪个姐姐?” 也不怪八姑娘如此道,十年前这位才四岁,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记得清楚,又不似肃肃这样的穿越者,只到底失了礼数,显得有些娇蛮。 “这是纯哥儿的亲姐姐,敬宜公主。”似乎李蕙如在这里,太子妃要放松一些,脸也露出了笑模样。 “原是六姐姐,想是好久没见姐姐,都不记得模样了。”李蕙如撅着嘴,也不客气,直接寻了往日坐着的椅子坐了过去,然后歪头对着身旁的张嬷嬷道:“嬷嬷,我饿了,给我找上次的黄金丝儿点心,要上头点红点的,绿的不要。” 晴鸢站在肃肃后头,看着这位姑娘的做派,心里不忿,但到底是回了宫里,她也晓得规矩,就只能咬牙忍着,眼圈里都含了泪觉着替肃肃不值。 太子妃见李蕙如小口吃着,眼睛都含着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身边的亲生女儿,尴尬道:“你妹妹怕是早上又没用早膳,你用了么?” 肃肃到一点都不生气,只笑道:“我不怎么爱吃点心,梅都那地界后头能吃上饱饭都已是不易。” 太子妃面皮一僵,到不好接话了。 只那李蕙如含着泪道:“怎么会?姐姐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啊,怎得从来就没来过?” 肃肃也不掩饰道:“那时候妹妹还小,自然不记得了,那会子东宫一大家子去了梅都,那地方太北,又没照应,总要自己筹谋。” 太子妃只觉着脸皮子都要烧起来了。 可那李蕙如却还一脸天真道:“那没吃的,也可央了母妃和父王,我要是馋了嘴就来求求母妃,每次都有效呢。” “那是你们离得近,我们实在太远了。”肃肃可谓一语双关,太子妃原本红了的脸又白了下去。 太子妃最后没法,只好绕开话题,问了好些圈禁地里其他人的消息,肃肃也没隐瞒,除了五姑娘代嫁外,还有大姑娘嫁人,二姑娘死了,三姑娘回了京城,九姑娘早些年就不在了,再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熟悉的人也亡故了。两人说着说着,都觉着心情有点沉重。 眼瞧着时间也不早了,肃肃很识相的起了身道:“怕是父亲给我准备的地方还没收拾妥当,女儿就先告退了,等得空了再来请安。” “你去吧,左右晚上还是能见的。”太子妃也不拦,两人就这么客气的分开了。 李蕙如见肃肃走了,立刻跑到太子妃跟前抱着太子妃的胳膊,撒娇道:“那是母妃的女儿,那我呢?母妃不会因着她了,就不喜我了吧。” “回去吧。”太子妃的双眼掩在刘海下,声音淡淡道。 “母妃!!”李蕙如不依道。 太子妃立刻抬眼看她,那目光太利,到让李蕙如立刻没了声音,乖乖走了出去。 “娘娘……” 张嬷嬷轻手轻脚出了门外守着,乔嬷嬷到走到太子妃身边,无奈的唤道。 “我女儿命苦啊!!”太子妃似乎是再绷不住了,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捏着帕子锤自己的心口,气喘着哭道。 “娘娘,可不得这样,小心哭坏了身子。”乔嬷嬷也红了眼眶,抱着太子妃道。 “嬷嬷,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太子妃靠在乔嬷嬷肩头哭得直抽道:“我真是后悔,若不是为了我娘家,当时我就该留下和肃肃一起,什么天下,什么局势,关我什么事儿,关我女儿什么事儿!事到如今,瞧着她那样,指不定吃了多少的苦头,我不怨她与我生疏,若是换了我,恨都是有的。这没有娘没有爹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既是如此,娘娘为何还如今天这般。”乔嬷嬷叹了口气,看不透道。 太子妃擦了擦泪,惨笑道:“我当真是近乡情怯,不知如何与她亲近,当年她是那么小的点点,如今都长成少女模样,如果我太过热络,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还是厌烦,说不得会觉得我假惺惺,当初那般就把她扔了,到头来还装什么慈母心肠。” “娘娘想的太多了。”乔嬷嬷只刚刚与敬宜公主接触,就觉着这丫头还是念着旧情的,如她这样的老嬷嬷,敬宜公主都如此和善,更何况是其生母。 “这到只是一个。”太子妃舒了口气,整了整头上的发簪道:“我若是与肃肃太过亲密,就怕太子有什么想法,肃肃已经大了,今年都十六了,很难说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 乔嬷嬷想起之前的三姑娘,四姑娘,七姑娘,心里一颤。这几位明明生母都与太子和离,可在京城出事之后,她们的家族在得知太子重立之时,这些人竟然选择迫不及待的上门修复关系,而太子也不计前嫌接纳了这些曾经的京城大家,甚至还愿意接回自己的女儿,以及曾经和离的妾室。要知道这些家族曾经都是墙头草,知道太子倒了就一心想要撇清关系,如今发现太子厚积薄发,暗暗蛰伏十年,才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 只到底十年前的羞辱,太子表面大度,内心却绝不可能放下。那几位来投奔的妾室中,其中一位还再嫁了,其中四姑娘还嫁了人,最终的结果居然是,那位嫁了人的妾室,丈夫一夜暴毙,从此成了寡妇再入皇宫,如今就住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里,连太子一面都没见过,而四姑娘嫁了的男人因着是皇上死忠,也被太子下令赐死,这人还没过头七呢,四姑娘就被太子转手嫁给了心腹的儿子。 如今,三姑娘,四姑娘,就连比敬宜公主还小的七姑娘,都给太子配了人,夫家好与不好,大家无从得知,可这些却都是太子眼前用的上的,且多是寒门,甚至草莽出身。 如此一想,乔嬷嬷也觉着慌了。太子妃的意思她是明白,瞧着那几位姑娘的生母可不都捏在太子手里,太子让这些姑娘们嫁她们就得嫁,母女情深,终究也是个威胁。 “我宁可她恨我,我也不想让她被太子摆布。我的女儿已经够苦了,怎么能再为她父亲活得不自在。”说到这里,太子妃又开始哭泣,她这辈子,人人都道聪慧,有好些事儿就连太子身边的谋士都不如,她也同样是将太子看的太清楚的女人,也不怪当年去圈禁地的路上,太子也没丢下她。对于太子来说,只有能用和不能用,什么亲情,什么爱情都是假的。他野心勃勃,为了这个江山,什么不能舍弃,就连李家历代祖先盘踞的京城都可以让胡族占了,更别提大晏百姓死伤无数,他都可以漠然不顾,就只为给他争取时间。 乔嬷嬷一直伺候太子妃,知她心意,心里更是难过,便劝道:“老奴瞧着敬宜公主大气聪慧,太子殿下似乎也待她不同,娘娘也太谨慎了,到底骨肉亲情,别寒了公主的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到希望她回梅都去,只找个可心的男人过日子,像大姑娘那样……”太子妃苦笑道:“当年我与谢侧妃交手,她每每在我手里吃亏,如今我到是羡慕起她来了。” “娘娘……”乔嬷嬷还是想劝。 “这事儿别往西边那位知道的。省得她不安生,我如今只是没空腾出手来,不然这宫里可容不下她折腾。”太子妃坐正了身子,擦去了泪,仿佛又变成之前肃肃见到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四心想说,渣爹是真的,妈到不一定。太子妃太了解太子,她也同样聪慧,肃肃是什么生活,手里捏着什么她不一定比太子知道的少,只要肃肃没有弱点,那么太子都不好拿捏。 不论这样的想法正确与否,都不能否认太子妃还是用了心的。至于为什么多年没去找回肃肃,可以说是另外一种保护,后面会说到。 ☆、第八十九章 “跟着敬宜回来的,有多少人?”太子坐在紫檀木的案几后,边低头写着什么,边问道。 “八千人。”夏君意说话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太子握笔一顿,勾起一个笑容道:“真没想到。打头的是谁?是小安的儿子?” “安鑫没来,来的这位似乎是当年安鑫手下专门留着看护圈禁地的,当时有几个领头的,其中陆准已经是大姑娘的夫婿,还有如今这个好像叫曹贺,之前一直跟在陆准手底下办事,上次流民攻城,他表现很是英勇就被提上来了。”夏君意回过神,解释道。 “大姑娘……”太子忍不住道。 “大姑娘好像就要生产了。”夏君意提醒道。 太子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她娘也算给我守住了,她夫婿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你以为我会如何?” 夏君意鄙夷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太子好似被人看穿,略带尴尬的转过头去,咳嗽一声道:“刚刚敬宜从她母亲那里出来了?” “听外头太监回话,应该是去自己的寝宫了。”夏君意回道。 太子再想提笔写字,却发现心思都跑远了,便将毛笔放下,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如何?” “生疏,客气。” “真是……她想的也太多了。”太子说的很明显是太子妃。 “那也要太子殿下让娘娘放心。”夏君意这话说出来就带着讽刺,丝毫不惧他是将来的帝王。 太子恼羞成怒,拍着桌子,凝眉骂道:“你光说我,你那儿子你要如何处置?我可是听说了,这么多年来你儿子可是一直与我家敬宜睡在一个屋子里!!怎么着,你想让孤把他变成真正的太监么!!” 夏君意到是一脸的无所谓,又从旁边搬了一叠奏折放在太子面前。 太子顺手一翻,火冒三丈一把扔到地上道:“想的到美!!” 肃肃午膳都没用,一觉睡到天快黑才起来,谷雨就坐在她床边,听见她起身了便撩开帐帷,伸手给她穿衣服。 “你都没有歇息?”肃肃看着谷雨有些憔悴的脸庞,心疼道。 “我在脚踏上眯瞪了一会儿,现在不困。”谷雨这话只敢小声在肃肃耳边道。 肃肃这才想起,这已经是皇宫,人多嘴杂,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什么,还不知道谷雨会是个什么下场。在这里越待,就越是想念梅都,到如今她一点儿没有回家的感觉,反而像是来做客的,还做的心惊肉跳。 “我让晴鸢她们给你做了小馄饨,你等会先吃一碗,我想着宫里晚宴都是那样的,就怕你吃不饱再坏了胃口。”谷雨幼年入宫,这些也是经历过的,便忍不住多唠叨几句。 “谷雨……抱抱!”娇滴滴的唤着,就像小时候那般,肃肃撅着嘴撒娇道。 谷雨叹气却没拒绝,弯身将她抱在怀里藏在帐帷里头。两人紧紧贴着,肃肃搂紧谷雨的脖子轻轻在谷雨嘴角处亲了又亲,直到谷雨的呼吸开始粗重,她才坏笑的将头埋在他怀里。 “坏丫头。”谷雨难受的绷紧了身子,无奈道,却也很庆幸当年两人没有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儿,否则太子归来要知道公主失了贞洁,他死不足惜,就怕公主受了连累。 谷雨好容易伺候了肃肃梳了头换上宫装,又给她喂了碗小馄饨,这才重新打理自己,穿上宫里预备的贴身大太监的衣服,带上发冠仅用了两块爽口的点心,就听殿外有前边儿传话的太监过来请肃肃参加家宴。 有谷雨在,晴鸢与晚疏都像摆设,所以早早就换好了衣服吃过了东西。之前两人还有点忐忑,晴鸢还好,原先就是因为一家子待罪充了宫女,晚疏却是实打实的侍房宫女,虽然没有给太子沾过,但也算有了名分,这话好说不好听,就怕太子或是太子妃想起来将她带回去。她是宁可在公主跟前当个三等宫女都不愿意再回去给太子当侍房宫女,在晚疏看来,一辈子不嫁都比待在一个屋子里等着太子临幸好。 好在,太子和太子妃怕是早就不记得这号人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问一问,晚疏也就暂时放下心,与晴鸢一起跟着肃肃去了前殿。 兴州的皇宫并不大,毕竟太子经费有限,前殿部分还是原来兴州的行宫,只有后面的寝宫是按照东宫修建的,所以肃肃才会那么熟悉,只是到了前殿便感觉有些陌生了。 说是家宴,那就绝不可能有大臣家的家眷,肃肃一进园子就瞧见三姑娘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与一个姑娘正说着什么,肃肃看着三姑娘既熟悉又陌生,她还能记起当年三姑娘与崔氏立刻圈禁地时满眼得意的表情,那时候她青春洋溢,被母亲护得很好,可如今再瞧,竟已做妇人打扮,面色也不大好。 转过头,园子里七七八八也来了不少人,只是再面熟的一个没有,怕都是这些年父亲后纳的,原先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应该都还在梅都。 “敬宜?” 身后有人唤她,肃肃赶紧回过头去瞧,虽然面容有些改变,可肃肃还是通过这女子身旁的樱姑姑认了出来,喊她的正是曾经在圈禁地里引起一场风波,还连带死了九妹妹的宝寿公主,她的亲姑姑。眼前的宝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肃肃看着她衣着繁复,头戴红宝石头面,牵着个男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宝寿公主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 “敬宜给姑姑请安。”当初樱姑姑也算帮了她一把,再说眼下人生地不熟,有个还算认识的人在一起,肃肃也松了口气。 “真是不小了。”肃肃看着宝寿公主的时候,宝寿公主也在打量她,敬宜公主的名号这些年可算是如雷贯耳,先是胡族求娶,后又说娶错了人,再来梅都加强城防,数年来大大小小的守城战竟然愣是没放进一个敌人,还容纳了不少延郡的百姓,此后自给自足到过的有滋有味,这在战乱的时期原本就是异数,更别说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公主如今回到兴州居然就带了八千护卫,还有三十带刀亲卫,简直让人觉着不可思议。这哪里是公主,分明是女将军。 “这是我表弟?”肃肃不自在的避开宝寿公主的目光,看着宝寿公主牵着的男孩子问道。 “这是我儿子正楠。”提起儿子,宝寿公主满眼是笑,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她极为疼爱,“楠儿,叫表姐。” 正楠被养得很有礼数,小小年纪就像个小大人,松开母亲的手就冲着肃肃行了一礼道:“表姐安好。” 肃肃瞧着喜欢就弯腰多问了两句,而旁边樱姑姑则皱着眉头看向谷雨,看得谷雨面上发热,他想起至今还在箱笼里放着的公主养成手册,心里就开始虚,当年樱姑姑走的时候明明他答应的好好,也确实下定了决定,可谁知道公主比谁都有主意,别说他没将公主教成名门淑媛,就说他自己那点没入宫前的底子都快给公主带偏了。起码在忠君爱国上,他祖父要是知道他胆子大到勾搭公主,非杀了他谢罪不可。 两位公主站着说话,其余的人怎么可能不注意,但都不敢上前打扰。宝寿公主是太子的长姐,也是后来在江南为皇上筹备粮草的人,太子登基后她就是长公主,毫无疑问。而那位被人暗地里称作野公主的敬宜公主,则是从小就被先皇册封的正统嫡出公主,哪怕她们再不屑也不敢露出来,早上那个在宫里曾经极得脸面的大太监都被捆了如今生死不知,就可想这位敬宜公主在太子心里的位置。更何况这位公主身后跟着那三十亲卫,可都带着刀呢,那可是太子亲自允了,谁作死找不痛快,说不定这位野公主发起脾气来,当场杀人太子都能容下。 众人都不熟悉,只能暗自观察,到是三姑娘眼睛一亮,撇开刚刚那个姑娘,走了过来,热络的给宝寿还有肃肃请安,随后便拉着肃肃的手,笑道:“当真好久不见了,你也是大姑娘了。” 肃肃在圈禁地里与她也不怎么熟悉,但毕竟曾经都在圈禁地里待过,她也实在不认识旁的人,也就顺势回道:“可不是,没想到大姐姐出嫁了,三姐姐也出嫁了。” 提到出嫁,三姑娘有点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被遮掩过去,颇有些讨好道:“一会儿家宴,你可要陪着我一同坐,我在宫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肃肃看了眼不远处还站在桃花树下的女孩子,有点迟疑。 三姑娘托了托发髻,不在意道:“那是我夫家的小姑子,排行老二。” 肃肃刚来,并不清楚三姑娘与她夫家是怎么回事,也笑着冲那姑娘点点头,就跟着宝寿公主道别,随三姑娘找了自己的位置坐。 肃肃的位置在右边,宝寿公主坐在她对面,两位都是有尊号的公主自然领头,就连太子的那些嫔妃除了太子妃外,都越不过两人,三姑娘也算是讨巧,到坐在肃肃下手,那个位置本该是大姑娘坐的,只是大姑娘人在梅都,三姑娘坐上也不算错。 “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忙站起来跪拜,肃肃偷偷看了下入口,太子穿着一身明黄,牵着太子妃打头进来,太子妃则牵着个与宝寿公主的儿子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应该就是肃肃的同胞弟弟,再往后看,肃肃皱起眉头,一个陌生女人穿着侧妃的宫装,身旁的宫女也抱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三姑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后头各位姐妹就要登场了,还有太子不止一个儿子。 ☆、第九十章 “众位平身吧,都是自家人……”太子瞧上去格外精神,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看向园内的众人。 因着是在露天,天色渐暗,宫人们很快就将宫灯挂起,肃肃看着园子里的姹紫嫣红一下被昏黄遮盖,到忆起幼年宫中宴会,那时候她还在坐在母亲身边,父亲站着的位置则是祖父,园子里皇子们都坐在一起互相打着机锋,那时候八皇叔还在……现在,满园子都是女人,男孩子都还年幼,唯有年轻力壮的父亲意气风发的站在最高处,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一如曾经的祖父。 “肃肃,过来,到爹身边来。”太子这次似乎极为重视肃肃,招收就亲切道,那口气宛如肃肃小的时候。 肃肃无奈,到也不惧,起身上前坐到了太子身边的加座上,到把三姑娘孤零零丢下,脸上有些发白。 “这是孤的敬宜公主,是先皇亲封的嫡公主。”太子拉着肃肃的手,有些激动的朝着众人喊道:“因着孤,她吃了不少苦,一个人带着那么多女眷,那么小的年纪,不但平安长大还替孤守住了梅都。” “公主殿下仁孝。”下头立刻有人拍着马屁道。 太子显然很受用,递了个眼神给那个肃肃压根没见过的嫔妃,便继续道:“孤很愧疚,当年为了大业不得不隐藏山林,如今能将她接回,也算了了孤的心思。今日她归来,这个家宴便是为她所设,望她未来可以平安喜乐。” 一番话说的极赋感情,就像是个盼望女儿归来的慈父,如果肃肃要是不知道这位这么多年在外招兵买马,却连个口信都没捎回,她恐怕也会被其感动,但到底她芯子里不是个孩子,十年过去,什么都要淡了。不过说实话肃肃还是有点感激他的,毕竟对于这里的其他人来说她是外来的,而太子的态度则是最好的风向标,只要太子重视她,那么日后她要在宫里生活,别人就会顾及到太子的想法,不敢冒然招惹她。 “多谢爹爹,只是好些人都陌生的很,今儿正好也认认人,省得往后当面见了也叫不出来,那可就是丢人了。”肃肃当面做戏也不含糊,小时候的称呼信手拈来,虽不是特别亲近,但也给足了太子面子做全了一个想要融入家庭的女儿姿态。 “可不是,可不是么!”太子眼睛一亮,只觉女儿上道,伸手一摆道:“你母亲就不必说了,你母亲右手边的是毛侧妃,那两个男孩子,大的是你同母的弟弟,孤的长子,大名李继业,小名儿纯哥儿,小的那个叫李安邦小名儿耀哥儿,是你毛侧妃的儿子,你的二弟。” 肃肃听着名字,看了眼毛侧妃,果然她笑得有点牵强。从大名上来看,太子更属意自己的胞弟纯哥儿所以叫继业,而小的那个则是安邦,对比纯哥儿反而有辅臣的意思。 “敬宜公主回来就好,哎呀,十年都没见了,太子妃姐姐可是想你,如若不然怎得会将八姑娘养在跟前?如今你回来也好了,可算解了姐姐这些年来的思念之苦了。”毛侧妃的声音婉转动听,可那内容却不怎么友好,不但刺了肃肃,说太子妃宁可愿意养庶出女也不愿接她早日回来,也点了下头的八姑娘,意在原主都回来了,八姑娘这样的代替品也好下台一鞠躬了。一句话,都能勾的两边敌对起来。 只可惜,太子妃依旧笑得端庄,肃肃稳坐不动,只稍稍点头示意,完全没有一丝异样,只有八姑娘红了眼眶看看太子妃又看看肃肃,低下了头。 毛侧妃见状觉得没趣,就搂着儿子哄了起来。 太子看着毛侧妃抱着次子,眼眸微动,却转过头来笑道:“下头大的都是你的姐妹,也不知道你还记得几个。” “三姐姐在梅都的时候很照顾我,我自然是认得的。”肃肃见三姑娘孤单的样子,便随口说道,随即与惊喜中的三姑娘对视,三姑娘一向极为聪明,瞬间就明白了肃肃的意思,她们曾经在梅花坞如何不睦,如何耍手段那都是过去,如今到了皇宫,比起那些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女儿们,她们才是真正能够结盟的人。 三姑娘的那位小姑子坐在最后,有点意外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嫂子,心里有了大概的盘算。 “那是你四姐姐,七妹妹……”太子似乎对三姑娘并不怎么在意,却也看在肃肃面上冲着三姑娘点点头,便再介绍起另外两位肃肃曾经还算熟悉的姐妹。 肃肃细看,两人都同样盘起长发,一副妇人的模样,她多看了七妹妹两眼,那分明还是个孩子模样,婴儿肥都没褪去。 两人见肃肃只是礼貌一笑,与肃肃相互行了礼,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她们与肃肃毕竟十年没见,比不得三姑娘亲近。 后头就都是一些良悌良媛,肃肃瞧着那分不清姓氏的嫔妃们,想到的却是在圈禁地里苦熬的众人,果然这世上的女子是不值钱的,没有了那几百号后宫佳丽,太子依旧能再次凑够人数甚至还多,不过这次恐怕就再没人上折子说他逾制了,等太子登基为帝,他后宫想塞多少人,只要能住的下就都可以住进来。 良悌什么的,肃肃还行行礼,后头的她也不过高傲的点点头。虽然那些自持受宠的嫔妃一脸不满,可太子很是高兴,那种得意且并不像装出来的,肃肃暗暗有了计较,怕是太子就是想要她在宫里立起来,虽说不知他的目的,但只要摸准了脉,暂保一时还是值得的。 宫里的东西还是那样,做的味道都吃不出原来食材的味道,除了鲜就是鲜。吃了开头可能还觉着好吃,但多吃几口也就那样,还不如梅都的清粥小菜。肃肃吃了一些就放下筷子,也让那些想要看到公主双眼闪亮,吃相不雅的人彻底的失望了。即便肃肃的举止与宫里的姑娘们比起来并不算秀气,但到底端庄大方,还有一股子其他人没有的爽利。 吃了饭,就要看看才艺什么的,战争期间太子是不养歌舞姬的,所以上台表演的多是低位份的嫔妃,都希望以一舞一曲打动太子,以求日后临幸。 肃肃原以为会发生姑娘们之间的才艺大比拼,却发现到了这里根本不现实,太子的女儿何其尊贵,怎能和低等艺女相提并论,就连其他脑子不好使,想看肃肃笑话的嫔妃也没胆子求肃肃表演一个,肃肃到是落得清闲,看着那些歌舞也瞧出了味道。 太子的事情很多,能坐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易,临散席前他多次叮嘱肃肃,若有什么事儿就去朝露宫他的寝宫寻他。随后他带着人先一步走了,之后太子妃看了肃肃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在八姑娘委屈的目光下带着纯哥儿离开。 “瞧瞧,不愧是太子妃……”毛侧妃临走前,带着儿子走到肃肃跟前,笑得妩媚道:“为了太子殿下,真是什么都可以舍……” 肃肃眼神都没波动,反而问道:“难道毛侧妃不是?” 毛侧妃嘴角的笑一僵,再看肃肃眼神就有点冷道:“敬宜公主到是孝顺。” “那是应该的,祖父在的时候,我爹也很孝顺,我像我爹。”说完肃肃就先一步告辞转身走了。 毛侧妃等看到肃肃身后很快聚拢上三十亲卫的时候,眸子一缩,捏紧了帕子对身边的人道:“那三十个亲卫都是普通宫女?” 身边的人很快就悄然退了下去。 肃肃带人走到三姑娘跟前,知道她不会留在宫里,便看了眼三姑娘身边的姑娘,拉着三姑娘的手道:“有空来宫里找我玩儿,我是野惯了,你也是知道的。” 三姑娘自然领情,笑着道:“那可不,我不来,你可不闷死了。” 两人都知道进退,三姑娘在圈禁地里也算经过事儿,见那带刀的亲卫并不退缩,所以淡定的与肃肃告别,就带着小姑子从里头出来。只她小姑子脸色很是难看,腿都有点发软。 三姑娘心里解气,表面也不显,只带着小姑子上了马车才道:“就这点就怕了?那往后就别缠着我带你入宫了。” 仇二姑娘很是不满,但想到那些杀气腾腾的女亲卫,原先那些刺来刺去的话,到不好说了,只小心翼翼的问道:“嫂子,那敬宜公主身边的亲卫真的杀过人么?” 梅都什么情况三姑娘哪里可能不知,便点头道:“我听说梅都全民皆兵,那些亲卫煞气那么重,怎么可能没杀过人。” “敬宜公主果然非常人。”瞧着娇娇小小的,没想到那么凶煞。 “她的手段可是不少。”说到这个,三姑娘又想起小时候在她手里吃过的亏,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都是恨,如今却觉着心里暖和还有好笑,“梅都是她一手撑起来的,能管着一个城池,多年不破,你觉着呢?” 仇二姑娘懦懦的不敢言语了,她觉着她有必要回去和娘好好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一批人物正在粉墨登场…… ☆、第九十一章 “你是说,四姑娘之前嫁过人?”肃肃让谷雨洗完了脸,只穿亵衣坐在床上惊讶道。 谷雨洗着手巾,背对着肃肃道:“她嫁了没多久,她丈夫就疾病去了,后头太子殿下又给她重新配了人。” 肃肃想起那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秀丽女子,心里说不出什么味道。皇家的女子还不如世间普通人活得自在。 “往后我就睡在旁边耳房里,到时候你有事儿就唤我,或是外头晴鸢她们。”谷雨将手擦干,把手机搭在一旁才回到肃肃身边将她窝在被子里。 “我知道了。”肃肃靠着垫子低头说道,她就算再不高兴也明白如今的状况,这个皇宫里可是没有秘密的。 “乖,我就在旁边守着你……”谷雨摸着肃肃的额头,俯身亲了亲,不舍的说道。 看着帐帷被谷雨一点点放下,外头的灯光都被完全遮挡,肃肃陷在黑暗里眼睛却睁得很大,她与谷雨就像是两个正在等待死刑的死刑犯,哪怕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心却总放不下来,总等着真正上菜市口的那一天。她不知道父亲会将她嫁给谁,可看着宫里的姐妹就明白,太子绝对不会将她放的太久,只是没到时机罢了。 同样没睡着的还有太子,因着过些日子就要登基,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他这个时候还坐在书案后批着奏章。夏君意是太子的智囊,也同样没有出宫休息,而是拿了好些卷宗在翻阅。 “君意,等我登基,你就做左相吧。”太子放下一本奏章,突然道。 夏君意丝毫没有意外,只是道:“殿下准备将瞻儿如何处置?” “急了?”太子露出笑来,扔下毛笔走到夏君意身边坐下道:“当年你设计这么一场也应该会想到有今天。” 夏君意何尝不知,当年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若是不舍了这个儿子,怕是先皇也不会让他们离开京城。只是到底不忍,又想着太子日后必然东山再起,要是儿子侥幸能够保全,说不定太子能看在他多年看护公主的份上饶他一命。然而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想起这些日子他收到的风声,哪怕他与太子是发小的情分,他也不敢保证太子会不会看在他这张老脸上,放过夏瞻。 “谷雨是个人才呐。”太子感叹道,虽然他女儿已是不凡,可却不能抹灭谷雨这么多年以来为梅都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像谷雨这样的人,即可攻,亦可守,在战争期间用处极大,而在国家安定之时用处也不小。 夏君意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放了放。也许别人不知道太子,他却了解,太子这人着实冷血了点,为了权势不折手段,但同样,他对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分的很清楚,就像那些当年与他和离的妾室们,要在一般人那早就冲动之下都杀了,但太子却能忍下这口气,为了牵制这些妾室的娘家还有她们所出的姑娘,太子硬是重新把她们接回宫里。所以太子能觉着夏瞻有用,那就是好事,至于将来,他还能有时间谋划。 “有用的人就该送到该用他的地方去,不是么?”太子那双看起来有点修长的双眸,有种看透世事的冰冷。 夏君意心一缩,就知道太子已然知晓自家儿子的心思。也亏得儿子与公主对太子来说都不是废子,不然他现在恐怕只能给儿子收尸了。 “我现在腾不开手,等登基后吧。”只丢下这句,太子重新回到书案后提起笔来。 夏君意也同样看向自己手里的卷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太子登基是大事,整个兴州早早就忙活起来,可如今战事吃紧,胡族一心想要吃掉太子逐步扩张的势力,所以不论从财力还是人力上,登基大典都不可能办的跟历代一般,所谓一切从简,那就真是简单到什么大的排场都没有,只留下最基础的礼仪和步骤,甚至在有些人眼中来看,太子这次登基甚至是有些简陋的。 什么排场对于肃肃来说,压根没有不重要,她就是为了父亲登基而来,如此简化的登基仪式到合了她的口味,在她看来既节省了军费还放过了他们这些陪着受罪的人,几乎不到晚上所有的过程就都走完了。肃肃暗暗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膝盖,看着最上面龙椅上坐着的父亲,大晏新的一代帝王终于再一次出现了。 登基的效果立竿见影,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哪怕十年前被先皇贬斥,在经过这十年的光阴里,百姓对于哀帝也就是那个迷惑了先皇自己坐上位置,还没坐几年就□□掉的前九皇子民怨极大,以至于这样的民怨就转化为对太子的期盼和簇拥,在他们看来,太子才是正统,就是因为先皇没有遵循正统,才会导致差点亡国。如今太子登基,民心所向,日子眼瞧着也有了希望,所以渐渐的,大晏一些地方的农民起义开始减少,随后投军的人数开始增加,一些暗地不动的大家族也开始试着与朝廷接触,不论是想要投机还是真心为国,新皇的国库终于有了余粮。 新皇登基后,最先自然是提升子女的地位,那些女儿们也顺利从姑娘变成了公主,但不论她们平日是得宠还是不得宠,所有人都能看的出,太子并不想让别的女儿越过敬宜公主,以至于他其他的女儿依旧只是按照序齿称呼,没有一个拥有封号,包括那些出嫁为人妇的。敬宜公主的地位再一次变得超然,而她的婚事也成了兴州京城最为令人关注的事情。 “啪!”一只粉彩瓷绘人物的茶杯被摔在了地上,缺了好大一个口子。 毛妃遗憾的看着那只杯子,缓缓气道:“是本宫没拿稳,你们收拾了吧。” “娘娘何苦生气,皇上又未封太子,这事儿还有的算呢。”毛妃身边的嬷嬷劝道。 “我爹与兄长为他出生入死,他登基我居然是妃?那个谢氏一家子都死完了,她一个年华老去的老女人凭什么是贵妃?”毛妃看着人都出去了,实在忍不住抱怨道。 “娘娘也说这些都是老女人了,娘娘又何必生气?”那贴身嬷嬷坐到毛妃身边道:“娘娘风华正茂,她们不过是因着这么多年在梅都那个鬼地方吃了苦头,太子愧疚,才给了高位,等她们回到宫里,太子见她们已然老去,还有什么恩宠?娘娘可是有儿子的人。” “这些我何尝不知?”毛妃叹了口气道:“只是心中总觉着堵着慌。我有儿子,皇后又不是没儿子,如今她做了皇后,我却只是个妃位,中间还差了一位,你说我怎得好受的了?再说她生的敬宜公主如今什么地位,嬷嬷又不是没看出来。” “娘娘上次让人查的公主亲卫的事儿?”贴身嬷嬷突然道。 “她们当中是有从前的侍房宫女,可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没放出风声。只那风声刚起,在宫里就被人掐住了。”毛妃拧着眉毛不满道。 “这事儿不会是皇后出手了吧?”贴身嬷嬷略带忐忑道。 “不可能!”毛妃扯了扯帕子道:“我瞧着好久了,皇后几乎和敬宜公主都不来往,她那么宠八公主,不像是装出来的。我觉着有可能是皇上……” “哎哟!”贴身嬷嬷下意识想捂住毛妃的嘴,接着脸色不好道:“那这话就更不能说了。” “知道了。”毛妃不耐的说道,接着眼皮微跳,突然恍然拉着嬷嬷的袖子道:“你说,皇上没封我做贵妃,是不是想要敲打我父兄?” “应该不会吧,老爷少爷那是皇上器重的人,皆是军中大将,如今皇上在用人之际宠着娘娘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着敲打?”贴身嬷嬷不信道。 “罢了。”想不出由头,位份已定,毛妃也不想纠结,反而想到另外一件事道:“我大舅舅家里是不是有个孙子,今年十八?” “正是呢,那是舅老爷家的长孙。”贴身嬷嬷一拍大腿肯定道。 毛妃嫣然一笑,眼珠转转道:“敬宜公主今年十六,她又与皇后生疏……既然皇上那么喜欢她,要是我表侄儿娶了她,嬷嬷看怎么样?” “就怕皇上那边……”这事儿再好不过,可敬宜公主进宫太晚,贴身嬷嬷也瞧不出门道来,却总觉着毛妃说的太过想当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毛妃转头看向榻上睡得安稳,丝毫没被刚刚茶盏破碎惊醒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毛妃觉着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肃肃丝毫不知道又有一个人开始算计的她的婚事,她眼下正张开了嘴巴,意外的看着谷雨道:“你说这次谢氏她们进宫,是谁护卫?” “梅都的布防还没彻底完成,苗将军和安鑫都脱不开身,再加上原本的守军给我们带走了八千人,所以这次是霍家军护卫送到兴州来。”谷雨再次解释道。 “当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肃肃讽刺的笑道,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旧人,让刚刚重新投靠朝廷的霍家人带兵护卫上京,还能起到一个试探的作用,她爹可真不浪费机会。“带兵的是谁?” 谷雨心头泛酸,有点不咸不淡道:“霍军破。”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又感冒了∑(っ°Д°;)っ,求抚摸~ ☆、第九十二章 “三爷,这天太冷了,您别站在外头了,到里头烤烤火也歇歇脚。” 霍军破转过头对着过来的小厮道:“娘娘们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每人的车上都有火盆子,贵妃娘娘那里放了两个。”小厮赶紧回道。 “那就好,再休息一刻,咱们就起程。”霍军破并没回临时的营帐,而是继续站在外头看着远处的高山。 小厮无法,只好自己先回去传话了。 梅都到兴州不算太远,可人多事杂,拖拖拉拉也要快两个月了,天气一下就开始转冷,眼瞧着霜也要下来了,霍军破不得不催促大队加快速度,也省得万一降雪提前,他们一路可就难走了。 “还是太子殿下圣明,要不咱们沿路这些地界哪里能那么快恢复。”营帐那头有人突然道。 “可不,我老家那里已经有人陆续回乡了,我爹也来信了说是家里还分了田地,只等着我们把那些胡族蛮人赶走,我就能回乡娶媳妇了。”另外一个憨笑道,声音还有点大。 霍军破转过头,哪怕他看不清楚说话的是谁,也知道他们都是自己最精锐的先头兵,曾经大骂朝廷不仁,响应霍家军举旗造反的也有他们,可如今太子登基,这人心也就偏了。他知道家里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支持父亲造反,在他们眼里,父亲是出格,而自己则是大逆不道,生来反骨,只是那样的情况下,大晏危在旦夕,若是父亲依旧墨守成规,那他们会如何,关郡又会如何?没人会想,或者说害怕去想。 父亲一向深谋远虑,哪怕所想略有瑕疵,霍军破也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果断。那样的情况下,几乎大晏大部分势力都投靠了太子,若是他们关郡还没有表态,不说太子会不会攘外先安内,就说关郡的百姓怕也会生出异心。毕竟他们一直打着大晏无后,群龙无首的幌子,太子归来众望所归,哪怕霍家做了多年的地头蛇,也不得不被打回原形。 从龙,已是霍家最好的选择。现在就看如何让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新皇放下心中芥蒂,重新重用霍家。 突然间,霍军破想起了来时父亲的话,原本那个已经放弃的计划再一次被摊在桌面上,曾经他为了缓和与梅都的关系,努力说服父亲放弃迎娶公主,而眼下,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求娶敬宜公主才是霍家真正的出路。只要他娶了敬宜公主,那么皇上就会对他多一份信任,就算战事结束,驸马不得从政,他也能安然退下交出兵权,所有霍家之前起义之事都能消散在过往,保证了霍家下一代的荣华与安稳。 可是,敬宜公主怕是已经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霍军破皱起眉头,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被迫嫁与她,更害怕公主看不上他,那么霍家的路就要难走一些了。 “军破?” 霍军破听有人唤他,不得不打断思路,回头一看,瞬间露出笑容迎着那人走了过去道:“子扬?你怎么来了?” “我本是路过关郡,谁知听说你要去兴州,便想着与你一道,就赶紧赶来了。好在在你到达兴州之前终究还是赶上了。”周子扬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拍了拍霍军破的肩膀。 “你也要去兴州?”霍军破讶异道:“姨母竟是答应了?” “我不在家里给她添乱,她自然应了。”周子扬显然没有说实话,只是玩笑的代过了。 霍军破也不戳破,想起这位表哥眼瞧着二十多了还不肯成亲,这次怕也是为了躲避姨母才跑了出来。 “军破……”两人入了营帐,周子扬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此去兴州,可能见到皇上?” 霍军破没想到自家表哥会如此问,却也点头道:“应是能见着。” “我听说皇上招贤纳士不拘来历背景……”周子扬说到此处脸皮有些发烫。 霍军破这才恍然,原是他猜错了表哥的想法,便道:“表哥是想走仕途?” “如今科举并未恢复,我家又是行商,所以我想着……”周子扬很少求人,可这次他却是铁了心了。 “子扬啊,你告诉我你想走仕途和你当初去京城有关系么?”霍军破站起身一脸严肃道。 周子扬一愣,随即想起什么苦笑道:“我若说没有关系,你怕是不信,只是如今我真是不想在家里醉生梦死,眼下大晏刚定,虽说处处是商机,可我爹年事已高,我又不是经商的材料,长此以往总是不妥。曾经是没了指望,再则若是科举我也不一定能如此幸运,这次……我也是孤注一掷了。” 霍军破听他说的真挚,便叹了口气道:“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引荐给皇上,若是不成,我听说夏丞相为人宽厚也很爱才,就如你所说,大晏现在就缺人才,以你的本事定然不会让姨母他们失望的。” “多谢军破了。”周子扬双手抱拳,行了揖礼。 最近谷雨老是睡不好,梦里乱糟糟的看不清楚,等他醒了却也想不起来内容,但到底心里堵着让他很不舒服。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冷了,今儿又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透着冷气,谷雨推开了耳房的门走了出去,站起屋檐下裹紧了衣服,心中的闷气似乎一下子散去了,只有手里的袄子透出温暖的热乎气。此刻,谷雨不由一笑,这衣服还是前几日肃肃特别给他做的,还记得他们刚到圈禁地时肃肃那么小就开始为他准备衣服,伸手一算都有十年之久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这些幸福没有远离,那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让他动摇,又何惧小小噩梦? 转过身刚要去前头吩咐宫女备水,就觉着身后有个小太监擦过他的肩头,等他再一回头,那小太监就已经低头道歉再快步离去了。 谷雨看着那小太监远走的背景,虽觉着对方无礼,可也没有呵斥,只再等他向前走几步,脸色就有些不好。他从袖口极快摸出一张纸条,很明显是刚刚那个小太监塞上的,谷雨想了想,还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纸条打开了。 肃肃一早起来,却发现谷雨不在,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多年肃肃从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谷雨,然后谷雨就开始事无巨细的给她打理一切。眼下乍一眼不见了人,还真是很不习惯。 只是到底没让肃肃久等,就在肃肃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谷雨从外头回来,身上还沾着雨滴。 “你去哪儿了?”肃肃随口问道。 谷雨换了件外袍,走到肃肃身边,其余的人离开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前头派人来了,说是李孝琰回来了。”谷雨眼神微闪,拿过梳子给肃肃梳起头来。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宫里实在太闷了,谁都不认识,肃肃也怕被人拿住错,这么些日子除了三公主会进来与她说话,其他的时候她都老实待在宫里,哪里都不去,如今听到自己养了一年的小子回来了,就忍不住雀跃道,也自然错过了谷雨的异样。 “昨儿刚到的,今日说是有家宴,让公主晚上早点到。”谷雨给肃肃梳好了发髻,便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说不出的眷恋。 “那臭小子,也不说先进来看看我?那么久吃我的喝我的,我都没收他利息……”肃肃想起堂弟,就忍不住喋喋道,转头再见谷雨的那眼神,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就站起身坐到了谷雨的大腿上,然后抱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 谷雨心里都是肃肃,被这一吻,人也迷了,只回抱住肃肃将她搂在怀里,激烈的回应着,两人紧闭着双眼,用力的纠缠。谷雨的双手更是在她后背游移着,只差点拉开肃肃的衣襟,摸到袄裙里头。 “肃肃……唔……肃肃……”交换气息间,谷雨还不忘唤她的名字,就像要印在灵魂里一样。 肃肃已是个大姑娘了,被谷雨这么一撩拨,人也受不住了,只在他怀里败下阵来,扯着他的衣服就要咬他的脖子,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这是大晏的皇宫,也忘记了大门外那些纷纷扰扰,他们只想在彼此的怀里永远沉沦。 “晚疏姐姐?你怎么不……” 晴鸢还没说完,就被晚疏捂了嘴巴。 “怎么了?”走到一旁,晴鸢不解道。 “殿下好像又犯了困,谷公公伺候着呢。”晚疏脸不红气不喘道。 “也是,这么个冬天确实冷的厉害,谁不想再睡会儿。”晴鸢不疑有他,拉着晚疏就往外走。 晚疏背挺得笔直,一步步下了阶梯,就再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她转过头,看向那扇看似紧闭,实则有道缝隙的宫门,双手握紧。 “告诉她们,殿下休息了,别让人随便打扰,都散远点,如果有什么事儿先到我这里说一声。”晚疏慢慢放下手,带着和煦的笑,对着守在周围的宫女们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周子扬,不知道大家还记得这个人不(→_→),只出现了一次。 ☆、第九十三章 李孝琰几年不见,肃肃差点就没认出他来,唯有那双眼睛还带着儿时的特点。如今再去回忆李孝琰当年小小的一团时,肃肃惊讶发现,那记忆就好像是前世的事儿,眼前的李孝琰非但不是温软的一团,反而变得坚毅,刚强,按照肃肃的说法那就是西北的纯爷们,一身的血煞气与肃肃记忆里的八皇子越发的相似。 同样,在李孝琰眼里,曾经那个带着婴儿肥,一副小大人一般的堂姐,也像是一眨眼般变成了个妙龄少女,不但容姿秀美,声音清甜,身上还带着一般权贵女子没有的英气,尤其是李孝琰看见肃肃身后那三十亲卫,还有晚疏的行走间时,他不得不冲着肃肃露出了大拇指。 “你去祭拜过八皇叔了?”肃肃觉着自己的爹很渣,那是毋庸置疑的,不论是对他的儿女亲人还是他的子民,可对于八皇叔,肃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还是在最后做到了一个兄弟应有的姿态,就连她这样没什么头脑的人都能猜到,要在哀帝的眼皮子底下将八皇叔的尸首从边关运到兴州有多么困难,尤其那个时候哀帝对于追捕父亲还格外用心,只要一个不慎,怕就会暴露然后满盘皆输。 显然,李孝琰与肃肃想的一样,所以就算当初皇上没有出手相助八皇子,他对于如今的皇上也是有一些感激的。 “去过了,皇陵修的很好,我爹也算是第一个住进去的人。”李孝琰如今到是能够释然的玩笑了。 “当年八皇叔想要保下大晏,如今虽然没有夺回东边,但到底大晏没绝,也是算个安慰了。”肃肃理解的笑道,却没再提当年那个听到父亲阵亡,几乎疯狂的小男孩。 李孝琰深深吸了一口气,轻锤了一下桌面,苦笑道:“我爹怕是绝对想不到,当年他口中那个无能的太子,竟然藏的那么深,他和三伯父关系真不算好,结果最后最后,到只有三伯父给他收尸。” “也许并非想不到。”肃肃抱着温热的杯子,看着李孝琰眨眨眼道。 两人都想起曾经忽略过的往事,李孝琰是怎么从追兵手里到的圈禁地,是谁搭的线,当年又是谁让安鑫大半夜去救的人,他们一直听得老大老大,如今除了苗将军还真没有别人,只是苗将军看样子定然不知皇上还活着,那么就是有人藏在军中给他传信,这人又会是谁?既能让苗将军信服,还能够让唐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付。这其中若说八皇子与皇上真的没有一点联系,眼下的姐弟俩,是绝对不信的。 然而,点到为止,不必深究,肃肃与李孝琰相视一笑,便将这话深埋了。 李孝琰此次回到兴州,一是祭拜父亲,二是要将唐家带回的八皇子府众人的骨灰与父亲合葬,三来就是要和皇上商讨他的婚事,别看李孝琰比肃肃还小,可八皇子就他一根独苗,到也正是要婚配的时候的,顺便还想通过他的婚事来试探试探皇上的意思。 “那唐家姑娘你见过?”肃肃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她弟媳的女人有点好奇。 “是我表妹,还行,不算矫情。”李孝琰无所谓道,他是个男人,对于那些情啊爱啊没什么概念,尤其他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唐家,皇上看中他也是因为他手里有唐家的兵权,即便将来这些兵权肯定要上交,但只要他安分,皇上又没有别的心思,他这个将来的王爷就能过的很舒坦。 肃肃一看便也明白了,心中划过惆怅,不但是李孝琰,也许将来她所选的夫婿也会是如此。还行,还凑合,不太熟悉,她要嫁的人是谁无所谓,只要这人的家世对父亲有用,就像是她的姐妹们那样。 “我听说最近递折子想要娶你的人很多?”李孝琰见肃肃的表情,坏笑道。 肃肃傻眼,愣愣道:“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姐姐,你到底有没有点自觉?”李孝琰板着手指数道:“皇上唯一的嫡出女,皇上嫡出长子的同胞姐姐,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女儿,唯一有封号,还是先皇赐下的公主,身后靠着梅都乃至延州也就是皇上曾经封地的公主,有着差不多八千人的亲兵,还不算梅都剩下的万人,几乎拥有一座城池主导权的大晏公主。姐姐,你确定没有意识到么?” “我……”肃肃语塞,她真的没有意识到么?她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如果说曾经她还为自己是有封号的公主沾沾自喜,那么多年的圈禁生活,也多是将这个当做保险而非优势,她们实在与平民没有分别,再说那些亲兵还有梅都的主导权,肃肃觉着那都是苗将军,安鑫还有谷雨亲手建立的,她就像是个吉祥物,代表着号召力,却极少出力,若说她拥有梅都,那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承认。可眼下,这些竟然都成为她抢手的原因……还真是……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李孝琰语出惊人道:“优势越大,三伯父就越不敢将你轻易嫁人,因为不论你嫁给谁,就都会成为那家的砝码,尤其是现在,战事一波一波,大晏又缺乏人才,就连已经是驸马的堂姐夫们都没有按照大晏的惯例放下权力,姐姐你怎么能例外?姐姐你就像是个巨大的赏赐,赏给谁家,那么这家怕是就最得皇上心意,所以私下里争取的人也会层出不穷,你有的烦了。” “臭小子!”肃肃心惊,面上不显,只狠狠拍了李孝琰一巴掌道:“你姐姐我还不想嫁人,哪怕做了老姑娘也不用你操心。” “姐,你不会是看上小谷子了吧。”周围没人,李孝琰突然道。 “你脑袋坏了?”肃肃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抖,好在多年来在梅都也算见过世面,到底没露怯。 “开个玩笑么。”李孝琰趴在桌子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没有玩笑。 外男不可能在宫里停留的时间太长,李孝琰还有事儿要办,所以不到午膳时候就离开了后宫。到是他最后的几句话一直在肃肃心里徘徊,李孝琰怀疑她与谷雨也不是没有道理,谁都知道他们一共在圈禁地里共患难那么多年,谷雨又有多宠她,瞎子都有感觉,只那所谓巨大的赏赐,肃肃之前一直心里模糊,此次却在李孝琰的话语中解开了迷惑。 父亲有那么多女儿,可九姑娘死了,十姑娘年纪太小,如今能够嫁人的只有她了,但她的身份不同,也不可能像着其他姐妹那样随随便便就这么为了安抚人心就嫁出去了,所以为了增加效果,就要变成驴子前头的胡萝卜,给这些为父亲出生入死的家族一个希望,只要她一天没嫁人,那么她一天就是宫里最金贵的嫡公主殿下。父亲更会因此在表面上纵容,宠爱她,以抬高她在众人心里的价码。 想及此,肃肃微微松了口气,却也在盘算,该如何利用这点给自己增加筹码,探索父亲的底线,甚至于安排谷雨未来的出路。她猜想夏君意当年那么安排自己的儿子,必然还会有后手,那么她到底要不要让谷雨联络夏家呢? 满腹心事转到了御花园,却见三姑娘在与个太监争吵什么,三姑娘一向都是笑面虎,肃肃从小到大还真的很少见她那么激烈。 既然自己之前就对着三姑娘示好过,肃肃也不打算抽身事外,便走了过去笑着问道:“三姐,什么事儿值得你生气的,如果谁不长眼,拖下去就是了。” 李贞如一见肃肃,眼睛都亮了,而相反她身边的太监则抖了抖身子,声音都小了。 “你是做什么的?”肃肃拉着李贞如的手,看向那太监抬抬眼皮,随口问道。 “奴才是涟漪殿的二等太监。”那太监声音有点颤道。 所谓涟漪殿其实很偏僻了,虽然不是冷宫,可也绝不是什么好的宫殿,基本上皇上是不会去的。 肃肃看了眼李贞如一下恍然,她之前一直听说有个嫔妃出宫再嫁,后又被弄回宫里住进涟漪殿,只宫里人嘴巴紧到没问出是谁,如今看三姑娘如此,便想到那应该是崔氏了。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肃肃看着那太监手里提着的食盒,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当年崔氏离开圈禁地,也算害了吴氏和庄氏,到没想到她回了京城再嫁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当年庄氏孤零零躺在床上等死,眼下崔氏孤零零被关在几乎无人上门的涟漪殿,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后悔。 “打开我看看。”肃肃撇了眼那太监,对着晴鸢道。 晴鸢二话不说,上去就抢了食盒,打开盖子让给肃肃瞧。就见里头一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白水粥,还有发黄看着就很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馒头,以及一叠碎渣渣一样的大头菜。别说这是皇宫,就是圈禁地后来也没吃过那么差的东西。 “退回去,重新领一份。”肃肃不管这是谁的责任,一个字都没问,直接道。 随后就带着三姑娘往自己的寝宫去,只留那哭丧着脸的太监抖着双腿不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肃肃的婚事就是这么定位的,渣爹就是想要抬高品质卖个好价钱,噗! 那啥,明天开始可能会是两更,也有可能是6000字一章,先说一下,如果明天没有,十一月一号开始肯定是,准备双更一个月,盼鼓励,以及我会努力坚持! ☆、第九十四章 “不是所有人都能守得住的。”三姑娘接过肃肃递过来的茶杯,暖着手苦笑道:“当年的情况特殊,我舅舅接我们回去也不可能留我们在府里吃着干饭。不过说实话,即便如此我也感激他,毕竟他还存了良心将我们接回去,哪怕他后来为母亲找了新夫婿。” 肃肃听着三姑娘将她们之前回到京城后的事情娓娓道来,大部分距离圈禁地里众人所想的富贵生活甚远,反而是心酸居多,尤其是三姑娘,当初走的时候多么得意,却没想到这么几年时间,就经历了寄人篱下,母亲改嫁再到京城破城,差点一命呜呼的惨痛过往,也难怪再次相见,三姑娘身上那股子神气去了不少,反而多了种被生活磨炼后的忧郁。 “三姐夫……是什么样的人?”不忍看三姑娘那种明显要落下泪,却还坚持笑得灿烂的表情,肃肃转而问道。 “是个好人吧。”三姑娘怔了怔,很快回道。 肃肃见状,就知道自己又问错了话。 “别这么看我,虽然我婆母不喜我,但我现在好歹也是公主,她们到不敢对我如何。”三姑娘犹豫了一下拉过肃肃的手笑道,婆家哪怕不睦,也没吃什么亏。 见状,肃肃是彻底了解了李孝琰所说,皇家的公主在这样的年代,也不过是用来笼络朝臣的筹码。 “我夫君对我极好,只是孝道在那里,我总不好太逼他。到是他对我还算维护……”说到这里,三姑娘叹了口气道:“我婆家是寒门出身,就算全家就我夫君一个独苗,整日里姐姐妹妹的闹腾,也好过四妹妹嫁过去的武将之家。原本那家子就古板,四妹妹又是嫁过人的,总会吃些苦头。” 到这里,肃肃已经听出味儿来了,急忙问道:“四姐是公主,他们还想如何?” 三姑娘看了看周围,凑到肃肃耳边道:“我上次瞧见她,手臂上黑紫的一条,她说是自己摔的,我瞧着明明是竹签子抽出来的。” “他们是疯了还是作死了?”肃肃吓得往后一缩,不敢相信道。 “那家子的老爷子跟着父皇,战死沙场了,家里一共三个儿子,也死了两个,如今六个孙子其中四个上了战场,只有娶了四姑娘这位四妹夫被逼留在家里传宗接代,只是那么久了,四妹妹都生下一男半女,人家肯定有意见,再说……”三姑娘嘴里泛苦道:“我听说那家老太太的二儿子好像是因为四妹妹前夫家里人才死的,这个恨怕是结大了。” “那爹也愿意让四姐姐嫁过去?”肃肃的心凉飕飕的,呼吸就像吃了薄荷。 三姑娘嗤笑道:“什么爹啊爹的,六妹妹以后还是叫父皇的好,虽然父在前,可皇为上。” 一句话,竟然道尽其中缘由,却让心塞郁卒。 三姑娘吃了点茶就出去了,她还需要点时间去涟漪殿看崔氏,如今崔氏的日子很不好过,可是三姑娘并没有托付肃肃什么,这让肃肃意外,却也心里妥帖,人总是要长大的,不管曾经如何,只要想努力的活下去,不论在什么地方,时间总会让你认清现实,就好比能在圈禁地里活的自在的大姐姐,如今显然适应了宅斗生活的三姐姐,以及这个皇宫里的每一人,认不清现实的怕是早就成为一拨黄土了。 霍军破终于赶在大雪落下之前进了兴州城,皇上没有亲自去接,却也派了身边的大太监,送来的都是曾经东宫里的老人,皇后哪怕不能到宫门外迎接,也站在殿外看着那群曾经与自己斗得你死我活,却在圈禁后过着不同生活的“对手”们。然而,见到曾经的这些人,皇后觉着自己都不敢认了,尤其是谢氏,在她印象里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衣物首饰精致巧妙,似乎时时刻刻都想勾住太子,动摇她的地位,却没想到,再次相见,那个娇艳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富态温和的老太太,发丝里都参杂了白丝,甚至眼睛里的精明都已经被别的什么盖住了。 “贵妃快快请起。”若不是依稀有往日的模样,皇后根本不敢认。 “妾身是老了,皇后娘娘年华依旧。”谢氏穿着的并不华丽,只是布料上乘,花样反倒都是暗纹,尤其是头上的头面,除了一支金簪搭配一支玉钗,就是一对儿碧玉的耳坠,就连脖子上都只是一根红绳,空荡荡的看着寒酸。 皇后再看其余人,宋氏她是知晓没了的,其余当年的良悌良媛也都少了几人,再转头看向那个在东宫里经常犯糊涂被人当枪使的姜氏,人还是那个人,可眼睛里都只是平静,什么怨愤,什么嫉妒,好似都随这些年消散而去了。 一声叹息,皇后拉着谢氏的手,动容道:“你们来了就好了,也只剩下我们了。” 后宫从来不缺人,年年岁岁常花开,然而有花开就有花败,能走到如今,都算是幸事了。 今日不同往日,谢氏已算高位,肃肃毫无迟疑的上来行礼,却被谢氏拉住死活不给她俯下,嘴里还道:“你大姐姐在我来时,还让我传话,等过些年她与你姐夫回了兴州,定要你去她府里看她。” 陆准的差事没变,在苗将军手下办事,大姑娘的身份不尴不尬,可既然谢氏都成了贵妃,想来大公主的名头是少不了的,只等了陆准有朝一日回京,大姑娘就能跟着回来了。 “我那外甥女可好?”肃肃笑着道。 “好着呢,可壮实了,哎哟,小丫头可喜庆了。”说到心头宝,谢氏就像是个普通的祖母,拽住肃肃就说个不停,看得皇后惊讶之后便是止不住的羡慕。 “指不定明年大姐姐就能回来了,外甥女就能来宫里了。”肃肃看着谢氏说着说着就泛了泪花,心下了然,谢氏的外孙女一直都是她养着,如今乍一分开,谁都舍不得,再加上深宫寂寞,此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团聚。 “只要她们好,我就好了。”谢氏点点头,似乎并不那么伤感。 大家都累了,所以皇后就让她们回了事先准备的寝宫,肃肃自然也不多留,带着宫女也回了自己的寝宫。 “嬷嬷,你说谢氏真的踏实了?”皇后想想谢氏那副模样,不敢置信道。 “她比之娘娘都像老了十岁,还有什么可挣的,再说大姑娘也嫁了,小郡主也有了。人啊,后头都是愁子女,等子女安稳了,人也安稳了。”辛嬷嬷看着皇后,轻轻的说道。 “我都不敢认了。”皇后自嘲道:“那些哪里还是曾经东宫的嫔妃?当年入东宫的时候都是花骨朵一般的人物,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居然都有当了祖母的人……老了,都老了。” “娘娘看不出老来。”辛嬷嬷摇头笑道。 “不,我是心老了。”皇后走到榻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旧了的布偶,反反复复的看,跟着眼泪就顺着鼻梁往下滑,“嬷嬷不知道,我羡慕的紧,羡慕的紧啊。若我与谢氏一样,那我宁可成为一个老太太,却可以看着我的女儿嫁给可心的人,然后生儿育女。我知道的,谢氏眼里和从前根本都不同了,她的心愿已经了了,什么野心什么荣宠,谢家已经没了,大姑娘却过的快活,以她这副模样,皇上根本不会为难她,甚至还会敬重她。多好……这样多好……” “好什么好。”辛嬷嬷赶紧过去给她擦着眼泪道:“娘娘要想想纯哥儿,敬宜公主可靠着纯哥儿往后给她撑腰呢……” “是呢……”皇后咳嗽一声,挺直腰板,将布偶抱在怀里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能退。” 后宫里进了那么些人,一开始还被许多人打探,可在众人瞧见了这些来自圈禁地的女人们时,大家都放弃了或拉拢或排挤的心思,实在是她们的人不少,且年纪都不小了,原本的花容月貌都成了市井的妇人模样,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没瞧见皇上只是在各处位份高的娘娘寝宫里坐一坐,连夜都没过么,显然这些女人已经提不起皇上的兴趣。但要是想着折辱她们,别说皇上上头发了话要保着众人,就连敬宜公主也经常四处走动,如果真有不开眼的,怕是皮开肉绽都是轻的,那些亲卫手里的刀子可不是摆设。 “说吧,今儿又去哪里了?”窝在床上,肃肃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从外头换了衣服进来的谷雨道。 谷雨搓着手,怕寒着肃肃,可到了床边却还是被肃肃一把拉上了床,不顾他身上的寒气就一口咬了上去,就跟小狗似的,在他怀里胡作非为。 “那么些人,都是相熟的,我只见了几个带头的,小坛子和小柱子你没忘记吧。”谷雨摸着她的头发,双眼有些朦胧的看着外头的冷月道。 “我有没失忆,怎么会忘记。”双手摸进谷雨的衣衫,肃肃嬉笑着道。 谷雨转过头,借着灯光看着肃肃白嫩的小脸,眼瞅着十七的大姑娘了,怕是真等不了几年了。这么美,这么好,与他自小一起长起来的姑娘,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肃肃只觉头一晕,身子就被谷雨压在了身下,她压根一点都不惧,反而舔着唇,双手抱住他脖子道:“想通了?” 谷雨苦笑,压在肃肃的身上,捏着她的鼻子声若呢喃道:“坏丫头。” “可是你喜欢。”肃肃笃定的抬头吻住他的唇,一手去扯他最容易发红的耳朵。 “是啊,喜欢,好喜欢……”喜欢的都要疯了,谷雨用手拉过被子裹住两人,尽情的投入到肃肃给他编制的爱潮里,他怎么能不喜欢,他明明爱到想要杀光所有可能娶她的男人,可此时此刻,他们却只能像偷情一样,缩在帐帷里,克制自己的声音,哪怕肌肤相贴也不敢冲破最后的防线,她明明就是他的不是么?从他遇到她那一刻起就是了。 感觉到谷雨的手第一次滑入自己的肚兜之下,肃肃微讶之后,竟然有点欢喜,她扯开肚兜的红绳,双手毫不在意的扯开谷雨的衣襟。 谷雨一顿,几乎没有挣扎就与肃肃一同“坦诚相见”,他眼睛死死闭着,靠在肃肃的肩头,手却被肃肃抓着颤颤发着抖。明明都下了决心,却还是觉着自己玷污了心中最渴望的人儿,她是大晏最尊贵的公主,他却只是连姓氏都不敢说出口的假太监。 “谷雨……谷雨……”肃肃看他僵硬的模样,不由好笑,明明都二十岁的人了,还羞涩的像是个少年,在这方面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慢慢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已经发育的不错的胸前,肃肃就觉着谷雨像是触电了一般,整个人从头到脚红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脊背都僵直起来,那只手就这么被肃肃按着,想要抽也抽不回来。 “我软么?”肃肃在谷雨耳边吹着气,又舔了一口。 谷雨立刻睁开了眼睛,微微发红满头是汗,他抬眼去看肃肃的脸庞,只觉整个人的魂魄都要被怀里的女子吸走了,他脑袋再一次陷入混沌,不但反客为主吻住了肃肃那娇嫩的唇,还抖着手从上到下感受着那如豆腐般嫩滑的滋味。 若是失去了肃肃会怎么样?谷雨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肃肃已然娇喘不停,双头勾在他腰上,而他正抵在她的入口差一点点就要失控。 失去了会怎样呢?没有怎样,因为压根都没有以后了。 谷雨松了气力趴到肃肃身上,终究还是没有再进一步。 “谷……谷雨……”肃肃迷糊的转过头吻了吻他的唇,疑惑道。 “睡吧,今晚我陪着你睡。”谷雨摸着她的脑袋,哄道。 肃肃觉得谷雨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虽然有些扫兴可她也不强求,只钻进谷雨的怀里,两人亲密的贴在一处,脑袋渐渐变沉,眼皮也耷拉下去。 谷雨见状,低头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眉心,才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肃肃狐疑,却因为思维迟缓再扛不住睡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很快,很快的……我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谁都不可以。”谷雨见肃肃真的睡着了,便抱着她仿佛发誓一般说道。 “殿下!!殿下!!!” 肃肃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她困得清醒不了,就皱起了眉头。 “殿下,不好了!谷公公……谷公公出事了。” 这话似乎很快便被梦里谷雨的声音盖过,谷雨的声音很柔,腻的让她不想清醒。 “殿下,您要是再不去,谷公公就要出事了。殿下!!” 肃肃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床边的晚疏与晴鸢,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梦。 “谁?谁出事了?” “是谷公公!”晚疏抢一步说道,就连平时稳重的她都这般了,也由不得肃肃不信。 肃肃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就往外跑。 “殿下,还未梳妆,不能出去啊!”晴鸢立刻拉住肃肃,激动的说道。 肃肃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只晚疏在她耳边道:“不若殿下好好梳妆,奴婢将事情说与殿下听?” 肃肃这才点头,老实的坐在位置上,可双手却揪在一起,掐着的手心都是印子。 “今儿一早皇上就把谷公公招去了,然后半个时辰都没出来,奴婢们一开始也没觉着什么。”晚疏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焦急道:“谁知道之后就传出谷公公冲撞了皇上,被拖下去了,生死不知。” 肃肃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与谷雨的事情父亲知道了,然后就是无限的惶恐,什么无媒苟合,什么YIN乱后宫,都是大罪……一种绝望的感觉立刻蔓延到全身,她突然想起了当年在圈禁地里,谷雨被人打伤了后脑勺,然后全身是血的样子。 再也等不下去了,她随意穿了件袄裙就往外跑,晴鸢与晚疏跟在她后头,直奔着皇上的寝宫就去了。 皇上的寝宫外早就站着位老太监,肃肃认得,那是皇上身边第一得意人儿曲公公,看来皇上已经知道她冲着寝宫来了。 “老奴给殿下请安。”曲公公恭敬的行了一礼道。 “父皇可在里边儿?本宫听说本宫身边的太监得罪了父皇,特来请罪。”肃肃哪怕心慌意乱,人也不至于无措,这还要感激十年的圈禁生活,以及那些经常想要打劫梅都的流寇。 曲公公目露欣赏,口里却道:“皇上最是疼爱公主殿下,如何会为个小小太监迁怒殿下,殿下还是回去吧,这事儿已经处理了。” “处……处理了?”肃肃脑袋轰的一声,连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叫处理了?谷雨呢?怎么处理了? 曲公公有些惋惜道:“皇上早上发了好大一场火,说是把个小太监杖毙了。” 晚疏狠狠咬住了唇,上前扶住差点就要昏倒的肃肃。 “本宫不信,本宫要见父皇。”肃肃的牙齿上下直打架,她哆嗦的冲着曲公公喊道,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曲公公知晓那小太监与公主自小一块儿长大,可公主已经长大成人,若是再留此人,怕是将来嫁人会被人诟病,也难怪太子会除去那人,只是可惜了,他是个老太监,看人的本事不会错,那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只是时运不济。 “皇上上朝去了。”曲公公难得好言好语劝道:“殿下仁厚,只是有些事儿都是命……” 肃肃刚想要让身边的亲卫直接冲进寝宫救出谷雨,却觉着昨夜耳边谷雨好像说了什么,也是和命有关。一时间冲向脑袋的血液慢慢停止了沸腾,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殿下。”晴鸢忍不住抱住肃肃,哽咽道。 “回去吧。” 肃肃难过的几乎都要呼吸不了,只是刚走几步,晴鸢却发现晚疏还在站在原地,不由唤道:“晚疏姐姐?” 晚疏仿若大梦初醒,带着些许哀痛走到肃肃跟前,与晴鸢一同扶着肃肃往自己的寝宫去。 “那小太监是个好福气的。”看着肃肃走远,曲公公有所感道:“能痛成这样,必然是极有情分的,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太监虽贱,也是人呐。” 说完这话,曲公公又对身旁的跟班道:“去吩咐他们,给点银子,让人把那小太监厚葬了吧,怪可怜的。” “谷雨……谷雨……”帐帷盖住一切,肃肃咬着手指痛得全身发抖,却只能埋在被子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门外晴鸢与晚疏急得不行,里头却偏偏不肯开门。 好好的白玉般的手指,哪怕在圈禁地里谷雨也用心养护的一双嫩手,此时满是伤痕,鲜血直流,然而这样的痛却无法弥补掉肃肃心中的悲痛,她不知道哪个是梦,哪个是幻,她不确定是不是再次醒来,谷雨就还在身边。 “你为什么不回我话,你为什么不在了,我若是死了,你不心疼么?”肃肃喃喃说着,想着从小到大他无一日不在身边,整个人哭得越发厉害,不一会儿竟然无声无息,竟是厥了过去。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敬宜公主被人发现发了高烧,人都烧糊涂了的时候,她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次想要出去,却都被自己压抑了下来,还是辛嬷嬷想了法子找了个脸生的宫女跑了趟腿,才让皇后能安下点心坐在屋子里。 “他真是想要肃肃去死呢!他明知道肃肃和那谷雨一同长大,竟然找了个什么理由就将人弄死了,我的女儿怎么那么命苦。摊上这么个心狠的爹。”皇后靠在辛嬷嬷身边哭道:“不行,我要去看看她,这么多年了她病了痛了,我都不在,现在我不能坐着了,我要去看看我可怜的女儿。” 辛嬷嬷想劝也没法劝,看女儿当然天经地义,可皇上心思不定,正如皇后之前所说,就指着拿捏亲情来要挟公主们呢。前些日子还好,今儿就把敬宜公主身边的大太监弄死了,这位到底有个什么章程谁知道呢?还不如不变应万变。 辛嬷嬷未开口,一旁坐着如小大人一般的纯哥儿到是开口道:“母后,孩儿年幼,不如让孩儿去看看姐姐吧。” 作者有话要说:(→_→)不可以打脸,大家都知道咱不会换男主的,对不对不? 可爱宝的雷太响亮,不写6000都对不起那雷= =所以一章6000了,满意了吧 ☆、第九十五章 不知今夕何夕,肃肃觉着自己全身都好痛,酸得感觉身子都被分割成了几份,咽喉里火烧火燎的疼,呼吸都像是要被人掐住了,昏昏沉沉自己都感觉快要断气了。痛极累极,肃肃委屈的直掉泪,她却只能不停的喊着谷雨,希望他能拿药来救她,能够好好安慰她,就如同幼年时她每一次生病。 再次睁开眼,肃肃一点力气都没有,软得像根面条,她看着帐帷顶上那些繁复的花纹绕着她眼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病得很重,也许在从梅都到兴州的过程中她就已经病了,只不过一直被压制在身体的某个角落,这次到是借着伤心过度一次性凶猛的发了出来,正如同假装太监的谷雨,如果一直压着藏着,那么这个秘密就是个毒瘤一个炸弹,指不定哪一日就爆炸开来……也好,也好,她的病发出来也好,他的事儿解决了也好。从此都不必提心吊胆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出,她连哭泣都没有力气了。 “姐姐?”身边稚嫩的声音叫了三遍,才引起肃肃的注意。 那个孩子长得白白嫩嫩,之前家宴光线不好没瞧清楚,竟是与李孝琰有些相似,看着他,肃肃就觉着时间好像回到了圈禁地里的那一年冬天,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长大,日子虽然有点苦,但她一直甘之若饴。 “姐姐,我很担心你。”纯哥儿看着肃肃转过来空洞眼神,有些害怕,可是自小母亲在他耳边描述的那个姐姐如今就在他的眼前,这是他的姐姐,他的亲姐姐,哪怕父亲有很多女儿可在他心里他就只有这一个姐姐,就算养在母亲身边的八公主都不算他的姐姐。他知道母亲不方便照顾姐姐,父亲其余女儿的下场他也看的多了,虽然他不是很懂,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母亲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姐姐只能依靠他,而他也同样只能依靠姐姐。 肃肃眨眨眼,眼泪又滴了下来,看,没有谷雨,还是有人会担心她的,晴鸢、晚疏、季裳她的那些亲卫,现在还有她的亲弟弟。没有谷雨……没有谷雨她也能很好……没有谷雨…… 眼泪如同决堤一般不停打湿着枕头,肃肃哭得气喘,却依旧无声无息。 “姐姐,不哭……生病很快就会好的,好好吃药,好好睡觉。”温热的小手软软的擦过她的眼角,纯哥儿犹豫中带着怯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肃肃闭上眼睛,动了动嘴皮,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到肃肃能够坐起来之后,新年已经悄然过去,今年新年皇宫里只是家宴小聚并没有什么大的活动,甚至由于前方战事吃紧,皇上用了一半的晚膳就匆匆带着大臣去了议事房,闹得所有人都不欢而散,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合家团圆,和和美美了。 当然,这样的家宴对于病中的敬宜公主一点都没有影响,自从她病后,一直都很沉默,整个人瘦得厉害,常常坐在床上就开始发呆,只要没有人打扰她甚至可以发呆整整一天,让晴鸢和晚疏很是担忧,便想着法子待在屋子里与她说话,就连三姑娘都经常进宫与肃肃说话开解,这其中自然也不会少了纯哥儿的身影。 “你又是偷偷来的?”肃肃面色发白的看着对面的粉团子,难得露出一点笑。 纯哥儿很想说母后并没有阻止他来,然而宫里的孩子都早熟的紧,也晓得其中利害,便笑着道:“只是顺路过来看看,父皇也让我经常过来瞧瞧。” 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肃肃摸着他的脑袋道:“学业上辛苦么?” “都是我该学的,不辛苦。”纯哥儿立刻道,说话像是个大人。 纯哥儿来的次数确实不算多,肃肃与他也不算相熟,但再怎么样也是血脉相连,他又是个极好的孩子,肃肃想排斥他都不成,再则她内里早就是个成熟的灵魂,也做不出因为母亲宠爱弟弟就生出嫉妒的事儿,反而会因为他的到来心情放松一些。 纯哥儿几乎是隐形的太子,只要皇后屹立不倒,纯哥儿没什么意外,皇上脑子不抽搐,那么纯哥儿这样既长又嫡的身份,绝对在皇上心里占据很大的部分,所以他的功课很多,悠闲的时间很少也在肃肃意料之中。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肃肃已经不怎么担心这个弟弟的前程,母亲一向都是聪慧的,这点她从不怀疑,毛妃虽然也有儿子,但母亲的娘家是文臣,毛妃的娘家却是武将,现在看起来毛家虽然更胜一筹,手里还有兵权,但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兵权,只要父亲不是脑残将来终究不会放心毛家,毛家的下场会是如何,肃肃还真不好说。 看着纯哥儿有礼的离开自己的寝宫,肃肃心踏实了一些,她不傻,她很清楚,哪怕母亲和父亲都靠不住,将来她要靠的就只有这个胞弟,只要自家的弟弟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么在大晏她就算横着走,便是谁都不敢拦。 “其实,皇后娘娘对殿下……”晚疏扶着肃肃躺下,悄悄的说道。 “我知道。”肃肃打断道,她又重新看向帐帷顶上那个繁复的花纹,哪怕外头多人传说母亲对她不亲,哪怕她在母亲跟前也感受不到小时候那种温暖,可种种蛛丝马迹只要细看,就会发现母亲对她的心意,这些不用人说,也不必做出来,只要一个感觉就够了。就拿纯哥儿来说,若是母亲不让他来看自己,就算父亲再说什么,那个孩子对她的表情也绝不会是如今这样,顶多是例行公事般客气的问候,但这么些日子她到能隐约的发现,纯哥儿其实对她并不陌生,就像很早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自己的事儿,这个人会是谁……那还用猜么? 只是,时间隔得太久,不说母亲对她,就是她对母亲也难免生疏,再难从表面上亲近起来。如今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距离,也好,也好…… “把帐帷换成素色的吧。”肃肃轻声道。 晚疏轻叹,好像自从谷雨不在后,宫里的大部分奢华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一切变得寡淡无味,瞧着就孤寂。 “总管大太监换成小坛子吧,外事太监换成小柱子,贴身大太监……撤了吧。”肃肃埋在被子里闷闷道。 晚疏一僵,也慢慢应了。那两个太监都是谷雨之前一直带着的,如今到真接了谷雨的班。 过正月,肃肃的身子逐步好转,她也开始慢慢让人陪着往外走,皇后期间也来看过她一次,只是客套多过与真心,且很快就以宫务为由离开了,反倒是皇上与毛妃来的次数更多,尤其是毛妃到像是要接替肃肃母亲的位置,嘘寒问暖无一不精心,这若是一般无父无母养大的孩子到也罢了,只可惜肃肃心里对于父母早有定位,毛妃也算是给瞎子抛媚眼,都白费了。 宫里的人都以为皇上处置了敬宜公主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那就意味着敬宜公主恐怕要失宠了,谁料到敬宜公主非但没有失宠,还被皇上赐予了封地,增加了食邑,就连在那么吃紧的战事下,那八千兵士都没有充入军队,反而留在京城隐约成为了公主的护卫军,这样的情况,对于那些在官场上混迹许久的老江湖们来说,实在是件令人费解,又叫人忍不住心生想法的事情。更何况过了年敬宜公主可就十七岁了。 “不能再等了,我瞧着皇上恐怕是真心想要补偿这个女儿,只是那死丫头心防的紧,我就算屈尊降贵她也不见的给我什么好脸色。”毛妃啖了口茶对面前的妇人道:“我晓得表嫂的心思,可走仕途哪里是那么好走的,科举还不定什么时候能成,到不如尚了公主,这往后表嫂与皇家可就是一家人了。” 只那妇人却还为难道:“娘娘还不知道妾身家里那个混小子?他之前还笑话人家四驸马,如今要是想让他尚公主,他哪里肯干?” “那表哥是个什么意思?”毛妃不理这茬,转而问道。 那妇人面色一白,眼神微微闪烁道:“夫君自然是希望犬子好的。” “那就成了,过些日子我会想法子让敬宜公主出宫走走,你们自己想吧。”毛妃说完这话就示意送客了。 那妇人无奈,只得站起身跟着大宫女往外走。 “有什么不知足的,敬宜公主是什么身份,他们还敢嫌弃?”毛妃见人走了,一脸不满的扔下茶盏道。 “那是长房长孙,当然是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这尚了公主往后就都是闲职,想必舅老爷心里也是不愿的。”贴身嬷嬷在一旁说道。 毛妃冷哼一声道:“他们到是想走文臣的路,居然与贺家有了联系,他们想的到美!贺家是皇后的娘家,我与皇后那就是不死不休!他们有胆子背着我做这等事儿,就应该想到我会如何,毛家会如何。” “可那敬宜公主毕竟是皇后的女儿,这万一……”贴身嬷嬷不安道。 “且不说那是我舅舅家,贺家敢不敢用,等他们娶了敬宜公主,长孙也就算是废了,再想走贺家的路也无人可用。就说皇后和敬宜公主的关系,我也不担心……到是大皇子那个小崽子。”毛妃随后不在意道:“反正早都会死,相信敬宜公主到时候也不得不识时务,更何况这场婚事本就是暂时的,等我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就送皇后他们一家子都去团圆好了。” 贴身嬷嬷忍不住低下头去,心底发凉。 “若不是舅舅家那个长孙长得不错,还轮不到他们家呢。”毛妃吹了吹指甲盖,不屑道。 天气渐暖,好些人家也都出来走动了,尤其是宫里的嫔妃们也都打扮一新在附近的御花园里嬉戏游玩,傻子都能看出她们想要偶遇皇上,期盼着一场从天而降的幸运。 肃肃本是不想出宫的,自从谷雨不在之后,她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若不是依靠着谷雨临走前的那句话,还有小坛子默默送来的一张只有安好两个字的纸条,肃肃觉得自己有没有勇气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但是她实在闷的厉害,人也瘦得可怜,就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就特许她出宫走走,去三姑娘府上也好,还是去外头的酒楼改改口味也罢,反正她身边有三十亲卫,在这兴州也没人能动得了她。 “所以说萧秋不见了?”坐在马车里,肃肃面无表情的说道,萧秋在梅都的时候是谷雨的智囊,然而回了兴州之后,此人就变得和一般的太监无二,甚至很少与他们接触,肃肃差点就要忘记这个人了,可现在这个人到是不见了。 “殿下,这事儿……”晴鸢也觉着哪里不对,可却说不出来。 “不用理会了。”肃肃声音淡的像风,眼睛至始至终都看向窗帘的缝隙,外头很热闹,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笑,这里的街道与梅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然而她就如同像在看戏,只是在眼前,却不在她的心里,她融不进去。 三姑娘在婆家也不是那么好混,所以肃肃一开始就没准备去她那里,她顺着心意想着到一家酒楼随意找个包间消耗时间,然后踏着点儿回宫去,也算给父亲一个交代,往后她依旧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宫里,就与这段时间一样。什么都不去想,也懒得猜了。 吃饭的点还早,肃肃进了一座在当地似乎口碑不错的酒楼,其实她压根没听清楚小坛子从外面打听的菜色,只听说那家酒楼很安静,窗外的景色靠着湖面,便毫不犹豫的选了这家,她现在只是想要一个不吵闹的地方,好好的度过一个下午。 晴鸢与晚疏相视之后,都露出担忧的表情,实在是一开始肃肃的表现太过激烈,而如今却又显得太过平静了。 酒楼里的隔间很多,肃肃只挑选了一间能看到湖面的,她将所有靠着湖面的窗户都打开,吹着还有点冰冷的春风,看着底下依旧带着浮冰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就像被定格了,只望一眼都让人心酸。 晚疏带着小柱子出去点菜,肃肃的身子没有好透,总要吃些酥烂容易克化的,晴鸢则留在肃肃身边劝着她关上一些窗户,不论如何总要保证身体才好。 几人都以为这个下午会平淡的度过,却没想到晚疏刚走,就听得门外有人大吵大闹,像是从隔壁的隔间里刚走出来的,一开始肃肃只是皱眉,觉得有人搅合了她的清静,谁知外头有人醉酒,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我齐之舟什么样的人物,偏偏成了什么破烂驸马!哈!还是个捡破鞋的。”那人声音破的厉害,显然喝得不少,周围又是闹哄哄的,显然都在劝他。 “你们都别劝,别劝!那个女人,除了是皇上的女儿外,有什么好处?像个木头,除了哭就是哭!怎么着?嫌弃我了?”齐之舟冷笑道:“我不如她那个死鬼前夫?娘的,我恨不得揍死她!就因为她那个死鬼前夫,我二叔就那么生生死在战场上了,还想让我给她好脸?我亲人死在她手里,我的前程也死在她手里,她就是这辈子出来克我,克我们齐家的吧!” “殿下?”晴鸢竖着耳朵听着,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接着她更发现身边的肃肃握紧了拳头。 “我们齐家为皇上出生入死,家里的男丁死的七七八八,就落得这么个玩意,这么个东西!”说到这里,齐之舟酒气上涌,忽然笑道:“不是公主么?不是尊贵么?我前儿就当着她的面,在她的床上玩了她的贴身宫女,那又怎么样?怎么样?还不是哭得像个弃妇。” 咚!晴鸢吓了一跳,就见一身素衣的肃肃站了起来带倒了椅子往外走去。晴鸢不敢喊她,只能跟在她身后。 “谁嘴里喷粪呢?”门一开,门外果然好多人,七八个男人都傻了眼,他们都没想到屋子里居然还有别人,还是个女人。 “你……你谁啊?”齐之舟愣了愣,红着脸站都站不稳,喷着酒气问道。 “你前儿真的在你妻子床上要了她的宫女?”肃肃瘦尖了下巴,整个人散发着负面的气场,双眼微微吊着带着锐气,看着让人压抑。 “是,是又怎么样?”齐之舟打了个嗝,脑袋木木的回道,他这个身份还会怕一个小姑娘?就算传到宫里他都不怕,以他们家的战功,不过一个皇家不受宠的女儿,顶多斥责几句,他还不能从公主身上找补回来? 啪!!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震得所有人都定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包括齐之舟本人,只觉着脸颊痛麻痛麻的,酒也被唬得醒了大半,他从没有想过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女子打耳光。 “你……” 啪!!又是一个巴掌。 齐之舟恼羞成怒上来就要动手,他连公主都敢打又何况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然而很多大家都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丫头身上是有功夫的,虽然不一定那么好,但是绝对是从小练起的,以齐之舟这样的身手居然几次都抓了空,直让他张牙舞爪气得发狂,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的骂着。 “你!你大胆!”晴鸢已经反映过来,上前就要去挡。 “来人,给我打!!”肃肃只觉着心里的压抑的东西急需发泄出来,当听到这个男人喝醉了酒还拿家暴当谈资在外头大肆宣传的时候,她脑袋最后绷得那根弦就已经断了,她才管不了她今儿打了功臣之后会如何,也管不了她揍伤了四姐夫,四姐姐的日子又会怎样,她只觉得她憋得快要疯了,谁撞到她的枪口上,谁就要付出代价!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事情不好,尤其是只听一声令下,楼下就冲上来大约二三十个女子,每个人身带弯刀面带煞气,俨然就是最近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敬宜公主的亲卫。 这七八个男子当中,有人会武,有人不会,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面对三十号人,他们很快有的是被强硬的按倒在地,有的是自动放弃争斗被扣在墙上,只有齐之舟还一边被打一边谩骂。 “来人,上板子。”肃肃也不躲了,让晴鸢搬着把椅子就坐在宽敞的大门口。 压根不用管那根板子是从哪里来的,就见几人将齐之舟捆在板凳上,随后两个看起来一点都不粗犷的女子一人一根板子用力拍打在齐之舟的臀部上,就像一些家族行家法教训不孝子一般,打得那是快准狠,不一会儿齐之舟就只剩下哀嚎,连骂声都没有了。 “殿下,他们的随从都已经抓住了。”季裳上前抱拳道。 “好。”肃肃见那一下下几乎入肉的敲打,笑得格外凶残道:“辱没我大晏公主?就算你是功臣本身,本宫都能要你的命,更何况你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小人。” “你……你胡说……”齐之舟想说若不是他娶了四公主,怎么会一事无成,都是公主误他,皇上误他。 “就你那两下子,还打不过几个女人。”肃肃嗤笑道:“你看看她们,本宫告诉你,她们每一个人都上过战场,打过流寇,杀过胡族,你呢?你是个什么玩意,吃着皇家的赏赐,用着公主的嫁妆,还打着皇家的公主,你还不满?你还郁郁?呸,本宫告诉你,今儿就是打死你,你齐家也不敢到皇上面前放个屁!” 齐之舟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自称本宫的人,正是四公主的妹妹——敬宜公主。随后他想起最近的一些流言,心都凉了。 除了他,那压制住的其中两个人,也同样讶异。其中一个,是收到毛妃风声,不情不愿的毛妃娘家表侄儿薛知修,还有个则是一路护送嫔妃,却因为皇上未曾下旨而不得不留在兴州的霍军破。 敬宜公主,原来是这般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说真的,肃肃这段写的很压抑,她其实已经知道谷雨是走了,而不是死了,但是大悲之后并非大喜,反而心很累,她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四心是好人,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啊哈哈哈哈 ☆、第九十六章 “皇……皇上,不好了,皇上!”殿外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脸惊慌的喊道。 曲公公看了眼皱起眉头的皇上,不满的上前踹了一脚道:“胡吣什么呢,什么就不好了。” 那小太监一脸汗,顺势跪了下来,趴在地上道:“齐老夫人来宫里上告,说是敬宜公主当街行凶,将她家三公子打得血肉模糊,至今躺在床上出气儿比进气儿多。” “哦?敬宜居然出宫打人了?”皇上一点没为难,反而笑着抬起头道。 曲公公缩缩脖子,脑袋什么都不想,他伺候皇上那么些年已经习惯了皇上从不按理出牌,再加上皇上一向对于敬宜公主的态度叫人摸不清楚,那还不如压根什么都别猜,只等着听话办事的好。 “让乌衣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儿?”皇上连见都没见齐老夫人,只有曲公公悄悄吩咐人不可怠慢,再怎么着齐家也是皇上用的上的,到底都要给上几分薄面。 事情很容易就查的清楚,酒楼里并没有刻意让人保密,再说那天人多嘴杂,事情很容易便还原了回来。包括齐之舟的出言不逊,也包括敬宜公主听后将连齐之舟在内的七八个世家之后压在酒楼过道,还包括齐之舟被狠狠揍了一顿板子,那伤势恐怕三四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全乎,也难怪齐老夫人会亲自入宫,想要讨个说法。 “还敢入宫告状?” 殿里只有皇上和曲公公,曲公公偷眼便瞧见皇上说这话时的冷硬,心里暗骂齐家作死,哪怕他们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当众说出,还给敬宜公主听见了。 “去和皇后说,让四公主回宫住一段时间,再赐点好药给齐家,至于敬宜公主……她身子不适心情不好最近就不要出宫了,多找些好玩的玩意给她。”皇上吩咐完,却又诡异的露出一笑道:“敬宜真不像个姑娘家,说打就打……这傲气劲儿。” 曲公公非但丝毫没听出丁点儿责备,还隐隐听出欣赏之意。再瞧皇上下的旨意,那明显就是和稀泥,给齐家赐药,让敬宜公主不要出宫那是给齐家一个安抚,可接四公主回宫那就很明显了,齐之舟到底说了什么,齐家人也不是傻子,只要四公主一回宫他们就该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正因大家都明白里头的含义,所以肃肃无所谓的养在宫里懒得出门,四公主则含着喜悦带着宫女连东西都没带就跑回了宫,反倒是苦主齐家,从上到下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齐老爷子已经仙逝了,三个儿子也只剩下齐家大爷,六个孙子四个都在军营里,齐之舟是老五,下头还有个三房的幼弟。如今遇上此事齐家除了大房的长孙在前方迎战外,都回到了齐府商讨对策。 现在是齐家大爷掌家,他一开始听说母亲进宫就觉着这事儿不好,齐老夫人原先也是个聪慧的妇人,可谁知道一面对孙儿那是什么都没管脑袋一懵就没动脑子,到真正缓过来之后,老太太那也是后悔了,却也只能瞧着四公主离开,提心吊胆的揣测皇上的意思。 “那混小子是不是心里一直这么想的?”齐家大爷一摔茶杯,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随后指着齐之舟的母亲自己的妻子熊氏骂道:“就是你们这些妇人整日多嘴多舌,闹得个孩子也与你们一般,现在好了吧,现在都安生了吧!敢嫌弃皇家的公主,这若不是老爷子当年的情谊,咱们一家子都要下了大狱。” “我……我们哪里知晓舟哥儿能记在心里。”熊氏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儿被丈夫指责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 “那这话你们就能说!!”齐家大爷虎目圆瞪,脸色涨红,显得被妻子蠢得气得不轻。 “又不是光我一个人说。”熊氏不满,她撇了眼对面已故二叔的妻子苗氏,这个家里恐怕就是二弟妹与四公主最不对付,其余人大多都是帮凶而已。 “你们……”齐家大爷拿手点着她们,却又不好说别家的媳妇,只好转过头来对着老夫人道:“齐家儿郎都在前方拿命去拼,母亲就这样看着家里的女人挥霍男人们挣下的军功?” 齐老夫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儿子一向孝顺她从没想过会有被他质问的一天,只是她很清楚,自己那趟儿进宫实在是戳在皇上脸上,这会子接四公主进宫也是为了给他们齐家一个警告,也确实是她管教不严,让家里从上到下蔑视公主,可她心里也难过啊,她好好的二儿子就这么死了,死的憋屈还死在大晏人的手里,难不成她还要对仇人之妻好吃好喝的供着?那要让她死后如何面对老头子,还有她死去的两个儿子? “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可再怎么不忿,四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是皇上的亲女儿,她已经和咱们的仇家和离了,你们哪怕心里不满也不该作践人家。”齐家大爷疲倦的靠着说道。 “皇上将四公主嫁到咱们家,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二房的长子冷笑道,带着比同龄人更多的戾气。 “那不过是想要补偿咱们,可舟哥儿做的太过了!那也是打了皇上的脸!”齐家大爷沉重的说道。 这话,众人都没有反驳,皇上让他们尚了公主那是抬举,可若是做的出了格,皇上也不是好性儿的。自古伴君如伴虎,谁不是小心再小心,谁像他们还往枪口上撞。 “都是那敬宜公主多管闲事,不然怎么会出这个事儿。”齐之舟的二哥气恼道,他一直知晓齐之舟从小就想从军,只可惜尚了公主让他失去了机会,这若是平日都不让他发泄,那还不得崩溃了? “住嘴!这话我再不要听到!人家那是亲姐妹,凭什么不能出头,这叫管闲事?那我们管了舟哥儿是不是也是闲事!”齐家大爷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众人都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老大啊……”许久没说话的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带着脆弱的说道:“事已至此,谁都不能怪罪,你最近去一趟丞相府吧。” “娘是说夏丞相?”齐家大爷也转过味儿来,点点头道:“夏兄一向摸的出皇上的心思,只听说他那个流落乡野多年的长子找了回来,不日就要进城了,怕是没那么多时间……” “那就正好,你去瞧瞧有什么忙可以帮,再送上一份贺礼,但是什么话都不要多言,以夏大人的才智必然能晓得你有所求。就看他愿不愿意帮忙缓转了。”夏老夫人这几日似乎瞧着越发的苍老了。 “是,娘。” 先不说齐家费尽心思想要走夏家的路子,就说夏家这些日子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上到夏家的老爷子,下到夏家的一个普通的家丁奴婢,每一个人都晓得夏丞相那个自八岁就走失的长子就要回来了,夏夫人是安排宅院精选小厮丫头,夏丞相的一女一子则想着如何给兄长准备见面礼,其余人更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装也要装做欢天喜地,满心期盼的模样。 夏家长孙是在大约下午的时候到的兴州,春风中还带着寒,可夏老爷子却依旧坚持的站在大门口,拄着拐棍遥遥期盼,夏君意在一旁劝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只好带着其他人伴着老爷子一同在门口等候。所以当夏家长孙的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时的那一刻,大家都松了口气。 老爷子微颤的看着车门,直到那个挺拔的男子站到他跟前时,他才仿佛大梦初醒,紧紧抓住夏瞻的手哽咽道:“好,好啊,回来好,回来就好。” “祖父……”夏瞻扶着老爷子又冲着夏君意道:“父亲。” 饶是这一切都由夏君意一手筹谋,他也还是看着已经成年的长子眼眶湿润,不敢与他对视。 “瞻儿,瞻儿啊!!”跌跌撞撞一个妇人跑了过来,抱住夏瞻的胳膊就忍不住失声痛哭,跟在她身后是个十多岁的姑娘,那模样夏瞻依稀还记得,应该是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软软缠着他的妹妹。只是看着这个一直想念的妹妹,虽有欣喜,可更多的则是通过她想到另外一个女子……与家人重逢的喜悦瞬间减少了许多。 “大哥?”妹妹的身后又冒出一个男孩,年纪大约十岁左右,看着夏瞻的眼神满是讨好羞涩,却又紧张的抓紧姐姐的裙摆不敢多走几步。 夏瞻一眼便知这是他的幼弟,因为长得与夏君意十分相像,然又是一个瞬间他想到那个少女也同样十年未见父母,更是同样多了一个幼弟,一时心头麻痒,思念的简直不能呼吸,却又升起某种古怪的甜蜜。 夏家最长辈的是夏老爷子,夏老太太早就不在了,然后就是夏君意还有他的长兄两房人,夏家的大爷资质一般所以在军中并没有什么好的职位,他娶了同样家世一般的王氏为妻,大房一共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庶子身子还不特别好,所以当年夏瞻还在夏家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珍贵,被夏家送入宫时也显得格外有诚意,毕竟那个时候夏瞻算是独苗。 夏家的人口不算复杂,大伯家的四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三人,而夏瞻的亲妹妹今年也要议亲,很快就会离开夏府,至于大房的那个病歪歪的庶出子先不说能不能活到成年,就说长大了也不过是分得一份财产总是要分家的,所以也难怪王氏看着夏瞻的表情有点勉强,毕竟多一个嫡出子,夏家的财产就要少分一份,更何况夏瞻这样的长孙,将来恐怕是要继承夏府的。 王氏心里嫉妒,私下里也说了不少夏瞻的怪话,比如要认清楚啊,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啊什么的,结果第二日就被夏老爷子叫去痛骂了一顿,弄得好没面子。心里对夏瞻那是更没好感,眼下也不过是看在老爷子和夏丞相的面子上强装亲热罢了。 夏瞻也不傻,面前的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都瞧着清楚,他明白这些人心里想着什么,却并不在乎。对于他来说,什么夏家的家产什么夏家的族长之位那都是空的,最重要的他一直藏在心里,且一定会重新握回手中。 亲人回归,推杯换盏,夏君意一直在观察这个从公主身边要回的儿子,然而从儿子进门开始到现在,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瞧不出儿子现在的心思,这让他欣慰,却又心酸的厉害。尤其是全家当中只有他最清楚儿子心中所念,也明白儿子愿意从宫里回到夏家的原因。 “瞻儿回来就好了,祖父这辈子也能安心的去了。”夏老爷子坐在上首喝着佳酿,难得笑得开怀,夏君意与夏瞻都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当年也是老爷子咬牙同意将夏瞻送进宫当人质的,如今夏瞻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对这个孙儿的愧疚之心终于可以减轻。 “不知道瞻哥儿现在在哪里高就啊?”看着夏瞻的年纪,不但过了婚配的年龄,也应该有了自己的事业,这在王氏看来一个连媳妇都没有的男人,那之前的日子恐怕真要苦出汁儿来了,所以她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就想要看看这个长孙尴尬的表情。 夏瞻放下酒杯,得体得根本没有一点乡野之气,“之前征兵,去了西南在安长史手下当个小小校尉。” 校尉,一营之长,这还乡野村夫?王氏被堵的上不来下不去,还被夏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 到是夏君意意外的看着儿子,这事儿连他都不知道。 “那可是带兵打仗?这……这怎么成呢!”夏瞻的母亲卫氏一听急了,拉着儿子就道:“不如让你爹想法子把你调回兴州吧,或者转做个文官也成啊,你都那么大了还没成婚,这要是再去前方打仗什么时候能成家啊。” “任命在身,过些时候就要走了。”夏瞻看了眼父亲,随口道。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大房还以为夏瞻是回来继承家业的,卫氏还以为夏瞻能够好好待在丞相府里安稳的结婚生子,给她养老送终,夏老爷子还想着如何补偿这个孙子,只有夏君意看着儿子思路渐渐清晰,随即便是苦笑,看来这个儿子送出去,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他不能像普通的父亲阻止生了妄念的儿子,甚至连儿子的心思都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皇上不会放过夏瞻,更不会放过夏家。再说当年将儿子送到宫里当太监的他们有什么资格阻拦儿子的想法,他们只是生了这个孩子,一路陪伴儿子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现如今,他只能看着儿子一步步走上那条荆棘的路,明知道儿子与皇上的交易是那么的危险,甚至有可能儿子的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皇上身边站稳脚跟,然后在儿子往前走的路上扶他一把。 无奈的看着母亲哭着被妹妹扶了下去,夏瞻叹了口气与夏君意往书房走,他想过家人对于此事的反应,可他已经铁了心,再难改了。 “你想好了?”夏君意看着夏瞻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个父亲,更多的像是平辈人那样的宽容理解。 “父亲能将我从宫里弄出来,不也是和皇上约定好了的么?”夏瞻点点头,坐在父亲身边,亲手给他倒了杯茶。这么多年了,他八岁离开到现在二十出头,他一次都没有孝敬过他,如今就要再次离开,哪怕只是这样的举手之劳,他也希望父亲明白他的孝心。 “为父以为会是文官。”皇上确实想要夏瞻为他效力,毕竟大晏百废待兴,夏瞻是个人才实在不应该埋没与后宫,当个什么都不是的假太监。 “升迁太慢。”夏瞻直戳重点道:“儿子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瞻儿,不可急躁。”夏君意头痛的看着儿子道,这么执着的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儿子已经从年前等到了现在……”夏瞻抬眼直视父亲,他相信父亲明白他的意思。 “你当真……”夏君意被他看的心中微恼,忍不住道。 “非她不可。”夏瞻目不斜视,毫不犹豫的回道。 夏君意看着夏瞻黑漆漆的眸子,泄气的垂下双肩,轻声道:“就算你立下战功,你又有几分把握。” “只要有了筹码,总能翻盘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夏瞻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城的位置,眷恋的令人心酸。 “拖不过两年,顶多到公主十九岁,哪怕皇上再忌惮,再有想法,也不会再留在宫里了。”夏君意这是给儿子划出了时间,这是他能帮他拖延的最长期限。 “谢谢爹。”夏瞻终于笑道。 “臭小子!就算你有这个心思,公主呢?”突然想到什么,夏君意不怀好意的看着儿子戏谑道:“你可知道,敬宜公主在酒楼怒打四驸马五十大板,差点没让人去了半条命。如此凶悍,你不怕么?” “如此甚好,那四驸马该死。”夏瞻一点不惧,反而甚是安慰道,满脸的骄傲。 夏君意顿觉无趣,一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着儿子道:“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夏瞻乖顺的行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外头等着的小厮立刻走了过来,声音微微压低却还显尖细。 “听说敬宜公主在过年前后大病了一场……” 夏瞻脚步一顿,身子晃了晃,推开小厮伸出的手慢慢道:“病得重么?” “听说不轻……当时好些个太医都去了公主寝宫,直到这些日子公主才算好转,所以皇上才会想要公主出门散散心。”小厮继续道。 “那丫头,我明明留了话的。”夏瞻捏了拳,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放弃立刻冲入皇宫的念头。 “可能是一下分开,承受不住吧?”小厮在旁边猜测道。 “是吧……”这又何尝不是在说他,哪怕他想好了所有的路,哪怕他明白此刻的别离就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可他就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每一入睡,要么就是梦见她嫁给旁人,要么就是梦见她哭泣不止,反正什么揪心就梦见什么,直折腾他到快要不能呼吸,心痛欲死为止。若不是他心性执著且坚定,他恐怕早就放弃了。 “谷雨,你当真瘦了好多。”小厮抬起头,举止伴着点女气,正是从宫里消失的那位萧秋萧公公。 “传话给小坛子他们,好好照顾公主。”夏瞻说完这话就继续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哎……”萧秋站在后面嘟嘟嘴道:“真是羡慕呢,若是有个女子也愿意为我如此,我也值了。” 夏瞻猛地刹住脚,回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萧秋一下就如同炸了毛一般,掐着腰,勾着兰花指道:“干嘛!太监不是人啊。” “不是……”夏瞻突然想起肃肃之前说的,便干巴巴的道:“我以为你需要再找个男人。” “毛??”萧秋满脸气得通红,却不敢大声,只好憋着怒道:“我哪怕是个太监,也是喜欢女人的!!” 夏瞻干咳了一声,转过身却在想要不要给肃肃传信,当年他与她在圈禁地里的打的那个赌,似乎还是他赢了。 “什……什么态度!!”萧秋捏着嗓子扭动腰肢,气呼呼的跟在后头道。 等肃肃当真收到谷雨的传信时,已然是他离开京城一个月后了,肃肃看着那封信,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毕竟这证实了那日谷雨在她耳边说要改变命运,说要亲自迎娶她的话并不是做梦,然而将信烧尽,肃肃非但连一个笑容都露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谷雨就会变成夏瞻,小谷子神马的,就会变成爱称了(→_→) ☆、第九十七章 “哈哈哈哈……水好凉啊。” “哎呀,你弄湿我的衣服了。” “你们小心着点,别掉下去了!”三公主对着站在青烟池边的几位年幼的公主喊道。 “到底都还是小孩子呢。”四公主的脸色好容易缓了过来,这会子到透出一丝丝难得的笑意。 “哎,我都觉着我们这是老了……”说到这里,三公主转过头对着肃肃道:“年前就听说你病了,怎得那么多个月过去了,瞧着还不大好。” 肃肃揉着帕子,看着前头十公主和十一公主牵着手摘着花儿,像是并不能融入到其他公主身边,到是八公主带着一群小姑娘跑跑跳跳,人缘很好的样子。 “约莫苦夏刚过,吃的太少吧,过些日子就好了。” 三公主也听说肃肃身边的谷雨被皇上莫名的处理了,谁也不敢问原因,她更不傻,这个话题平日连提都不敢提,可心里到底是清楚肃肃大病一场的缘故。也许刚听到的时候,还升起过幸灾乐祸的心思,毕竟她和肃肃在圈禁地里的时候真的不睦,她对于肃肃要说没有嫉妒是不可能的,她甚至还恶意揣度过肃肃与谷雨的关系。只是,她到底经历过一些,看着母亲,看着自己的婆家还有丈夫,再去看如今憔悴的六妹妹,那点子得意瞬间化成了叹息。 她们终究是姐妹,就如十妹妹和十一妹妹,她们平时也不少闹矛盾,可在面对皇宫里这些陌生的姐妹时,她们就很容易抱成团,三公主觉着,她与肃肃也是如此,她们过往再如何也无法抹去她们自小一同长大的事实。 “多保重点身子,说不定今年最迟明年你就要等着出嫁了。”三公主这话说的诚恳,到让肃肃回过头笑着看她。 “看什么?”三公主有点不自在的撇过头,用帕子擦擦鼻子道:“是,我在梅花坞的时候经常挑得五妹妹与你作对,谁让你看上去高高在上的,明明我才是姐妹中最聪慧的那个。” 肃肃一下抱住三公主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干什么啊……别以为我喜欢你啊。”三公主面颊有点红,无力的推了推肃肃,接着却突然叹道:“小时候在东宫想着争夺父皇的宠爱,去了梅花坞又想着过最好的生活,总是这么往上走,甚至不在乎踩在什么样人的身上。结果到头来呢,还是我们几个……二姐姐也不在了,九妹妹也去了。” 肃肃听着伤感,现在说起来,过往的难过伤害到真的不那么清晰了,哪怕对于脑子不好的五姑娘,肃肃想起只是害怕听到她的死讯,其余的也就剩下记忆力那个被她欺负的哇哇大哭的小女童。 时间真的可以抚平一切……包括对于那个人绵长的思念。 “大概是老了吧。”肃肃突然道:“三姐姐都开始忆往昔了。” “去去去!”这次三公主真的恼了,一把推开是肃肃道。 四公主坐在一旁只露出羡慕的眼神,她的母亲是曾经的张侧妃,当初如果不是母亲执意要和父亲和离,还要带上她,说不定母亲还不会死,她也能和姐妹们一起在那个地方度过难关,甚至于在那里寻上一门亲事,就如同大姐姐那样嫁给一个小将军过着单纯舒心的日子,父皇也不会因为母亲曾经的选择而迁怒她。不但杀了她之前的夫婿,还被迫再嫁到那样的人家…… “你就安心在宫里住,直到父皇说让你回去,你再回去。你啊,回去也硬气一些,齐家既然能为父皇做到那个地步,就说明他们骨子里还是忠君的,你是父皇的公主,哪怕再有错,父皇给你这门亲事也算是罚过了。你就别自己都压低了头,叫人家以为你心虚。”三公主一见四公主这般,心里也不好受,她和四公主都不是一开始跟着皇上的,四公主因为夫家被杀重新被抓回兴州,她是母亲再嫁被皇上厌弃,也同样是被父皇迁怒。两人的婚事都算不上称心,但好歹她比四公主过的好,两人之前在入宫的时候也多是相伴,再怎么说,她们也是自小在东宫玩过。 “我知晓了。”四公主腼腆的笑着,又看向肃肃鼓起勇气道:“那事儿还要谢谢六妹妹。” 肃肃自然知晓什么事儿,心下突然有点愧疚。当时她明明白白就是想要找人发泄,四驸马完全就是撞上了,被她打的暂时生活不能自理外,还丢尽了脸,四公主若是回去肯定会被迁怒,若较真起来,她还真算害了人家四公主。 “你就是太老实了。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是谁都看不过眼,只不过我恰好有这能力出出气罢了。” “那也谢谢六妹妹。”四公主笑容淡了一些,看向远处嬉闹的人群道:“这段日子恐怕是我到了兴州之后,过的最安心的日子了。” 肃肃心里有点堵,她知道四公主为什么身为公主,反而如此委曲求全。四公主的生母张侧妃的娘家当初在太子倒台后,立刻投靠了当时还是九皇子的哀帝,而四公主也被嫁给了哀帝的舅家亲戚,算是死绑在哀帝那条船上的人。后来京城城破,太子留下的人按照太子的吩咐,要将这些女人和女孩送回兴州,岂料张侧妃惧怕太子报复,当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了,只留下死了丈夫的女儿被送出了京城。 四公主没有母亲在宫里做依靠,也同样知晓父亲对于母亲当年有多宠,后来就有多恨,再加上她前夫明显的站队,如果出了事儿,父亲能站在她这一边儿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活着,她只能忍一直忍。好在,她还有姐妹。 肃肃看着四公主,忽然觉着她最近一直郁郁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一直将谷雨当做亲人,朋友,爱人,也就是说她将谷雨看做了百分百信任的全部,她以为谷雨不论做任何事儿都会与她商量,她也明白如果谷雨说他会去建立战功然后回来娶她,那她是万万不会愿意的。她将谷雨看的太重,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被人逼迫到不得不面对的境地,所以实际上她一直在逃避,或者说在等楼上的另外一只靴子掉下来,只是谷雨却选择了正面面对。 其实有什么呢?四公主都遇到这样的境况了还能继续的走下去。她只是身边一直陪伴的人为了未来去外面争取,她就一副天塌的样子,又何必呢?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谷雨对她来说就是活着的动力,那么如果谷雨真的不在了,她也能含笑跟着去,如果谷雨能够回来,她就高兴的嫁。这本就是最容易的方式,能有个可以等待的人其实已经比世上很多人幸福了。 “我叉,老娘居然矫情了那么久。”话含在嘴里不能说出来,肃肃捂着脸趴了下去。 “六妹妹怎么了?”四公主奇怪的问道。 “大约相通了吧。”三公主摸着肃肃的头发笑道。 “六姐姐,六姐姐,花儿送给你!”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跑了过来,脸红扑扑的像两个小苹果,裙角在跑动中飞扬起来。 肃肃老脸一红,抬起头来,两个在梅花坞就与她很是亲密的妹妹们就将花插在她的头上。 “噗,到是好看,六妹妹最近实在太过素净了。”三公主扯着帕子笑道。 肃肃伸手拽过两个女孩子,嘟着嘴就要挨个亲起来,就如同在梅都时那样。 笑声很快就传了出来,引得青烟池边的女孩子们回过头来。 “八姐姐,她们在笑什么?”一个年幼的女孩子扯着八公主的袖口问道。 八公主远远看过去,笑意褪去道:“估计在说什么笑话吧。” “八姐姐,八姐姐等会儿我能跟着你去母后那里吃点心么?”另外一个眼珠一转道。 “我也想去,我还想和大皇兄玩儿。”说着话,其他人也聚集过来。 八公主被她们围着,回过头来扬起眉毛道:“行啊,母后最疼我了。” 恢复过来的肃肃最近也开始注意国内的战事,先是原来的刘刺史现在的刘将军带领的刘家军收复了大晏一些靠近延郡的城市,再来是苗将军被皇上任命领着扩充后的守军带着安鑫直奔晏胡两地如今的交战点,随后刘刺史军中一位校尉因屡建奇功,再加上他离奇的过往以及夏家长孙的身世被人在兴州传得是沸沸扬扬,接着再有夏丞相亲口承认那是他的长子,一时间兴州有名的世家子中便又多了一位。 “夏瞻,那是什么人?”毛妃放下毛笔净了手后,走到一旁椅子上问道。 “听说是夏丞相的长子,当年皇上受难之前,不知怎么的丢失了,后来夏家被赶出京城后一直派人寻找,直到前些日子才找到此人,得知此人已经在刘将军手下当上校尉了。”毛妃身边的大宫女端着碗燕窝银耳粥放在她身旁说道。 “我怎么听着有点古怪呢?”毛妃皱着眉头,拿起勺子又放了下来道。 “娘娘是觉着夏家当初就安排好的?”贴身嬷嬷小声道。 “可不么?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在刘将军手下做到校尉了?再说了,怎么早不一鸣惊人,晚不一鸣惊人,偏偏在回归夏家之后?”毛妃捏了帕子放在胸口疑惑道:“你们说这是不是皇上的一步暗棋?” “这话可不好说。”贴身嬷嬷提醒道。 “我就是自己人说说。”毛妃放下帕子重新舀了勺燕窝粥放进嘴里,接着擦了擦嘴道:“夏家已经算是文臣第一了,皇上居然还想抬举一个武将第一么?” “皇上的心思可难猜呢,再说了,夏家一向油盐不进。老奴可听说了,齐家之前得罪了敬宜公主,还想让夏家帮着说项,结果呢?人家直接就推了。”贴身嬷嬷又道。 “那是他们作死呢。”毛妃不屑道:“好好巴着个公主不晓得进取,反想着报仇,得了失心疯是吧。报什么仇?那是皇上的骨血,哪怕皇上看着不得意,也容不得别人欺负。就算皇上将四公主嫁过去就寻着心思补偿,可他们就那么大刺刺的给皇上没脸,还吵着人尽皆知,要我说,敬宜公主那是打的少了,还不如干脆给打傻了,四公主以后还能轻省点。” “又不是人人都如娘娘这般摸得清皇上的心思的。”贴身嬷嬷顺口就恭维道。 “哪儿,好歹也是几年的夫妻了。”毛妃说着,却也止不住嘴角上扬道。 吃了半碗燕窝粥,毛妃挥挥手让人撤下去了,她漱了漱口转头想起来问道:“知修那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贴身嬷嬷暗叫不好,只好硬着头皮道:“娘娘也知道,表少爷第一次见着敬宜公主,就遇上那事儿,一般人谁不怕啊?” “怕?一个大男人会怕一个女人?”毛妃气笑道:“这就是大舅舅家里养出来的玩意儿?” “舅老爷家毕竟是文臣。”贴身嬷嬷也算讲了句良心话。 “文臣?哼,若是不听话,别说是文臣就是臣也别想做了!传话回去,本宫可不止一个舅舅呢。”毛妃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只要能给她儿子加砝码的,她绝不放过。 随着心情的转变,肃肃也慢慢开始在宫里走动,每天去母亲那里请安是肯定的,虽然每次母亲对于她都不算太亲近,还有八公主老喜欢在一旁秀恩宠,可每次去她几乎都能碰见纯哥儿,还有那些瞧着样子不大好看,味道却很是不错且又让人怀念的点心。就像她与晴鸢说的,好些事儿不能说出口,却能让人感受的到。 除了母亲那里,曾经一起在圈禁地里的那些嫔妃处也是她经常去的,谢贵妃那里几乎也不怎么承宠了,可皇上依旧喜欢过几日便去坐坐,有时候谈谈过去,有时候听听谢氏说起在圈禁地里的生活,所以谢贵妃在宫里并不让人嫉妒,到是让人想要讨好。至于其余那些嫔妃,十公主以及十一公主的生母杨氏与马氏都住在谢氏的偏殿里,封了嫔位,她们不与人争嘴,也不刻意讨好皇上,所以皇上来看谢贵妃的时候,也常常去看她们还有两位小公主。 时间长了,宫里的人也不敢怠慢那些曾经从圈禁地里回来,被人家嘴里说是乡野村妇的这一群特殊的嫔妃,尤其是在姜氏与白氏陆续怀孕之后,宫里的风头似乎又一次转向了。 “你到是不争不抢了?当年可是和太子妃闹得很是没脸。”杨嫔坐在旁边看着姜氏笑道。 姜贵人摸着肚子吃着葡萄,白眼道:“咱们不都一样,别扯那些。” 谢贵妃笑得也不恼,只是端着茶盏感叹道:“十年呢,去了多少人,回来多少人。” “可不是么……”马嫔摸着脸,酸道:“瞧着后宫里那些花骨朵,感觉咱们都老了。” “我可没老,我还指着肚子里这个养老送终呢。”姜贵人爱惜的摸着肚子,对于曾经对太子付出的真心,绝口不提,想是当年俞氏的事情对她触动太大,也兴许真像马嫔所说,时间如流水,她们都老了。 “你们想生男孩女孩?”肃肃吃了块糕点,习惯性的问道。 “女儿。”姜贵人与白贵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众人又是相视一笑,宫里的情况谁不知道,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敬宜,你又有个什么章程?”谢贵妃在这里位份最高,所以也是她最先开得口。 肃肃知道自己今年十七了,眼瞧着一年又要过去,过了十八那就真是老姑娘了,哪怕她自己还不觉得。 “看父皇啊,父皇让我嫁谁,不就得嫁谁?”肃肃故意无所谓道。 “关键你心里有没有想法,我也找人打听了一下如今兴州的青年才俊,若是你信的过我,就找人私下里瞧瞧。你父皇那里近来在我这里也能听上两句。”谢贵妃没有儿子,女儿也嫁得好,苗将军带队去了前线,陆准到替了苗将军的位置守着延郡,如今看来真是门好亲。因此,她很是感激肃肃当年的帮助,也希望肃肃能够找到门好亲事。 “我哪里信不过娘娘,只是我的婚事牵扯朝堂,父皇暂且拿不定主意我也就没了想法。” 肃肃无奈的说道,她也听说前头最近不少人都拿她的婚事说事儿,有好些都被夏丞相压下来了,也可见皇上的态度。 “其他人到是没什么……”谢贵妃一下又些吞吞吐吐,不大好意思的道:“我们一路过来,多亏了霍将军照顾,所以前儿他求到我这里,到让我有些不好拒绝。但到底是你的事儿,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霍将军?”肃肃抽了抽嘴角,不是她想的那个吧。 “霍军破。”谢贵妃肯定的点点头道。 我勒了个去!肃肃差点当面揉脸,她可是记得她怒打四驸马的时候,当场就有霍军破,他可是看着自己实行暴行的,怎么这家伙那么欠虐还想着娶她?难不成天生是个M?她可没少听兴州有人议论她骄横跋扈,不顾亲戚脸面,仗着自己有八千护卫就敢在兴州胡作非为,她还以为兴州的男人们都吓跑了呢,怎得这位还没放弃? “我知道你对他有心结,毕竟当初霍家也逼过咱们,你对他有抵触也是应该的。可如今霍家已经投诚,皇上似乎对霍军破也挺看好,他对你我也瞧得出来还真有那么个意思,将来你们成亲也是在京城,不会去关郡,你还怕什么?”谢贵妃越想越觉着不错,之前敬宜公主太依赖那个太监,如今正没人照顾,若是霍军破好好照顾敬宜公主,说不定真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父皇看好霍军破?”别的肃肃自动过滤了,到是这句让肃肃皱起眉头。 “霍家军在关郡盘旋已久,轻易动不得。”谢贵妃压低声音道:“可霍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若是尚主就像是人质一般留在京城,这让皇上放心,霍家也有个保命符,若是霍家后头被皇上清算,好歹霍军破不会有事,算是双赢。” 肃肃张大嘴吃惊不小,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当初想娶她是为了得到梅都,现在要娶她是为了保住霍家?但是现在明显父亲也有这个意向,这可怎么办好。 “霍将军年轻有为,长相不错,我一路过来也瞧着了,对兵士不错应该是个好人。”马嫔在众多人中与肃肃最为亲近,竟也如此劝道,想来霍军破在路上的时候对她们是真的很好。 “我听说他家里只有两房通房,这不过是个玩意儿,又在关郡绝对不会带过来,你可是公主,他也不敢胡乱。我还让人打听了他在兴州连青楼都没逛过,可见为人不错。”姜贵人一向嘴糙,也不管肃肃大姑娘家家,随口就来,得了旁人好些个白眼。 肃肃看着一众小妈,关心那是不容置疑,可这拉郎配,却确确实实找错了人,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说起来,霍军破还真是冤枉,当年想要抢娶敬宜公主的还真不是他,甚至他还多次阻拦才没让事情恶化,而这一次他是真心对敬宜公主有了好感,第一次见面敬宜公主虽然苍白瘦弱,可那股子狠劲怎么瞧怎么让人震撼。他与薛知修不同,那家伙表面文质彬彬像模像样,可股子里的懦弱就算是用文人来做幌子也遮盖不住,当时去的七八个人,大部分都被公主吓尿了,连提都不敢提,可唯独他霍军破就像是瞧见了宝贝一样,哪怕不是为了霍家,他也想要争上一争,毕竟世上贵女不少,可敬宜却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霍军破后援队人数很多,小谷子你要小心了(→_→) 但不得不说,霍军破确实是个不错的男银。身材结实,模样俊朗,洁身自好(●′ω`●) 口水ING【泥垢了】 ☆、第九十八章 “哎……敬宜公主就是个念旧情的。”一绯色宫装的贵人坐在下头说道。 “可不是么,听说自从贵妃娘娘回来之后,那是三天两头的跑动,还有那些共患难的姐姐们……啧啧,瞧着就让人羡慕。”那贵人身边的另外一人偷撇了眼皇后,垂眸笑道。 “可不是么,如今姜姐姐和白姐姐也都有了身孕,皇上待她们又不同一般。这是人家的福气,咱们羡慕不来的。”绯色宫装的贵人接口道。 皇后坐在上位不动声色看着下头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聊着圈禁地里的那些女人,心里还真生了羡慕出来,她到不是怕女儿与谢氏亲近,毕竟她缺席那么多年,哪怕女儿是与谷雨扶持着长大的,也少不了圈禁地里那些女人的看护。只瞧着圈禁地里出来的女人们如今相安无事,安守本分,就连姜氏都像长大了一样不再作死,再看后来进宫的这些女人,皇后头都大了。 “既然葛贵人,陈嫔觉着好,那以后也与她们常走动,总能学到不少东西。”皇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绯色宫装的葛贵人干笑着与陈嫔还有其余一些嫔妃硬着头皮硬了,接着再聊不到几句,也就都纷纷告辞。 “整天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皇后疲倦的揉着额头叹道。 辛嬷嬷过来帮她捏着肩膀道:“无非就是想要挑得娘娘与公主不睦,想讨便宜,再说姜贵人与白贵人都有了身孕,宫里肯定又要动起来了。” “也是,宫里已经好些时候没人有孕了。”皇后睁开眼皱眉道:“皇上到我这儿提了又提,怕是疑心我了。” “怎会?娘娘与皇上什么情分,恐怕是想让娘娘多留心,娘娘何苦多心。”辛嬷嬷不赞同道。 “情分?”皇后觉着连讥笑都没力气了,只摇摇头道:“也不过是毛妃与我都有嫌疑,他没拿准罢了。不然恐怕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您要想着纯哥儿还有敬宜公主。”辛嬷嬷知道当年敬宜公主和贺家的事儿让皇后对皇上寒了心,可既然事已至此,与其赌气伤心还不如利用皇上仅有的一点儿愧疚,多为孩子们筹谋筹谋。 “我懂,我懂。”皇后用力去了泪意,站了起来往里头去,还不忘吩咐道:“派人去一趟贵妃那儿,什么东西都别送,只带个话,让她多费心。” “娘娘这才对嘛。”辛嬷嬷笑着应着,她晓得皇后说的是让谢贵妃照料姜贵人和白贵人,在养胎上皇后还真不好插手。 肃肃很快也得知了有人在母亲面前挑唆她与母亲的关系,不过她并不在意,瞧着纯哥儿近日跑来的欢快劲儿就知道母亲并不相信,再说她不信母亲没查过她在圈禁地里的生活,她压根与这些嫔妃在生活上没有什么实际的联系,她与谷雨就像野草一样,给一点点阳光一点点养分,就那么自己努力的长成,所以只要母亲真有心,不会不清楚。 不过不为这个,她也挺头疼,因着最近父亲常常会在她面前提起霍军破,甚至有次还让她在前殿外头见了霍军破一眼。她承认对比谷雨,霍军破显然更男人,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身板,一看就是行伍出身,那放在前世就是特种兵类型的型男,用酷和帅是最直接能形容他的词,肃肃前世也很喜欢这样的类型。只是迟了就是迟了,要是她没那圈禁的十年,没有谷雨相伴的岁月,她要只是个穿越来就一直当公主在皇宫的女子,那么她指不定就想着和霍军破在京城里先婚后谈情了。 她是过来人,霍军破的眼睛也不会骗人,虽然他对自己没有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可总有倾慕欣赏之意,而并非完全为了家族想要与她共连理。这段日子她是灌了一耳朵的好话,似乎与她亲近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霍军破心里有她,弄得她是诉苦的人也没有,是商量的人也没有,只好借着宫里各种的赏花宴避开那些保媒拉纤的,也好图个清静。 因着近日秋高气爽,再加上不少世家的亲人如今都奋斗在最前线,所以皇上总会让后宫高位的女子以赏花为名招待那些武将的家眷,有时候为了热闹也会请来文臣之女,表面是嫔妃们喜欢热闹,实则就是在收买人心,安抚家眷。 肃肃凶名在外,兴州里敢与她做朋友的几乎没有,也只有住在宫里的四公主、十公主、十一公主还有经常被叫进宫的三公主会在这样的赏花宴里与她作伴,时间一长,众人也瞧出门道,后宫公主们年长的大都是以敬宜公主为主,而年幼的则依附八公主为多,就算是出嫁的七公主也是如此。七公主由当年的颜侧妃所出,后来京城被破,颜侧妃与七公主就被接回兴州,颜侧妃被贬成良媛后,七公主就被还是太子的皇上寻了一家文臣嫁了过去。只她运气还算不错,颜侧妃当年虽然和离,可颜家并没投靠哀帝,后来太子起势,七公主最小的舅舅还带着家人投奔了太子,是以七公主娘家还算是有人的。如今颜侧妃成了颜嫔常年关在自己的寝宫里吃斋念佛,平日的宴席也基本不出来,到是消失在众人眼前。 七公主平时不怎么出来走动,前阵子被查出有了身孕就更不敢出来,只今儿是毛妃请宴,她毕竟生了二皇子,七公主也刚过了头三个月便带着宫女进了宫。肃肃去圈禁地里的时候,七公主年纪还小,所以她对肃肃很是陌生到与八公主私交甚密。 “七妹妹的夫婿是寒门出身,不过好歹是个文臣,也算是栋梁之才,听说最近要被皇上放到户部去了。这将来就算大晏安定,驸马没有实权,父皇恐怕也不会让他闲赋在家。”三公主含酸的说道,她家男人虽然对她不错,可到底有些粗坯,再说嫁人至今她与四公主都未有一男半女,到是七公主先有了。 “她与八公主感情很好么?”肃肃见对面两人手拉着手,一副好姐妹的样子,与刚刚和自己见礼时疏离的模样大不相同。 “你也知道,咱们这些母亲与父皇……当初在宫里过的并不好。只八妹妹年纪小,早早被带到母后身边到是少吃了苦头,七妹妹与她年纪相近,当时八妹妹对她也很照顾,两人自然关系不错。”三公主是最后来的,那时候一到就被下旨要嫁,再加上崔氏在宫里过的清苦,她还没来得急在宫里筹谋就离开后宫了。若不是后来宫宴上她实在找不到人一起,也不会和胆小沉默的四公主交好。 “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肃肃自小习武,感官敏锐,哪怕对面的女孩只是偷偷看了自己几眼,且流露出复杂的眼神,她也不会注意到。 “那是七公主的夫妹,常暮雪在兴州也算是才女了,听说温柔可人好些人想要求娶呢。”人比人气死人,对比常暮雪,她家那个小姑子可是难搞的很,不但学识一般脑子也不好,还总想着给她下绊子,好像能和她那个婆婆将她压制住了,她们就能得什么好处是的。 肃肃撇过头,用眼角一扫,果然这丫头还在悄悄看自己。 “暮雪,暮雪,叫你半天了,你想什么呢?”七公主转过头看向常暮雪,好笑的问道。 常暮雪回过神也不尴尬,只一脸歉意道:“难得来一次御花园到被这秋景震住了。” “暮雪姐姐若是喜欢,下次再来玩儿啊。”常暮雪比八公主正好大一个月,又因着七公主的缘故与宫里几位公主也算认识。 常暮雪含笑应下了,姿态表情恰到好处一点看不出是寒门家的姑娘,听说常家几代前也是出过状元的,只可惜后来经营不善家道中落,所以说是寒门,也有一定的书香底蕴,让人瞧着心生好感。 “毛妃娘娘来了,身边那位是谁?”七公主站起身拉着八公主小声道。 八公主一瞧就笑道:“那是薛夫人,好像是毛妃娘娘舅舅家的表嫂。” “薛家啊……”七公主只是耳闻,并不熟悉。 到是常暮雪双颊微红,还刻意调整了一下站姿。 八公主站在七公主身旁侧过头刚好瞧见,嘴角不由上扬。 毛妃带着薛夫人从另外一头逛着园子过来,这样的赏花宴往年也有,所以毛妃并不怎么用心,到是能将薛夫人找进宫里还能相看相看敬宜公主,这对毛妃来说到是个好机会。毕竟这段时候她一直听说皇上有意将敬宜公主许配给关郡霍家,那她之前打的算盘就要落空了。那霍军破一向油盐不进,还滑不留手,听说霍老爷子也是个老狐狸,若是将来想要与他们合作,那还不如让娘家人捏住敬宜公主来的容易。 薛夫人其实压根都不想进宫来,她一直不主张儿子尚主,她的儿子有主见有才华,如果走了仕途他们薛家也不一定就会比毛家差,凭什么就因为毛妃有个儿子,他们薛家就要言听计从,如今更是想要牺牲她的儿子去娶那个凶神恶煞的娇蛮公主。 “你别听外头乱传,敬宜公主那是为了皇家的脸面,她啊平时安安静静的,写写字画些画不是喜欢惹祸的性子。”毛妃当然看出薛夫人的心思,然而既然是她想要的结果,就容不得他们临阵退宿。 薛夫人顺着毛妃的手指往那头瞧,就见敬宜公主慢慢品着茶,小声与三公主说着什么,笑起来也不露齿,到真不似外头传得那么邪乎,且此时敬宜公主明眸皓齿,娴静端庄,到真有股子嫡出公主的气韵。 毛妃也不多言,她相信敬宜公主的外貌会让薛夫人满意,再说不过牺牲个儿子的前程,那公主手里捏的兵权可是实打实的,薛家能没有好处? “嘻嘻……”众人给毛妃行礼后都退到一旁,八公主见薛夫人一直看着敬宜公主往回走的背景,小声与七公主咬着耳朵道:“我瞧着这要有喜事……” “你这丫头,又胡说什么呢?”七公主扶着常暮雪的手,哭笑不得道。 “我可没乱说,你瞧瞧那薛夫人眼睛都盯着咱们六姐姐……”八公主撇撇嘴,神秘道:“你说她是不是来相看六姐姐的?” “又胡吣,咱们皇家的公主能让别人来相看!”七公主一戳八公主的额头,无奈道。 八公主嘟着嘴揉着额头,不满道:“我可没瞎说,这事儿宫里早就知道,好像是娘娘瞧中薛家的大公子。” “不能吧,不是说薛家大公子想要等科举么?连你姐夫都夸他有大才。”七公主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要是尚主怕是就等不到科举了,他又不是姐夫,那么得皇上赏识。”八公主嘴巴极甜的抱着七公主的胳膊道,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七公主另一侧的常暮雪此时已是脸色惨白,低头咬住的下唇已然失了血色。 赏花会后,肃肃就算知晓薛夫人当日来看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她近期将更多心思放在前头的战事上,之前是没有力气,现在是想看着地舆图寻找谷雨可能所在的方位,如今夏瞻这样的名号越来越响,夏家自从夏君意成为丞相后再一次成为众人赞叹且巴结的对象,听着外头人对于夏瞻的感叹,尤其是宫里那些明明与谷雨共事过的人对于夏瞻的崇拜,肃肃就好像怀揣着一个只有她和谷雨两个人知道的甜蜜秘密,心中雀跃不已,但依旧与有荣焉。 她以为,她能平安嫁给谷雨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实在是胡说八道!”晴鸢跑进来气得眼眶都红了。 晚疏莫名的看着她,最后给肃肃理了理发鬓。 “谁招你了?说出来,本宫给你做主。”肃肃看着镜子玩笑道。 “殿下还有心玩笑,外头都出大事了。”晴鸢擦了擦眼眶,走到肃肃跟前道。 “说吧,什么事儿,天塌了?”对于肃肃来说,除了谷雨外,还真没啥大事。 “外头都在传,说是殿下看上了薛家大公子薛知修,还非他不嫁。”晴鸢抽着鼻子咬牙道。 “什么?”肃肃这才站起来,眨眨眼道:“薛知修是谁?” “就是薛家大公子啊,毛妃的舅侄子。”晴鸢想想又补了一句道:“那天四驸马被殿下打板子的时候,他也在呢。” “说我,看上那个被押在地上的软脚虾?”说实话,到现在位置肃肃还是记不得谁是薛知修,可那日除了霍军破外武艺都很烂,甚至有几个都不会武,就那么屈辱的被她制服了。 晚疏皱起眉头道:“这话从哪里传来的。” “源头肯定查不清了,关键这事儿有人捅到皇上那里去了,还说的像真的,说那次殿下去酒楼就是为了想看看薛大公子,结果才遇上四驸马的。”晴鸢想着这事儿恐怕后宫都传遍了,心里更急。 “无妨,出宫是父皇让我去的,他心里有数,再说后来我也没与什么薛大公子有过接触,这传言怕是很快就会散去了。”肃肃到没那么紧张,以父皇想让她嫁给霍军破的心,她根本不担心什么薛大公子,只是这事儿明显是有人想把她绑到薛家去,究竟是谁呢?难不成是毛妃? “放屁!”毛妃差点肺没气炸了,她好不容易请了薛夫人定下了这事儿,这会子外头居然传出这个话,那矛头不是直指她么?这让皇上怎么想,到时候她做的一切皇上都会怀疑,“到底是哪个小人害我!” “娘娘,那薛家那边……”贴身嬷嬷也觉着是有人想扯毛家后腿,若是薛家真与敬宜公主结亲,那敬宜公主恋慕薛大公子的事儿恐怕就要坐实了,但若是敬宜公主没有嫁给薛家,那么敬宜公主的名声绝不会好听,如此看来反倒像是毛家故意散布谣言想坐实此事,就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了。 “不行,哪怕就让人觉着这事儿是我做的,敬宜公主也一定要嫁给薛家。”毛妃将帕子揉得看不出原貌,恨恨的说道。 随后,有着毛妃推波助澜的谣言慢慢的也不在是后宫在传,甚至在朝堂上也有人提出,大多都觉着敬宜公主从小养在圈禁地,修养气度还有品行都与公主的身份相差太远,不然且不提最近传说公主看上一个大家公子,就说她当街打人也不符合时下对于女子的标准。更有人提出皇上对于敬宜公主太过溺爱,甚至还给了她一定的兵权,这对一个心性不定的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以至于好些老臣都希望皇上能收回兵权,且好好管教敬宜公主,以防公主将来会变成开国公主那样的品性。 谁料,皇上并不生气,反而站在朝堂上道:“朕到希望敬宜像开国公主那边骁勇善战,那般为国家开疆辟土,开国公主就算在生活上荒唐了一些,那又如何,她所做的战绩你们谁人能比?皇家的公主只要有能力,再荒唐都使得!” 之后马上便有人提出敬宜公主对比开国公主实在功绩有限,皇上更不恼,只淡淡撇了眼那人道:“既然如此,那么前线还有些城池缺少守军将领,不如尔等去吧。” 接下来朝堂上再无人作声,看得夏丞相在一旁忍笑。 “有人这是想毁了敬宜啊。”下朝之后,皇上与夏丞相进了书房,进门他就叹道。 “得不到,总不希望给别人得到。这可不是一家做的出来的。”夏丞相一脸了然。 “我到希望敬宜再跋扈点,有些人我这个做皇帝的处置不了,可既然他们说敬宜肖似开国公主,那还不如就凶悍给他们看。”皇上苦笑,坐到椅子上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玩笑。 “眼瞧着前头形势大好,他们当然要给自家打算,从前为了生存可以拧成一股绳,可现在百废待兴可以捞的好处多了。”夏丞相一点都不介意扒开他们的皮看看那些黑心。 “是啊,敬宜不过是个女子……”皇上揉了揉鼻梁道:“皇后最近虽然没找我,可明显冷淡了许多,哎……就连贵妃都冷了脸,那话可真戳心窝子。” “自作自受。”夏丞相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你觉着趁着这个时机将敬宜嫁给霍军破好不好?”皇上突然问道。 夏丞相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的看向皇上道:“皇上这算是逃避?”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夏丞相道:“反正我想敬宜也不在乎这些传言。” “那敬宜公主答应嫁给霍将军了?”夏丞相目光一丝不闪道。 皇上立刻蔫了,颓然坐下道:“若是旁的公主,怕是早就嫁出去了,唯独对她……我不忍啊。” 那句不忍,听得夏丞相心颤,一时间与皇上也算有了共鸣,他与他都是将子女抛弃之人,虽说他做的准备要比皇上多,但到底失去了还是失去了,也唯有尽力补偿才能对得起良心还有那颗慈父之心。 “皇上也不用着急,左右霍军破也跑不掉,还不如等这场风波过去后,再做打算,怎么也不能真的逃避过去。”夏丞相一边打着腹稿一边努力争取道:“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霍军破的人品,要是他被流言所惑,那还不如不要。” 皇上抬起头直盯盯看着夏丞相许久,夏丞相心里直打鼓,却还是一副淡然清高状。 “也好,顺便搅合搅合这潭浑水。”皇上慢慢坐了下来,却不知他刚刚玩笑让敬宜公主肖似开国公主的想法,在某一时间里居然与肃肃不谋而合,也同样让毛妃原本的想法一再落空。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婚事,两个爹也在斗智斗勇(≥ω≤) 夏爸爸还需努力…… ☆、第九十九章 前方浓烟滚滚,喊杀声似乎都要逼到近前,夏瞻的脸上满是沙土却根本来不及擦净,他如同一棵青松屹立在荒凉的黄沙土坡之上,远远看着战场上那些面目狰狞为了国家为了活命而奋力厮杀的将士们。好半天,他才捏了捏腕上的珠串转回头道:“准备迎接将士们吧。” “是!”后头跟着的小兵抬头挺胸道。 夏瞻慢慢往回走,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否则他现在就应该在前方的战场上。他是校尉,是一营之长,这个时候本不该离开他的将士,可他同样清楚蛮干并非英勇,他不能成为别人的负累更不能死在这里抛弃那个还在兴州等着他回去的女子。 “回来了?”曾经的安长史如今的安将军走了出来问道,他虽为将军可多为军司,负责管理粮草监督军营的职务,更偏为文官。 夏瞻行礼慢慢道:“这场仗终于要打完了。” “可不是么……谁也想不到胡王居然死了。”安将军扶着夏瞻坐到营帐里,很是感叹,当年若不是先皇死的早,估计胡族来犯还要再推迟几年,而如今胡王身死到给大晏喘息之时。 “枭王自负,极少挫折,要比胡王容易对付的多。”夏瞻想及此,心情愉悦了起来。 “胡王儿子不少,他死了,胡族也会闹腾一段时间了,到时候不愁收复不了失地。”安将军说到这里,不由低头去看嘴角含笑的夏瞻,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陪伴在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居然是夏丞相之子。只是知道归知道,终归不能传出口去,谁知道那是不是皇上特意安排的。 “定要一鼓作气将胡族赶出大晏!”夏瞻只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随之而来的便是忍不住的雀跃,只要形势好转,只要胡族有败退之势,他便能顺利回到兴州去见他连做梦都在想着的人。 “若攻下鹏城,你当真要走?”这可是挣军功的大好机会,过了鹏城顶多再有一座城池过去那就是原本东边的京城,谁不想最后分一勺大的,可眼前这个青年人居然事先就要抽身离开。 夏瞻也知道安将军是为了他好,可他并不贪恋那点军功,更不想成为什么大晏最年轻的将军,他只道:“家父已位极人臣,又曾是皇上的伴读,我不过出来历练,本事还差着远呢。” 安将军恍然,也难怪前阵子刘将军说夏瞻拿得起放的下,不愧是夏丞相的儿子。只是若是因为其父的功绩就要掩盖掉这么个为大晏有用之才,也太可惜了。 “能年纪轻轻做到校尉,我已知足了。”夏瞻一点都不在意道,他只知道若是再晚回到兴州,那么他和肃肃的事儿恐怕就要有了波澜,他很清楚他爹从不夸大,就算撑也撑不过两年,更何况他最近得到兴州的消息,他曾经怀里的珍宝如今居然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说实在他老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若不是与皇上的约定,他根本坚持不到攻打鹏城。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收兵的号角声,夏瞻笑着站起身道:“县城已破,鹏城指日可待。” 只是夏瞻本人是不在乎那点子名声,可不代表传不回兴州,他父亲与皇上最为交好,稳稳坐在丞相的位置上且之前十年要说未成皇上的太子与夏君意没什么联系,鬼都不信,可以说夏丞相那是皇上最信任之人没有之一,之前夏君意的女儿本就让人踏破门槛,现今又多了个长子还在军中颇有名气,这很难不让人打上他的主意,就如同之前对待敬宜公主一样,都是香饽饽。所以兴州这段时间贵妇们聚会,夏夫人被问到最多的反而不是她的独女而是正在攻打鹏城的长子夏瞻,这让夏夫人得意之余,更放了心思进去,就想着在儿子凯旋之前为他好好挑门亲事,以弥补这么多年来她做母亲的缺失。 肃肃怎会没有听到这番传言,可她并不在意,也许是因为她对于谷雨的信任,也许是她压根不在乎嫁给谁,原本一直对于婚事有些焦虑的她,朝堂上指责她的大臣到给了她灵感。很早前她就明白大晏的公主可以如何放肆,至于开国公主那更是耳熟能详,虽然她不能带兵打仗,可她手里可握着皇上给她的兵权,哪怕人数不多,但在这兴州那就没人可以与她比拟,凭什么她的婚事要捏在这些人手里,那还不如干脆抛开名声,做一个独树一帜的大晏公主。 想通后,她平日也不常待在宫里,而是经常带着护卫四处游玩,旁人说的她越多她反而越不在乎,但也不代表她就好性儿,若是有些传言她没当面听到也就罢了,可如果有人闲着找抽,她也不介意教训一二。久而久之,朝堂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也似乎对于敬宜公主桀骜不驯的品行更有证据,三天两头就跑到皇上跟前告状,只说出来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女儿家吵嘴的闺阁言语,弄得皇上很不高兴,连连斥责,到让人消停了几日。 “你到是真不想嫁了,你不怕霍军破吓跑了啊?”三公主坐在马车上调侃道,由于这段时间肃肃往外跑的勤,还老遇上霍军破,所以与肃肃交好的都知道霍军破那是锲而不舍,非想把这朵带刺儿的花摘回家中。 “跑了更好。”肃肃对于霍军破真不讨厌,如果当个朋友还很值得让人欣赏,只是她对于他真心产生不了爱情,那东西太奢侈,一直以来如若不是谷雨似亲情似友情似爱情的这么养着她,她恐怕今日都无法回应他。所以一开始肃肃就对霍军破说的很明白,只是霍军破压根不想放弃罢了。 今儿是唐家姑娘来兴州的日子,肃肃受李孝琰的托付带着自家三姐姐一同来参加唐家的宴席,来到兴州这一两年肃肃都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宴席,麻烦着麻烦着也就习惯了,心里的抵触也就少了。 唐家姑娘名叫唐可心,能文能武是李孝琰舅舅唐泽的长女,据说李孝琰当年去了西北之后,就是和唐泽的家眷一同生活,已经是很熟悉了,只李孝琰如今不在兴州,唐可心又是他的未婚妻,总是想让自家姐姐好好瞧瞧,算是在婚前让肃肃与唐可心接触接触。 其实李孝琰真是多虑了,肃肃一见唐可心就觉着此女对上了自己的口味,别看唐可心会武,可她行为举止在所有贵妇前那都是规矩温婉,很识大体,明明就是一位闺阁的千金,谁也看不出她曾经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这与肃肃曾经设想过的豪迈女子丝毫不同,但两人相交之后,肃肃还发现她举止上稳重,但性子上爽朗,最不耐烦弯弯绕绕,说话还有点直。两人都算做过统领,肃肃是做过守军,而唐可心则是攻过城池,所以两人坐在一起很快就有了话聊,直让三公主坐在一旁含酸。 本来唐可心对于肃肃还有点忐忑,她一直心悦李孝琰,两人还曾一起并肩作战,她心里很清楚敬宜公主对于李孝琰的影响和重要性,对于曾经爱护过保护过李孝琰的敬宜公主,她是满心敬佩,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在几岁的幼龄只带着个同样幼龄的小太监能在那样恶劣的圈禁地里生存下来,最终甚至收复了梅都的长史以及守军,将梅都纳入她的保护范围,自给自足,救活一方百姓。 对于唐可心来说,敬宜公主就是个奇迹。 “表哥总说敬宜姐姐比我稳重,比我大方,比我好看,我之前还不服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唐可心这话说的毫不造作,看来李孝琰去了唐家后,没少和别人说起过肃肃。 肃肃却只觉那是李孝琰对她的亲近,在她看来唐可心貌美心善,比兴州大多女子要有趣的多,李孝琰娶了唐可心那真是要可心了。 肃肃刚想说话,却听不远处有两个夫人在说笑着,那声音不大,但肃肃与唐可心都是习武之人,很容易就听到两人说话的内容,肃肃还好,唐可心脸一下就板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说话的是两个御史家的夫人,穿蓝色缎子袄裙的夫人看起来年轻一些,对旁边说话的中年妇人有些讨好。 那中年妇人说是中年也不过三十来岁,身上穿着图纹琵琶袖的对襟袄裙,下头穿着铺开大片菊花的马面裙,衣服偏暗红,虽然称着人端庄可也显老气,她端着茶杯,略带得意的笑道:“可不,这事儿还是宫里传出来的,我听说啊敬宜公主身边那个小太监还被杖毙了。” “这……这有点……”蓝色袄裙的夫人有些难以启齿道。 “可不就是丑闻么?”中年妇人挑破道:“一个小丫头被个大四岁的太监养到大姑娘,就两个人住在一起,吃吃喝喝,皇上能容的了就怪了。” “可瞧着敬宜公主很是受宠啊。”那蓝色袄裙的夫人又道。 “愧疚呗,好好的嫡出公主……啧啧,还守城呢,那守城得见将领吧,都是男人就这么一个姑娘,圈禁地里那会子贵妃们还都是庶民呢,谁管的了她。”中年妇人坐着的位置比较偏僻,肃肃她们又在花墙后头,要是一般人肯定听不到对方说话,可寸就寸这儿,还真叫原主儿听得一清二楚。 “也难怪公主都要十八了,亲事还没着落。”蓝色袄裙的夫人似乎有点同情的说道。 “她不是看上了薛家大公子了么,之前缠着人家没法,现在好像又瞧上了霍家三公子,哎哟,都是青年才俊,每一个歪瓜裂枣的。”中年妇人吃了个枣儿吐出核笑道:“我看啊,皇上要着急了,要是二十还嫁不出去,那真要像开国公主似的,找面首了。” “应该不能吧。”蓝色袄裙的夫人有些害怕的小声道。 “瞧着呗,指不定现在都有面首了,我听说她最近老是出宫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说到这里,自以为猜中事实的中年妇人笑得乱颤。 三公主是没听到什么留言,她就见唐可心脸色不大好,就奇怪道:“唐姑娘这是怎么了?” “哎呀,刚刚没吃什么饿得呗。”唐可心转脸就苦笑道,还顺便递了个眼神给肃肃。 这事儿肃肃原本就不准备算了,回去之后她很快就查清那位中年妇人的夫家,她丈夫姓陆,官居御史,夫家来头还有点大,陆御史的父亲曾经是先皇内阁的一员,曾经在大晏那也是世家,谁知道后来九皇子即位,陆家一开始就属意太子,所以没来得急像九皇子表忠心呢,就一家子被赶出了京城。也就是因此,陆家还就是遇难成祥逃过一命,再后来太子出现,卖了十年茶叶蛋的陆御史终觉机会来了,变卖所有家产后跑到兴州投靠太子,之后更是因为人很耿直还算有点才华,就坐到了御史的位置。 这段时间,陆御史似乎连连上过折子,弹劾敬宜公主,所以他夫人的所作所为也很容易令人理解了。 肃肃懒得去想他又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步步紧逼,她只想着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想找个机会给陆夫人一个没脸。谁知道她还没想到法子呢,那头唐可心就给了她消息,两人很快在宫外汇合。 唐可心也不多言只拉着肃肃骑着马去了郊区一处偏僻的宅院,肃肃不知唐可心用意,只随着她躲到宅院后的破墙根处。两人等了好一阵子,可肃肃见唐可心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不好多问,只能耐着性子往那宅院门口瞧去。 不一会儿,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很普通就跟一般兴州的商户家里用的一样,粗木的架子,蓝色的布帘,有个浓眉大眼的车夫赶着马车到了宅院的门口。原本很是平常,但肃肃瞧见那车上下来的人,顿时就明白了唐可心的来意。 那车上先下来是个小丫头,然后从车上扶下一位身着桃红袄衫下着大红马面裙的女子,就见那女子梳着未婚的发饰,头戴金簪看起来约莫只有二十来岁,可肃肃前段时间刚见过此女,若不是她再三回忆她也不敢认出这位明明三十多岁还假装未婚的御史夫人。 陆夫人带着丫头给了车夫一些铜板,然后带着包裹去了宅院门口敲门,大门很快就被人打开,里头出来一年轻书生一伸手就带了陆夫人进去,随即宅院的大门就严实的关紧了。 肃肃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看着唐可心点了点她的鼻头,两人都是暗笑没敢发出声音。 时间过去大概一刻钟,肃肃都蹲着有点腿麻,这才听见远处传来马车的声响,唐可心见状带着肃肃就往屋后走,两人都会功夫,悄摸的爬上一处高墙,用前头棚子挡住,只从棚子的缝隙处往外看。果不其然,外头那马车上立刻就下来四五个家丁,然后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一脸的愤怒,带着人二话不说就砸开了本就不太结实的宅院大门。 随后肃肃就听着里头嗷嗷一嗓子,一个穿着亵衣的书生从里头跑了出来,什么都没看就想着翻墙,唐可心冷笑一声,顺手摘来石子不过轻弹,那书生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啪叽摔在地上,接着中年的男子让几个家丁看住了那书生,自己则冲入房间,大声叫骂起来。 肃肃看不到里头,可能听见里头的声音,那位陆夫人哭得凄凄惨惨,很快她身边的小丫头也被弄了出来跪在地上。之后没过多久,肃肃就看见那位陆夫人衣衫散乱,像是后头随意穿上去的,整个人披头散发露着锁骨就被扔到了院里地上。 “你这不要脸的贱妇!”陆大人脸都气紫了。 那陆夫人只是啼哭,那书上却在喊冤,底下乱糟糟一团,看得热闹。 “你还有什么话说!我知道了,什么老来得子,小四儿根本不是我的种!”陆大人像想到了什么,走上前狠狠踹了几脚道。 “你……你冤枉我!”陆夫人心虚的喊道。 “呸,我瞧着家里那四个恐怕都不是我的!”陆大人一旦起了疑心,那便忍不住多想,他十年间在外卖茶叶蛋,老婆自持千金出身不肯抛头露面,若不是生了那几个孩子,还不如山间的村妇! “老爷,老爷我是无辜的啊,我原以为她是家里的老姑娘,并不知晓她已成婚,我被她骗了,被她骗了啊!再说,我认识她不到半年,之前肯定没我什么事儿啊!”那书生哪里敢认,他学识不错,只觉得到了兴州会得人赏识,谁知道寒门出身无人介绍,只得在这里等待机会,半年前眼瞅着盘缠用尽,无力生活,正巧桃姑娘说看中了他的人品想要资助他,他也是瞧桃姑娘模样不错,人也有钱,还以为是谁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想找乐子,哪知道居然是个已婚的妇人。 “把他弄走!”陆大人压根不听他解释,挥挥手就有两个家丁将那书生弄走了。 肃肃见状回头冲着季裳做了个手势,季裳就带着几个亲卫跟着那两个家丁走了。 “你……”陆夫人很明显有点舍不得,看在看到陆大人之后,又歪了身子不敢言语了。 “我,我要休了你,休了你!”陆大人瞧着陆夫人的眼神,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陆夫人别的不怕,就怕这个,她已经没了娘家,如果再被休往后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怎么过?她一下趴了起来,冲着陆大人喊道:“你敢休了我,我就敢告诉别人,说你连同几位御史一起诬告敬宜公主,还到处散布她的谣言!” 肃肃眯眯眼睛,只觉着好戏之外还有收获? “你……你胡扯什么呢!”陆大人看了看周围,带着紧张呵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陆夫人理了理长发,像个疯婆子一样笑道:“毛、薛、裴、舒等等好几个世家都希望敬宜公主可以嫁给他们属意的人,可是来来回回谁也抢不过谁,敬宜公主压根看不上薛家,所以你们就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敬宜公主干脆嫁不出去才好呢,有这么个嫁不出去的长姐,大皇子面上也无光,皇后怕是更对她厌弃,这宫里便宜了谁还不知道呢。” “这都是你的臆想!谁会信你!”陆大人冷了脸,嗤笑道。 “你们不但想要操纵敬宜公主的婚事,连夏丞相的长子也想插一手,你们很清楚鹏城一破,大晏收复就在眼前,到时候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联姻对于你们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可以影响到大晏后百年间世家的起伏。”陆夫人见陆大人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得意道:“你给他们卖命,他们给你什么好处?钱?地位?还是女人?” “你住嘴!住嘴!!”陆大人怒极上前,一把掐住陆夫人的脖子想要让她闭嘴。 “皇上就想打破世家的牵扯,咳咳……你们这么暗地里纠结,不怕皇上动手么……咳咳……”陆夫人被掐得憋气,可她看着陆大人那张急疯还有惶恐的脸,就怎么都想一吐为快。 “闭嘴!闭嘴闭嘴!!”陆大人两只手狠狠的掐住陆夫人的脖子,拼命的大喊。 肃肃收了看戏的心情,看了眼唐可心,两人都没动。 陆大人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陆夫人根本没了挣扎,再见她瞪大了眼睛,身子自然垂下,嘴角似乎还带着余留的讥笑。陆大人一下将陆夫人的尸体甩了出去,整个人退后了好几步,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啊啊啊啊!夫人死了,夫人死了!”跟着陆夫人的小丫头惊叫起来。 陆大人过去一脚踹去,接着就有两个家丁将那小丫头带走了。 好戏看到现在肃肃和唐可心慢慢爬下了墙头,再听外头的马车发出声响渐渐远去才从宅院后头出来。 “这事儿没完……”肃肃看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淡淡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就要回来了,放心,啥也阻止不了谷雨投奔肃肃的怀抱。 本文这个月肯定完结,下个文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宫斗,一个是宅斗,不知道大家喜欢看哪个? 宫斗是逗比皇帝与神游妃子刷皇宫的故事,一个是嚣张跋扈上辈子抢了姐夫还找外遇的贱女重生的故事 ☆、第一百章 陆御史被人状告谋害嫡妻,杀死秀才。这事儿引得朝堂卷起轩然大波,陆大人的家世背景在众人看来那是绝对的书本网,再加上陆大人其本身看起来温和老实,就算在朝堂上参人一本,那也是让人觉着正直忠厚,而绝非什么亡命之徒,所以一开始大家都觉着这是哪个曾经被陆大人参过本的政敌心怀愤恨,故意污蔑,大部分人甚至还等着事情峰回路转,水落石出。 谁知事情是水落石出了,却并非对陆御史有利,随着秀才的尸体还有陆夫人的尸首被刑部带人验尸后,再加上一些路人还有陆府的奴才纷纷指证。几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夫人与人有染,陆大人失手杀妻的全部过程就被刑部查得清清楚楚。曾经那些一起抱团上折子为陆大人喊冤的御史同僚还有其他文官们,一下子哑了火,最后更是连头都不敢冒了,就怕皇上记起他们与陆御史曾经交好,牵扯上他们。 由于证据确凿,皇上很快下旨,杀人尝命欠债还钱,哪怕陆夫人有错在先,陆大人也逃脱不了被斩首的命运,只念在陆御史两代为大晏皇室效力,就不抄他家产,而是将家产归于他的子女所有,让其子女带着奴仆返回原籍,三代不可入朝。 这日,正是午后时光,三公主恰好到宫里看望崔氏,原本肃肃是想要和她一同去看崔氏的,结果正好皇上身边的曲公公来唤,肃肃无奈只好与三公主暂时道别,先一步去了皇上的书房。 刚进门,肃肃就觉着气氛不对,原先皇上哪怕就算要做做样子也会站在门口等她,再不济等她进了屋子皇上也会坐在旁边椅子上笑着看她,但这一会子皇上不但不在门口,也不在外屋。肃肃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曲公公,心里隐约知道缘故了。 迈步进了里屋,肃肃就见皇上似乎沉静在自己的书画之中,铺纸挥墨表情专注,可桌角处却放了几本打开的折子。肃肃偷偷瞄了瞄,里头好像有提她的名字。不敢动不敢说话,肃肃就这么恭敬的低着头等着,直等到后脚跟发痛,膝盖发僵,后背隐隐酸痛,皇上才慢慢收回笔直腰悬腕。 “来了?” 肃肃急忙上前请安。 “敬宜啊,敬宜!”皇上放下笔的同时抬起头看向她,一声叠一声听得肃肃心颤。 肃肃不敢答,只好沉默以对。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自己看看吧。”皇上从旁边最底下抽出一本折子放在肃肃跟前道。 肃肃行了一礼,上前打开折子,本就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不可能逃过皇上的眼睛,可不过一个多月,她之前在御史案中插手的每一件事,上头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更别说她与唐可心私下相交分别将陆夫人之死捅出去的事情。 “此事确由儿臣所为。”肃肃也不狡辩,将折子放在桌子上就跪在皇上跟前。 “你到是实诚。”皇上讶异的看着肃肃,他知道肃肃不会在他跟前撒谎,可他也以为好歹肃肃会为她所做狡辩几句,却没想到她应下之后没有一点慌张,就好像这事儿做的理所应当。 “儿臣没有诬陷他一丝一毫,到是他之前一直追着儿臣不放,儿臣小心眼儿惯了,让父皇为难了。”肃肃听到这里才回了一句,将事情大致解释道。 “得得,站起来吧,到那边找个位置坐下。”皇上哭笑不得,挥挥手走出书房。 等他再回来已经换了身衣服,肃肃这里不但好吃好喝贡着,还有个小宫女陪着她说话。 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皇上看着擦着嘴巴的肃肃,叹了口气道:“你真不想嫁人?” “也许遇到心悦的,会想嫁。”肃肃说到这里,又看向皇上道:“如果不是两厢情愿,还不如不嫁。父皇也知道儿臣守过城,在梅都有点名气,手里还有您应允的八千护卫,现在虽然放在皇城守军里,但只要儿臣号令一出他们就都是儿臣的人。儿臣也知道父皇很头疼要将儿臣嫁给谁……虽然父皇一直在说霍军破,可儿臣也知道霍家并非父皇最满意的人选,不然儿臣说不得早就成霍家妇了。” “你到是看的清朕的心意。”皇上一下绷不住脸,笑了出来,跟着却又用疼惜的眼光看向肃肃道:“大晏还不安定,当初为了利益众多世家可以相互帮扶,可如今眼瞧着胜利再望,那些曾经帮着朕打天下的世家们就已经开始想着从朕这里取利息了。” “而且父皇没有兄弟,除了宝寿姑姑外,就连大姑姑还有其余几位小姑姑都在那场劫难中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李家除了父皇就只有李孝琰,还有儿臣了。”肃肃一语道破,皇家人单力薄,如果不是大晏正统深入人心,如今这皇位还不知道由谁来做,可父亲坐上这个位置,也并非万事大吉,起码历代还有架空一说。 “你如此聪明,若是个儿子该多好。”皇上这话说得极其真心,就连肃肃都听出他惋惜之意。 然而肃肃却只笑着摇头道:“儿臣才不愿做男子,背负太多,太辛苦。” 皇上深深看了肃肃一眼,不可否认他之前多有试探,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儿与他旁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也许是她生而聪慧,也许是多年来独自生活的历练,无论如何,这个女儿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他这个人就是如此,有人说他冷酷,有人说他无情,他从来都将人分成可用与不可用,可用之人哪怕曾经是敌人他都可以敞开胸怀用人不疑,不可用之人那就是废物,就算是亲人他也不愿多费心力,只放到最适合的位置上,物尽其用罢了。 不过此时,他觉着敬宜是不同的,她符合了他对自己孩子的部分期待,哪怕有些瑕疵,对他来说也是惊喜,所以他不介意分出一些心思放在女儿身上,也不介意给与她自己的恩宠。就像肃肃刚刚说的,皇家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就是因为少,才会让那些世家蠢蠢欲动,那何不让可以立的先立起来,与其在后宫里被那些先发制人的世家毁了,还不如干脆放手,看着她自由的折腾,左不过有他在后头收拾罢了,他们大晏从来都不介意张扬的公主。 “那御史的事儿你就放放吧,反正他都要推到午门斩首了。”皇上一点都不在意此人,之前因着陆御史的父亲的事情给他一点面子,让他当了御史,谁知道他不识抬举竟然联合了那几家让皇上很不放心的世家,那些世家皇上暂时动不了,这么个小小御史他还动不了么?他一点都不介意拿个小卒出来先给个警告。 “那儿臣以后算是奉旨闹腾?”肃肃试探的说道,她相信她在前头蹦跶,给那些世家触触霉头,父亲应该会很愿意看到。 “自己小心点的好。”皇上想了想又道:“别捅了大篓子,朕可不给你补。” “儿臣遵旨。”父女俩相视一笑,似乎达成了默契。 肃肃从书房里出来,她清楚暂时父皇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人选时,她是不可能出嫁的,这让她松了口气。她已经开始慢慢了解她这个父亲,不可否认父亲不论是做太子还是皇上都是渣爹,要她只是个普通女儿家这会子估计孩子都生了。可他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哪怕她是个女孩子,父亲也不介意给她一定的兵权,对父亲来说,就算给她再多的兵也好过将这些兵权分给世家,就算这会影响她正常出嫁。肃肃不懂政治也不懂军事,然而当年一无所有的父亲,被赶出京城后居然在十年后走到今天,这在她看来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就算这个父亲再渣,也无法磨灭他是一代真正的帝王,所以肃肃根本就不担心父亲有一日会被这些世家架空,倒是这些世家老臣,想要用先皇的威名还有从龙的功绩逼迫父亲,衰败那必然是迟早的事情。 回到寝宫,肃肃还没来得及去找三公主,就听说涟漪殿那里死了个小宫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三公主就匆匆出宫去了。后宫经常有人莫名死了或是失踪了,肃肃心里膈应却并不怎么关注,她偷偷躲到帐帷里,一遍又一遍看着谷雨的来信,知道他是真的要回来了。 又过了几天,齐家求到皇后那里,希望将四公主接回家中,皇上见齐家人教训的也够了,便让皇后放行允了齐家的请求,算是给齐家上下一个面子。四公主走的时候,肃肃还去送了她,毕竟姐妹一场她们也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四公主为人担小低调又是不惹事的个性,让肃肃相交的也舒心,便两人约好日后肃肃有机会会去齐府找她,也算是给了四公主一颗定心丸,至少齐之舟要是不想再被打板子的话,就别老想着欺辱皇家的公主。 因着朝堂上被御史案吓缩了头,所以近日的流言也少了,肃肃也算得了几天空闲,正想着找个时间去京郊看看她的八千将士,顺便再关心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情况,哪知道她还没出宫门,宫里就出了大事。 事情起因一开始是白氏肚子疼,接着又是姜氏被泼了油的地面差点滑倒,谢贵妃大怒可查来查去却直指皇后,跟着又有人翻出好几年前在皇上后院里的几个早死的嫔妃,说表面上都是病亡,实际上却是被皇后用一碗加重的堕胎药弄死了,也就是说那被列出来的死掉的七人全是一尸两命。 皇上本就忌惮此事,他子嗣不旺,哪怕女儿众多,可儿子就只有两个,他一心希望后宫繁衍子嗣,子嗣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命门,现如今有人拿这事儿控诉皇后,他自然大怒,也下令让人细查当年真相。只是时间实在隔得久远,当年太子不过伪装成一家富户,那时候买来的奴仆一部分都已经放走了,就算入宫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皇上并不气馁,他甚至将此事交给夏丞相私下暗访,慢慢的,一条条线索汇聚成当年的实情,不过当年确实有三人是吃了堕胎药而亡,可非七人,只其余四人的死因也看着模糊,似有可疑。 一时间,皇后的处境岌岌可危。 “殿下,您不去给皇后请安么?”晴鸢看着坐着发呆的肃肃,提醒道。 “母后那里最近烦心事太多,就不必去打扰她了。”子嗣是大事儿,可哪怕那么多证据,却没有一条直接牵连皇后的,肃肃从小在后宫里就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儿,她相信暂时母亲不会有危险,只是对方出手太快太急,反倒破绽不少,这到让肃肃心里发慌,觉着要有人什么事情发生。 “殿下,奴婢听小柱子打听出来的消息,好像揭发皇后的,是崔娘娘。”晴鸢见屋里没人,就小声在肃肃耳边道。 “三姐的生母?”肃肃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但随后也心生疑惑。崔氏的生活环境并不好,要真有人逼迫她让她咬死皇后,到并非不可能,当年崔氏为了可以离开圈禁地,人都明明进来了还可以筹谋走出去,这会子为了翻身替别人办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姐知道么?她最近有来宫里么?”肃肃谨慎道,她虽然这段时间与三公主交好,但在她的生命里,除了谷雨她谁都不会百分百的信任。 “没有,三公主一直在宫外,没人召见她也没来。”晴鸢摇头道。 “那到底为什么呢?”肃肃用手指摁着桌面,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这事儿是毛妃在后头指使,也太明显了,如果母亲被害那么有儿子的毛妃肯定就能脱颖而出,若是还因此害了姜氏和白氏,毛妃那绝对就是一家独大。然而宫里谁不知道皇上疑心病重,要真是皇后因此倒台了,毛妃绝对也吃不上好果子。不然这么些年来她们就算在表面上不合,也没真正斗到伤筋动骨,如此僵持着才是让皇上最放心的。 可是,肃肃做梦都没想到,皇后的事情尚还迫在眉梢,对方就已经出其不意再补一刀。 “殿下,皇上请您去一趟。”这已经是曲公公第二次来请肃肃了,肃肃一见他心里就知道要坏事。 重新去了前殿,然这一次却不在书房,而是被安排在大殿之上,肃肃刚一进去就瞧见三公主哭得双眼发红,被宫女扶着坐在一旁,连她进来都没抬起头来。而旁边除了父亲外,还有贵妃与毛妃,以及跪在地上看不清楚面貌的宫女太监们。 肃肃不敢怠慢,只能上前行礼,心里暗自盘算。 “敬宜!”皇上这次喊她明显带着怒气,这是肃肃头一次听到,所以赶紧跪了下去。 “敬宜公主啊,大家都知道你有一片孝心,可有时候孝心用在不好的地方,总是会让大家失望的。”毛妃捏着帕子,幸灾乐祸道。 肃肃不发一言,只那么跪着,再瞅瞅那边三公主总觉着大事不好。 “怎么着,你还不认错!!”皇上一拍桌子,双目圆瞪道。 “儿臣不知。”肃肃说完又道:“儿臣是关心母后,可这段时间儿臣一直在自己的寝宫里,从未踏出一步,敢问儿臣所犯何事?” “你当真不知错!!”皇上像是更怒,直站起来走到下头肃肃跟前。 耳朵微动,肃肃渐渐放下点心,她清楚父亲,如果他真的认定自己犯下了错,那么他绝不会问那么多遍,而是直接甩了证据在她脸上,随后要杀要剐哪里容得她分辨?此次父亲再三问她,恐怕还是存了怀疑之心。 “敬宜公主哪里与我们一样?”毛妃当然也了解皇上,所以忍不住就加把火道:“当年在圈禁地里听说敬宜公主就对娘娘们发号施令,而后或赶或训,好不威风,如今在宫里也是如此?看着不顺眼的除去也成?” 肃肃皱起眉头,困惑道:“娘娘当年并未与我们同行,怎得在圈禁地里的事情竟然如此了解?” 毛妃一噎,心里更恨,想想她为了撮合敬宜与薛家,费了多少心思,就因为这个死丫头给毁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怪不得她了,还是哥哥们说的对,一个丫头片子能起什么风浪,不如一巴掌拍死了,也省得薛家与她离了心。 “哈,我哪里敢啊,这可都是要命的事儿。”说到这儿,毛妃还故意看了眼哭泣的三公主。 “你真不知道?崔嫔死了。”谢贵妃趁着这会儿赶紧说道,她相信肃肃不会无辜杀人,也更不相信肃肃会为了皇后做下这等事儿。 肃肃暗呼不好,这事儿可不就是棘手么?前些日子崔氏刚出来控诉皇后往年杀死皇家子嗣,这么几日居然就死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杀人灭口。 “死了?死了也怪不到敬宜公主头上,只是敬宜公主身边少了位亲卫,难道公主不知道?”毛妃不满谢贵妃多话,依着椅子就侧头说道。 肃肃上下一联系,就大概明白了。崔氏死了,应该还是被弯刀杀死的,之后她的亲卫少了一人,怕是又被人抓到了什么所谓的证据,这些证据应该直指自己指使。此时此刻,肃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犯蠢,拿着并不能一下子捏死皇后的证据想要扳倒皇后,这根本就是为了想让自己跳坑,而为自己挖的坑。只要扯到自己身上,一个带着有武器的亲卫杀死自己庶母的公主,往后还有什么名声,说不准会被剥夺兵权和封号,被幽禁起来,然后她的胞弟会因为有她这样的姐姐,被世家歧视,往后能得到的助力想必也会减弱,就更不要说皇上是怎么想的,毕竟一母同胞,谁知道弟弟会不会像姐姐一样丧心病狂。 微微抬眼,肃肃看向坐在上头的毛妃,这事儿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如今推波助澜的必然有她。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皇上问道。 “儿臣想知道,是哪个亲卫做的,她人在何处?”三十人都是谷雨精心给她选的,肃肃真不相信有人会背叛她。 “她叫米桑,人已经死了。”皇上淡淡道。 “怎么死的?”肃肃心猛地一跳,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皇上瞪大眼睛道。 皇上直直看向肃肃的眼睛,随后道:“被人发现在井里,然后在她的住所还有一封信,遗书。” “这不可能!父皇,您的意思是我让米桑去杀了崔嫔,就因为她污蔑了我的母亲,然后米桑之后怕被人查到,就跳井自尽了?”肃肃差点没怒笑出来,到了这会儿她心暖了点,她相信米桑绝对是被人暗害了,然后还被做为杀死崔氏替罪羊,米桑到死都没有背叛她。 “你这样的表情,是说朕冤枉你了?”皇上又问道。 “呵,证据确凿,敬宜公主……你就别想狡辩了,人家苦主就坐在旁边呢!”毛妃见皇上迟迟不下旨意,忍不住挑唆起三公主来。 肃肃毫不畏惧,转头就对着三公主道:“三姐姐也觉着是我派人杀了崔嫔?” 三公主只是哭,连头都没抬。 “敬宜……朕……觉得很失望。”皇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 大殿里顿时安静一片。 就在皇上寻了敬宜公主去了前殿的时候,某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连灯都没点,一个人坐在窗户旁看着外头渐渐落下的太阳,笑得格外灿烂。 “敬宜……敬宜……我很快就会让你消失的连渣都不剩!这世上有你实在是太多余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肃肃出宫 ☆、第一百零一章 敬宜公主似乎惹怒了皇上,被皇上赶出了皇宫?可也有人说是敬宜公主犯了大错,但皇上有意包庇她,并没有刻意责怪而是让她离开皇宫,到像是避开风头。总之不知内情的人就只看到敬宜公主带着大包小包离开皇宫,住进了皇上特意为她修建的公主府,接着皇上更是赏赐了一堆东西给她以示恩宠,这让外人看起来非但不像是公主失了宠,反倒像是皇上有意补偿。一下子众说纷纭,到不知道听哪个版本的好。 “这都叫什么事儿!”毛妃气闷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原想着这下子敬宜公主肯定要栽跟头,却没想到皇上居然那么宠她。” “皇上就一点儿没有责罚她?”贴身嬷嬷叠手站在一旁不可思议道。 “可不是,就说宫里那亲卫带刀毕竟不安全,然后就意思给敬宜公主安排一座宅子,让她出去建公主府了。你听听,听听……这一字不提崔氏的死,就好像不过死个宫女丫头什么的。让敬宜出宫到像是委屈了她。”毛妃想不明白,就忍不住嘲笑道。 “皇上是不是根本不相信崔嫔是敬宜公主让人下的手?”贴身嬷嬷皱眉不安道。 “恐怕是呢……”这么说起来,毛妃更是不满道:“证据都摆在眼前,皇上就那么喜欢敬宜公主?” “老奴怎么觉着……皇上其实是更看重皇后还有大皇子?”贴身嬷嬷捏着自己厚厚的手心,眨着小眼低声道。 “你是说,皇上无所谓崔氏是不是敬宜公主下的手,他这般做就是不想让敬宜公主惹下麻烦,然后牵连到大皇子?”毛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尖了。 “可不是,想来之前那皇后毒害子嗣的事情,也会不了了之。”贴身嬷嬷抚掌遗憾道。 “该死的,那小畜生什么有什么好,让皇上那样护着,是不是想着以后把皇位也传给他?我们毛家为了皇上的江山出生入死,皇后的娘家贺家手无缚鸡之力,就知道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凭什么和我们毛家比,这江山分明就是有我们毛家的一份!”毛妃越说越激动,她只觉满腹的委屈,当年皇上还是太子,落魄到了边关,毛家是贩马出身还兼做镖师,若不是她们一家太子怎么能够安全活到今日,若不是他们家陪着太子屡次犯险,怎么会有太子的今日。可就是这样皇上当年也没舍得休掉毫无用处的发妻,自己一个堂堂毛家千金居然只混到一个妾室,如今更是连儿子都比不上那个女人所出,这如何不让她心伤痛恨? “哎哟!!娘娘,小点声小点声!”贴身嬷嬷吓出一身白毛汗,赶紧扶住毛妃说道:“这话只能埋在心里头,怎么能说出去。皇上是男人,最要面子,娘娘若是老提当年那不是将皇上拼命往外推么!” 毛妃脸色发青的坐稳了身子,疲倦的问道:“你说,当年那毒死有孕妾室的事儿,是谁捅出去的?” “这还真不好说。”贴身嬷嬷见毛妃冷静下来,就道:“当年那事儿明明都处理的很干净,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揪了出来,恐怕就连皇后娘娘就以为是咱们捅出去的。” “到是好算计,若是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再勾连出我来,咱们都讨不到好。”毛妃冷笑道:“就为了弄走一个敬宜公主?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点。” 宫里有儿子的只有皇后和毛妃,在贴身嬷嬷看来,还真没什么人有动机想要一箭双雕,毕竟姜氏与白氏肚子里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养大,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敬宜公主被送出去宫,皇后依旧被禁足中,所以送敬宜公主出宫的就只有年幼的大皇子。对此肃肃到无所谓,实际上她能够毫发无损的离开皇宫,还能带着大批财物以及身边的人,这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崔氏的案子可以说绝对是无解的,可以说是米桑为了她杀死了崔氏,也可以说米桑是先被人谋害然后弯刀被人拿走再杀死的崔氏,嫁祸给肃肃,然而无论如何,弯刀确实是杀死崔氏的利刃,这点仵作可以证明,所以当时的肃肃并没有把握自己不会遭受责罚,甚至她还以为父亲会因此借题发挥解散她的亲卫队,然后夺走她手里的兵权。 如今的境况,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公主府很大,差不多有五进的院子,据说整个大院里有上百间房屋,光门口的屋宇式大门就瞧上去格外气派,更不说进门的影壁还有后头不小的花园子,就算住过皇宫也不会觉着此处寒酸。这地方原本是先皇某位族叔的别院,后来这家子都去了东边京城,这地方就荒废了下来,原先皇上来到兴州就选了几处园子,一开始是打算修整好要么做皇家别院,要么就给李孝琰做王府之用,谁料到肃肃刚来京城还没多久,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也只得赶紧吩咐工匠连夜赶办,才将这座别院变成了公主府。 肃肃在圈禁地里住的实在太小,皇宫里那个宫殿不小,可在肃肃眼里始终不是她最终生活之地。于是在她搬进公主府之后,非但没有别人想象的抑郁消沉,反倒是兴致勃勃很有活力的开始布置她的“大”家。公主府房间众多,她自然选了正院作为她日后生活的地方,正院里前头就是花园子,正院里头还有一小处园子可以观景,大园子与正院有个月亮门作为通道,地上铺着青石板,就算下雨也不沾污了鞋面。 肃肃光瞧着外头的景致就觉着心情舒畅,还特别将靠近小花园的屋子收拾出来,专门做了书房。 住所安排妥当,肃肃作为公主本来应该有四个大丫头,但是她实在不耐烦用那么多人,便让晴鸢与晚疏安排好从宫里带来的小宫女,随便她们去折腾。公主府里当然少不了太监,公主府的太监总管还是如同原来那样分了内外,小坛子和小柱子都是原来的职位,只是原先在宫里不需要怎么交际,这会子出来了到也需要两个总管太监多耗一些心神了。 在新家住了一段时间,肃肃几乎足不出户,尤其是面对那些对着自己被送出皇宫有疑问的人家,她一向不屑与人解释,再加上她身份在此,更无所谓给别人脸面,所以后头干脆连人都不见,只关起门来好好休养起来。 不过,表面休养,私下里肃肃可没少派人了解事情始末,虽然她这一次算是化险为夷,可到底吃了哑巴亏,如果让她这么算了,她还真不甘心,尤其是因为此事三公主好像是与她生了间隙,就连她搬出皇宫四公主都送了贺仪,而三公主却悄无声息,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是说,这里不远处是宝寿姑姑的宅院?”肃肃不出门,对于周围的邻居也不大清楚。 “应该是没错,前些日子还看见樱姑姑了。”季裳既然是亲卫的头儿当然要排除周围一切的危险,所以对于地形还有附近的邻居她一点都没敢松懈。 当年宝寿公主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从京城里出来,后来更是带着樱姑姑去了江南,然而这次在宫里偶间,宝寿公主一直带着个男孩子,肃肃从他的年纪也能猜出,大约也就是宝寿公主到梅都之后生下的这个孩子,就是不知孩子的父亲现在何处。 要说起来,大晏的公主虽然洒脱惯了,却极少幸福美满,皇上的长姐当年阉了驸马,皇上嫡姐与丈夫一直不和,而皇上的其余几位姐妹也大多都是各玩各的,还有不少还葬送在了当年胡族攻破京城之时。 “以后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吧。”无论如何,当年樱姑姑也去圈禁地里看过她,这么多年了她也不能真当忘了。 “还有,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之前崔氏那里死的那个小宫女,好像是米桑的堂妹。”季裳与米桑都是当年东宫的人,她们三十亲卫们不乏有皇上的侍房宫女,然而经历过圈禁还有战争的她们已经不单单只是将目光放在那小小的宅院里,她们更愿意用自己的能力博得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季裳并不相信米桑会背叛公主,另找出路。 “你是说,有人还准备拿这个做文章,说米桑当时杀死崔氏,也有可能是报仇?”肃肃放空眼神想了想道:“宫里想要我倒霉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这次她们没有得手,日后就要小心了。” “殿下是说毛妃?”季裳握紧刀柄道。 “还有那几位公主,以及公主的生母们。”肃肃是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些女人,她到了兴州之后,父亲就一直捧着她,要说这些女人没有吃味,没有想看她倒霉,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只是,这一次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吩咐季裳好好找个地方给米桑超度,虽然米桑的尸首她们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但米桑的衣冠冢是绝对要立起来的,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肃肃连累了,死的实在是太冤。 觉着脑仁有点疼,肃肃也不准备再处理别的事情,所以早早梳洗完毕就爬上了床,公主的软床是她特意让人制作的软垫里头还有两层鸭绒垫,在这样的季节里又暖和又舒适,这让肃肃极快的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甜。 到了半夜,公主府里除了守夜的和巡逻的,基本上都进入了梦乡,肃肃一向除了谷雨外都不喜欢别人睡在她的房间,所以值夜的晴鸢就睡在旁边耳房里,只留了两个亲卫笔直的站在门口如平常一样。 做着美梦,肃肃就觉着身旁传来一阵冷风,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的帐帷被人从外头打开,一个黑影就那么站在她的床前,外头黑乎乎的一片连星点灯光都没有,阴森森的静得可怕。肃肃脑海里翻腾起来,想着这段时间老有人想要自己的死,不是借着母亲的事情挖坑给自己跳,就是想坏了她的名声连带她的幼弟,所以肃肃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雇佣了杀手,想要取她性命。 肃肃一把捏住自己的大腿,强行阻止自己乱叫,然后摸到枕头下面,那里有一把谷雨当年送给自己的匕首。 那黑影就那么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肃肃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现她已经清醒,就在肃肃身子僵住大半的时候,那人忽然伸出手来…… 肃肃眼睛一瞪,挥手就是一刀,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肃肃居然还能行凶,可手臂已经伸了出去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往上一扬,一截袖子就这么直愣愣的被削了下来。 “来……”肃肃还没来得急喊,那人已经翻了个跟头上了床,接着伸手极快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奴才回来了……”像是在忍着什么,那人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气息也不如刚刚稳定。 肃肃就像被人点了穴,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闷得掉在了锦被上。 心慌慌,不知道要怎么表现?回头抱着那死男人放声大哭?又显得好没有格调,揪着他的衣襟痛骂他不辞而别,让自己伤心生病好长一段时间?搞得好像自己有多在乎他一样!还是冷艳高贵随意点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可那股子气儿就是憋在胸口,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脑袋一懵,肃肃转头就想找个地方下口,然后她身后却摸到了一片潮湿,一股子腥味这时候才刺激了肃肃的鼻子。 “你受伤了?”肃肃大惊失色,站起来就要点灯。 “别……我包扎过了,只是皮外伤没关系……”夏瞻抱着肃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前他根本没有那么快可以回到兴州,前头在攻打鹏城,眼看就要成了,谁知道军营里混进了奸细想要谋害刘将军,他一时没想就去夺刀,哪知道奸细不止一人,腰腹就挨了一刀。刘将军本意是让他在军营里好好养伤,可他还没躺个三天,就听说皇后那边出了事儿,他害怕肃肃心情不好,或者被人暗算,就急着赶着带着伤往回跑,结果真被他猜中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敬宜公主杀害了崔氏,还不知会被皇上如何发落呢。 不要命的往回跑,身上的伤崩开又合上,合上又崩开,他头昏眼花的差点死在路上,才急急忙忙跑回了兴州。好在公主没事儿,只是被赶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他这才放下心来,夜探公主府。 “放屁!那么多血,你骗谁呢!”肃肃拉开夏瞻的手,果然夏瞻一点回拉的力气都没有,就躺在了床上。 肃肃点起灯,带着药回到帐帷里,就见夏瞻胡子拉碴满身脏兮兮的,腰腹部湿润了好大一块,都将藕荷色的锦被沾上了血迹。 容不得夏瞻反抗,肃肃将油灯放好就开始脱夏瞻的衣服,当看到他原先光滑的身子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时,肃肃差点没崩溃。这样的一个少年,哪怕从小和她在圈禁地里也顶多受那些守军欺负,但终究没有经历战场如此恶劣的环境,他们在梅都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研究民生或是守城,要让他出城迎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除了他带上肃肃身边那三十人亲卫去体验杀人的感受。 而现在,瞧着他一身新伤旧伤,这分明是他冲在最前线才可能会有的伤疤,否则以他的身手,单打独斗能近身的绝不是普通人。 肃肃给他清理了伤口,看着他皱起眉头也不喊一声疼,就知道他在军营里那是习惯了。心疼之余到对他不辞而别的怨念减轻了不少,嘴里也不再数落,只小心的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又弄来水给他擦干净脸颊和四肢,最后才脱去外衣钻进被子里。 “你饿不饿?”肃肃躺在床上才突然想到。 “别折腾了,再冻着。”夏瞻就这么躺着在灯光下直愣愣的看着肃肃,他不敢靠着肃肃太近,怕身上不好的味道熏着她。 “哪里折腾了,你小时候生病,被人揍伤了,哪次不是我照顾的!”肃肃也同样就这么躺着看他,只觉着怎么看都像是瘦了,人也憔悴好多,心肝如同被人抽着那么疼。 “是……是是……是奴才的不是,姑娘你罚奴才吧。”夏瞻明明疲累的都要晕过去了,可他还是强撑着盯着肃肃,就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如同每一夜那个梦一样,再睁眼就不见了。 “算了吧,我可不敢要你这个奴才,堂堂夏丞相的嫡长子给我做奴才,我非给那些御史用折子给堆了不可。”肃肃酸溜溜的说道,明显还记着仇。 夏瞻用额头顶了顶肃肃的脑袋,轻轻道:“我愿意给姑娘做一辈子奴才。” 肃肃心一软,就转过身摸着夏瞻的脸庞,想要靠到他怀里去。 “别着,我身上脏。”夏瞻努力往后靠着说道。 “老实点!”肃肃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硬生生靠在他怀里。凭良心说,味道真的不好闻,又有汗臭味还带着一股子药味,可偏偏这样的味道让肃肃格外踏实,她闭上眼睛暂时什么都不想问,原先空了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只觉游走的一半魂魄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睡吧,我在呢。” 夏瞻微微勾起嘴角,再不躲避,只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想念许久的人儿。这个夜再没有蚀骨的思念来折磨他,只有那一抹幽香带他进入更深的梦境。 夏瞻的回归,着实吓到了很多人,尤其是不明真相的晴鸢和晚疏,两人之前都以为谷雨死了,却没想到竟然在第二天早上在公主的床上发现了。只是,夏瞻回来,肃肃已经不可能瞒得住了,她还需要身边的人帮忙给夏瞻准备衣服,还有滋补的食物。夏瞻已经明确准备在公主府里养好伤再出去,哪怕肃肃赶他,他也死赖着不会走的。 夏瞻有伤,肃肃只是给他简单的擦洗了一遍身子,其余大部分时间肃肃都按着他,让他在床上休养。两人就那么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夏瞻在战场上的小故事,就如同当年在梅花坞那样,日子随着彼此的相拥再次鲜活起来。 待到伤口稍稍愈合,夏瞻已经不满足与抱着同睡的阶段,尤其是这些日子霍军破常常上门,或是送礼,或是约肃肃出门游玩,哪怕肃肃后来都推掉了,可夏瞻清楚霍军破绝不会就此罢休。一种浓浓的危机感甚至胜过了当年的安鑫,曾经他是自以为自己要做一辈子太监,而自卑不敢主动,可如今他已经是夏家的嫡子,又有军功在身,肃肃他是非要不可。 肃肃无奈的送着霍军破离开,可她刚进房门就被身后的男人抱了满怀,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两人亲密的粘在一起,闹得丫头们都跑了出去。 “小心点,你伤口刚好些!”肃肃到不介意秀恩爱,她已经将夏瞻的身份说与身边亲近的人听,这辈子除了夏瞻,她还真没想过嫁给另外一个人。 “肃肃……肃肃……” 双手摩擦在她腰部微微有点痒,肃肃反手拍着他的脑袋道:“怎么了?” “你不可以看别的男人……”憋了好半天,夏瞻终于说出了口,这是他曾经一直只敢在心里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肃肃好笑,转过身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脸红的模样,玩笑道:“你不是出去建功立业了么,我为什么不能看别的男人?你若再不回来,我年纪也不小了,霍军破人也不错……唔……” 不想让她说出口,不想听她嘴里说出别人的名字,夏瞻低下头用嘴唇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双手用力将她带入怀中,狠狠的吮吸她的滋味,他绝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回来啦~~下面两人很快就能在一起了(→_→) ☆、第一百零二章 对于肃肃,夏瞻不论是做为谷雨这个小太监的时候,还是如今身有功绩家有靠山的时候,他都是自卑的,只是差别在于做为谷雨的时候几乎就看不到希望,甚至想着并不是占有而是默默守护,哪怕咬碎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眼瞅着肃肃嫁给旁人。可作为夏瞻,他就算觉着自己配不上肃肃,可他也犹如长夜后看到一点点云层后启明星的光芒,总觉着只要继续走下去,那么阳光就一定会慢慢升起,所以此时的守护很容易就变成了占有,他想要占有肃肃,哪怕前途非常困难,却也不再是绝无可能了。 夏瞻并不急着离开,他本就早一步回京,他除了私下里去了一趟皇宫找皇上报备外,就是一头扎进公主府,从早上缠着肃肃到晚上,不论谁找她出门他总能想到法子将其赶走,让肃肃舍不得出门,只好留在床头坐着陪着他。 “唔……”肃肃躺在床上,两人原先还说着话,哪知道说着说着夏瞻就放下帐帷,趴在她的身上,那一个个亲吻缱绻的令人晕迷,两人原本就穿着不多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也都悄然松开,露出里头大片的肌肤。 “乖,松开嘴。”夏瞻拿嘴唇轻蹭着肃肃的嘴唇,一点点将舌尖探了进去,手也撘了上肃肃的腰间。 肃肃受不住挑拨,扯开夏瞻的亵衣,伸手就摸向夏瞻结实的胸膛。 夏瞻之前根本没有过经验,只觉浑身一抖,身子里就火急火燎的烧了起来,原先搭着肃肃腰间的手也网上慢移,只钻进那小小的肚兜,激得两人越吻越深。 糊里糊涂,谁都不只记得谁先脱的衣服,可等肃肃回过神来,两人竟然□,就在大白天钻在帐帷里没有一丝障碍的相拥亲近,微冷的空气让肃肃的肌肤上一点点跳起小小的鸡皮疙瘩,而夏瞻紧贴她肌肤的部分却烫得差不多让她融化。 夏瞻觉着自己已经疯了,脑子里嘶吼着让他停下,身子却跟着了魔一般拼命想要感受当初他当兵前握住的温暖,那两个软软的面团在他的手下或圆或扁,扑鼻的女儿香,令他身子绷得疼痛,他心中原先关着的那只饿到疯魔的野兽,一下次窜了出来,控制着他几乎走到了最后。 “不……不行……”夏瞻找回最后一点理智,翻身躺到了肃肃身边,他满头是汗忍得难受道:“还不到时候……” 肃肃浑身绵软,她靠在夏瞻怀里扭来扭去,只觉着身子空得厉害,但偏偏夏瞻没有满足她的意思。摇摇头,肃肃也恢复了点神智,她看着两人的状态也是老脸一红,恨不得钻进被子里再别出来了。这果然是男色误人,她差点就立场不坚定的随他去了。 肃肃想要抽身逃跑,可怎奈夏瞻某处涨得痛苦,他越想平复嗅觉越是灵敏,那被子那衣衫那枕头,没有一处不让他想起刚刚在手下的细滑,脑海里更是一遍又一遍肃肃的笑颜,肃肃的肌肤,肃肃的长发,还有肃肃的…… “唔!!”夏瞻一睁眼就见肃肃半露香肩靠在他怀里,而他的某处正老老实实在某人的手里跳动。 “别忍了,再憋坏了。”肃肃眼神游移的说道,就是不敢去看夏瞻的眼睛,她与他多年的同床,还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她是个正常的女人,还是个前世就开过荤的正常女人,哪怕她有点失望刚刚没到最后,可她同样也对夏瞻的呵护心生甜蜜。一个能将你放在心上甚至重要性超过他本人的男人,不论前世今生,遇上就嫁了吧。 夏瞻讶异之后,从脖子到耳朵迅速的红了,他更不敢看肃肃的表情,只是将头抵在枕头上,身子微微侧过不停的喘息。然而黑暗中触感要超越了平时,那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夏瞻差点舒服的喊出声来。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肃肃以外的女人,如果按照肃肃前世的话来说,那肃肃就是他的女神。那么一个从来都自己解决的卑微青年,突然有这么一日心中的女神接替了“五姑娘”的工作…… “噗……”湿哒哒的感觉,让肃肃差点笑喷,可为了顾及夏瞻的面子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收回手,找了帕子擦了擦。 夏瞻只觉羞愤欲死,那样的感觉他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可他没想到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非但没有展示出一个男人的持久,反而一下子就泄了气……夏瞻觉着也许把自己闷死在枕头里,会是今天最好的主意。 “别这样……”肃肃在他耳边吹着气,忍着笑道:“再闷就要死了,我可不想做寡妇。” “……”夏瞻觉着连枕套都要烧起来了。 “乖……我又不嫌弃你……”肃肃捏着他发红的耳朵,恶劣道。 “……”夏瞻只觉心砰砰的跳,都快跳出咽喉了。 “我……疼……你啊……”肃肃低头一口含住他的耳朵道。 “啊!!” “你疯了?噗……哈哈哈哈,好痒啊!!住手……不要,哈哈哈哈……” 房门里突然传出肃肃大笑的声音,晴鸢对着晚疏苦笑道:“看来,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宝寿公主府致歉一下。” 晚疏目光发愣,就那么直直的站着,似乎没听到晴鸢的声音。 “晚疏姐?”晴鸢在晚疏跟前晃了晃手道。 “啊……你去吧,一会儿我与殿下说说。”晚疏慢慢回过神,笑着说道。 晴鸢只觉晚疏的笑意很淡,人也很飘忽,整个人站在风中一股子孤寂之意看着令人难受,她不敢多想,只强笑道:“外头风大,你也别站在外头守着了。” 看着晴鸢快步走出月亮门,晚疏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再听着里头欢笑的声音,她揉了揉脸颊,步伐沉重的往外走去。 晴鸢并不是第一次去宝寿公主府,之前肃肃有送个帖子,或是送点东西大多跑腿的都是她,因为公主府里没有公主信得过的嬷嬷,能用的值得信赖的也就她和晚疏。此时想起当年为了离开圈禁地疯了似的被人骗,被人卖,最后不得不绕个大圈依旧回到圈禁地,谁能想到她还有如今的造化?当年离开圈禁地的经历就像是个苦涩的笑话,嘲笑她年轻无知,嘲笑她遇人不淑。 甩甩头,晴鸢觉着这段时间自己可能太闲了,要不然怎么老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儿,现如今托公主的福,父亲还有家里的弟弟们已经在老家找到了,她也送了银子回去,两边还经常通信。如今生活滋润,就连宫里的宫女看见她都要喊她一声姐姐,她不必在暗无天日的后宫里默默的消失掉,也不用再做什么罪女提心吊胆生怕被谁处理掉了。这辈子她根本不准备嫁人,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公主,等到公主生了孩子她再做个嬷嬷,日子就跟在蜜水儿里泡着一样。 宝寿公主府里的人大多都认识晴鸢,也知道她是敬宜公主身边得脸的大宫女,所以很快领了她去见了宝寿公主,只说今儿敬宜公主身子不便,等好些了再来给宝寿公主请安。宝寿公主原也是想让肃肃过来说说话,顺便还想让肃肃帮忙看看她给儿子选的夫子,之前那位年纪实在太大,再加上儿子已经不需启蒙,就想着换个不用太好,却要讲课有趣能让儿子听的进去的。不过,既然肃肃没来,她也不勉强,她晓得皇上因当年失势她一言不发而对她有些冷淡,肃肃这样不去计较她明哲保身,还愿意偶尔走动,她已觉欣慰,对亲情到并不苛求。 晴鸢是大宫女一向能说会道,一番话说的极漂亮,走时宝寿公主不但没有不悦反而给她带了好些吃食,让她带给肃肃解解馋。 前头有人领着,晴鸢也算是熟门熟路,两人聊着到不嫌枯燥,只慢慢走出了垂花门,却不想那头有人说话,而且还是外男的声音。晴鸢不想惹事,便拉着身边的领路的宫女转了个弯往别的路上走了。 周子扬本不想来,可今儿被选来给宝寿公主的幼子当夫子的许夫子,正是他的师兄,他师兄为人风趣健谈,一直想让他多出来走走,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许夫子怎么会让周子扬轻易逃脱?再则宝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周子扬最近虽得皇上赏识,可多结交皇室中人总是没错的,便是硬生生将他拉来当了陪客。 许夫子正和周子扬说着话,却好半天不见身边的人回话,于是疑惑的转头看去,只见周子扬就像是被妖术定了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头,就像什么完全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喂,小师弟?你怎么了?”许夫子推了一把周子扬好笑道。 “师兄,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穿杏花黄襦裙的姑娘?”周子扬一副惊喜万分却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许夫子皱着眉头真看了几眼前头,可那姑娘已经绕到别的道上了,站在眼下的位置许夫子只能瞧见那杏花黄裙摆的一角,可那姑娘什么模样他到没有瞧清。 “哎呀!怪了啊,你居然还能看上哪个姑娘?”许夫子忍不住调侃道,他们师兄弟众多谁不知道周子扬一副羽化升仙的模样,对于那些女子不论良家的还是花楼的完全没有兴趣,都愁怀了周家的夫人,恨不得将他绑了回去成亲。 “师兄,是不是有那个姑娘?”周子扬急迫的问道。 “是有,怎么了?”这话还没说完,周子扬飞一般的跑了过去,许夫子被他吓了一跳,又怕他冲撞了公主府的女眷,赶紧跟在后头喊道:“你别乱走,那说不定是贵客!” 只那周子扬哪里听见这话,他满脑子都是那杏花黄姑娘的侧脸,因着他曾经多次出现过幻象,所以这姑娘刚出来他还以为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谁知道还真有这人,他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是冒着认错人的危险也要赶过来确认一二。 “累死了,那是出府的路。”许夫子一介文弱书生,比周子扬体质还差,跟在周子扬身后累的跟死狗似的,胸口像是拉了风箱呼哈呼哈的,脸憋得通红。 周子扬不理会他,只随意抓着个小太监问道:“你可见刚刚有位穿着杏花黄襦裙的姑娘?” 那小太监不管乱答,但他认识后头的许夫子就回道:“那是贵客家里的婢女,已经走了。” “走了?往哪个方向,她是不是叫绯儿?”周子扬抓着那小太监就不放手,急得说话很快,差点让人听不清楚。 “那个……这奴才也不清楚。”小太监胆子小就算知晓也不敢多说。 见那小太监实在为难,许夫子拉过周子扬的手就往回走。周子扬很是不死心,竟是拧了劲要往外走。 无奈之下,许夫子只好在他耳边道:“别急别急,回头我帮你找人问问,你问他这么个小太监,他能知道个什么?” 周子扬这才放松下来,随着许夫子往里走去。 眼瞧着周围没人,许夫子突然道:“绯儿是谁?” 周子扬有点尴尬,却为了拜托许夫子寻人,只好答道:“年少时倾慕过一女子,谁知那女子回了京城,至今再未见面。” “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许夫子想起周子扬有段时间老往京城跑,算一算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五六年还是七八年?”周子扬觉着嘴里苦涩道:“我也记不清了。” “那姑娘指不定现在已经嫁人了吧,这么算起来她也有二十多岁了。”能让周子扬倾慕,那会子恐怕最小也要十三十四,这么算起来,可不是过了二十么。 谁知周子扬却摇摇头道:“不论她是嫁人,还是未婚,我都想见她一面,若是她嫁了人我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若是她没嫁人,我是定然要让她嫁与我的。” “哪怕是个老姑娘?”许夫子吃惊道。 “不,她在我眼里永远是风华绝代。”周子扬略带含羞,却坚定不移的说道。 晴鸢完全没想到多年前的那位到至今还念着她,甚至为了她不曾婚配。对于她来说,当年的那段一点都不美好,甚至于是她恨不得摔一跤就失忆的一段,是她这辈子最黑暗最肮脏的一段,更别提什么周公子,就连当年诱拐她出圈禁地的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她都不愿记起了。 她回了敬宜公主府,正好肃肃与夏瞻也闹腾完了,晴鸢这才将去宝寿公主府致歉的事儿说了一遍。肃肃原本还记得这事儿,可后来与夏瞻一通胡闹到忘在脑后了,这会子记起又恼又羞,只得下次找个机会再登门致歉了。 夏瞻既然回了京城,那他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将肃肃娶回家,所以等他伤好大半之后,他很快与后头的队伍联系上,半夜又出了城,混进军队里,以英雄之姿在城门口就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就连皇上都派了曲公公亲自迎接,以表示对他的爱重。可以说,在刘将军没有凯旋而归之前,夏瞻这个年轻的校尉以凶猛极速还有舍己为人的事迹迅速扩大了自己的知名度还有威望度,简直算的上近年最受众人关注的青年俊才。 夏瞻归来,夏家大部分人喜出望外,尤其是夏母,只觉着儿子一战归来就不会再上战场,那么年内让儿子找上媳妇,指不定明年就该抱上孙子了。夏丞相深知妻子的想法,可苦于有口不能说,只好找各种借口搪塞妻子,然而时间一长,夏母压根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虽然知晓夏丞相另有打算,但也觉着一个男人根本不懂后宅之事,就怕给儿子耽误了,所以忍不住的夏母竟背着丈夫偷偷给儿子找起了媳妇。 “你不知道,娘给你找了多少世家闺秀,就连我身边的那些女孩子都没有放过。”夏瞻的妹妹一开始还与兄长生疏,可夏瞻为人温和,待人总透着亲近,夏瞻的妹妹夏萱很容易就被他收买了,再加上两人儿时确实是兄妹感情极好,夏萱又隐约觉着哥哥心里有人,所以才偷偷给兄长通风报信。 “她之前不是还想找周家公子给你当夫婿么?”夏瞻似乎并不在乎母亲的所为,只拐个弯引到妹妹身上去了。 “那周公子比我大上好几岁呢,母亲当时还说那家是商家,父亲也不希望我的婚事被人说事儿,才看好周家。”夏萱也不羞臊,大方的说道:“可惜人家压根看不上我,母亲还骂了人家好一阵子。” “都是缘分,萱儿你也不急着嫁。”夏瞻到同意父亲的想法,父亲贵为丞相,他现在又年少得名,整个夏家看起来风光无限,若是夏萱再嫁给什么高门大户,那才是父亲害怕的,好在皇上的两个儿子还小,与夏萱并不匹配,待日后给夏萱寻一处简单人家,日子也能和美。 “我无所谓嫁给谁……”夏萱眼珠一转,笑嘻嘻的扯着夏瞻的袖子道:“到是哥哥,可要抓紧了,母亲这次是铁了心了,老去别家做客,今儿这个侯爷家,明儿那个公爷家,后儿还有将军家,啧啧……乐此不疲呢!” 夏瞻低下头,不动声色道:“母亲有说看中谁家么?” “说是毛家的某位嫡出小姐不错,还有楚家的,哦,对了,还有七公主的夫妹,说瞧着就端庄,最近嘛……”夏萱拧着眉一脸严肃道:“也不知道谁在她耳边念叨了什么,她老说八公主不错,看那样子好像是想让你尚主。” “尚主?”夏瞻心头一动,到正合他意,只是哪位公主到另当别论。 “对啊,尚主等往后就没什么实权,你也不用上前线打仗了,以母亲的想法就是老老实实在家里给她生个孙子,有个后了,她就笑着能瞑目了。”夏萱摇头晃脑道。 “那你没告诉她,尚主就要搬去公主府了?”夏瞻试探的问道。 “怎么会?三公主,四公主还有七公主都住在夫家,谁也没见有府邸啊,除非敬宜公主……”夏萱小心的看了看哥哥表情,声音变小了许多。 果然,谁都以为现在娶了公主就跟娶了普通的贵女一般,他们都以为敬宜公主是特殊的,所以皇上才会给与她府邸,但实际上在皇上的心里公主们定然都是要有府邸的,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几位公主恐怕早就带着驸马搬离原处了,哪里还留在婆家受苦,尤其是四公主的事情发生后,皇室祖宗的一些规矩也要慢慢开始施行了。 “帮我看着母亲,我怕她坏了父亲的事儿。”曾经不觉得,可最近住在夏府里,他也能感觉到若不是父亲将母亲保护的太好,那就是母亲天生单纯有点糊涂,不然在父亲的再三警告下,她怎么还会私下冒险。忽然的,当年樱姑姑在他身边说的那句话再次浮现:你父亲配你母亲太可惜了…… 摇摇头,夏瞻忽略到心头的不满,他多年未来孝顺母亲已是不孝,再不可有此念头。 等着夏瞻再次出府,夏萱拉着丫头从窗户外看出去,琢磨了一圈,她嘟着嘴道:“你说,我哥哥到底喜欢谁?” “这谁知道啊?”小丫头是夏萱自小带着的,儿时也与夏瞻相熟。 “不是毛家的姐姐,也不可能是楚家宋家,刚刚那样子分明也不是八公主……”夏萱忽然背后一冷,勉强笑了两声道:“总不会是敬宜公主吧?” 小丫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不会的,敬宜公主那么凶悍,我哥又没毛病。”夏萱挥挥手,再也不敢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赶紧发 ☆、第一百零三章 “殿下……”春芬从里头出来就见着自家公主正站在廊下发呆,外头的景儿明明见天瞧,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专注的。 “母后还是身子不适么?”八公主目光放远,淡淡的问道。 “是……”春芬低下头为难的说道。 八公主站了好一会儿才一点儿都不留恋的转身往外走去。 “回吧。” 两人这几乎就是每日的惯例,自从皇后被禁足后,就算皇上查证说是当年的事情证据不足,还解了皇后的禁,皇后也再不愿出门一次,甚至连例行请安的日子都免了,如今除了纯哥儿,八公主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然而这并不妨碍八公主表孝心,她每天早上都来,风雨无阻,哪怕皇后以养病为由,从不见她。 “殿下,兴许是皇后娘娘真的身子不适呢?”春芬见一路上八公主都不说话,心里难受便劝道。 “无妨,她好与不好都与本宫无关,只不过习惯了而已。”八公主漫不经心的笑着,美眸轻挑,到显几分风情,只那平时的天真活泼就像是大梦一场,宛若两人。 “可那娘娘还真是翻脸无情,当年皇上将殿下交予皇后娘娘,明明希望皇后娘娘待殿下视如己出的。”春芬从小便伺候八公主,心当然站在公主这一边,觉着皇后娘娘有失公允。 “本宫又不是她亲女,她有什么理由待本宫犹如亲生?”八公主觉着这话就像是个笑话。 “但明明往常娘娘待殿下都是极好,宫里谁不羡慕。”春芬不满的嘟囔着。 八公主扯着手帕上的芍药花,顿了顿道:“你也说是往常了……她只是不想装了而已。” 春芬还想说什么,就见八公主加快了脚步进了自己的寝宫。 夏夫人最近就觉着做什么都有干劲,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家子团圆不说,儿子又有本身,说不定皇上开恩还能赏个将军头衔,就算没有,如今兴州谁不知道她儿子的本事,哪家不想嫁女儿给她儿子,她的长子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成人都是旁的孩子不能比拟的存在,就算她儿子失踪那么多年,也绝没有长歪的可能,依旧是她身边最优秀的孩子。 这两天她常常参加一些官夫人的聚会,今儿更是有夫人相邀一些清贵的主母们同游兴州一处带水的园子,不用说,大家都心里清楚,有女儿的肯定都会带着女儿,有儿子的也会寻了家世相仿的夫人坐到一处,方便相看。 夏夫人到了园子才清楚,原来来的不止清贵人家的主母们,还有来自宫里的公主,除了带着夫妹的七公主外,还有最近常常听到好名声的八公主,只是让她费解的是,进园子的居然还有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敬宜公主。 夏夫人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儿子的婚事,她更希望女儿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所以她这次还特意带上了夏萱,哪怕没有看上眼的,也能让她长长见识,起码日后嫁了人再参加这样的聚会,不会露了怯。 夏萱还没怎么逛过带水的园子,对于家里的池塘她已经看的发腻,而兴州的湖畔离着市区较远,夏夫人绝不可能让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游玩,因此夏萱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在园子里好好玩上一阵,尤其是园子里的人工湖。 笑笑谈谈,夫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所以说着说着就拐到了各家的女儿身上,尤其突出的则是鼎盛世家的几位嫡出的小姐,由于皇上的皇子年纪太小,最近皇上又以军需不足取消了近期的选秀,世家这些嫡出的贵女们一下就没了着落,谁都不想拖到敬宜公主那么大再出嫁,她们更希望十三岁定亲,十五及笄就出嫁,只是如今世家之间关系模糊,皇上也意义不明,弄个不好还容易走上贼船,到是眼下这么多清贵纯臣的家庭最为保险,指不定还能拉拢一二。 夏夫人被人一捧就开始头晕目眩,心飘飘然而起,其中八公主瞧着就天真烂漫,漂亮乖巧,她们之前只见过一两次面,还是远远见过礼,这次能坐在一处好好说话,不但让夏夫人觉着荣耀,还让众人看着夏夫人的眼神都变了。八公主那可是皇后跟前养着的公主,在宫里除了敬宜公主那就是八公主是头一份,更何况现在敬宜公主被赶出皇宫,哪怕大家都晓得皇上并未厌弃敬宜公主,可以敬宜公主多久也不进一次宫的频率,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对她的感情就淡了,别忘了皇后对这个女儿可不怎么重视,就看敬宜公主的婚事就能瞧出来,过了十八的姑娘还待字闺中,这也就是皇家,要不非让人觉着有毛病不可。 “夫人原来也喜欢这个戏?我也喜欢呢,只觉那杜小姐可怜的很,她与那穷秀才并不般配,最后那样的下场虽叫人唏嘘,却也是必然。”八公主既不讨好也不端起架子,就跟个同辈家里的姑娘陪着夏夫人,透着一些尊敬,但公主的贵气却没丢,不让人轻视也不会让人觉着难以亲近。 “可不是!那杜丫头太傻了,好好同是世家子弟的青梅竹马不要,非要喜欢个穷小子,哎……这姻缘虽说天注定,可也要多掌掌眼,省得后悔终生。”夏夫人看着戏台上的花旦,撇嘴说道。 “那可不是么……要我说,能娶了咱们八公主才是真正的天定的姻缘,天生一对。”后头一位夫人忽然笑着说道。 八公主在众多夫人跟前都很有人缘,她听后也不羞恼,只红了脸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道:“那是肯定的,若我有夫婿,我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众夫人一阵哄笑,只觉得八公主怎么看怎么可怜,要是别个姑娘早就羞得跑到别处去了,她居然还点头老实肯定,可见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 夏夫人看着漂亮的八公主,再见她的神态举止,越想越是满意,这么个开心果儿要是能嫁给她长子,夏瞻一定会每日过的快活,再说八公主是皇上的女儿,皇后又疼她,往后就算夏瞻从军中退下来,也应该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职务,日子一定过的滋润。 这时候后头不知谁离席了,一位夫人长长出了口气道:“哎哟,总算是走了。” “你说敬宜公主?”另外一人也说道。 “可不是,总觉着她坐在旁边神游天外的模样,看着就害怕,听说她当年守过城,还杀过人。”那夫人又道。 “哎……是个可怜的闺女,只是这样从小没有人教,脾气又暴躁,还整日带着一群舞刀弄枪的女子,谁家敢娶啊,弄回家去不就和个祖宗一样?”另外一人接着道。 “可不么!”夏夫人身边交好的一位吏部侍郎的夫人皱眉道:“这万一和婆母吵嘴,一个挥手再让那亲卫给伤了,啧啧……吓死人了。” “就算不是婆母,丈夫也不行啊。” “那是,小两口吵架,动动嘴就行了,要是动手那可就是太过分了。不过,谁让人家是敬宜公主呢,连皇上都允许她的亲卫佩刀,宫里都能横着走,要是砍死了驸马再换一个就是了,才不会管婆家人如何。” 八公主听着脸色有点不大好道:“怎么会呢,六姐姐人很好的,只是比较孤僻罢了。” “是古怪吧……”一人小声嘀咕道。 不过大家都瞧着八公主不太高兴,就没接着说下去,反而扯到别的上头。 “你也别难过,大家不过是玩笑。”夏夫人见八公主情绪低落就劝道,其实她心里深以为意,那敬宜公主瞧着美是美,就是太独,瞧着并没有什么人与之交好,而且那些夫人们说的关于敬宜公主杀过人的事儿,她想想都胆颤,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好,就像八公主这样甜美可爱,能与婆婆一同看戏逛街说说话,谁家不爱温顺的女孩子,就算是之前还佩服过这样守住大晏城池的女子,她也从没想过要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里。 夏萱坐在夏夫人另外一边,怎么看怎么觉着一圈女人都假惺惺的,也就是她母亲傻乎乎好糊弄,撇撇嘴,她悄悄站了起来就带着丫头溜了出去。 肃肃觉着无聊透了,她知道安将军的夫人是好意,也清楚安将军的夫人最近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说是安鑫至今不成婚是她的缘故,所以特别与刘将军的夫人将她约出来,想给她多相看一些青年才俊。到不是说安将军的夫人对于肃肃不满意,事实恰恰相反,安将军的夫人是武官之女,她很喜欢肃肃那种独立的个性,若是肃肃能够嫁给安鑫,那她应该求之不得。只是可惜安鑫的婚事早些年就定好了,因着安鑫的长兄由于意外娶了他喜欢的女子,所以这个婚事就落到了安鑫的头上,那家的姑娘可是等安鑫都等了好些年了,恐怕明年就再拖不下去了。 肃肃今年已经十八了,再不出嫁,别说宫里的那几位着急,就是她们这些与她交好的长辈们也实在焦急,整日想着利用各种聚会让肃肃可以瞧上一个两个的。 烦得发慌,再加上毛家楚家甘家那几家子的夫人都捧着八公主,一脸的谄媚瞧着实在倒胃。肃肃忍不住走了出来,站在湖边凉亭里,哪怕受着冷风,也比闻着那些浓郁的胭脂花粉强。 “呃……我……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肃肃一转头,只需要一眼,只要一眼她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丫头是夏瞻的妹妹,名叫夏萱,因为她的一部分五官与夏瞻如出一辙,连尴尬时皱鼻子的动作都相似。 “无妨,这亭子也不是只有我能来。”肃肃本就不会与人计较,更何况是夏瞻的胞妹。 到是夏萱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行礼,接着好奇的看着肃肃,一看竟然入了迷。 肃肃被那目光实在刺得脸热,只好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夏萱回过神,心慌之下懊恼自己刚刚傻缺,只好老实回道:“我只是没想到,敬宜公主如此貌美。” 十八岁的年纪,在这个时空恐怕没有嫁人就被说成老姑娘了,可谁都不能否认,十八岁正是少女最好的年纪,无论嫁人与否,花开正艳,吐露芬芳,就算是蜜桃也到了成熟时,正是甜美饱满多汁的时候,更何况肃肃的容貌肖似皇上生母,那位能横扫众人顺利成为继后的女子,那长相怎么可能愧对大家?明明是艳冠群芳的美貌。 在夏萱的记忆里,似乎听到的都是敬宜公主握有兵权,或是敬宜公主得皇上宠爱,要么就是敬宜公主身边有三十位带着弯刀的亲卫,更甚者还有她如何教训四驸马,如何当街堵上御史毁人车架,还有在圈禁地里如何散养着长大。如此综合,夏萱还以为会看到个容貌普通,行止粗坯,骄横跋扈的女子,然而真正靠近,敬宜公主身上的雍荣高贵,还有普通世家女身上没有的淡漠傲然,都让她难以置信,要不是她认出了敬宜公主身边的晴鸢姑娘,她都不能确定眼前的是不是敬宜公主本人。 “噗……” 肃肃怎么都没想到夏萱会如此说话,直白又不让人讨厌。 “你长得也很好看。”肃肃只好这般答。 夏萱揪着裙带,尴尬的说道:“我长得像我爹,还不如我兄长好看。” 肃肃想想夏瞻的容貌,只觉夏萱格外诚实。其实夏瞻在兴州众男当中真不算颜好,更别说当年的京城,可无论是他的才智衬托还是肃肃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她都觉着夏瞻在她眼中那是最好看的。 “你怎么也出来了?”也许是无聊,也许是夏萱真的可爱,肃肃让夏萱坐到旁边聊起了天。 “里头唱戏,我也听不懂,好无聊我就出来了。”夏萱晃着脑袋,习惯性反了反下嘴唇,然后赶紧闭上了嘴巴,坐直了身子。 肃肃假装没看见,只道:“我也不耐烦看那些戏文,唱了好久也没见什么进展,还不如看话本。” “殿下也看话本?”夏萱瞪着眼睛,一副你骗我的模样。 肃肃好笑道:“有些话本写的经典又好看,为什么不看?” “我娘不给我看……”夏萱顿时蔫了,耷拉了脑袋,塌了肩膀难过的说道。 肃肃也知道这里的闺阁很少让姑娘看这样的话本,就怕她们移了性情,毕竟女儿家在家里很少出门,见识的少了就会以为话本上说的是真,尤其是那些才子佳人的,好些都不合常理,也确实不能给她们瞧,不然等真出了事儿,那后悔就晚了。 “等你嫁了人再看也不迟。”对于夏家的教育,肃肃肯定不会插手,再说夏夫人也没说错。 夏萱晓得看书无望,也不做纠缠,倒是对面前的湖面很感兴趣,趴在护栏上往外看去,与肃肃一样不顾冷风嗖嗖,满眼的新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肃肃会说一些自己在圈禁地里生活的趣事,也会引导夏萱说一些听来的关于夏瞻小时候或是她小时候的趣事。两人并不似闺蜜,却也相处愉快,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两个人都认为无趣的下午,用来消磨时间那是再好不过。 直到天色真的晚了,肃肃觉着可以离开了,才慢慢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太阳西下,自然温度开始降低,两人都不再坐在湖边,相约一起往回走去。 肃肃是顺着湖边过来的,而夏萱确实调皮捣蛋从山上假山群里翻过来的,为了回去便捷,两人都走了原本的石子路,这条路一旁是假山群,一旁是柳树阴,再过去才是肃肃走的湖边道。天色发暗,两人的衣服颜色也有些相近,肃肃并不介意与夏萱并排行走,甚至在某些小道上,还让夏萱先行一步。 哪知,两人带着后头的丫头刚走到一处拐弯处,只觉上头一道阴影直扑而下,肃肃机敏的一把拉过夏萱往后退了一步,就听那地上闷闷的咚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敬宜公主杀人啦!!敬宜公主杀人啦!!”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喊声,还没等到肃肃看清地上什么东西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一群贵妇人围着肃肃,就开口道:“出了什么事儿?” 肃肃握着夏萱的手,冷笑的看着众人。 “请各位夫人作证啊,给我家姑娘伸冤啊!”就跟唱戏似的,一个穿着丫鬟服的女子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哭道。 肃肃借着光,才看清刚刚从假山上掉下来的,竟是个女子。 “呀!!怎么会是常家姑娘?” “快!快叫大夫来看看,看还有救么?” “不要动她,说不定内脏受损了!” 七嘴八舌,人来人往,大家都忙活着救人,却没人说这与肃肃无关。 “疯……疯了是吧!!” 夏萱一声喊叫,众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明明是她从上头掉下来,差点砸死我,怎么变成是敬宜公主做的了?” 肃肃在想,莫不是老天都觉着她倒霉,特别派了个人给她做保护符的? “这……这是夏丞相的女儿……” 有人一下认出了夏萱,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不是的!我家姑娘是被敬宜公主的人从上头推下来的!”地上的丫头一口咬定,满脸是泪道。 一句话,又让所有人犹豫起来,看着肃肃的眼神又是惧又是怕。 夏萱觉着眼前这群人就像是脑子都害了病,这都是明摆的事儿,今儿敬宜公主身边只有两个婢女,她带了一共,加上她们两个主子,一共五个人,全都在这里了,谁又上去推了常家姑娘,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无妨……”肃肃知道解释根本没有用,这些所谓的世家夫人根本就是被人吩咐在这附近等好的,这些夫人瞧着都是寒门,可她们与那些以毛家为首的世家关系都颇为紧密,她们就如同陆御史一般,平日里看着正直无私,其实都是没骨头的软货,被人当枪使的料。 “可是……”夏萱曾经一直觉着敬宜公主很可怕,毕竟她嚣张,毕竟她恶名在外,可眼前的一切告诉自己,这分明就是一场栽赃,一场恶毒的陷害。夏萱转过头看向敬宜公主那冷漠的侧面,鼻子一酸,心里头替她难过。明明是个没有母亲照顾的可怜女孩,凭着用命挣来的恩宠,有什么错,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如此伤害她,有什么资格说她的坏话,还将人往死里逼。 “才不是呢!才不是呢!明明是她自己掉下来的!!”夏萱脑袋一热,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萱儿!萱儿啊!”模模糊糊,不远处好像是母亲的喊声。 夏萱只觉着背后被人一推,她就出了人群投入到母亲的怀抱。等她急迫的回头再看敬宜公主的时候,人群已经将刚刚的缺口包围住了。 “不哭啊,不哭啊,吓着了吧……没事,娘在这里,敬宜公主伤害不了你。”夏夫人抱着女儿一遍遍的安慰,实则全是道听途说来的。 “没有……”夏萱哭得厉害,可毕竟看了死人,手软脚软,只能依偎在母亲怀里,不停的摇头。 “哎呀,常姑娘居然死了……” “你瞧瞧,肯定是前阵子有传说薛家大公子有意去常府提亲,敬宜公主生气了呗……” “不是说她不喜欢薛大公子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假的,也说不定压根她都喜欢呢?” “这样的公主居然还有封号?皇上还宠着她?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瞧着吧,这次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夏萱在母亲的怀里好像再喊一声,根本不是你们说的!这是夏家姑娘第一次看见这些所谓世家斗争中黑暗的一角,在她简单的家庭里,就算她讨厌大伯一家,也因为人口简单,从没出现过杀人害命还嫁祸使坏的事儿,单纯的姑娘受了很大的打击,在她的心里,曾经那些或看着和蔼或瞧着亲切的夫人们,一时间都成了厉鬼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夏萱妹纸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从此成为她嫂子的脑残粉(→_→) 话说,问了好些朋友,都说现在宫斗冷,真的么?如果我写宫斗乃们抛弃我肿么办〒▽〒 ps: 今在微信上,一基友问:如果有两个国家,一个男基国,一个女尊国,你们想到什么? 众腐女道,灭了女尊国抢了男人送去男基国围观搞基。 只有四心道:灭了男基国,将所有的男人抢回女尊国分赃! 然,四心被人围观(!!) 〒▽〒吐艳,再不和乃们这群腐女做盆友 ☆、第一百零四章 不同于夏萱被吓得夜不能寐,高烧不退,不止一次看过尸体的肃肃压根没有一点不良反应,该吃吃,该喝喝,就连外头的流言都当做耳边风,哪怕皇上跟前的声讨折子堆成了小山,哪怕七公主因此气得动了胎气,她连一句话都不说,一个人都不见,事实已经摆在父亲的面前,父亲现在又用得到她,又怎会在乎一个小小大臣之女,再说她们那样的手段,当真是将父亲当成昏君不成? 到是夏瞻,当晚就溜回公主府,就生怕她会和夏萱一样被常家姑娘的惨状吓着。 “你不在夏府跑回来作甚?”肃肃被他揽在怀里,动也动不了,那双臂就像条锁链要紧紧将她与他锁在一处。 “你往后那些宴会聚会都别去了,谁请都别去。”夏瞻看着妹妹哭得迷迷糊糊,浑身发热的模样,后怕的厉害。 肃肃掐了掐夏瞻的手背道:“我又不是你妹妹,那么胆小,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那也不成,太危险了,这次只是这样,下一次说不定就是迷香毒药了。”夏瞻由于身份不能留在肃肃身边,整日焦躁不安,时时想要重回谷雨的角色,恨不得立刻光明正大的守在肃肃身边。 “她们暂时还不敢动我,如今也不过在试探父皇的底线。试探父皇能容忍我到什么地步,也是试探父皇能容忍她们到什么地步。”肃肃说到这里笑容有点冷道:“她们以为我与平常女儿一样,最重要的是名声还有嫁人,岂料这两样都是我最不注重的,咱们大晏的公主什么时候在乎过公主的名声?至于嫁人……” “你还有我……”夏瞻搂紧了她,忍不住道。 “是么?”肃肃侧过头,似笑非笑道:“我可亲眼所见,你母亲对那些世家的女子都感觉很好,尤其是我那八妹,就连你妹妹都没有她得你母亲欢心。” “那又如何?”夏瞻不屑道:“她看中谁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自从我入宫成了你身边的人,那这辈子都不会变,我父亲也是如此想的。” “你母亲真是单‘蠢’的可怕。”肃肃加重了字眼,无所谓夏瞻听不听得懂。 “她……只是生活太过安逸。”夏瞻苦笑道,像他母亲这样的,若是父亲有心纳妾,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还真想象得到,也就是父亲嫌麻烦不愿后院不稳,否则他回到夏家可能还要给母亲收拾残局。 “夏丞相也不管?”估计谁都想不通如此神通广大,估计智商能爆表的大晏第一谋士,夫人竟然如此容易糊弄。不过前世肃肃听过一句话,嫁了个好男人,女人就会越过年纪越小,人也越傻,如果嫁了个渣男,那么女人就会变成女强人,跟着人会越来越精明,处事也越来越圆滑。且不说这句话有几分可信,但对于夏夫人来说,这句话应该是最好的写照。 “我爹说了几次,她总是会忘记。”夏瞻轻描淡写的说道,可见他对于母亲已经不抱希望了。 “常家最近是不是闹腾的厉害?”肃肃不好再说夏瞻的母亲,就低下头问道。 “他们家就那么一个姑娘,突然就这么死了,肯定不会罢休。就连七公主都受了责难,毕竟是她带着常家姑娘去的宴会,如今人死了,她若不是怀有身孕,恐怕闹得会更厉害。”夏瞻将脸贴在肃肃的后背道。 肃肃对常家那个姑娘其实陌生的很,之前也听说她家在与薛家议亲,到没想到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常家姑娘死掉也是必然的,若是不死,那婚事也绝不会成。薛家想要摆脱毛家的束缚,想要走文官的仕途,独立出来。可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常家清贵也得皇上信任,但毕竟是寒门出身哪怕七公主嫁了过去,也不过是普通文官家庭,要与楚家甘家那些大家族比,简直不值一提。”夏瞻听肃肃惋惜,就分析道。 “也难怪父皇的后宫里很少那些原先老旧的世家女,只是如今就连那些新贵们都开始跃跃欲试了。”肃肃说完这句,又低声补了一句道:“若不是为了害我,那常家姑娘也不至于会死。” “是啊,指不定生不如死。”夏瞻很郑重的点头道。挡了那些世家的道,还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尤其是常家的靠山只有皇上,这些人巴不得新贵们都和敬宜公主掐起来,他们不敢正面去动敬宜公主,耍些手段又怎么样。 “我爹的其他想法,我不一定懂,可削弱世家,那真是势在必行。”那些人仗着资历老,又运气站对了边儿,现在居然就想着左右皇上的心思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若是他们以为当今天子与哀帝一般容易拿捏,那么很快他们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 夏瞻在公主府又赖了三天才回去,这三天里他又抢了晴鸢等人的工作,如同恢复成谷雨的模式,什么都不让肃肃沾手,伺候得没有一点值得挑剔。肃肃妥帖的同时也很感慨,这个世界的女人中,估计也只有她能将情人当太监用了。 肃肃没法去看望夏萱,便偷偷让夏瞻带着了东西回去送给夏萱,她对于这个在那种情况下还维护她的女孩子很有好感,看来夏萱与她母亲并不相同,到是个可以真正结交的。 落叶飘零,枫叶染绯,薛家的大少爷终于定了亲,而定亲的对象则是凤阳侯甘家三房的次女。 “薛家还是没抗住,可怜那常暮雪对薛知修一片痴心,两人还相约什么白头……噗,真真好笑。”八公主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只玉兔抱杵的发簪,两指捻着,看着发簪上坠着的一颗红色宝石被转的打在玉兔上,啪啪作响。 “这么说,薛家已经不会投靠皇后的娘家了?”春芬喜道。 “毛家栓的那么紧,再怎么挣扎也没用。”八公主放下发簪冷笑道:“再放肆的狗,只要链子拴好了就别想乱跑,再狠狠饿一顿,打一顿,自然就老实了。谁让他们当初不努力娶到敬宜公主呢?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最近毛家与裴家走的很近,隐隐有联姻的意思。”春芬凑到八公主耳边道:“眼瞧着姜氏与白氏都要生了,楚嫔和舒嫔动作都大了一些,但都被谢贵妃挡了。” “那老女人到是管的宽,自己的娘家弱了,就抱紧了皇后的大腿。”八公主不满的冷嘲道:“她又生不出儿子了,还管着别人生不生。” “那殿下您看……” “不用管了,左右又不是本宫着急。”八公主漠然的说道:“那些能从当年哀帝手下兴盛到现在的世家,都在摩拳擦掌等着从父皇那里得到好处呢,毛家看来是被父皇逼得急了,所以才会与这些老的世家联手。” “还有一事儿……”春芬踌躇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殿下还记得当年的五公主么?” “她?”八公主原想说那个蠢货,可话到嘴边却转而道:“她怎么了?不是自作聪明嫁去胡族了么?” “当年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但也有人说是敬宜公主逼着她嫁的。”春芬打了个寒颤道:“之前两国打的激烈,枭王居然拿五公主祭了旗……” “什么!!”八公主猛地转身直盯盯的看着春芬道:“死了?” “是!”春芬被八公主恶狠狠的模样吓得腿软,艰难的点头道。 “居然死了……”八公主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眉头拧在一处,再不复刚刚的气定神闲。 “殿……殿下……”春芬害怕的唤道。 “闭嘴!”八公主转身就伸手给了春芬一个嘴巴,接着继续踱步,神色慌张道:“嫁给胡族的一位公主已经死了,那么很难说会不会再送一位公主过去,其余的公主都嫁出去了,除了本宫与敬宜……父皇绝对不会让敬宜嫁过去的……该死的……” 春芬捂着脸,连哭都不敢哭,只好拼命忍着。 “你就留在这里,让花梨陪本宫出去。”八公主连衣衫都没换,就往外走去,外头守着的花梨立刻跟了上来。 “去毛妃寝宫。” 五公主被杀的消息,在这一时刻迅速传遍了该知道的地方,毛妃同样也得到了消息,她笑眯眯的摸着儿子的头,穿上了近日新做的衣服,整个人容光焕发一般坐在后殿里。 “娘娘知道八公主一定会来?”贴身嬷嬷有点怀疑道。 “她定然会来,五公主一死,到了年纪的只有敬宜和八公主,以八公主的心思她绝不会相信皇上会选敬宜。”毛妃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就让乳母将他带下去了。 “但皇上也不一定会再选公主送去胡族。老爷那头可是传了消息过来,指不定过阵子皇上会想要御驾亲征。”贴身嬷嬷提醒道。 毛妃微微抬起下巴,吹着茶盏里的浮沫道:“那是没错,可这皇宫里能得到这样消息的有几人,恐怕连皇后都被蒙在鼓里。谁都不清楚前方具体攻占到了哪里,只要我不说,皇上不说,谁知道胡族如今就像纸扎的风筝,一戳就破?谁知道前方屡次大胜,攻入旧都指日可待?” “娘娘您……”贴身嬷嬷捂住嘴紧张道。 “宫里,我是有不少可以用的棋子,可怎奈那些人包括那些人的家族太拎不起来,而外头那些世家,只能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在外头动动手,却伸不到宫里来,最好用的当然就是八公主。”毛妃眼眸一撇道:“那丫头心黑手狠,楚嫔找出当年后院一尸两命的证据,隐藏在后头的可不就是这位公主?外头传着敬宜公主不好的名声,虽然是一些世家打的头,可消息可不就是她通过一些小贵人传出去的?差点连我都要被连带进去。” “这……这八公主可只有十五六岁。”贴身嬷嬷不敢置信道。 “苟氏当年是个蠢的,却没想到她女儿到是令人刮目相看。”毛妃声音平平的说道:“甘家之前找的陆御史,原本我想借着一些武将之家再使使劲,没想到八公主居然找到了陆御史的夫人,虽然说最后毁了一步棋,可敬宜公主的名声也洗不白了。” “那之前敬宜公主被人诬陷杀死崔氏……”贴身嬷嬷瞪大眼睛道。 毛妃扫了她一眼没说话,这事儿就算不是八公主是主谋也是帮凶,因为此事一出,敬宜公主就被赶出皇宫,皇后和皇上跟前又只有这么一位得宠的公主,而原本三公主与敬宜公主交好,现在似乎两边都不来往了,连带着四公主与敬宜公主也都疏远了。要说没八公主的身影,毛妃肯定不信。 “那……常家姑娘……这手段也太拙劣了。”贴身嬷嬷摇头叹道。 “好用就成,有了敬宜公主做陪衬,八公主在夏夫人心里恐怕是天下最好的公主了。”毛妃喝了口茶,冷哼道:“而且常暮雪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也许是失手,也许是故意,不过现在谁是凶手都无所谓了,反正大家都以为是敬宜公主动的手。也不知道谁会欠八公主一个人情。” “小小年纪真是……”贴身嬷嬷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正如毛妃所料,八公主还真的上门来了,这让毛妃颇为得意,就算这小蹄子再狡猾心思再多,最后还不是要求到她这里来,只要她捏好了这颗棋子,那么日后必然会有大的助力。 八公主一来,什么都没说,就先请罪,将她如何利用崔氏曾经的对头,死去庄氏的堂妹小庄氏布了局,崔氏身边也确实有个丫头是米桑的亲戚,也正是这个小丫头被人故意弄死了,才造成了米桑想要查探表妹的死因,落了单,谁知道最终自己泥足深陷,米桑就算有学武也不会飞檐走壁,而且基础不牢,最终被人设计害死也情有可原。小庄氏利用那把弯刀杀死了崔氏,而八公主则利用这个案件赶走了敬宜公主。 至今,哪怕皇上觉着事情诡异蹊跷,却依旧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杀人案与敬宜公主无关,毕竟米桑真的调查过崔氏身边小丫头的死因,也有人看到过她偷偷靠近涟漪殿。 贴身嬷嬷听得脊背发凉,却只能低头站在一旁,而毛妃哪怕早有猜想,但真正听到了大部分的事实,也不得不心有动摇,因为这颗棋子变数实在太大了。 “如今五姐姐已经死了,能够出嫁的只有我与敬宜,当年是敬宜一手送五姐姐去的这个不归路,很难说现在会不会送我去。”八公主一改伪装,很是坦白的说道:“我在宫里如今唯有娘娘可以依靠。” 说的到好听,毛妃暗自唾弃,当初皇后位置稳的时候,这丫头也没少给自己下绊子,用那活泼可爱的外表算计自己。可现在皇后闭门不出了,这丫头也倒戈的快。 “你是皇后娘娘跟前养着的,本宫哪里能称得上依靠?” 八公主居然惨笑道:“娘娘这是挤兑我呢,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我耍疯卖痴,皇后娘娘能容我?就算她现在瞧着与敬宜公主不亲近,可娘娘何时看过纯哥儿与我交好,只敬宜生了一场病,纯哥儿就三天两头与她作伴,皇后娘娘竟然也无话可说,哪怕是父皇下的旨,皇后娘娘也没有如此好说话过。就是现在,纯哥儿也经常带人出宫去敬宜公主府。” 毛妃细品,也果真如此。再一想缘由,心里也有了数,说不出什么感觉,一个女人对夫君防备到这个地步,可见那男人伤她多深。而如今她自己就要想着算计她们共同的夫君,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男人对于他的女人们来说,还真的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 “你想要什么?” 八公主暗松了一口气道:“我想嫁给夏丞相的长子——夏瞻。” “夏丞相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你嫁给他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毛妃抬眼丝毫不为所动。 “那夏瞻是八岁的时候被家里的人弄丢的,那时候正是父皇落魄之前,夏家离开旧都之时,恐怕夏家人就是因为太乱了才会弄丢了这个孩子,也可说明这个孩子对于夏家来说并不怎么重要。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夏瞻已经长成,又在军中有了如此大的成就,只是,夏家对于夏瞻来说真的重要么?夏丞相除了夏瞻外还有一儿一女,那个小儿子对于夏瞻的出现难道没有抗拒么?说到底,十多年过去了,夏家对于夏瞻来说那就比陌生人好一些,甚至于说不定夏瞻对夏府是有怨言的。”八公主努力说服着毛妃道。 将心比心,毛妃还真的这话有道理,一个原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少年,幼年被抛弃,接着在外头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说不定还不如普通百姓,不然怎么会去当兵,他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坐到校尉的位置?等他被夏家找回,他却只能面临一个富裕有权势却瞧着他像外人的家庭,再对比一直生活优渥的弟弟,要不生出怨愤,那就是圣人了。 “我若是嫁给他,必然会鼓励他为娘娘效力。我与他一样,虽然都是父亲的孩子,可都像是寄人篱下,他的感觉我明白。”八公主继续道。 “你到是对你父皇不满。”毛妃恶意调侃道。 “只要敬宜在,谁都会不满。”八公主居然承认道。 “你就那么讨厌敬宜?”毛妃还真从八公主眼里看出深深的厌恶。 “这么多年来都是我陪伴在皇后娘娘身边,可敬宜回来了,皇后娘娘眼里心里可都是她,就连父皇都是。明明她是个粗坯不堪的女子,整个大晏却到处在赞颂她守城之功,尤其是父皇曾经的封地延郡,那简直就要把这个女人神话了。她明明就是个被太监拉扯长大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如今却又有兵权又有宠爱,仿佛我们都是她陪衬……我才应该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八公主说到这里,表情扭曲的一点看不出可爱。 而毛妃见状却放下心来,她露出第一个笑容道:“说吧,你为什么找本宫合作?” “我想做最尊贵的公主……”八公主毫不掩饰道:“我要做新皇最尊贵的姐姐,大晏的公主里只有我站的最高,与新皇最亲近。我不需要什么兵权,我对那些也不感兴趣,可是封号,将来长公主的位置,我都要。” 毛妃的笑容越发扩大,她伸手捏住八公主的下巴,仔细端瞧后道:“如你所愿。” 车窗外人来人往,三公主坐在车厢里脸色不大好看,她刚从寺庙里回来,给母亲点了盏长明灯,只希望母亲下辈子能活得自由自在,别再卷入那害人的皇宫。 “殿下,您吃点东西吧,您不吃,您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身旁的大宫女劝道。 三公主却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在崔氏出事前,她之所以很少入宫也是因为她才被查出有了身孕,原还想着给母亲报喜,却没想到竟然是天人永隔。 马车又跑了一段,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大宫女忍不住问道。 “旁边八公主的车架正好遇上,那头春芬姑娘想问问殿下,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聚?”外头车夫让小丫头传话进来道。 “殿下……”大宫女见三公主脸色实在难看,就有点不想让她出去。 三公主沉默片刻,声音微微带哑道:“告诉八公主,本宫马上就过去。” 说完话,又整理了一下衣着,三公主扶着大宫女的手出了自己的马车,又上了路边停靠的另外一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再想下个题材想的好纠结(╯>д<)╯宫斗万一扑了肿么办,宅斗万一我爱的你们不喜欢看怎么办……话说现在你们喜欢看什么题材的,能聊聊么? ☆、第一百零五章 夏瞻正与父亲在书房商讨事宜,外头就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夏君意一句话起了两次头都被敲门声打断,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对着门外道:“谁啊?” “你们父子俩在屋子里都待了一个上午了,还有什么话说不完的。”门外没出意外正是夏瞻的母亲夏夫人。 夏君意看向儿子的眼神满是无奈。 夏夫人很快进了书房,嗔怪的看了眼丈夫道:“你自己没日没夜的办差也就算了,现在还带着我儿子。” 夏瞻给了父亲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母亲笑着道:“男人之间总是有话聊,并不全是在办差。” “你们啊……真是的。”夏夫人一拉儿子,眯着眼对着丈夫笑道:“儿子都多大了还没讨媳妇,这都是你的错。” “他有他的想法,你别老是掺合。”夏君意不好多说夏瞻的事,他儿子的婚事他都做不了主,更何况他媳妇。 夏夫人一听这个就一脸不高兴道:“你每次都那么说,结果呢?儿子二十好几了都没成亲,等他找到合心意的,不得拖到三十去了?再说了,谁知道咱们给找的就不合他心意,我嫁给你之前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啊?” “娘……我真的有谱了。”夏瞻突然开口道。 “你少糊弄我,我跟你说,我今儿来就是来找你爹,去求亲的。”夏夫人得意的看着儿子的脸色道。 夏君意一听就知道不好,刚想呵斥两句就听夏夫人道:“我瞧中八公主了,人又温和,又孝顺,还活泼可爱,要轮持家也有一套,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老爷不是一直说让我别找那些高门大户么?那行啊,皇家的公主总牵扯不到你们说的那些弯弯绕吧,如此一来也省了事,将来瞻儿是皇上的女婿,总会看顾几分。” “胡闹!简直是胡闹,皇家的公主也由着你挑?”夏君意难得也来了脾气,拍桌站起来就怒道。 夏夫人的笑意僵在嘴角边,她往后缩了两步,梗着脖子道:“也不光是我瞧中了八公主,八公主对咱们瞻儿……” “够了够了!你再说下去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夏君意知道自己的媳妇有点糊涂,但当初娶她也是因为她不够精明,看起来也听话,这么多年夫妻他也不介意让着她哄着她,更何况她为人孝顺体贴,也没什么坏心。只是这一次在儿子的婚事上,她实在太容易被人糊弄。 “我……我……”夏夫人茫然看着发了火的丈夫,她从没想到原本就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儿,怎么能让丈夫如此生气。 “娘,您这心是白费了,我真的心里有人了,过两日就去求亲。”夏瞻不想看着父母为自己争吵,便坦言道。 在场的夏君意还有夏夫人顿时都愣住了。 “瞻儿?”夏君意是心忧的看着儿子。 “那太好了,是谁家的姑娘?”夏夫人也不是真的强势到不能通融,若是儿子真不喜欢八公主她也无所谓,只要那姑娘看着不错就成,而且最重要的是,儿子那是真的想要成亲了。 “我心悦敬宜公主。”夏瞻刚说完,夏君意就长长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什……什么?”夏夫人像是被儿子吓着了,声音都打着颤。 “我说,我喜欢敬宜公主李肃肃,我要娶她为妻。”第一次夏瞻如此光明正大的表明了他的心意,他再不用卑微的躲在肃肃的身旁,用留恋的眼神看着她,却不敢说出口,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自以为未来一片灰暗的小太监,他可以大方的在父母的面前直白的说出他心中的人,他……终于有了娶她的资格。 “儿子,你说真的?”夏夫人连嘴角都弯不起来了,她颤抖着手去拉儿子的衣袖。 “我此生除了敬宜公主,谁也不要。”夏瞻直直看着母亲,他要让母亲明白他并非随口胡说。 “不!不行,我不同意!”夏夫人激烈的反对道:“上次她亲手杀了常家姑娘,吓得你妹妹病了那么久,你难道不知道?” “当时是不是敬宜公主所为,谁又能真正作证?”夏瞻冷静的看着母亲道:“皇上至今都没因此降罪与敬宜公主,谁还能说那是她所为?” “可……可是当时好些人看见了……”夏夫人不敢说皇上包庇爱女,只能干巴巴的解释道。 “母亲可亲眼所见?”夏瞻反问道。 “这……这到没有,可你妹妹……”说实话夏夫人是真不喜欢敬宜公主,她在外头听到敬宜公主的谣传甚多,若是说有人硬是中伤敬宜公主,那不可能所有人都中伤敬宜公主吧,再说了敬宜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宝,虽然前面几位公主都如普通姑娘一样在夫家相夫教子,可敬宜公主还没出嫁就有了府邸,那将来她的儿子岂不是不能留在夏家,而是要跟个上门女婿似的跑去公主府?那往后她要看儿子看孙子,是不是也得通报一声,再给媳妇行礼,那……那简直不能忍受。皇家的公主不好娶,这老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若不是老爷一直说世家复杂,八公主也瞧着真真可人,她也不会想着撮合儿子和八公主,但八公主已经是她接受的极限,敬宜公主那是想都别想! “我妹妹到底是不是因为瞧见敬宜公主动手杀人,你问过她么?”夏瞻最近都为这件事生气,这些女人趁着他不在就朝着他家公主动手,也不怕被他事后剁掉了爪子。 夏夫人哪里敢问,就算女儿说当时不是敬宜公主杀的人,她也以为女儿是被吓傻了,不敢说实话。 “那也不成,敬宜公主身边那么多亲卫,还带着弯刀,你要是日后和公主不合,她再找人打你怎么办?”夏夫人直摇头,努力想让儿子打消主意。 夏瞻很想说公主要揍他,从来不会借别人之手,再说这么费力气的活儿他怎么舍得让肃肃做,自己就先抽自己了。 “敬宜公主为人通情达理,怎么会做如此鲁莽之事,母亲多虑了。” “不行不行,儿啊,那公主从小没有教养……听说她是个太监带大的,咱们家再如何也是书香……” “好啦!他心悦谁就心悦谁,咱们谁都不可为他做主!”夏君意听到这句心里又愧又痛,他眼见儿子看着他母亲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饶是他曾经算无遗漏,眼下他也除了呵斥住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再没有半点谋划。这世上最难算的就是人心,尤其是最亲近之人的感情。 “老爷!!”夏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道。 “既然没事了,那儿子就告退了。”夏瞻抱了抱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家子就因为这一个话题,之前所有温馨的气氛消散殆尽,不欢而散。 夏瞻回到住处就开始收拾东西,屋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夏瞻也只是将此处当做自己暂时休息的地方,所以等夏萱来到的时候,他已经将所有能带走的,都放进了两个箱笼。 “哥哥要走?”夏萱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鼻子有点发酸。 “恩,不过要过几天。”夏瞻点头,走到妹妹身边坐下,却再没有小时候那种亲密。在圈禁地的时候他一直很想念这个粘在他身旁的小妹妹,甚至还有一段时间因为肃肃与夏萱相仿的年纪,对肃肃尤为怜惜。只是时间终归会消磨掉一切,曾经因为夏萱夏瞻待肃肃有了几分真心,而如今为了肃肃,他可以丢下任何人。也许夏家骨子里就有种忠主的传承,他的父亲对当今圣上绝无二心,而他对肃肃,也同样可以抛弃一切。 “你真的喜欢敬宜公主么?”夏萱扯着帕子低头道。 “母亲让你来劝我?”夏瞻虽然和母亲相聚没有多久,中途又出门好长一段时间,但是母亲这人很好懂,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她觉着我那日被吓着了,肯定不会支持大哥。”夏萱咬着下唇,微微脸红道:“可是我来,是想说,若是大哥真的喜欢敬宜公主,一定要好好争取,要是有幸能娶了公主为我大嫂,那一定要好好待她。虽说这么说有点大不敬,可……敬宜公主真的瞧着让人心疼。” 夏瞻摸着夏萱的发顶,笑着道:“我知道了,我会的。” 夏萱自从大哥回来后,第一次被这么关爱,脸红的更厉害了,匆匆忙忙站了起来行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有……我那儿有一份给敬宜公主的礼物,也不知她能不能收到,等会我让丫头送过来。” “好。”夏瞻也不说他怎么将礼物送到敬宜公主手里。 “那……那我就先走了。”夏萱慌张的离开了夏瞻的住所,觉着后背都有点发烫。 出了院门,夏萱身边的丫头忽然嘻嘻笑道:“姑娘上次不是说若是大少爷看中了敬宜公主,那就是有病么?” “臭丫头,胡说什么呢!”夏萱捏了一下丫头的鼻子道:“你就当我们兄妹都病了就是了。” 似乎生怕夏夫人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夏瞻不顾母亲阻拦两天后带着两个箱笼离开了夏府,到是夏丞相一直保持着不反对不支持的态度,看着儿子离开了家。 这本就是让人侧目的事儿,岂料之后居然就传出夏瞻向皇上求娶敬宜公主的事儿。这无疑不让各个世家惊疑非常,之前谁都说夏瞻少年英雄,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有好些人想与他联姻,就连八公主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嫁给夏瞻,谁料,夏瞻居然一个都没看上,到偏偏想要求娶那个刚刚才有过人命官司的敬宜公主。 于是好些人将目光投放到夏丞相身上,世人总是如此,明明自己心怀鬼胎,就总怀疑别人也不怀好意,在他们看来夏瞻喜欢上敬宜公主的几率微乎其微,定然是夏丞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想要求娶如此声名狼藉的女人为儿媳。说不定还有皇上认为敬宜公主嫁不出去的缘故,想要老友的儿子替他买单。 这可能是大家认为最贴近真相的想法,毕竟之前夏丞相对于揣度皇上的心思,那是从未出错,以往谁不想被人做了筏子,那就跟着夏丞相绝对没错,特别是遇上有争议的事情,若是夏丞相闭口不谈,那就是皇上心中另有乾坤,若是夏丞相鼎力支持,那就是说这个方案就是皇上心中所想。所以,大家惋惜之余,似乎也都接受了夏家将迎娶敬宜公主的事实。 只可惜,朝堂之上,皇上非但没有应允夏瞻的要求,还将夏丞相从头到尾的狠狠批了一顿,那意思就是说你夏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众人一片哗然,莫非这次夏丞相摸错了脉? 哪知,更夸张的还不是眼前,夏瞻在离开皇宫后根本没有回去夏府,而是带着两个箱笼跪在了敬宜公主府的门口。 大门拉开,从里头出来两排带着弯刀的亲卫,眼睛从上往下虎视眈眈看着地上跪着的夏瞻。 接着从里头慢慢走出一素衣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穿着靓丽,头面精致。从那女子走出来的一刻,跪在地上的夏瞻忍不住抬起头,含笑的看着那个女子。阳光照耀在夏瞻的身上,将他的头发睫毛都染成了金色,此刻他虽然跪着,却犹如古时公子跪坐,气度不凡,旁边的人统统都成了陪衬。 “你要做我的面首?”肃肃好笑又有点无奈的说道。 夏瞻跪拜,毫不掩饰他目中的倾慕道:“面首也好,奴才也罢,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怎样都好。” 肃肃恍惚,这话似乎在圈禁地时他也对自己说过,如今再听二遍,心颤尤胜当年。 “那我缺个会梳头,会铺床,会穿衣,会打理一切的贴身面首,你来不来?”肃肃故意说道,这些可是他当年在她身边做惯了的事情。 “只要不是做太监……”夏瞻居然调皮的眨眨眼道:“做什么都行。” 那暧昧的语气,就差没说他会暖床。 周围的姑娘们都红了脸。 “咳咳……那……你进来吧。”肃肃觉着自己已经端不住了。这么多年她见到的谷雨都是干练淡薄,老是喜欢捧着本经书瞧着像要羽化一般,他待自己的感情尤为羞涩,还有点自卑,总想要按照他的想法守护自己,每每到变成她主动他被动接受。而像今天这样几乎算是逼上门来的做法,肃肃简直不敢相信是夏瞻做的。事前晴鸢来报,她还以为是谁打着夏瞻的旗号来上门滋事,岂料真等她看到地上跪着的男人,不但不觉着他卑微自贬,反而觉着他在用最猛烈地攻势想要展示他的决心。 “是……殿下。”夏瞻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肃肃身边,很自然接替了晴鸢的位置。 肃肃侧头哭笑不得看着他,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就跟在皇宫里一样,这家伙兜兜转转,正了夏家的名分却还是巴巴的跑回来做他的老本行。 “你当真是来做我的面首的?”肃肃还是觉着有点神奇。 “殿下若是不信,还可以给我改名,其实谷雨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夏瞻在她耳边轻轻道。 “是嘛,小谷子!!”肃肃磨牙道。 “奴才在。”夏瞻一点都不避讳,凑过去就在肃肃脸颊上亲了一口。 大门外,本就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有不少世家派来的奴仆,也有普通的百姓,还有皇宫里派出来的小太监。这一吻,当时就让众人抽气起来,有些人甚至还幸灾乐祸的准备看到夏瞻挨揍。 “你真是……”话没说完,敬宜公主侧过身一把拉下夏瞻衣襟,狠狠亲了一口。 夏瞻被堵住了嘴,可满眼都是笑。 大门正在此时缓缓关上。里头的人才不在乎过几天又会传出什么谣言,再荒唐也抵不过有情人重新相聚,还有个不算名分的名分。 “出去!都出去!!都出去!!!”八公主甩了一个耳光过去,打哭了一个小宫女,其余人赶紧拖着她跑了出去。 “殿下,您……消消火……”春芬大着胆子留下道。她可不敢违背公主,她还记得曾经八公主其中一个乳母,原先一直跟着八公主,之后瞧着公主没了生母,又颠沛流离,就在路上起了坏心思。哪知道公主还没怎么样,那乳母就在来兴州的路上某个客栈里溺死在了后院的井里,八公主知道后没有一丝讶异,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就那么随意将乳母一卷席子葬在了乱坟岗,至今都没有提起一句。 “你让我如何消火,如何消火!!”八公主头发散乱,原先就算再装天真烂漫也绝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不修边幅,她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拉扯着长发面目扭曲,就像要吃人一样。 春芬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她怎么就不死呢!她怎么就喜欢挡我的路呢?她怎么天生就要与我作对呢!!”八公主昨儿还在想既然夏夫人已经接触的差不多了,那么下一步就可以将目光放到夏瞻身上,不说别的制造几次偶遇还是可以的,以她的容貌再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那么日后夏夫人只要想要提亲,她就是最好的人选。结果呢?结果是她看中的男人哪怕自降身份,从一个丞相之子卑微到去给敬宜那贱人当面首,也不愿意娶她!! “母后喜欢她,父皇也爱重她,现在连夏瞻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面首啊……哈哈,还梳头喂饭穿衣,就跟个奴才似的。夏瞻也愿意,夏丞相也不说话!!”八公主根本不需要谁应和,她神经质的瞪大了眼睛,嘴角僵硬着微笑,只觉得怒气就要把自己烧起来了。 “夏瞻没有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要是父亲把我送去和亲怎么办呢?”八公主突然瑟瑟发抖起来,她用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无措的反复道。 春芬见状,慢慢走了过去哄道:“那面首也不代表就成亲了啊,想必夏公子也是被敬宜公主迷惑了,若是殿下能将公子救出苦海,那不说夏丞相,起码夏夫人就会对公主感恩戴德,到时候不都全解决了么?” “对!”八公主从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脸来,眼睛亮得吓人,她专注的看着前面笑得渗人道:“只要我能从敬宜公主府把夏瞻弄出来,他一定也会对我另眼相看。有我这么温柔可人的姑娘在,那个野女人怎么可能迷惑的了夏瞻?” 春芬暗暗松了口气,伸手将八公主扶了起来。 “但是敬宜那里,我绝不会算了,她坏了我几次的好事,我不会放过她的。”八公主被扶到床上,恶狠狠的说道。 “可是毛妃娘娘那里……”春芬不安道。 “不让她死也要收点利息!”八公主冷笑道:“告诉三公主,她报仇的机会来了。” 春芬缩了缩脖子将公主安顿好,才给她盖上被子往外走去。 殿门外聚着好些小宫女,她们战战兢兢的躲在门后头,一见春芬出来,就赶紧过来请安。 “闹腾什么呢?”春芬也只有在这些小宫女跟前才能找回自己的尊严,所以她对待下头的人也格外严厉。 “殿下……没事吧?”一个在宫里待的时间比较长的宫女说道。 “没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春芬连个正眼都不给众人,抬腿就走。 “看什么啊,看什么,去去去……” 众位小宫女一下就散去了。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小宫女从侧门避开旁人悄悄溜进八公主的寝宫,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她又从原路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面首是有安排的,后头去牵起来,现在都是为最后做准备。 ☆、第一百零六章 “唔……” 帐帷里两人相叠,肃肃死死咬住夏瞻的肩头,紧闭双眼硬撑着不想发出声音。 “肃……肃肃……唔……乖……放松点……”夏瞻挺着腰,僵着身子苦笑道。 肃肃觉着自己快要裂开了,只能狠狠攀住夏瞻,僵直着身子。前世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却没想到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痛苦。 “乖,你总要呼吸……”夏瞻也不着急,摸着肃肃的耳朵,轻轻顺着她的发。 过了一会儿肃肃才松开夏瞻的肩头,大口吸气,谁料却在下一刻那口气突然被夏瞻的攻势卡在胸口,憋闷的厉害。 “你想我死啊!”肃肃无力的拍了夏瞻一下,接着立刻就说不出话来。 夏瞻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在圈禁地的时候就对肃肃充满了幻想,如今一朝得手当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死死的快活一回,以补偿他那么久的相思之苦。 肃肃毕竟不是新手,也不可能像这里的姑娘似的,羞涩无助,她只觉着自己感觉好了一些,就立刻攀上夏瞻的身子,随着他摇动起来。 夏瞻抽了一口气,瞪着眼就用力吸住了肃肃的嘴唇,木床哼唧的羞人声音仿佛更响了。 “嗯……”肃肃颤抖着身子,觉着身子里一跳一跳的,抽搐着眼前发白,夏瞻将她用力抱在怀里,就像是一撒手她就能飞了。 感觉到夏瞻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肃肃伸手提起他脸颊上的肉嗔道:“你能歇歇不,想累死我啊?” 夏瞻脸颊一红,一头栽进肃肃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小谷子……”肃肃好歹也是从小练武,到不至于手软脚软到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摸着夏瞻的后脑勺调侃道:“你不是说,要忍到咱们成婚么?” “我以为今儿就算成婚了。”夏瞻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了,他躲着不露脸闷闷道。 “你想的美……”肃肃又掐了夏瞻一把道:“婚礼呢?宴席呢?你当真就准备给我做一辈子男宠啊?” “那也没什么不好。”夏瞻既然已经以正常男人的身份进了公主府,就没想过再出去,有了他,别说什么驸马就是有人盯上敬宜公主,他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肃肃气笑了,咬了一口夏瞻的耳朵道:“说吧,你和我爹到底怎么商量的。” 夏瞻身子一挺,听到肃肃“嘶”了一声后,含笑着立刻道:“皇上准备御驾亲征。” 肃肃悬在半空刚想揍他的手一下便顿住了,愣愣道:“什么时候?” “再过两个月。”夏瞻伸手拉过肃肃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接着一边偷偷动一边道:“这事儿我爹也知道,你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他都不在乎你进府来把我睡了,我还担心他去哪里送死?”肃肃一点都不掩饰她的粗糙。 夏瞻侧过脸开始啃肃肃的脖子,然后道:“这段时间有人在查公主府里的婢女,前阵子谁去过宝寿公主府?” 肃肃身子一阵阵发麻,脚趾都卷了起来,她呼吸不稳想要推开作怪的夏瞻,却被他用力压住动弹不得。 “我……我怎么知道……不,好……好像是晴鸢。” “那恐怕与当年圈禁地里有关了。”夏瞻轻轻含住肃肃的锁骨,动作越来越大,也满意的感受到肃肃急促的呼吸还有微微的呻/吟。 “该……该死的,你……又来……”肃肃已经听不进去旁的了,脑袋里浆糊一团,她抓紧夏瞻的胳膊被一下下顶得差点撞上床板。 “乖……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等我伺候你就好。”夏瞻扬起头,原本应该温润亲和的脸上满是绯红,整个人陡然妖娆了起来,他贪恋的看着肃肃的表情,然后低下头一口含住她微微嘟起的唇,他再不用忍了。 肃肃想,她再不会和夏瞻在床上讨论事情,不然她绝对别想套出一点线索。 不是新婚近似新婚,肃肃与夏瞻算不得成亲,可是按照大晏公主的惯例,夏瞻就算是肃肃所有了,他彻底与夏家隔绝开来,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将自己的所有奉献给敬宜公主,从他走进公主府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抽身离去的资格。男宠、面首这些极为不堪的名头从此就成了夏瞻的身份,而敬宜公主,只要她高兴,她可以嫁人,也可以再纳面首。他们的关系依旧不对等,只是比起太监和公主,那是要好上太多。 所有的世家都在盯着夏瞻,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夏瞻这位冉冉升起的新将星会真的扯破脸皮拜倒在敬宜公主的裙下,他们都认为要么是夏丞相私下里有什么阴谋,要么就是皇上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只是接下来,他们听到的看到的,都彻底让他们失望了,夏瞻不但做了面首,还将面首这一行业做的精做的巧,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算是目前面首这一行业的领军人物。 曾经那些公主府的面首,有哪些不是为了钱?又有哪些不是为了权?他们还有不少是因为被公主看中,不得不屈服献身,就算有那些服侍尽心的,也大多出身不好,若是不依附公主那就活不下去的。 可夏瞻不同,他在进公主府之前就大有前途,他的家族是大晏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夏家,他的父亲是皇上最信任的丞相,他既不缺钱也不缺权,这若不是有阴谋,那就是有真爱。所以,夏瞻彻底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做真爱。 公主下车,他要第一个扶,公主的衣着不妥,他会第一个发现,公主的口味他从来都比公主本人还清楚,公主挑挑眉他就知道公主准备说什么,然后提前完成。公主心情不好他会搂着公主哄上半天,公主被人惹生气了,公主本人还没说话,那人已经被他揍个半死扔在大街上。总之,哪怕公主一天都不说话,只有一个表情,他都能通过公主眨眼睛的次数和快慢将公主服侍的无比妥帖。 一个面首做到这个份上,还能让别人怎么说?业务熟练都不足以形容夏瞻这段时间让大家看到的所作所为。那真是将敬宜公主当成了太阳,他是时时刻刻都围着她转。 若是只有如此,那也就罢了,众人顶多当做敬宜公主多了个好奴才。可那时时刻刻都想着秀恩爱是肿么回事?虽然大晏比较开放,公主也是放荡惯了,可当众搂抱贴面也就算了,亲吻那是真的好么? “这夏校尉还真是……”唐可心在兴州备嫁,肃肃特别上门给她添妆,这是她作为闺蜜送的礼,与她是不是男方的娘家人无关。 肃肃吃了块橘子,眼睛连抬都没抬道:“别嫉妒。” 唐可心气笑道:“是啊,好嫉妒……” “没事,我会和琰哥儿说的。”肃肃擦掉手上的碎屑,煞有介事道。 “敬宜姐姐!!”唐可心再直爽到底也是普通女儿家,一听脸都烧起来了,眼瞧着要恼。 “不玩笑了,不过我真心希望你们和和□□,琰哥儿从小就命苦,你也知道,往后你多照顾。”之前皇上已经颁旨等李孝琰一成亲就要去封地了,肃肃想要见他估计也不太容易。 唐可心见肃肃说的郑重,忙站起身叠手躬身道:“是,还请敬宜姐姐放心。” “对了,他是后日来下聘吧。”肃肃一下坐直了身子道。 唐可心不明原因,只能点头道:“正是呢。” 肃肃一下垮了肩膀,心里苦笑,别的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李孝琰,安鑫还好人还在延郡,可李孝琰眼瞅着就要到了。 显然,肃肃料想的一点都没错,原本后日应该到兴州下聘的李孝琰居然在前一天晚上就直奔敬宜公主府,他这段时间一直被皇伯父指使的到处跑,谁知刚回来就听到敬宜公主被赶出了皇宫,然后还找了夏丞相的儿子夏瞻做面首,那样子居然是一副得过且过不想成婚的表现。 李孝琰觉着敬宜公主一定是因为谷雨的死受了刺激,所以他根本没看好夏瞻与姐姐的感情,甚至对于夏瞻这个人,他也是打心底看不起的,就觉得这人与一般市侩贪慕虚荣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李孝琰来的时候,肃肃正坐在屋里看书,她靠着夏瞻的后背,时不时聊上两句,偶尔还会侧过身伸出手抱住夏瞻的腰,甜蜜蜜的与往常一般。 听了外头的宫女通报,肃肃也没想着让夏瞻躲起来,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她也没打算欺骗李孝琰。 只是李孝琰刚一进来,一瞧夏瞻就一脸恍然,然后将门一关怒道:“姐姐要他,就是因为他这张脸?” 肃肃讶异,随后哭笑不得,这个李孝琰居然以为夏瞻是谷雨代替品。 “他不是……” “许久不见,我以为世子爷已经长大,却没想到还是这么冲动。”夏瞻拦下肃肃的话,转头一脸遗憾的看着李孝琰。 “你说什么呢!!”李孝琰还没反应过来,很不满一个面首这般无礼。 夏瞻摇摇头叹道:“小时候冲动一点,还叫可爱,如今这般年纪再这样,还怎么带兵打仗。亏得我当年给你做饭吃,还给你洗衣服。” “你……你……”李孝琰差点踩着自己的后脚跟,他只顾着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好像是谷雨,又好像不是的男人。 “你当年光着屁股让我给你打洗澡水,然后又是嫌烫又是嫌凉,还唧唧歪歪……” “好了!好了,你是谷雨,我相信了,你就是谷雨!”李孝琰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再让谷雨说下去,恐怕他光腚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夏瞻摆摆手,走到肃肃跟前低头亲了一口才将她手里的书拿出来,放回书架上。 李孝琰一脸扭曲,却敢怒不敢言。 “你不是死了么?” “如你所见,我还活得很好。”夏瞻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 “不对,你不是太监么?”李孝琰回过神,立刻有了底气质问道。 夏瞻暧昧的看了眼肃肃,见她尴尬的撇过脸去,才一本正经的看着李孝琰那张便秘的脸道:“很显然,我一直都不是太监。”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李孝琰一直受着正统教育,哪怕父亲死后他去了舅舅家,也依旧当成皇族那么培养,他完全想不到一男孩子伪装成太监潜伏在自己的姐姐身边,最后还一举占据了几乎姐夫的位置。这不说在大晏,就是在这片大陆上千年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荒唐的事。 “荒不荒唐,事情已经出了。世子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个?”夏瞻回过身拿了件外套披在肃肃身上,那场面诡异的与圈禁地时的情境重合,让李孝琰看得一个激灵,总觉得夏瞻还是个太监。 “我……我只是来看看姐姐。”李孝琰甚至不敢去看夏瞻的眼睛。 “你……知道皇上要御驾亲征了?”夏瞻没理会李孝琰的不自在,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的?”李孝琰表情一正,眸光如同一把利剑直戳夏瞻,刚刚小弟弟的模式陡然而变,这恐怕才是平日里世子爷的气势。 夏瞻不躲不避,淡淡道:“大家应该都是一个目的。” 李孝琰是先八皇子如今被追封的战神定王唯一的儿子,他要下聘自然有很多人观礼,整个兴州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去了,原本平时很少有人上门的唐家差点照顾不过来,最后还是请了唐家的姻亲过来帮忙,才稳住了场子。定王虽然没有了所有的财产,但是皇上却不会亏待这个侄子,再怎么样,哪怕定王与皇上在旧都时并不和睦,如今定王也已经死了,皇上对于这些有才之人又一向看重,所以李孝琰大部分的聘礼都是有皇上这个伯父赐下的,从中以示皇上对定王的兄弟情义,还有坐为一个大晏子民对定王的敬佩和怀念。 那一车车金银瓷器还有一箱箱珠宝首饰,就跟挖空了皇上的私库一般,不要钱的往唐家拉,喜得唐家上下满脸笑意,毕竟皇上这般赏赐也是从侧面对于唐家的肯定,以及暗示皇上对唐家的信任。 李孝琰亲自送的聘礼,只肃肃不能跟来,所以他身边带着夏瞻代表了敬宜公主,很是让人侧目。不过前来的宾客到不敢明目张胆的出言侮辱,毕竟敬宜公主的凶名在外,夏瞻也是带兵打仗的狠人,更何况夏瞻单方面说脱离夏家,可夏家一直都没承认,夏丞相可还是夏瞻的爹呢。 众人看着夏瞻陪着李孝琰里里外外井井有条的打理着,就好像夏瞻并非敬宜公主的面首,而是李孝琰的姐夫。这让前段时间传说敬宜公主宠爱男宠的事儿更加上了一层肯定。 “你没看那些人看你的眼神。”从唐家出来,李孝琰嗤笑道:“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夏瞻不为所动道。 “那你在乎什么?”李孝琰疑惑的看着夏瞻,在他看来,夏瞻所为已经超出正常男子应有的举动。 “你姐姐。”夏瞻毫不犹豫的说道。 “没有……其他了?”李孝琰心里似乎知道答案,可仍旧不能相信。 “没有……我活着就是为了你姐姐。”夏瞻一拍李孝琰的肩膀道:“总有一日她能光明正大的属于我,我们只要彼此就够了。” 说完,他甩开车帘就跳下了车,李孝琰连忙扒开窗户往外看,夏瞻已经进了一家点心铺子,还记得在宫里的时候他给姐姐带过这家的点心,有种软心的点心姐姐特别喜欢吃。 “简直……可笑……”李孝琰难看的扯起脸皮自语道:“只要彼此?疯了么?” 对于自小生活在父亲有大群女人,而后又被大义江山社稷填满脑子的李孝琰来说,爱情什么的恐怕一辈子都很难弄的懂。 夏瞻买了点心,从铺子里出来,还真让李孝琰说对了,夏瞻就是想起当初李孝琰给肃肃带的点心,肃肃尤为爱吃,他才特意跑到这里购买的,准备回去给肃肃一个惊喜。可谁想到他刚走出巷口就觉着身后有人跟着,待到他转过身时就发现后头一直跟着一辆看起来精致的马车,马车前头除了坐着一个车夫,还有个婢女。 “有事?”夏瞻一向是表面看起来温暖可亲,但实际上骨子里一直都是除了肃肃就再看不到其他人。也许小时候他还很留恋家人,然后随着年龄增长,家人在他生命中的缺席,以及复杂的移情因素,如今的夏瞻除了心里那个人,恐怕谁都再难挤进去了。 “可是夏校尉?”后头那婢女问道。 夏瞻不说话,只是带着笑看着那人,眼里却是冷冰冰的。 那婢女被他吓得一缩脖子,才说道:“我家殿下有话和校尉说。” 殿下,能称上殿下的只有在宫里,以年纪看应该还是个女子。 夏瞻有点不耐烦,却还是点头道:“就在这儿说吧。” 那婢女似乎有点恼,可这时候马车已经停下,车门也打开了。 车上果然下来另一个婢女,接着有一个女子扶着那婢女的手下了车,说不出什么感觉,容貌是不错,头面穿着也都不错,也许别人会惊叹这个女子的气质和举止,然而在夏瞻眼里,这也就是个女人罢了,完全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涟漪。 “夏校尉恐怕不认得我。”那女子露出一丝羞涩,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满是崇拜的说道:“我可是知道校尉的,校尉为了我们大晏出生入死,是个大英雄。” 夏瞻也不冷脸,只是简洁道:“多谢,只是为此未免劳师动众。” 那女子立刻摇摇头,揪了揪帕子道:“我只是来看看校尉……我与令堂相熟,令堂人很好。只是她最近身子不太好,我刚去瞧过她……偶尔见到大人,想就没想就让人跟来了,你别见怪。” 话都是好话,人也着实让人瞧着清新乖巧,只是那意思一直在提醒夏瞻,她就是他母亲看好的姑娘,而他母亲现在为了他的事情病倒了,她并非劝他回去,而是想着看他一眼是否安好,再告诉他的母亲。多善解人意,多替人着想?一般的男子就算没有什么绮念,也会心生愧疚吧? “无妨,那么我还有急事,可否先行告退?”可惜,夏瞻从来都不是一般的男人。 那女人显然一愣,哪个男人听到自己母亲生病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这样的男人除非丧心病狂就是为了权势已经不折手段了,可她明明已经告知她的身份,以夏瞻的聪明也不会看不出来,莫非夏瞻觉着她比上敬宜? “夏丞相近些日子也不太好,父皇近来挺担心他。”那女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撕着帕子,脸上却带着可爱的笑容。 “那么,我就先告退了。”摸了摸点心,觉着有点凉了,夏瞻全然没听见那女子说什么,行了一礼就转身快步离开,只把那女子连带那几个人还有马车都丢在了原地。 “殿下,这人瞧着温润如玉,柔和可亲的,却没想到如此没有礼貌。”春芬不满的说道。 “她能给他的我也能给,给我等着,以后有他求我的时候!”八公主将帕子扔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脚,接着才扶着春芬的手上了马车。 “查清楚了?敬宜公主身边的那个晴鸢当真在青楼待过。”八公主一上车就冷冷的问道。 春芬赶紧道:“只是可疑,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宝寿公主府那个夫子的好友,也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周大人,似乎一直都在找一个叫做绯儿的□□,咱们的人去了梅都再回来,好些线索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确实那个绯儿的某些特征与晴鸢相似。” “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我到要看看,一个有着面首,身边再带着个娼妓宫女的公主,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兴州!”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小谷子下聘(→_→),不要打脸~! ☆、第一百零七章 八公主找过夏瞻,肃肃在夏瞻回来后就知道了,夏瞻除了离开皇宫那件事瞒了她外,几乎没有一件不能对她说出口的,更何况八公主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肃肃一直都清楚八公主对夏瞻有所窥视,并非八公主对夏瞻有什么情深不悔的爱情,而是除了夏瞻本身的能力外,夏府实在太过让人垂涎,这样的诱惑就连身为皇室公主的八公主也不例外,所以八公主才会去讨好一个臣子之妻,甚至不惜将肃肃抹黑,以此来承托自己的温柔娴淑,骗得夏夫人对她的好感。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肃肃与八公主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皇上对于有用的人也从来不吝啬宠爱,所以肃肃一直没将自己放在后宫那些所谓大晏公主的位置上,而是更多的慢慢的在增加自己的砝码,她不可能也不会像其他公主那样以为耍耍手段,争风吃醋或是乖乖听话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样八公主也没法理解她这样一个散养在外的野丫头为什么会得到父亲的宠信。说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 “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八公主有意将晴鸢的过往散布出去。”若是此事是针对她,肃肃一点都不介意,反正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呢,可这一次她们想要毁掉自己身边的晴鸢,她就绝不可能妥协。 “我之前就问过你,有一个男人寻找晴鸢找了快要十年,他一直都没娶妻,只是他并不清楚对方在何处。”夏瞻从后面抱住披散着长发的肃肃,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安心道:“只是他一直拿那个花名去寻,怎么都没有结果,直到最近他好像是在宝寿公主府上看到了晴鸢,就认了出来,又派人去查的晴鸢,他前后两次查人,之前又查了那么多年提供了那么多特征。八公主她们很容易就将两者合在一起,更何况当年晴鸢在青楼的时候就算不少当时人都死与安鑫之手,到底还有遗漏,真想查,以毛妃的手段,还真不困难。” “那个周子扬想做什么?”肃肃对周子扬的痴心可以理解,可他这般举动影响了晴鸢的名声,这让她很不高兴。 “很简单,心悦晴鸢。”一个世家公子,对于一个女子念念不忘,虽然手段上稚嫩了些,但对于这种相思入骨的男人来说,任何线索都会产生新的希望。夏瞻恋着肃肃,晴鸢又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周子扬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政事上机敏的同僚。 “这不是添乱么!”肃肃自觉脸皮厚如城墙,可不代表她家晴鸢也是如此,这万一一个弄不好再寻了短见,周子扬拿什么赔她。 “只要周子扬娶了晴鸢,不就得了。”夏瞻到没那么多想法。只要周子扬对外说,对晴鸢一见钟情,再娶回家做了正夫人,这谣言肯定就会不攻而破。毕竟就算再恋慕一个□□,也不可能娶回家里当正房,而周子扬当真对晴鸢死心塌地,那么也算是他得偿所愿了。 “他美得他!”肃肃转头就瞪了眼睛道:“晴鸢愿意不愿意还是两说,万一周子扬娶了晴鸢回去,再不好好对待,那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青楼里娶回去做妾的比比皆是,可真正善终的有几个。虽然说晴鸢已经被救出来了还给她做了大宫女,但男人本就是种会翻旧账的生物,现在没到手感情正浓,这万一日后日夜相对,过了新鲜感,周子扬再生出了外心,那晴鸢的过往就是个筛子全是漏洞,周子扬想怎么戳就怎么戳。 “无妨,你若不喜欢,我就想别的法子,也不一定非要用到周子扬。”夏瞻只是顺手拉一把周子扬,只可惜媳妇不喜欢,那他绝不会与媳妇的意见相左。 流言是压不住的,消息也不可能不传到外头,所以当周子扬前来请罪的时候,肃肃一点都不意外。 说起来,当得知绯儿就是敬宜公主身边的晴鸢时,周子扬那种兴奋激动之情绝不可以用言语来形容,他甚至拉着好友喝了半宿的酒,就那么晕晕乎乎醉了三天才彻底恢复,原本还想着怎么到公主跟前求娶晴鸢,谁料到谣言就是这么悄然的散播开来。 以这么多年周子扬对于晴鸢的执著,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个会因为晴鸢过往而放弃的男人,所以他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害怕的逃走,而是迎难而上很坦然的进了公主府。 周子扬的模样并不难看,在肃肃看来甚至算是中上,周家商人出身,可周子扬身上的那股子的书生卷气就好像那些几代书本网出来的世家子,他并没有因为肃肃高高在上而害怕,虽有紧张可依旧谈吐清楚,行止得体,这放在外头肯定也是妈妈们心中的好夫婿人选,也不枉夏瞻的母亲看中这个青年还不嫌弃他是商家子。 当年这个男人还是个少年,有多大?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现今虽然看着不老,也应该将近三十左右了吧,他为了一个青楼的姑娘,念念不忘到了今天,甚至成了朝廷官员也没放下这段旧情。肃肃真不知道这人是痴还是傻。 “你就不怕本宫治罪与你么?”肃肃看着周子扬,面无表情道。 “下官就是来领罪的。”周子扬苦笑道。 “你可知道你一番折腾败坏我大宫女的名声不说,还牵扯了本宫的公主府?”肃肃大声呵斥道,一点情面都没给。 “下官有罪。”刚站起来的周子扬又跪了回去。 “周子扬啊周子扬……本宫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这事儿既然出了,本宫也不可能真的罚你。所以往后你别再寻晴鸢了,更别提本宫的公主府,你走吧,这事儿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了。”肃肃并非试探什么,她是真觉着周子扬与晴鸢不适合,晴鸢也曾说过她要一辈子不嫁留在公主府,肃肃本也就想着身边留个称手的人帮她打理公主府,现在谣言起来了,要是再将晴鸢推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让她后悔的事儿。 周子扬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夏瞻站在肃肃身后,眼神瞟过自己这位同僚,就知道他来时就下了决心。 “怎么?还让本宫请你出去?”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心悦晴鸢已久,恳请殿下将晴鸢姑娘许配与下官。”说完,周子扬真的拜了下去。 “放肆!”肃肃横眉冷目,当真有点生气了,这个男人当真听不懂么? 周子扬不说话,只是倔强的跪拜在肃肃面前,一言不发。 “你以为这样,本宫就会怕你?还是你以为晴鸢甘愿嫁你?”肃肃冷笑,就见周子扬终于抖了一下。 “周大人,这事儿本就是你的不是,眼下又来逼迫殿下,怕是不妥吧。”夏瞻见肃肃真的生气了,赶紧走了过来给她递了水,开口对着周子扬道。 周子扬一听是夏瞻,脸色发白的抬起头,苦笑道:“下官求她将近十年,若是那般容易放手,下官恐怕早就儿女成群。”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你怎知道晴鸢愿意嫁你?”夏瞻绝口不提晴鸢就是绯儿,不过这其中含义大家都懂。 周子扬被两人质问,脸上血色已然褪尽,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这么多年他一直经常做一个梦,梦里的绯儿就站在他面前,然后将他推开,就那么洒脱的和别的人走了,再不回头。他寻她觅她,只求她能回眸看他一眼,她曾经是不是青楼女子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本就是骨子里如此执拗的人。当年若不是朋友极力相邀,又被亲戚骗去,恐怕他也见不着绯儿,更别说与她一夜良宵。 可是,正如殿下他们所说,他恋慕她多年,那么她对他呢? “周大人,你还是先回去吧,流言的事情终究要解决,可如此婚姻大事也不是轻易可以下决定的。”夏瞻不希望肃肃与周子扬闹的太凶,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舍去一个宫女换来周子扬的好感,是件很靠谱的事情,这世上凡是对肃肃有利的事情,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只可惜肃肃重情,哪怕一个宫女她都不想要轻易舍弃,所以他也只有按照她的意愿行事了。 周子扬就像愣了一样,跪在那里,那空洞的眼神看着有点心酸。 “你先回去吧,此事本宫还要问过晴鸢。”肃肃看过周子扬的眼神,撇过头去,先把人哄走了,往后再不放进来就是了。 周子扬这才像活了过来,诚心的行了礼,慢慢站了起来道:“不论晴鸢姑娘是否愿意,一日娶不到晴鸢姑娘,下官一日就不成亲。” “那万一晴鸢嫁给别人呢?”肃肃被他气笑道。 周子扬整个人几乎瞬间就被一种浓重的悲伤笼罩,他垂眸苦笑道:“这么多年都等下来,等一辈子又何妨?” 肃肃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等着周子扬离开公主府,肃肃还坐在原位上茫然的看着门口。 “我不喜欢你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肃肃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抱在夏瞻怀里。 看着夏瞻不满的双眸,她一把勾住夏瞻的脖子,凑到他嘴边亲了一口道:“我什么时候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这么糟心的事儿,肃肃是一点都不想告诉晴鸢,她还原想着将晴鸢留在公主府,这段时间也不让她出门,只等着过段时间夏瞻想法子将流言压下去,再和晴鸢说周子扬的事儿。不过肃肃还是错误估计了一个公主府大宫女的本事,就在肃肃与夏瞻商量怎么回应流言的时候,晴鸢进了正房。 “你干嘛跪着?”肃肃哭笑不得,上午周子扬刚跪过,这晚上晴鸢又来跪。 “奴婢求殿下将奴婢许配给周大人。”晴鸢低着头说道。 “你什么?为什么?”肃肃到没生气,只是冷静的看着晴鸢,她以为她是不会愿意的。 “周大人一表人才,又是奴婢的旧识,他对奴婢情根深种,日后定会让奴婢过上好日子……” “说实话!”肃肃一拍桌子,打断道。 晴鸢一哆嗦,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略带哽咽道:“奴婢若是不嫁给周大人,这流言就跟疯传一样,不但奴婢活不下去了,还给殿下抹黑。奴婢也是自私,若是别家出了这样的情况,奴婢早就被打死了,心好的也去了庙里做姑子,奴婢知道殿下心善,嫁给周大人才是一劳永逸,能活得下去的路。” “那你想过没有,你嫁到他家,他家人怎么看你,日后他翻出旧账你要如何面对?”肃肃直接了当的问道。 晴鸢咬着下唇,声音弱了点道:“再怎么样也是去做官夫人的,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寻奴婢多年,要说没有一点感动,那也是唬人的。” “糊涂!你在我这里做大宫女不好么?往后就算你想嫁人,我也会给你寻个好人家。如今这风口浪尖的,你就算嫁给周子扬以后总不能不出来应酬……”肃肃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就希望晴鸢改变主意。 “殿下……”晴鸢抿了抿唇,一下抬起头看着肃肃道:“若是奴婢嫁了人,受了欺负,奴婢能回来么?” “当然能!”肃肃豪气的说道:“你要是想要和离,随时可以!有我给你做主谁敢欺负你。” “那不就成了?”晴鸢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她的嘴角却是往上提的,“若是周大人对奴婢不好,等这事儿过了,奴婢就跑回来,再给殿下做宫女做嬷嬷,奴婢有殿下做主呢,奴婢什么都不怕。” 肃肃觉着胸口闷闷的,眼角也发涩,她看了看晴鸢那双泪眼,就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肃肃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那些谣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怕什么?” “旁的奴婢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这谣言绝不能因奴婢而起。”说完,晴鸢就给肃肃磕了头。 “罢了罢了,你去吧,我要想想。”肃肃假装不耐烦的说道。 待到晴鸢真的出去了,肃肃立刻就垮了肩膀钻进夏瞻的怀里,沮丧的模样看着人心怜。 夏瞻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你其实也是觉着晴鸢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出嫁了吧。” “她心里那么多事儿,之前一直说不肯出嫁,若是她一直坚持不嫁也算了。可刚刚我瞧着她落泪的模样,眼瞧着奔三十的姑娘了,当真就这么一辈子孤零零的?也太可怜了。”肃肃有气无力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也就别心堵了,你刚刚不也说了么?若是周家敢对她不好,你就给她出头。你踏平周家,将她带出来再回公主。我给你做前锋,带着咱家的兵马周家九族都够咱们踏平了。”夏瞻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哄她道。 “噗。”肃肃掐着夏瞻腰间的软肉道:“你就胡说吧,到时候我爹非砍了你不可。” “不能,不过一个小小商户,哪里比的上敬宜公主重要,咱们那可是奉旨嚣张。”夏瞻一本正经的说道。 肃肃靠着他一通笑,心里的不适也消耗了大半,终还是无奈道:“我既然劝不了她,也只能护着她点。日子都是人过的,我不能替她做选择,却可以扶着她一起走。” “放心,我觉着周大人并非薄幸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对晴鸢长情那么多年,越难得到的越会珍惜,尤其眼下得到了还有可能失去的情况下,我想他只会护得更紧。”夏瞻摸着媳妇的长发,好像说着周大人,又好像在说他自己。 沸沸扬扬的敬宜公主贴身宫女的谣传终于有了新的版本,之前周大人确实一直在找一名名叫绯儿的姑娘,可是时间太长,周大人终究是放弃了,正巧在宝寿公主府里瞧见了清丽的晴鸢姑娘,几乎是一见钟情,这才让朋友帮忙查找。谁料这事儿让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谁那么嘴贱,将两件事并成一件说了出来,到坏了晴鸢姑娘的名声,还连累了公主府。周大人心怀愧疚不但上门致歉,还求娶了晴鸢姑娘为正妻,立证晴鸢姑娘是个清白的好姑娘。 周大人刚上门求娶没多久,晴鸢的身世也爆了光,她父亲曾是太医院的一位太医,结果被人陷害抄家流放,她则被充入宫奴送进了东宫做些杂役的事情,后又与众人一同从东宫出来进了圈禁地,这其中并没有任何差错,晴鸢在圈禁地里除了开始默默无闻,后来就是肃肃的左右手,这连梅都的百姓都知道,半点来不得虚假。所以流言中所说晴鸢姑娘曾经在青楼挂牌,便又越发的看起来荒诞了。 “那几个要进京作证的所谓绯儿姑娘的恩客,已经彻底消失了。”小柱子站在廊下对着夏瞻道。 “知道了,这事儿不用和殿下说了。”杀人什么的,他已经习惯了,就没必要让心上人闹心了。 “那头好像是毛家找的人,甘家出了钱。”小柱子继续道,这些人并不敢直接站出来说敬宜公主的不是,毕竟皇上一直宠爱敬宜公主,谁也不会跳出来赶着作死,再加上证据确实不足,因此他们也就只好在底下做动作,现在所谓最主要的线索没有了,想必他们也能安分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咱们的人手都分散出去了?”晴鸢的事情没有了后顾之忧,夏瞻就更关注更重要的事了。 “全都已经分出去了,只等到时候主子吩咐。”小柱子肃然道。 “那就好。” 兴州荒唐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一开始是敬宜公主好好的人不嫁,夏丞相的儿子好好的姑娘不娶,两人非要这么似主似仆又似情人般住在一起,整日出双入对,夏瞻更是贬到土里哪怕交出所有兵权,不上朝也不当官也要窝在公主府里当面首。接着是周大人寻人,公主府的晴鸢姑娘被疑曾入青楼,众人原还想着这下可以一展口才吧,岂料周大人干脆给公主府下了聘,一心求娶公主府的大宫女。 这要说门户么,周家是商,娶个公主跟前的大宫女也不算吃亏,可若是真如流言所说,晴鸢姑娘出身青楼。那么周大人就算是个傻缺也不会那么做,毕竟哪个男人不在乎头上帽子的颜色?于是流言又再次破产,如此反复,围观的作死的心一上一下,一喜一怒,无比精彩。 之后,就在大家还准备看敬宜公主府里有什么别的热闹的事情,皇上又跑了出来,他说他要御驾亲征! 这绝对是亲生的父女,女儿的事儿还没折腾出结果,这个国家最高领导人就跑出来猛刷存在感,御驾亲征那是好玩的?前方胡族的情况还未明,只说已经打到旧都附近,这万一是胡族使诈呢?那皇上可是大晏唯一正统的皇帝了,这万一要是小命玩没了,那么下一个皇帝就只有从两位皇子和成年的定王世子中选出了。 渐渐的,从皇上宣布御驾亲征开始,各式各样的世家默默的都开始站起了队,只是让人意外的是,明明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居然在三个候选人当中,并不突出,就连支持的人也是其中最少。就连一直表示要回封地,不参合大晏皇室的定王世子自愿跟随的人也比大皇子多,甚至多是武官。 莫非,皇后要被废了?还是说这些人得到了皇上的暗示?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迟了,赶紧更~ ☆、第一百零八章 肃肃上午听得近日支持大皇子的声音很小,包括母家贺氏在内都不被众人看好,她虽不相信父皇会偏向二皇子,可到底还是有些没底,所以午膳的时候就吃的心不在焉,让夏瞻频频皱眉。 “大皇子身后没什么人,也是好事。”夏瞻给肃肃夹了些菜说道。 “你说的我也懂。”肃肃历史不好,可当年清穿没少看,九龙夺嫡八爷坑就坑在这里了,有时候闷声发大财比大张旗鼓的要强的多,只是近来到底没有进宫看过母亲和弟弟,再加上纯哥儿这两日来的也少了,担心总是难免的。 “多吃点,别担心。都有我……”夏瞻摸着肃肃的发髻,柔声道。 两人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小歇,却见晴鸢一脸难色走了进来。 “怎么了?”肃肃坐在梳妆台前让夏瞻帮她拆着发髻,半边发丝放了下来垂在凳子上。 晴鸢叠手站在一旁,不情愿道:“外头三公主派人过来传话。” 肃肃顺发的手一顿,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女人仿佛从十六岁就没变过,只是最近眼眉间多出了一份妖娆。 “让她进来吧。”肃肃听见自己说道,无论如何崔氏确实死了,与是不是米桑杀的无关。 晴鸢焦急的不想回话,被夏瞻看了一眼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劝我?”肃肃对着镜子整理着长发道。 “姑且看她要说什么,总不能一直防备的,我说了一切有我。”夏瞻将肃肃的长发全部放下,又用手拢在一处。 肃肃顺手拿了块帕子随意将头发扎成一束,就那么拉着夏瞻的手漫不经心的等着来人。 进来的果然是三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她低着头走进来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三姐姐有话带给我?”肃肃淡淡道。 那宫女行了礼回道:“给敬宜公主殿下请安,咱们家殿下确有重要的事情传给敬宜公主殿下。” “说吧。” 那宫女似没想到肃肃居然一点也不介意,甚至连一个警惕的眼神都没有。 “怎么了?”肃肃似笑非笑看着那宫女道。 “是这样的,咱们家殿下一直在安胎,某种巧合下知晓了四公主殿下如今过的并不好,恐怕会有要命的事儿,咱们家殿下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出面。至今敬宜公主殿下如何打算……咱们家殿下说了,只是传话。”那宫女看着肃肃嘴角的笑,心里一毛,赶紧说道。 “要命的事儿?”肃肃这才觉着事情严重,一个公主居然还能碰上要命的事儿,那必然就是件大事。可能让一个公主有大事,那就必然是齐家出了问题。 “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清楚,三殿下也没说,只听说好像从正房搬出来了,过的并不如意。”那宫女小声的解释道。 肃肃一直看着那宫女,直看到那宫女举止局促,才挥手道:“回去告诉你家殿下,这事儿我清楚了。” 没说管也没说不管。 那宫女来也并非要个答案,还真就是来传话的,便行了一礼转身回去了。 “你想管管?”夏瞻几乎肯定的说道。 肃肃却一龇牙道:“要管也要名正言顺。” 夏瞻皱起眉头。 “晴鸢,纸墨笔砚……”肃肃一回头亲了夏瞻一口道:“总不能女儿们都知晓了,我爹还蒙在鼓里吧。” “长心眼了。”夏瞻捏了捏肃肃的脸颊笑道:“怎么说?” “照实话说呗,我爹最不喜欢别人糊弄他。”上次齐家已经被皇上压过一次,警告过一次,若是再犯皇上绝对不会容忍,就算这里头有猫腻,肃肃将三公主供出去又在皇上跟前报备过了,再有什么也害不到她头上。 夏瞻再笑,眉宇间已去了刚刚的忧虑。 肃肃一直都有特权可以直接给她爹上折子,从宫里到宫外公主府来回不过半天时间,肃肃这次很是沉得住气,午膳后小歇起来后与夏瞻画画练字,再做点害羞的小动作,仿佛不急不躁压根没将四公主放在心上。可只有夏瞻才清楚,肃肃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微微颦眉。 用过了晚膳,季裳终于回来了,她是肃肃的亲卫队长身上有出入宫门的腰牌,自从米桑死后她对剩下的亲卫越发严格,米桑的位置后来被夏瞻送来的一位年纪小的宫女代替,季裳收编后很快就知道此人原就有一身武艺,到比她们这些后半吊子来的强,她也不嫉妒更不害怕人家抢了她的位置,反而经常与此人切磋,还让那人教导其余的亲卫,总之怎么合理利用人才怎么来,到让肃肃一开始悬着的心放下了。 不过夏瞻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女人本就比男子要来的弱,年纪一大更是体力不济,长久以往就算这些亲卫不嫁人也保护不了肃肃太久,所以夏瞻想让自己训练出来的亲卫慢慢接替肃肃原有的这些半吊子亲卫,然后一代代的换,这都是近身的人,一点马虎不得,夏瞻不信任宫里赐予的或是外头买来的,只有真正从他手里训出来的才最可靠,如今他送来的这个只不过是打头阵罢了。 季裳很快将手里的东西送到肃肃手里,肃肃根本没有避讳,直接拆开回信,就见上头写着四个字:便宜行事。 肃肃轻笑,将那信投入到火里。 天还蒙蒙亮,齐家人刚起床,大夫人熊氏正带着长媳给老夫人请安,路上遇上一脸笑意的苗氏,妯娌俩亲热的勾着手往正房走。 “之前的事儿是我的不对,早知道让冰儿来引得那么多事儿,还不如让她待在老家。”苗氏一脸愧疚的说道。 “说的什么傻话,冰儿在咱们家又不是陌生人,咱们都是看着这些孩子们长起来的,这哪里能怪你?不过是那人嫉妒心重,自己作罢了。”熊氏虽说也看不上苗氏的亲戚,可如果能让四公主过的不好,她这个一直被压着的婆母就觉着浑身舒爽。 “可这……被关了起来,若是给上头知晓了。”苗氏不安的说道。 “她是去养病的,又不是咱们对她怎么样?再说她是齐家的媳妇,她把老夫人都气得晕了,还不能教训一二?咱们又没打她又没骂她,让她好好养病,皇上能说什么?”熊氏撇了眼苗氏,暗嘲苗氏胆小。 “可是……”苗氏没了丈夫终究不如熊氏有底气。 “你怕什么,这次皇上要御驾亲征,还不是要指望咱们齐家出人,咱们家四个年少的在军中为皇上出生入死,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些日子也没问过那人,等咱们家这次立了功,咱们也不是真的虐待那人,只将她供起来还不成么。”熊氏只觉自己有丈夫有儿子,比起苗氏高人一等,语气就越发柔和道。 苗氏又想起自己的丈夫,心里终于平静了一些。 妯娌俩都是去瞧老夫人的,两人进了门就见一向不怎么出门的三夫人带着家里最小的孩子在门口迎着她们,她们赶紧走进去,笑着寒暄起来。 “母亲已经醒了,刚吃了点粥。”三夫人更年轻却早早就成寡妇了,她还不比苗氏有两个儿子,她只有一个独苗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子。 “那便好了,省得我们担心了。”熊氏抚掌松了口气。 妯娌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得院外回廊上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熊氏皱眉刚想呵斥,就听那人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咱们的宅子被敬宜公主围上了!” 围上了?齐家的宅子不说大,可也绝对不小,里头住着三房人还有一堆下人,敬宜公主居然能带人围上,那就不光光只是亲卫了?竟是连护卫军都拉来了? “这……这是要做什么啊!”熊氏一跺脚就往外走。 苗氏站在原地打起了哆嗦,嘴里还道:“这可怎么好,一定是知晓了四公主的事儿,要来抄家了。” 三夫人马氏二话不说抱着儿子就躲到后堂去了,这些事儿她一直都是不沾边的。 此时大老爷不在,齐家孙子辈的除了齐之舟都在军营里,因着皇上要御驾亲征,所以他们都不可能得闲。府里就只有熊氏掌家,老夫人之前晕倒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熊氏急急忙忙赶到前头,还没走近,就听得前头闹哄哄的,接着就听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吓得她腿一软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夫人……这可怎么办啊?”熊氏的婢女扶着她,害怕的说道。 “怎么办?赶紧去喊老爷回来啊。”熊氏急得上火,转身就往自己院子里跑。 可两个女人能跑的多快,她们还没过回廊呢,就听得后头有人喊道:“大胆,跑什么跑,还不过见礼!” 肃肃带着马鞭从两排亲卫中慢慢走到前头,她就看着熊氏往回跑,也看着她带着婢女灰溜溜的转过头走到自己跟前行了礼。 “我姐姐呢?” 熊氏暗叫不好,却只能拖延道:“在……在房里啊,殿下这是来做什么?那么多人,咱们这儿都是老弱妇孺,兴州可是天子脚下,怎么得也不能没了王法。” “王法?”肃肃敏锐的发现熊氏给一旁躲着的奴才使了眼色,那奴才溜着墙根眼看就要跑。 肃肃身边新来的亲卫魄星不等肃肃吩咐,纵身飞起几步就到了那奴才跟前,一脚将他踹到地上,眼瞧着他喷出一口血,才单手将他提了过来。 熊氏见了血顿时血色尽褪,僵硬的不能动弹。 “去,把我姐姐找出来。”这话当然不是和熊氏说的,肃肃带来的护卫二话不说就往里走。 “别……别啊,我……我一定会告诉我家老爷的!”熊氏上牙打着下牙,还嘴硬道。 肃肃压根不理会她,径直往里头走去,路上凡是遇到想要逃走的统统揍一顿押到一旁。这次肃肃可是带了将近一千人,不但够包围一个府邸,还能将齐府翻个底儿朝天。 后院的大门很快就被踹开,护卫们不管是谁的房间冲进去就搜,待肃肃走进大房三少爷正院的时候,脸一下就青了,就见齐之舟穿着亵衣被人从正房捉了出来,同时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可那女人并不是宫女更不是四公主。 “你……你要做什么?”齐之舟之前就被肃肃揍过,如今还心有余悸,再加上他做的那些事儿,心里难免心虚。 “她是谁?”肃肃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女子,冷冷道。 “你……你管不着?”齐之舟用胳膊肘挡着脸,气虚还嘴硬道。 “别拉我……别拉我……舟哥哥救我。”那女子被人拉着,却依旧含情脉脉的看着齐之舟。 齐之舟被那眼神瞧着,顿时生出一股子蛮力一把甩开身边的人,用力抱住那女子吼道:“别碰她,你们没资格碰她,放开你们的脏手。” “我再你一遍,她是谁?”肃肃的声音已经冷到结冰。 “是……是我二婶婶娘家的表妹,怎么了?”齐之舟梗着脖子,红着脸道。 “良家女?苟合?”肃肃挑眉看向那女子,吓得那女子一直往齐之舟怀里钻。 “谁说苟合,冰儿一定会嫁给我的。”齐之舟听那女子哭泣的声音,心都要碎了,总觉着全世界都在欺负这个可怜的女人,敬宜公主更是这世上最大的恶人。 “齐之舟!!想想你的身份!!”肃肃用鞭子狠狠抽了下地,发出啪啪的响声,直震得面前两人脸色惨白。 身份,齐之舟膝盖差点没跪了,是啊,他是驸马,怎么还能再娶别人,哪怕纳妾都不成。 “之前你辱了宫女也就罢了,现在连良家女你都敢要,齐之舟,你是觉着你命太长是么?”肃肃眸中闪过杀意,随后喝道:“给我找,看看我姐姐到底在何处?” 不提四公主还好,一提四公主齐之舟腿抖的更厉害,连抱着女人的手都开始往下滑。 院子里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几乎除了开门翻找的声音外,谁都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就连那女子哭泣都变成无声的了。时间一点点过去,却依旧没有发现四公主的踪迹。 这时,院子又一次被打开。 “殿下好大的威风!”老迈的声音带着怒气,却也含着年轻人没有的威压。 肃肃回过头,笑不达眼底道:“老夫人安好。” “死不了。”齐老夫人咳嗽着走进来,见齐之舟搂着那女人衣衫不整的样子,极快的皱皱眉头,然后对着肃肃道:“殿下这是奉旨抄家?” “否,不过也差不多。”肃肃抬起下巴,一点都不示弱。 “皇上下的旨意么?”齐老夫人用力杵着拐杖,大声道。 “父皇只是许久没见四姐姐,甚是挂念,我原想着进来看望并请她进宫,谁料齐府居然龙潭虎穴,连门都不给本宫进……本宫只好自己进来了。”肃肃讥笑道。 齐老夫人心里暗恼门房多事,竟然闹到这般地步,还让敬宜公主抓了把柄。 “这是上门做客么?”齐老夫人还不忘自己宝贝孙子被公主打得好几个月都下不来床,更恨四公主的前夫杀了她的次子。 “做客?我还怕有来无回呢。”肃肃冷嘲道:“我那四姐姐面团一般的人物,在你们这里的活不下去了,我还得罪过你们,若是不带点人防身,恐怕晚上就得睡在乱坟岗了。” 这话不得不说讲的极重,简直就在说齐家藐视皇族,不将公主放在眼里,甚至有心杀害公主。 “殿下慎言,咱们齐家一心忠君,从皇上复国之初就跟着皇上南征北战,更是用齐家人的血脉换来一方百姓的平安,如今殿下这般言论,是要陷齐家与不义!哪怕就算到皇上面前评理,老身也不怕!”齐老夫人被气得一阵头晕,扶着身边丫头的手才勉强站住。 “说理?那好,我就说说礼。”肃肃拿着马鞭指着齐之舟道:“我之前已经给他教训,可结果怎么样?他现在告诉我,他要娶别的女人,而我的姐姐现在下落不明。一个驸马之前虐待公主就不说了,连皇家定下的规矩都敢违背,你们齐家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齐老夫人胸中一口血不上不下,只得半闭着眼睛忍着眩晕,心里大恨那个叫苗冰的女子,若不是她齐之舟也不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做下错事。然而这时候她并不能服软,不然这罪名一旦担上,齐之舟小命不保。 “这不过是他随口一说,齐家绝不会认,驸马也绝不会纳妾。”齐老夫人喘着气慢慢道。 “祖母!”齐之舟心一寒,就见怀中女子绝望的眼神,心中大痛。 “住嘴!”齐老夫人站直了身子对肃肃道:“这事儿只是驸马一时糊涂,待此事之后定然会让他给四公主赔罪。” 竟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肃肃眯起眼,她来就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这帮人说什么都没用。 齐之舟这会子还一脸的悲愤呢,就听得正院后头有人哭喊着什么。 肃肃转过头去,只见两个亲卫带着一个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女子,那女子一直拼命的在挣扎,嘴里哭喊着不要,两个亲卫不同程度的被她抓伤,差点就要抓不住了。 “怎么回事?”肃肃瞳孔微缩,一股怒气直往上冲。 “这是四公主身边的湘兰……已经疯了,之前被人……”这话点到为止,可亲卫脸上的凝重和愤怒一眼就看的出来,“湘香上吊了,就在刚刚的屋子里,也是……” 齐老夫人一下闭上了眼睛,只觉天旋地转,这下可全都完了。 “啪!”肃肃拿起鞭子也不管是齐之舟还是那苗冰,她红着眼狠狠的用鞭子抽着,“畜生,畜生!!说,我姐姐在哪里,在哪里!!” 齐之舟被抽的抱头鼠窜,脸上满是惊疑,嘴里还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把她们和四公主分开锁在屋子里,我真的不知道啊!” “好,很好!!”肃肃再次扬起鞭子就想往齐之舟的脸上抽。 “殿下,四殿下找到了。”季裳亲自跑了过来回道,脸色同样不好。 “说。”肃肃压抑着怒火,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齐之舟。 “四公主小产了,然后被人打破了头,全身都是伤丢在茅房里,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了。”季裳不忍的说道。 “齐之舟!!齐家!!你们好,你们很好!!”肃肃眼睛都红了,不去看已经瘫软在地上的齐之舟,只看着苗冰道:“把她给带走,问清楚了。” “不!!你们不能带我走,我是良家子!”苗冰这才觉得事情真的严重了,她跪在地上抓着齐之舟的胳膊道:“表哥,表哥救我,救我啊!” “带走!”季裳下达命令道。 肃肃转身往回走,看着已经半昏迷的老夫人阴森森的笑道:“老夫人不是要说理么?咱们父皇跟前说理去。” 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带着一个疯了的宫女,一具尸体,还有重伤昏迷的四公主以及哭着喊着要找姑母的苗冰,扬长而去。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齐老夫人只来得及喊这一句,就一头栽了下去,彻底昏迷了。 回公主府的路上,肃肃一头扎进夏瞻的怀里,大声的哭了出来,不停的说道:“他们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 夏瞻摸着肃肃的发,想着自己刚刚从齐府里搜出来的书信,冷冷道:“他们不想做人,就送他们做鬼去好了。” 此时,还在楚家做客,因觉着自家上次得罪了敬宜公主而对立储之事左右摇摆的齐大老爷,完全不知道他自以为正要走向辉煌的齐家眼下正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再多的战功也抵不上有个无脑的败家子。 ☆、第一百零九章 敬宜公主又出了新花样,谁都知道之前敬宜公主路上怒斥四驸马还狠狠揍了一顿,这次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冲上了四驸马府,带兵围了府抓了人,甚至气晕了齐家的老夫人。众人见状皆是幸灾乐祸,他们想看皇上如何处置敬宜公主,也想看齐家被敬宜公主整过之后会有多么的狼狈。 不过意料之中,皇上并没有呵斥敬宜公主,只是匆匆将她叫到宫里,再然后又毫发无损的回了自己的府,然后再一次获得了不少的赏赐。众人顿觉无味,甚至生出了一丝怨言,只觉皇上异常宠溺女儿,以至于到了没有底限的地步。不过,既然敬宜公主没有受罚,那齐家估计也是赏赐点东西安抚了?再说齐家儿郎如今都还在军营里呢。 岂料,事情又出现了大的波动,齐家这次不但没有赏赐安抚,齐大人还被皇上叫进宫里痛骂了一顿,跟着齐之舟被押解进了皇宫,齐老夫人一病不起,更让人惶恐的是,齐家的几个原本眼瞧着就要往高处走的少爷们竟然临时被送回了府,不再参与这次皇上的御驾亲征了。 于是看热闹的开始往后退缩,对敬宜公主再一次加深了恐惧,尤其是在军中那些老将们对齐家的事情闭口不谈,甚至连求情者都没有的情况下。要知道,齐家老太爷曾经在军中可有不少的手下,也培养了不少新进的将领。 这齐家到底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那敬宜公主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各种版本铺天盖地,小道消息都流传到了市井。然而,此事在某一天一个嘴贱的老顽固御史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羞辱过敬宜公主,被敬宜公主找人吊打后,众人都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谈论此事,也同样让此事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什么扑朔迷离。”肃肃带着夏瞻从四公主的寝宫里出来往宫门的方向慢慢走,边走边道:“只是他们压根不敢想象,齐家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上这次很生气。”夏瞻旁若无人的牵着肃肃的手道:“皇上当初将四公主下嫁齐家未尝没有试探齐家的意思,再怎么说四公主也只是出嫁女,就算先四驸马再不是,也怨不到皇家,若是齐家平平淡淡过日子,哪怕对四公主并不那么和善,皇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这样,明显就是挟恩自重……再加上近来齐家因为之前与你结怨的缘故,四处蹦跶,也碍着皇上的眼了。”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因为齐家老喜欢提当年,当年救了皇上啊,当年帮着皇上打江山啊,当年为了皇上死了多少人啊。一次两次还成,你老这么说,就像皇上欠着齐家一样。若是聪明人,这话在关键的时候提个一两句,四公主娶回来不说琴瑟和鸣,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如此皇上不但会高看齐家一眼,还会念着他们家为了大晏做的贡献而私下补偿。齐家实在是太蠢了。 两人眼瞅着就要走到门口,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挺着肚子给宫女扶着走的极慢。 肃肃见那人脸上一顿,随后淡淡点头道:“三姐姐。” 三公主也不热络,也只是礼貌的点点头,连看都不看夏瞻就这么走了过去。 “她应该是来看四姐姐的。”肃肃等人走远才继续往外走。 “也算她救了四公主一命。”夏瞻就事论事道:“她自己没有能力救得四公主,不过是找你出去当先锋罢了。再说,此事一出,将来娶了公主还不好好对待的,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肃肃到觉无所谓,事情落幕,四公主也绝不会回到齐家,她也算功成身退了。 “你说她认出你没有?”肃肃绕着夏瞻的衣袖,并不着急的笑道。 夏瞻捉住媳妇使坏的手,不在意道:“知道不知道,又与我何干?” 齐家的事情并没有给接下来立储的事情带来一点点缓冲,皇上想要御驾亲征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么皇上要是立刻兴州再出什么意外,太子就是大晏未来的希望。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虽然再占长又占嫡,可毕竟贺家不显,又没有什么人鼎立支持,就算有敬宜公主这么凶悍的姐姐,也不过是将那些顽固的老臣越推越远,真正愿意拥簇的并不算多。到是毛氏所出的二皇子还有准备成婚的李孝琰成了大家掂量的对象。 肃肃也不理会,解决了四公主的大事,她又重新窝回了公主府,府外的事情似乎又开始与她无关。 接下来,随着前方战事吃紧,皇上准备的粮草也筹备完全,每日像皇上要求立储的呼声便越发强烈,经常是好几位老臣跪在殿前,皇上就算亲自去劝说都没有作用。而纯哥儿去公主府的机会也几乎没有了。 临行战鼓,高台点将,将所有相关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不想成为下一个名流千古的人。 “父皇走了……”肃肃站在城楼上,看着如同蚂蚁般大小的人一行行往前行,略有怅然的说道。 “皇上是明君。”这点夏瞻从来都不否认,哪怕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他有谋算,有狠劲,只要他想做,他必然会成大晏又一位记入史册的明君。 肃肃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她看着远处的明明晴朗的天空,轻轻道:“山雨欲来……” “左右我们还在一处。”夏瞻从不避人,从肃肃的后面将她抱住。 皇上离开,不可能不留人看家,这一次原本形影不离的夏丞相被留在兴州看守家业,而李孝琰也因为还没成婚被抓了壮丁帮着处理朝政,每日忙得犹如陀螺,连婚事都由肃肃帮着筹备,如此也和定王府的人相熟了起来。定王府有些是唐家找来的,有些也是皇上派来的,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曾经八皇子府的旧人,李孝琰的母族除了唐泽一脉,其余大部分都在当年那场浩劫中消失,现在唐家的那些人大多都是李孝琰小的时候照顾他的旧人,亲近的甚至还知晓李孝琰曾经在肃肃的圈禁地里住过一年,所以他们并不像外头人那样避肃肃为洪水猛兽,反到对肃肃还存着一份感激和尊敬。 肃肃忙得脚不沾地,李孝琰拉着夏瞻当壮丁也是整日不见人,整个兴州瞧着就像是和曾经一般平静。 三个月后,皇上已经疾行到了与旧都城外,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娘娘,您别走来走去的,瞧着老奴眼都花了。”贴身嬷嬷皱着眉头不安的说道。 “我这不是着急么……前头有消息没有?”毛妃忍住毛躁站住脚说道。 “这才三个月,皇上估计才到旧都,哪里来那么快的消息。”贴身嬷嬷为难道。 “我爹呢?他们不是在皇上身边么?路上就没什么消息传回来?”毛妃坐到椅子上都觉着不安稳。 贴身嬷嬷只好过去扶着她道:“我的娘娘啊,您太心急了,这事儿要慢慢来,慢工才出细活。” “哪里能的下去,等皇上大胜了,再回来?咱们毛家怎么办?我儿子又怎么办?”毛妃一拍扶手发愁道。 “老奴的娘娘喂!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贴身嬷嬷心惊肉跳道。 “怕什么!皇上都不在这儿,难不成还怕那个整日锁在皇后寝宫里吃斋念佛的颓废皇后么?”毛妃提起这个心情就畅快,无论八公主当初那事儿是不是真的差点牵扯自己,可就是因为那个关于皇上子嗣的谣言,让皇后与皇上彻底闹翻,皇后基本除了她寝宫里的事情对外头一律不管,哪怕解除了皇后的禁足,她也不愿再担起后宫的责任。现在虽然是贵妃掌权,但对于这个后宫来说,贵妃根本就是新来的,实际上还不都在她毛妃手里,她想让贵妃知道什么,贵妃才能知道什么,也不过是聋子的耳朵罢了。 “老爷说了,大事未成,还是要等。”贴身嬷嬷提醒道。 “忍忍忍,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还在忍。”毛妃心绪难平,气恼的说道:“当初我爹说让我嫁给太子,我心里不愿,我爹娘哥哥们劝我,说是嫁给太子日后荣华富贵要比当马贼强的多,我就忍了,结果太子不但有发妻还有不少小妾,有好些还是当地乡绅或是大晏世家之女,她们的出身都比我好,若不是爹爹和哥哥们拿命去拼,我恐怕早就被埋没在后院里了。这样你们劝我,我也忍了……忍了将近十年,十年里我生下儿子才能保住今日的地位,谁知道皇上登基,我只是个妃子连封号都没有,我还是他儿子的生母!我家人还在为他拼杀……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 “这话埋在心里就行了,别再说了,你看看齐家,老爷子都给皇上丢了命,现在呢?连军权都没了。皇上出征这家子只能在家吃闲饭,就连孙子都被关在刑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贴身嬷嬷对齐家并没多少同情,可总有借鉴。 “他们家也是蠢的……”毛妃一脸看不上的说道:“一家死了那么多人,一夜间就被那么个糊涂虫毁了,现在还在刑部使劲,要我说,那样的孙子,还不如当丢了的好。” “可是兔死狐悲,咱们两家都是皇上身边的老臣,随着皇上起来的,他们家眼瞧着就不成了……毛家也就是皇上现在用的上呗。”贴身嬷嬷鼻酸的说道。 毛妃理了理衣服,坐直了身子,眼睛看着远处,好半天才道:“自古新皇杀功臣,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可如今兴州还在李孝琰手里把控着,就是夏丞相……” “总要一步步慢慢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毛妃冷笑道。 肃肃累了一天,迷迷糊糊爬上床倒头就睡,半夜里只觉着身边有人躺下,她眼睛都没睁,就含糊的滚到那人的怀里。 “睡吧。”夏瞻吻着她的额头道。 “下个月,姜氏的女儿满周岁,下下个月白氏的女儿也要满周岁,礼物我都选好了。”肃肃闭着眼睛道。 夏瞻看着屋顶鼻子嗯了一声,手却拍着肃肃的后背。 “也不知道我爹到了旧都没有。”肃肃这句话说着声音已经弱下去了,压根没等到夏瞻回答,她就再次陷入了梦乡。 夏瞻又愣了会神,才不得不强制让自己闭上眼睛,下个月,怕是就是要开始了。 姜氏与白氏都如愿生了女儿,不但她们两人松了口气就连同是圈禁地的其他人也替她们松了口气,如今宫里只有两位皇子,只要不是心大的,想要有一争的,都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生儿子。两位都是公主,又是战时,当然也不可能大排筵宴,只有相熟的几位公主还有一些嫔妃捧场,至于大臣的家眷是一个没请。 肃肃早早就带着礼物去了后宫,去年姜氏与白氏生产肃肃没有到场,洗三满月也只是送了礼人没到,所以如今周岁到是大事,她肯定不会缺席。 到了宴席场地,全是贵妃娘娘一手安排的,皇后依旧没有到场,却也是送了份礼。肃肃环顾四周到也都是认识的。 “你瞧着比之前要瘦了许多……”四公主大病初愈,面上并不好看,却还是拉着肃肃关心道。 “我不过忙一阵子,等到时候琰哥儿成亲了,我的担子也就放下来了。”肃肃笑着说道。 “你这样很好……”有弟弟,有堂弟,虽然没有成婚,可那个面首对敬宜是真心实意,起码都比她要强。 肃肃自然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羡慕,便拍着她的手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咱们是公主,甭管外头怎么说咱们,咱们自己过的自在就成,你瞧我,外头人骂我什么的都有,还有御史差点因为我撞了柱子。可我不是也好好的,你也要为自己的打算,我听父皇说,等他回来,只要宫里的公主们愿意,都可以分得公主府。” “真的?”四公主终于露出了笑颜,不是她不愿意住在宫里,而是宫里并非她的家,这里的人看似都是她的家人,可她待在这里每天都要仔细别被牵扯进去,若是有自己的府邸,那她还是有些盼头的。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肃肃调皮的眨眨眼睛。 这会子外头有人传话,肃肃与四公主都站了起来,这次进门的是三公主,可她只看了肃肃与四公主一眼就扶着肚子往里走,看她那个样子差不多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四公主当然知道缘由,可她被敬宜公主所救,又晓得当年崔氏的死与肃肃有牵连,她是连劝的立场都没有。 “别难过,你往后还会怀上的。”肃肃见四公主一直盯着三公主的肚子,以为她瞧着伤心,就劝道。 谁料四公主却释然的笑道:“我很庆幸孩子没有出生,不然也是到这世上跟着我吃苦,再说我也不想要那个人的孩子。” 肃肃看着四公主决然的眼神,惊讶与她看起来弱小的心中居然还有如此果断的想法。 两人说着话刚想坐下,当下外头又开始传话,肃肃与四公主对视一眼,都笑了。 “八公主到!!” 一袭红色襦裙,上头用金银二线绣着孔雀开屏,八公主这一次一改原先的活泼可爱,反倒浓妆艳抹突显了曾经都没有的妖艳傲慢,就仿佛一个小姑娘一夜之间长成了女人。 肃肃见八公主的打扮,心有不屑,却被她身后那十个女子吸引了注意。 “那十个女子应该都是死士。”晴鸢因为周子扬的事情并不适宜出门,肃肃就带了平日并不显眼的魄星,正好晚疏也会些拳脚功夫,两人搭对到比之前还要安全些。 一场周岁宴,有什么理由让八公主还带着十个死士,穿得如此隆重,甚至不惜破坏了她曾经一直苦心营造的形象。 “四姐姐,六姐姐。”红红的蔻丹擦在八公主的手指上,一张红唇似火,让肃肃差点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八妹妹。”四公主早就低下头去,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只有肃肃抬着头平静的看着她。 八公主晃着手上的金镯子,妩媚一笑道:“今儿怎么没见六姐姐的面首?莫非六姐姐想把他藏在家里不带出来?” 圈禁地里见过谷雨的人太多,肃肃确实不愿意让夏瞻进来让人猜忌,更何况这里是后宫,今天夏瞻也有事和李孝琰商量。 “八公主如此惦记我的面首,到让我受宠若惊了。”肃肃也不示弱,冷嘲回去。 八公主隐有怒色,却很快压了下去,她一伸手让身后那十个女子走过来给肃肃瞧,竟是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是父皇临走前留给我的,都是皇家训练出来的好手,也不知道是姐姐的亲卫厉害,还是妹妹身后的亲卫厉害。” 肃肃扫过那十个眼露锐气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认,在她身边除了魄星外,其余的亲卫根本不会是这些死士的对手,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可见八公主就是找了机会想要挑衅的。父亲不在,母亲又闭门不出,到底是谁给八公主胆子让这个一直隐藏的女子突然想要露出她的野心呢 “怎么?你不信?”八公主咯咯笑着,抬起下巴道:“别以为父亲只宠你,你那么多年不在,都是我承欢膝下,之前也不过是父皇想要安抚你,现在么……他最宠爱的依旧还是我。” “就凭借这个?”肃肃嗤笑道。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八公主将“仅仅”二字咬的紧紧,她看着肃肃的眼里竟是毫不掩饰的痛恨,厌恶还有嫉妒。 肃肃刚想再刺她两句,却见她也不多留,带着那十个亲卫就慢慢往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远远看着八公主与在座看见她都颇为吃惊的嫔妃公主们打着招呼,还有贵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肃肃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如果亲卫只是其中一件八公主的砝码,那么她手里还有什么能让她觉着足以和自己对抗,甚至迫不及待在宫里就开始向自己示威,看那样居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之后宴席上,到再没出什么意外,就连肃肃想着的栽赃陷害还有下毒刺杀都没有,她看着八公主到处交际,就算和三公主也聊了几句,瞧那样不算很熟,到也没故意避嫌。也就只有自己这里,除了圈禁地里的那些嫔妃们,那些在父亲后宫里后来的女人们眼下可都围着八公主转呢。 满怀疑问,肃肃顺利从后宫里出来,只是刚出了宫门,夏瞻就钻进了马车一脸的不安。 “出什么事儿了?”肃肃拿着帕子给他擦着汗水道。 “皇上带了八十万人围剿胡族,兴州附近留有三十万人镇守大晏,可这段时间频频有武官被袭,追查来追查去,竟然查到琰哥儿身上,有人传,说琰哥儿想要趁着皇上不在,伺机夺权。”夏瞻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李孝琰身边,李孝琰是个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相信皇上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让李孝琰帮忙守着兴州。 “这怎么可能呢,琰哥儿是真想回封地的。”当年八皇子的死绝对有兄弟相残的成分在,李孝琰对皇位压根不感兴趣,他父亲放弃的,他也不会想要,他反而更向往八皇子那样上阵杀敌,成为一代战神。 “看来,是有人出手了,按耐不住了。”夏瞻靠着车壁,一把抱住肃肃,喘息着说道。 “我爹……不会出事了吧。”肃肃心头一跳,白着脸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先想好告诉四心哦~ ☆、第一百一十章 大雨瓢泼,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噼啪作响,热闹的声音就算两个面对面的人在大雨中对话,都不一定能听得见对方的声音,如此再伴随着电闪雷鸣,街上基本也就没什么人了。所以根本就没人知晓,此时在阴暗的窄巷中,一群黑衣人正追着几个全身挂彩的男子,那几个男子动作因为伤势和大雨渐渐迟缓,血迹汇入地面的积水,偷偷消失无踪。 他们左躲右藏,互相搀扶着往外跑去,只是后头的黑衣人咬得太紧,他们也难免在逃跑的过程中再添新伤。大雨实在太大,他们听不清楚同伴发出的声音,只好做着手势,其中一人已经完全依靠在同伴的身上,只是凭着本能动着双腿。 忽然,几人从窄巷中逃出,还没等黑衣人靠近他们,他们居然就已经分开三路,往不同的方向奔去。其中两人带着那个昏迷的同伴往一座大宅里奔去,待到黑衣人赶到墙下,那三个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雨水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掩饰。 今年的新年刚过三天,前方终于传来噩耗,皇上率领的大军因为军中叛军的出卖,被胡族人困在了几乎靠近旧都的一个县城里,跟着还没隔四天,就又传来皇上伤重,大军伤亡惨重的消息。再然后,就真的没有一点消息了。 兴州一片惨淡之像。 “此时,最重要的是要保证皇上的安全,定是要派人去救援。” “皇上已经带走八十万人,就凭咱们这里三十万能做什么?” “延郡和关郡都有人马,为什么不能调集这些人马前去救驾?” “现在最最关键的就是立储,太子未定万一皇上有个好歹的……” 肃肃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了殿门。这些老臣,武官要战,文官要守,一部分要去救驾,一部分要求立储,支持二皇子与支持李孝琰的官员这几天差点没有打起来,到是大皇子明明占长又占嫡,却依旧只有零星死忠才会支持正统。就他们这样的速度,都够皇上死上多少次了。 走到隔壁书房,李孝琰还是在奋笔疾书,这段时间他很不好过,军中好些武官遇袭都好像与他有关,朝廷中甚至慢慢出现了李孝琰就是军中叛徒的谣言,只是刚出来没多久,李孝琰就用强势的手段镇压了下去。但是依旧治标不治本,起码最近一些曾经支持李孝琰的老臣,也开始有了希望李孝琰交出权力的说法。 “他们这么欺负你,你还在努力个什么劲儿。”肃肃倚着门框,心疼道。 李孝琰顿了一下,又立刻书写起来道:“我是为了大晏,为了伯父。” 有其父必有其子,肃肃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如今多加小心,我爹那里没有消息过来,他们总会按耐不住的。”肃肃敬佩八皇叔,可不代表她希望李孝琰与他父亲一样。 “姐姐也要多加小心。”李孝琰头都没抬道。 没日没夜的争吵,没日没夜的心慌,所有人就像马上要看见世界末日了一般,他们围着夏丞相,寻找李孝琰,将兴州有头有脸的世家找到宫里商议,那些有利益牵扯,没有利益牵扯,还有想要有利益牵扯的人们,频繁的走动着,密谋着,蠢蠢欲动着。肃肃只是看,只是等,并不参与其中,就连纯哥儿都轻易不让他出来见人。 终于,在皇上失去联系的两个月后,皇宫里突然传出了消息,说是皇上留有密旨,要将所有的皇室子女统统叫到皇宫来听旨,哪怕出嫁的也不例外,三公主与七公主甚至要抛下年纪幼小的孩子,亲自进一趟宫,肃肃那更是不例外,宫里还特别叫了太监过来宣旨。 “后宫没法带你进去,今儿天气就不大好,你还是在家里等我,什么密旨的,谁知道她们玩的什么花样。”肃肃穿戴整齐站在夏瞻身边说道。 “没事,我去寻琰哥儿,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总要帮帮他的。”夏瞻也不会妄想进入后宫,但该准备的他绝不会少,“之前说的名字,还有宫殿的方位你都记好了,如果她们真出什么幺蛾子,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一直在关注宫里的事儿,可是关于密旨,这次简直像是凭空出现的,之前完全没有预兆。”肃肃说到这里难掩担心道:“会不会她们知晓了父皇的现状。” “我们这边还没有消息,你莫要自己吓唬自己。”夏瞻上前抱着肃肃拍着她的背道:“若有必要先出宫再说。” 时间不能耽误,夏瞻是提前骑着马直奔皇宫,而肃肃则坐上马车稍迟一步离开公主府。肃肃这次身边依旧只带着晚疏与魄星两人,晴鸢留在王府不时之需。肃肃坐在马车上,越久心里越没底,这宣布密旨也没说是皇后发现的,还是贵妃发现的,还是毛妃发现的,所有的线索都只有前来禀报的小太监,这就像你明明知道其中有鬼,却也不得不以身犯险,毕竟纯哥儿还在宫里,母亲……还有圈禁地的其他人都在宫里。 马车加快了速度在道上奔驰,肃肃心里着急,就难免催促了几句,车夫更是对肃肃言听计从,可哪知就在马车拐弯的时候,正面对着人家马车的侧面,就算车夫手段再高,手也拉住了缰绳,然而马儿已经刹不住脚了,就这么一头碰上了对方的马车,肃肃拉车的马儿发出吃痛的嘶鸣,两辆车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若不是对方的车夫也有两把刷子,指不定肃肃的马车都能将对方掀翻了。 是自己肇事,肃肃一向不会推脱,她扶着车壁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道:“去看看人家怎么样了?若是有什么咱们照价赔偿,希望人没事才好。” 肃肃身边的人也赶紧下了马车直奔对方而去,不一会儿才回来道:“是三公主的马车,恰巧也往宫里赶,到没想到就这么撞上了。好在里头的人没事,到是咱们的马受了惊,又有点擦破,怕是再行就危险了。” 肃肃长叹了一声,真是越着急越出事,不过她还是很快扶着晚疏的手下了马车,一边让自己的人赶紧回去重新送一匹马来,一边则是赶去给三公主致歉。然而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是,三公主只是隔着车门说了两句,又递给肃肃一瓶药油,便让自家马车继续前行,连个照面都没给肃肃。 “这三公主原来还巴结殿下,如今到冷淡至此……”晚疏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摇头感叹道。 “她母亲出事,我遇上她也尴尬,到不如现在这样了。”肃肃转身上了马车,这一次却是耐着性子等了自家的马儿过来,又换了马匹才落后三公主许多进了宫门。 只是,肃肃万万没有想到,哪怕她之前清楚这次进宫会有一场恶战,哪怕她之前还猜想过对方的手段,可她真的没有猜到对方居然已经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 “你再说一遍?”肃肃差点没揪住那传话太监的衣襟。 “这……这……敬宜公主息怒,可这事儿是刑部大人们吩咐的,咱们真的不太清楚。”那小太监看着肃肃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腿不禁发软。 “琰哥儿可是奉命监国,你们居然绑了他?夏丞相乃是父皇的至交好友,最得父皇信任,你们竟然连他都下了大狱?”肃肃心急如焚的喊道。 那小太监一脸无奈道:“定王世子确实被人查出他私下买凶杀人,杀得的都还是军中一些占据要位的将领,如今已经证据确凿,刑部自然会彻查,而夏丞相,这个奴才到不清楚了,只是上头说夏丞相勾结定王世子想要窃取皇上的江山。”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肃肃虽怒,但是她很明显的听清了太监所言,那太监重复说了两遍,却都没有提及夏瞻,也就是说夏瞻并没有被这些收监,要么之前夏瞻根本没有出现,要么就是夏瞻看到矛头不对掉头溜走了。这不论是哪一种,肃肃都暗中松了口气,不然她非拆了刑部不可。 小太监被肃肃教训的无言,却不敢擅自离开,一脸的为难。 “啧啧,六姐姐就是粗鲁。”阶梯上一身红衣的八公主拖着长长的裙摆,摇着身姿慢慢走了下来,满面春风。 肃肃不想理她,也清楚从小太监嘴里得不到什么,便松开了手转身要走。 “姐姐就这么想走么?”八公主止不住嘴角的笑,心情愉悦道:“是要去救定王世子和夏丞相?” 肃肃继续往带着人往宫外走。 “六姐姐刚刚来的迟了,恐怕没有得到消息。”八公主见肃肃的脚步变慢,笑得更加妩媚道:“皇后娘娘被废,困于凤仪宫,大皇子病重,怕是也活不了两天了,如今定王世子还下了大狱,六姐姐,你猜猜看,你的下场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只有半章,实在没时间写了,还在工作,困的要死,嘤嘤嘤。就怕迟了赶不上今天更一点,让大家失望,基本上明后天大概正文完结,再后头就是番外了。 所以说预备完结碰上加班(→_→),死的不能再死…… 先给大家道个歉了〒▽〒不要打脸 ☆、第一百一十一章 肃肃觉着已经越来越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了,她还记得她刚回宫里的时候,坐在母亲的寝宫里,她就那么从外头蹦跳着进来,脸上还带着少女的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单纯的光彩,似乎喜怒哀乐都能从她脸上看出来。那时候肃肃说不上讨厌或是喜欢她,只觉这是个有点公主病的小丫头。却没想到,也不过两三年时间,那时那个活泼可爱的形象就这么消失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是个假象,从来都是骗人的。 “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如此兴高采烈的看着她被废?”肃肃不看八公主叫人送来的圣旨,只是看着八公主冷笑道。 八公主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嗤笑一声道:“养我?像养只小动物那样?是,我承认,如果这么多年要是没有她的庇护,我可能会过的很苦,甚至父皇连一眼都不会看我。可那又怎么样,人往高处走……她已经被废了,我还傻傻抱着她的大腿等死么?” 肃肃不为所动,只是那双黑色眸子就像是镜子一样反射出八公主内心的黑暗。 八公主厌恶的避开肃肃的眼睛,犹如被激怒了一般道:“你懂得什么?还来指责我?她养着我那么多年无非也不过是想给父皇一个慈母的印象,需要我与她站在一条线上抵抗毛妃,她有想过我愿意么?有想过让我给纯哥儿当挡箭牌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么?更何况我永远都是你的替身,你不在的时候我看起来还高贵些,等你回来呢?你吃了苦,父皇与她愧疚与你,什么都想给你最好的,我这个冒牌货很快就被遗忘在角落里,就连纯哥儿都懒得看我一眼。 只要有你一日,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你知道无宠的公主会是什么下场么?看看四公主,看看其他那些所谓过的不错的公主,再看看被你送出去的五公主……敬宜,你拍拍胸口说良心话,如果我不争,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当真不知道么?” 肃肃总觉着八公主脑补过度,她说的大部分确实没有错,那几位公主嫁得也确实不太好,可是大晏眼看就要安定,皇上再不可能为了拉拢世家将公主随意嫁出,只看皇上对四公主的态度就知道了。之前战事未定,四公主被齐之舟打的浑身是伤,皇上真的不知道么?肯定不是,然而他一句都没有问过,直到现在皇上当真忍不了了,齐家的用处也不大了,她这个敬宜公主才可以借着皇上的威风,救出四公主,不然恐怕她恐怕连公主府都没出,就会被皇上警告了。 “说那么多废话有用?”肃肃好笑道:“说的再多,你也不能磨灭当年我母亲将你从战火中带到身边,让你这么多年在太子后院在后宫过的比其他的公主更好,你所说害怕嫁得不好,也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皇上一直到出征之前还说要在大晏稳定之后,给各位公主修建公主府,至于驸马,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这日子过的好还是不好,是要看对方的地位、背景还是什么?你有和父皇说过么?” “你说的到好听!”八公主逼上一步,怒道:“你有亲卫,手里握有兵权,你自己开府。不但不用嫁人,丞相的儿子也可以给你做面首,我们这些姐妹到要等着你来救赎!” “这就是你要说的……” 肃肃突然没了兴致和她辩驳,她只看到自己回来之后过的自由,活得恣意,却没看到她在圈禁地里与谷雨两人与天争命,好几次陷入险地,更看不到她在梅都守城之时,日夜不眠,与那些守军一起带着疲累死守城池,承受死亡的压力。哪怕就是她安然回到兴州,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无忧无虑过,她要体现她的价值,父皇才不会舍弃她,她要无视那些流言做出一些强悍的姿态才能让那些想要害她的人有所忌惮,她要时不时展示自己的肌肉,才有法子帮助一些她想要帮助的人。 在这个世上,就连父皇都有一肚子苦水,八公主不过一个小小公主,还想要什么至高的尊荣。在这里,你所失去的,永远比你得到的少。 “怎么了?不耐烦我了?”八公主恢复了情绪,看了看周围,又愉悦起来道:“也是,我何必要和你这个落水狗一般见识,你再多的宠爱都已经是过去了。很快,你就连曾经的我都要不如了……” “纯哥儿呢?”肃肃不想和她浪费时间。 “估计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八公主看了眼肃肃后头的两个宫女,摊手道:“你是想在这里与我的亲卫切磋一下呢,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去看看纯哥儿呢?” 肃肃估计了一些八公主带来的人,心里知晓她们必然还会有后手,心里不由暗自庆幸,她之前早觉宫中有异,并没有带亲卫进宫,不然若她被抓走,那些亲卫恐怕会凶多吉少,毕竟三十人对抗宫中那些侍卫肯定会吃亏,还不如留她们在宫外,若是情况有变,她们还能随机应变,再找旁人来营救她。 “前头带路。”肃肃丝毫不惧,先一步走在前头。 “看什么看,把人带走!”八公主见肃肃一脸不屑,心火又起,对着旁边的亲卫发起脾气来。 被八公主的亲卫环绕着,肃肃直去了皇子寝宫,那里原是皇子们平日上学之后小歇的地方,也是往后从生母那里搬出来一直到出宫之前居住的寝宫,由于靠近前殿,所以肃肃走过去并不太远。到是八公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软轿,自己坐在软轿里透过窗户一脸得意的看着肃肃。 肃肃并不理会她,只是心急的往弟弟的寝宫去,纯哥儿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是自她入宫之后,纯哥儿一直与她颇为亲近,尤其是夏瞻失踪的那段时间,她心力交瘁,若是没有纯哥儿陪伴日子定然会缺少许多色彩。再则,若是说的理智冷血点,要是失去了纯哥儿,皇上再出了事儿,那么她与夏瞻将来就绝没有翻身的机会。 出乎意料,纯哥儿的寝宫门口站着个女人,看着比前段时间还要消瘦,她就站在那里看了肃肃一眼,便冷漠的转过头。等肃肃再想看她一眼,那女人就已经背过身去了。 肃肃没时间与她多话,只好快步走进了寝宫。 “怎么,没脸见她了?”八公主慢悠悠的从软轿里出来,细细理着自己的发丝,走到那女人跟前笑道:“三姐姐又何必呢,这又不是什么亏心事,当年她的手下杀了崔娘娘,如今你用慢性药毒杀她的亲弟弟,这是一命还一命。” “八妹妹也太多话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三公主眼波微动,语气里没有一点热络。 “你是担心我那可怜的小外甥?”八公主笑眯眯的说道:“姐姐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做什么那么着急回去,若是担心孩子,不如我让人给你送进来?正好,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不必!”三公主说完一甩袖子就带着宫女往后宫去了。 八公主渐渐收了笑,看着三公主的背影冷笑道:“现在还想退?当初想着报仇就该会想到总有这么一天。” 八公主周围的人就像是死人,没有一个人脸上有表情的。 “走吧,咱们也去瞧瞧里头的生离死别。” 肃肃直奔纯哥儿的寝室,外头的人都被换成了不认识的太监与宫女,直到寝室里头才瞧见纯哥儿身边的小太监梁升,小梁子显然已经被吓着,他与纯哥儿同年,可以说是和纯哥儿一同长大,是皇后特意选好了送到纯哥儿身边的,只是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小梁子还能在纯哥儿身边守着,在肃肃看来,已经算有胆量了。 小梁子见是肃肃进来,强忍着的泪流了下来,他用袖子用力抹了抹道:“殿下,您总算来了,大殿下已经昏迷三天了,他们却不肯给他找大夫。” 肃肃赶紧走了进来,快步到了床边,果然就见自己的弟弟纯哥儿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双眼紧闭,整个人比之前所见长大了一些,却也消瘦了很多。 “他之前也昏睡么?”肃肃坐在弟弟身边,心头发堵道。 小梁子点头道:“其实几个月前,大殿下就有点嗜睡,只是大家都以为大殿下因为皇上出征发奋学习才会疲倦,谁知道就在前几日,突然严重起来,整个人一日能睡八个时辰,到了昨儿开始就彻底昏迷不醒了。” 昏迷不醒,没有意识,这样还真像八公主所说的重病不治,可她再去摸了摸纯哥儿的脉搏,虽然她没真正学过医术,可是夏瞻学过,也在玩闹的时候教过她一二,所以即便她瞧不出纯哥儿有什么重病,也瞧得出纯哥儿的脉搏并不像一般重症的病人那样虚弱…… “来见最后一面了?”八公主一进来就见肃肃握着纯哥儿的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也是你弟弟!”肃肃不露声色的将纯哥儿的手放下,斥责道:“他的病是不是与你有关?” “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八公主摇摇手指道:“这年头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报仇的人你刚刚见过了。” “三姐姐?”肃肃下意识就想摇头,四公主的事情三公主虽然没有露面,却也出了力的,若说她真的对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下手,她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不信么?”八公主走过来,看着肃肃的眼睛道:“你以为就我一个人恨你?不不,宠爱这种东西,别人多一份,自己就少一份,更何况你多了那么多,别人还有多少?更何况三姐姐以为是你杀死了崔娘娘呢?你以为之前那些流言是我一个人放出来的,还是毛妃?你以为晴鸢的事情别人扒出来,也是我们?别的不说,就说绯儿姑娘的那几个恩客,可是三姐姐亲自派人去找的,而纯哥儿……三姐姐出手就是温柔,如此过了几个月才到这个地步,若是我……” 肃肃捏紧了拳头。 “若是我……”八公主表情陡然变得狰狞道:“早就一次弄死他了。” 肃肃差点一拳打在八公主脸上,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 “姐弟情深嘛……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待在这里吧。”八公主站直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道。 “你们想做什么?”肃肃深吸一口气问道。 八公主像听到一个笑话道:“父皇是绝对回不来了。你说我们想做什么?父皇一不在,纯哥儿明儿就要死了,定王世子又下了大狱,军中那么多父皇的忠臣良将都以定王世子的名义除去了,剩下的还有谁?还能支持谁?” “毛家!!该死!”肃肃还是忍不住骂道。 “不不不,世人都以为定王世子伙同叛军意图谋反,陷父皇与危难,夏家满门早已投靠定王世子,纯哥儿因为担心父皇病重不治,至于贺皇后,父皇已然查出她与杀害曾经怀孕嫔妃以及后来的崔娘娘有关,便留下密旨,一旦他遭遇不测,便立即废后。”八公主越说眼睛越亮,接着再一指肃肃道:“敬宜公主,你说,外头人会如何说你?” 肃肃垂下眸子。 “哈哈哈,敬宜公主通敌卖国,若是你识时务,将虎符交出来,那毛家说不定还能容你,若是你不识时务……说不定菜市口就是你的归宿。”八公主整个人就像吃了毒品,双眼迷离的笑道。 “胡言乱语!”肃肃再也没想到自己会扯到通敌卖国,这些人竟然将她守护梅都的功绩一笔抹去,还要泼她脏水。 “一个女人,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能守住梅都,鬼才信!更何况五公主都被你送给了胡族,我从来都不信你与胡族没有联系,李肃肃你就认了吧,你要是不认,守住梅都的安鑫等人可就要变成你的替罪羊了。”八公主说完这些,很满意的看到肃肃的表情终于扭曲了一下。 “殿下……”门口春芬低着头不敢看肃肃,快步走了进来,在八公主耳边说了几句。 八公主嘴角含笑,对着肃肃道:“你好好想想吧,虽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毛妃介意你手里那八千多人,可既然毛妃想要,你最好还是妥协。” 肃肃顿了顿,认真的说道:“那你呢,你为毛妃做那么多,你又能得到什么?” “哈哈哈哈……这还用问?”八公主中指和无名指压住腕上的袖边,一撑广袖,让它变得更平滑,浓浓的野心在她的双眸中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来,“做公主做到头又能怎么样?可是做长公主却是不同,凭什么你做的我不能做,等毛妃做了太后,二皇子做了皇上,那我就是长公主,我也可以手里带兵,我也可以参与政事……到时候这大晏谁不知道我,谁敢不臣服与我?我想要谁给我做面首就做面首,想要惩治谁就能惩治谁,再不用战战兢兢的讨好谁,这种滋味……美得让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 肃肃就这么看着八公主,看了好久,最终才摇头道:“我以为我看错你了,你一直埋藏很深,心机很重。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只是心眼不好,可是依旧还不成熟,天真的可怕。” 八公主再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被肃肃抓个正着。 “我们走着瞧!”八公主一肚子火在看见肃肃眼中的杀意时,一股凉气熄灭了怒火,她狼狈的甩开肃肃的手,强撑着扶着春芬的手,扔了句狠话,便匆匆离开了。 “殿下……咱们怎么办?”听到了太多秘密,小梁子也不觉着自己能活了,他只希望大皇子可以好转,事情还有转机。 肃肃重新看向纯哥儿,淡淡道:“等吧。” 毛妃觉着今儿肯定是她这辈子最运气的日子,她从半个月前接到父兄的消息,就知道要成事儿了,所以她赶紧招来毛家人还有愿意依附于毛家的其他世家,再加上伪造的圣旨也拿到了手,事情顺利的让她不敢相信,又喜出望外。李孝琰是个将才,只可惜他搞不懂后宅女人的阴毒,一碗药茶,一场铺垫已久的陷害,很快就将他送进了大牢,夏丞相哪怕谋略再多,也只是个文臣,手里更没有兵权,只要拿住夏家做要挟,夏丞相也不过是没了翅膀的小鸟,说关也就关了。 如今大皇子也被三公主毒的快死了,她和毛家还都没有沾边,只要将这事儿做为把柄,甭说三公主,就是一直在她身边蹦跶的八公主都要乖乖听话,毛妃搂着儿子,看着肖似自己的小脸,想着儿子穿上黄袍,自己变成太后,原本阴沉的天气也看起来明媚起来。 不是好多人都说他们毛家马贼出身,大字不识一个么?不是有人说她心狠手辣不得善终么?不是有人谣传毛家就要倒了,功高盖主只等皇上清算么? “毛家就要成为外戚,本宫就是太后,清算我们?哈哈哈,现在恐怕连骨头都被人啃了吧!”毛妃狠狠亲了亲儿子,大笑出来,她再也不用忍了,再也不能憋着气在后宫里等着皇上施舍了,现在她想杀谁就能杀谁!那些曾经给过她脸色的女人们,她要她们统统下去陪着皇上。 “娘娘,敬宜公主已经被送进大皇子的寝宫,被看起来了。”贴身嬷嬷听了传话,走过来道。 “她手里的虎符呢?”毛妃摸着儿子的发顶,凉凉的说道。 “她身上已经搜过了,并没有虎符。”贴身嬷嬷继续道。 “找,公主府也不能放过。”毛妃心里有点不安,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守军三十万,虎符分成三分,五万在他们手里,五万在唐家人手里,另外二十万则应该是在皇上手里,谁都不知道这二十万的虎符会在谁手里,虽然军营里他们已经运作过,将那些只看虎符不看人的忠将除了大半又安上了自己人,可难免下头的兵士不会忠于皇上。虎符终归是个心腹大患。 “唐家那头还要逼一逼么?”贴身嬷嬷又问道。 “那五万人我们势在必得,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想要定王世子活着去封地,就得顺着咱们的路子来。”毛妃点点头,他们现在虽然拿下了皇宫,可明日一早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世家老臣来宫里查探情况,军中也一定不会太平,她一定要将如今的胜局保持到最后,她和毛家,还有站在她家身后的楚家薛家甘家等等都输不起。 “那明儿……” “八公主不是能人么?能者多劳,那些老臣就由着她去说好了。反正到时候骂名又不是我们来背。”毛妃想好了就是不出头,她只要做一个表面低调的后宫妃子就好。 贴身嬷嬷也赞同,他们都是经过事的人,也只有八公主这种利益熏心的人才急迫的想要抓住眼前的权利,殊不知被人当成了出头鸟。 “不好了,娘娘,敬宜公主身边的那个面首不见了。”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大太监,一脸雨水忐忑的说道。 毛妃脸色一下就黑了,一拍桌子道:“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指不定虎符就在他身上!” 漆黑的夜里,雨渐渐停息,被水洗过的路面形成一个个小的水洼,天色阴沉,没有月亮,无光的黑暗里只能听见奔跑的马匹声,一人一马迅速的穿越过一条条小巷,之后再转过一条小道后,就彻底的不见了踪影,却隐约还能听见马匹的嘶鸣声。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是倒数章节啊,好舍不得完结……这两天都在想新坑,文案和文名被基友吐槽出翔【悲剧脸】还在努力修改。 如果亲爱滴们觉着四心还有药可救,乃们还爱我,可以收藏我的作者收藏,或是微博,关注我开新文的进度,不要看过就把人家抛到脑后,嘤嘤嘤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行了行了,散了吧!” 启明星刚刚升起,倚红楼正是打烊的时候,老鸨子打着哈欠挥着帕子不耐烦的叫着小丫头们。一些行色匆匆的人也从各个屋子里出来,扔下一些银子便往外走,楼子里好些龟公讨着赏赐,笑眯眯的将这些客人们送出门外。 老鸨子见人都走了,她捶了捶腰,转身准备上楼,边走还边给身边的小丫头道:“等会给我烧好洗澡水,老娘要好好泡泡,这没日没夜的,累死人了。” “钱妈妈,咱关门咯?”大门口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在黑夜里格外的响亮。 “这作死的玩意儿……”钱妈妈回头甩了帕子笑骂道。 众人一通笑,也带着一身疲累回去自己的房间,只留几个守夜的待在门房里,不一会儿门口的大红灯笼也跟着熄灭了。 好半天,整个倚红院都像陷入了沉睡一般,接着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数道人影,接二连三的从围墙上翻了出去,很快融入到黑夜里。 “妈妈……”站在窗边钱妈妈身边的小丫头害怕的说道。 “干什么?白天不累啊,还不去睡觉!”钱妈妈若无其事的瞪了小丫头一眼,转身脱了外衣上了床。 那小丫头也不敢再往外瞧,扭过身就快步走到一旁软榻上,钻进被子里。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里被扯出来,整个兴州就跟被瞬间注入了活力一般,小商小贩开始出来叫卖,路边的摊子铺子也开张迎客,低层的百姓还不知平静下的波涛汹涌,他们更关心每日能挣多少铜板又能带多少粮食回家,给孩子捎上一根头绳或是一块粗糖。 当阳光染上皇城一角的时候,皇宫的宫女太监们早已上差许久,如今正掐着点等着后宫的主子们派人传膳。 “今儿要的菜色不少啊,大殿下能吃的完么?这么大早上的。”掌厨的太监故意玩笑道。 “别问,问多的要出事!”原本平日一直爱与这些厨子们嘻嘻哈哈的小太监,突然换做一副严肃的面孔,到把对方弄的一愣。 “你……” “我是为你好。”那小太监叹了口气,拿了食盒就匆匆离开了。 “什么人啊,说变脸就变脸。”被他摆了脸色的太监不满的嘟囔着。 可他身边的老太监却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道:“不要命啊,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你不是我徒弟,我才不管你死活。” 那掌厨的太监顿时灰了脸,缩缩脖子就躲进御膳房了。 拎着食盒的小太监重新走进大皇子的寝宫,外头已经有人开始清扫打理,可里头却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一点声响。小太监觉着奇怪,只好推门而入,前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这让他心头突突乱跳,几乎快跑着来到大皇子的寝室。此时,原本在大门口站着守门的太监与宫女都不见了踪影,房门紧紧闭着,看不到里头。 “殿下……殿下?奴才来给您送饭了。”小太监白着脸,尖着声音喊道,边喊边推开了房门。 房门未锁,里头还是静悄悄的,小太监抖着手领着食盒走进去,咽了咽唾沫来到放下的帐帷跟前,闭了闭眼,伸手猛地拉开了帐帷,就见帐帷里好几个太监和宫女都被捆得严严实实,每一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不知死活。 “啊啊啊啊啊!!!大皇子不见了,敬宜公主不见啦!!来人啊啊啊!” 食盒落在地上,里头的吃食散落满地,随即又被许多人践踏的泥泞不堪。 眼瞧着成群结队的太监宫女从寝宫里跑出去,肃肃躲在隐蔽的花墙后头提着心不敢动,直到感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转身道:“等会你们将大皇子送到冷宫去,不用管我。” “可是,那您怎么办?”说话的是个小宫女,昨儿正是她混在大皇子的寝宫里,夏瞻在进来之前有将宫里隐藏的暗线告知肃肃,肃肃这才能找出离开大皇子寝宫的路线,躲避追兵。 “你莫担心我,我自有去处。”肃肃说完也不再耽搁,直接带着人从花墙后头的狗洞往外钻,这里出来是墙外相对应的另外一堵花墙,所以并不担心有人发现。 肃肃如今身上已经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几人带着小梁子还有大皇子小心的绕过众人,又趁着大皇子寝宫外一片混乱,以及小宫女带路的本事,很快就七拐八弯的靠近了冷宫。如今外头的人都在嘚瑟一时的胜利,皇后被一纸圣旨贬到冷宫,自然就脱离了众人的视线,看管也肯定比不上大皇子寝宫来的严格。 看着魄星轻而易举的摆平了冷宫一处缺口外的守卫,肃肃眼眸闪了闪,就让小宫女带着小梁子将人送了进去。 “走!”肃肃再不看那冷宫,只转身就带着两个宫女立刻离开了此地。 八公主站在皇上曾经议事的大殿上,感觉血液都能沸腾起来,她看着那把金灿灿的龙椅,还有大殿内肃穆庄严昭显尊贵的摆设,以及台阶上或老或少,或文或武的朝臣们。一种藐视众生,尽在掌握的感觉让八公主几乎飘飘然起来,她觉着此时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此刻的尊贵才是她最应该拥有的。 “众位想好了么?”等着八公主欣赏够了众人焦躁不安的表情,她才慢悠悠的问道。 “八殿下,此事是不是要请皇后娘娘来解说一二。”其中一个老臣忍不住道。 “皇后娘娘?”八公主冷笑道:“昨儿个已经宣了密旨,你难道不清楚?已经没有皇后娘娘了,娘娘已经被废了。” “那大殿下呢?论嫡论长也算不得二皇子!”又一人再道。 八公主绷起了脸道:“皇后已经被废,敬宜公主通敌卖国已经被俘,有这样的生母还有胞姐,大皇子还有什么资格立为太子,更何况大皇子如今病重,恐怕也没那个福气了。” “你们这是排除异己,陷害手足!”之前那老臣痛心疾首道:“皇上还生死未卜,你们这些人居然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皇上的安危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你们对的起皇上,对的起大晏么?” 八公主几乎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她哪里被这般羞辱过,气恼之下她环顾四周,这些朝臣都有自己的打算,谁会真正看的起这位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公主,看她的眼神满是嘲弄。 “敬宜公主绝不可能通敌卖国,你们这是陷害……这是无耻……”那老臣越发不忿的说道。 不提敬宜还罢,一提敬宜,八公主就觉着自己抑制不了怒火,不由大声喊道:“来人,将他给本宫押下去,他要抗旨不尊!” 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眼睛却不看八公主,反而在瞄过殿内某个人时,才迅速的将那老臣往外拖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汤家三代文臣,忠于皇上忠于大晏,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老臣被侍卫拖出门口,还没来得及再喊什么,就见那侍卫迅速拔出刀,手臂一挥,当场血溅三尺。 大殿里顿时没有人说话了。 八公主显然没有想到外头的侍卫会如此的凶残,她刻意不去看外面的鲜血,梗着脖子强撑道:“还有没有人对二皇子立为太子有意见?”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瞧瞧外头阳光下仍旧滴着血的佩刀,大多都低下了头。 趁此机会,以楚家薛家为首,连带依附于毛家或是想分一杯羹的世家纷纷走了出来,力挺二皇子成为太子,见那架势几乎恨不得明儿就能得知皇上的死讯,后日就能扶着幼主坐上皇位。对于他们来说,毛家愚蠢也好糊弄,若是毛家想要撑起大晏还不是要依靠他们这些世家,那样的话,对付一个小毛娃娃还有一个并不聪明还很自负的外戚,显然要比对付一个已经南征北战颇有主意还想着踹开他们这些功臣掣肘的皇上容易。 既然有人走了出来,那跟着的不论是本就想要投靠二皇子,还是见风使舵,临时变卦的,总之,殿内三分之二的人都向前表了态度,其中齐大老爷站在甘大人身旁一起表了决心,丝毫没有犹豫,前方的路早就没有选择,只有二皇子登基,齐家才有机会再重新站起,齐之舟也能顺利回到家中,至于四公主……齐大老爷暗恨还不如送她与敬宜公主一起,早早死了干净。 “看来,大家都不会反对了。”八公主稳住心神道:“那么立储之事将会在三日后举行,昭告天下。” 这一次,殿内几乎齐声应是。 八公主仪态万千的离开了大殿,除去刚刚突然死了人,其余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一直让她回味,岂料她还没走去毛妃寝宫,就听得有人禀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大皇子与敬宜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八公主想都不想就给那人一个耳光,然后歇斯底里的喊道:“给本宫找,就算把整个兴州翻过来也要找到,生死不论!” 宫里一阵翻腾,却无人知晓肃肃已然偷偷从夏瞻布置的路线里混出了皇宫,等到她真正脚踏实地落在宫门外后,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只是这一路太过顺利,到让她起了疑心,再想来的前一日夏瞻再三与她确认宫里的暗线还有出宫的通道,莫非他早有准备? 从怀里摸出一个出宫的令牌,令牌是那个小宫女给她的,肃肃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八公主身边大宫女的令牌,现在其他宫里的令牌估计已经不好使了,所以八公主的令牌在关键的时候起了大作用,要不然绝不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出了宫门。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弄来这个令牌。 “走!”已然知道形势,在宫里已经没法起到作用,肃肃当机立断直奔自己带来的守军大营,她相信夏瞻一定还另有准备。 皇宫里翻找了一天,就连毛妃都差人寻找,所有的宫殿都找遍了,大皇子与敬宜公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虽说有人发现了花墙后的狗洞,然后顺着狗洞出去岔道太多,最终还是失去了线索,一群人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找,却连两人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发现。 毛妃心头慌慌,原扣留着敬宜公主还有大皇子,她心里还踏实一些,可是现在重要的砝码一夜全然不见,虎符还没有下落,这让这段时间一直兴奋过头的她感到了一阵阴寒。 “不,我不相信他们不见了,找,肯定还在宫里,对!还有冷宫没有找,来人!!给我搜一搜冷宫,若是还没有人,就把贺氏那个贱人给我带过来!她的女儿总不会一点都不顾及她吧!” 城外,肃肃已经骑上一匹快马带着两个宫女直奔营帐,谁知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路上还有密林需要穿越。肃肃只好慢下速度,穿梭在密林中,俯□子以防被树枝刮倒。 突然,肃肃只听耳边有嗖的一声飞过,好像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大树上,传来嗡嗡的颤响。 “不好,有追兵!”魄星极有经验的低声道。 肃肃不敢回头,只能加快了马的速度。肃肃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什么时候盯上她们的,不过他们选择了在这个时候下手,显然是希望密林可以挡住她们的速度,在密林里也更容易下手,且不易被人发现。 “要不,我们分三路走吧。”晚疏骑马到肃肃身边说道。 “胡扯,要走一起走。”肃肃极不赞同道、 说话间又是三四支箭矢飞了过来,差点贴着肃肃的头皮过去,吓得肃肃一身的冷汗。 “谁都不许掉队,只要穿过密林,再往上走就能到山上,到时候山上隐秘,总能甩掉他们,只要过了那座山就可以到军营,无论如何不可以断在这里。” 魄星没有说话,将马催的更快,甚至超过了肃肃,肃肃心头一热,这分明是想将自己当成活靶子,就连晚疏都慢慢往肃肃身后靠。 三人三马在越来越密的箭矢中艰难的通行,黑夜已经覆盖了大地,林中没有一丝光亮,虽然影响了后头追兵的射杀,却也同样影响了肃肃三人的视野,肃肃已经多次被树枝打到身上或是脸上,刺痛刺痛的也不知有没有流血。 “唔!” 身后一声闷响,肃肃这才回头去看,黑乎乎的隐约能瞧见晚疏歪着的身子。 “晚疏!”肃肃心一紧,却突觉手臂疼痛,她再一回头就见一直箭矢从她的衣袖中穿过,划破了皮肤和衣服,好在她穿的不少,不然胳膊绝不是流点血那么简单。 “殿下,快看前面!”魄星这时又忽然叫道。 肃肃抬起头,下意识的想要闭眼,前方似乎有人提着灯笼,还有点着火把,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只觉着人影攒动,都背着光站在密林里,分不清敌我。 “殿下小心啊!!”魄星身子一斜就想挡在肃肃跟前,肃肃只见对面不知是谁向她射出一支箭矢,那方向似乎是她的脑袋,她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双手都僵硬的握紧了缰绳。 嗖——啪—— 肃肃双眼一闭,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痛感,可等到她再次小心睁眼的时候,她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肃肃……肃肃……肃肃……”不知重复多少次的呼唤,肃肃觉着她被身后的人勒得死紧,就好像她要飞去,他拼命阻拦。 “谷雨……”肃肃下意识的喊道。 “是我……是我,我是谷雨,没事了,没事了……”夏瞻在肃肃身后抱着她道,刚刚他的心脏差点吓停了,若不是他下意识射出一箭,肃肃恐怕会被身后的人射中后脑,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是你啊……”肃肃往后一靠,缰绳都握不住了,整个人瘫软下来。 “有我在,别怕!”从后头环着肃肃,夏瞻一勒缰绳,那马儿嘶鸣之后渐渐慢了下来,逐步朝着那灯光处走去。 当肃肃无力的被夏瞻抱在怀里,下了马匹的时候,肃肃才借着光看清了火把下的众人,一看之下略有些尴尬,还都是熟人。安鑫自然不用说,当年可以说一块儿混了多少年,苗将军更是老当益壮,一点没看出长了年纪,至于霍军破……肃肃有点心虚,之前霍军破那么追求她,她都没有答应,后来听说霍军破被调去办了差事,结果人家还没回来,她非但没有嫁了驸马,反而找了面首。 如今看着霍军破那复杂的眼神,肃肃撇开脸,吓尿什么的一点都不丢人,她还是在夏瞻怀里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好了。 “殿下已经安全!来者格杀勿论!” 夏瞻一声令下,一群人冲了出去,肃肃就听到哀嚎痛骂,接着是刀剑撞击,待她坐上夏瞻的坐骑时,前方已经是一片死寂。 “信号已起!出发!!”待一个少年从旁边一棵大树上爬下来之后,安鑫举起手中的弯刀大声喊道。 肃肃这才往远处望,好似是皇宫的方向,此时正冒着一股股的浓烟,哪怕此地已经出城都看得如此清晰。 “殿下受苦了,若不是殿下以身犯险稳住那些人,夏校尉绝不会那么平安的将虎符送到军中。”安鑫骑着马来到肃肃身边,这一次肃肃只带了魄星一人,晚疏腿部受了伤被送去了营地。 肃肃苦笑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虎符,那东西是皇上临走前给她的,当时还骗她说,这是皇上亲发的可以统领那八千人的凭证,肃肃虽然没想过会动用那八千人的虎符,可有正统证明总比没有的强,所以她也没过大脑,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收下了。临行前,虎符她也没带在身上,她原想着进了宫若是有什么事儿,还能指望着夏瞻拿着虎符来救她,却没想到那些人要找的就是个这个虎符,而这个虎符也不单单只能调动那八千多人,而是整个兴州守军的二十万兵马,皇上可谓是将所有的家当都交给了她。 “喂,你没话与我说?”肃肃一把扭着夏瞻问道,什么李孝琰被关了,夏丞相也坐大牢了,这些人平时跟猴儿精似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倒霉了? 夏瞻只是顶着霍军破冷冽的眼神,吻着肃肃的耳廓道:“我太自负了,我以为你在宫里会很安全,我以为你按照我给你的路线会很容易逃出来,可是我没想到事情总有失算的时候,我差点失去你了,我差点点……”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敲打着肃肃的心,让她真的心软到一时不敢再逼问他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兴州啊?兴州一直私下在搜查,你们有没有遇上危险?”肃肃不敢招惹夏瞻,只好转而询问苗将军。 “两个月前,没什么危险,因为我们一直藏身于……”苗将军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说道。 “哈哈,男人去的地方,殿下就别问了。”安鑫大大咧咧的笑道。 肃肃眼珠一转,颇为好奇,可被夏瞻咬了一下耳朵就再不敢问了。 一骑先锋打头冲去,又派人归来,众人这才知晓,兴州已经戒严,四处搜查。 “化整为零……咱们要将那帮子畜生打个措手不及,给咱们军中的兄弟们报仇!”安鑫不敢大声,却还是低吼了一句。 众人一下受到了鼓舞,抄道去了兴州北城门,几行人分别出示了腰牌,很快顺利的通过了城门,杀回了兴州。 肃肃坐在马背上靠着夏瞻,看着远处越烧越旺的皇宫方向,心里终于有点清明起来,她之前还担心父亲被人所害,她与夏瞻恐怕会亡命天涯,说不定还要带着纯哥儿寻找机会夺回皇位,却不想,事到如今,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郁闷脸】本来以为能完结,结果没有,应该还需要一章,把皇上皇后那条思路理顺。皇上那个大人渣怎么可能轻易的送出江山?至于皇后做了什么,明天会接着写。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肃肃和夏瞻是被瞒着的,夏瞻被告知的是其中一个部分,对他来说,皇宫里其实更安全,但是他还是算漏了(→_→)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给本宫找,一定要将大皇子和敬宜公主找出来!”毛妃站在大殿的门口看着来来回回举着灯笼火把的侍卫太监,大声的喊道,手用力的捏着衣袖,差点掐断一根指甲。 八公主皱着眉头,在旁边一言不发,她一直看着冷宫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好啦,不好啦,冷宫走水了!!!” 随着一个太监的嘶喊声,就见冷宫的上空升起股股黑烟,一股子呛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忽明忽暗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际。 “不好!!”八公主似乎一下想通了什么,转身拉过一个人喊道:“去,看看三公主还在宫里么?” 那人点头,迅速带着一队人往里头冲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毛妃见着冷宫烧了起来,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无措的反复道。 “关城门,即刻关城门!”八公主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娘娘,咱们绝不能放里头的人出去,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也不敢公然攻城,再说了,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有李孝琰。” “对,对,还有唐家。咱们军中布置了那么多人,绝不可以功亏于溃。”毛妃恢复过来,马上下令道:“告诉前头的楚大人,立刻关闭兴州各个城门,在城中仔细搜捕叛军逃犯,随时注意城外大营的异动,一旦有什么动静,格杀勿论。” “还有,仔细盯住能出城的各个关口,我想若是敬宜公主能够逃出宫中,可以投靠的绝对只有她那八千人马,只要在路上找人围堵,不信留不下她的命。”八公主眸子黑沉的厉害,她已经不在纠结与敬宜是如何逃出的皇宫,她如今更希望听到的是敬宜公主的死讯。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会去城外大营么?”毛妃有些踌躇的说道:“城内应该更容易找到吧。” “不……如果她真想逃命,城外是最好的位置。”哪怕八公主不想承认,但圈禁地的生活确实让敬宜公主与她们这些从小安逸的贵女们有了根本的区别。敬宜公主会骑马,会武艺,能够在夜间穿行,这些都会成为她离开城中的优势。 “那就派死士过去,一定要将她的命留在城外!”毛妃咬咬牙,恨声道。 八公主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正如八公主猜想,宫里的三公主还有四公主都不见了踪影,就如敬宜公主一般人间蒸发了。 “该死的!!本宫就不相信所有的人都能消失掉!去给本宫将后宫的女子们全部都抓起来,尤其那些从圈禁地回来的,一个都不许放过!”毛妃恼怒异常,精美的妆容开始扭曲,一向运筹帷幄的女子也开始被压力逼迫的初现疯狂。 八公主却转过身往冷宫的方向去,那里已经烧掉了大半,就算有人救火也赶不及大火吞噬建筑物的速度,她站在火光前想着当时皇后娘娘从凤仪宫里出来,看见自己冰冷的眼神,以及挺直的脊背……完全没有一点点的绝望。 “是父皇么?是父皇的安排么?”八公主看着那卷着灰的夜风,轻轻道:“不,不能就这么算了,就这么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全然消失,哪怕就是父皇回来了,我也要让他永远的消失。长公主的位置我坐定了!” 没有虎符,毛妃确实被人掣肘,但这么些年来所做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那些他们偷偷提拔上去的暗线纷纷露出真容,随后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士,一队队成为了毛妃手里的利刃。如今唐家依旧摇摆不定,而有些原本中立的世家则被屠杀满门的威胁震撼,逼不得已投靠了毛妃,当然也有宁死不屈满门血债的人家,兴州城一夜之间腥风血雨,四处哀嚎。 “就算敬宜公主掌控了虎符那又如何,难不成她还真带着几十万人攻城?何况如今虎符能调动多少人马还是个问题。”楚家家主站在大殿上,一丝不慌的说道:“如今大晏楚家、甘家、毛家、齐家、裴家、薛家、舒家等等各位家主或是领头人都在此处,还会惧怕那小小公主不成?” “就是,等二皇子殿下坐上太子的宝座,还有谁敢质疑,刚质疑那就是造反,动摇大晏根基。不过就是个女娃娃,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儿。”甘家的老爷子穿着官府不屑的说道。 殿内众人皆是点头赞同。 “娘娘,这些都是小事,关键的是旧都那里……”齐家担心还是很小,再加上从老一辈就忠于皇上,如今要替皇上的现状,总觉得张不开嘴。 可是,若是皇上还在,他们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努力恐怕就要落空,等待他们的也将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后果。 “这个齐大人不用怕……我兄长与侄子们都在旧都,前些日子还传来消息,保证万无一失。”毛妃的叔父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抬高了下巴,得意的说道。 “那……就等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其余几位大人拱手道。 “哈哈哈,那必然要和诸位大人好好喝上几杯。”毛妃的叔父同样拱手笑道。 殿内一时间其乐融融,仿佛刚刚的紧张气氛从不存在。 “娘娘……您怎么站在这儿呢?”宫女走到窗边,皱着眉头道:“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里头的人怎么样了?” 谢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浓烟滚滚,说不出是苦涩还是释然,那个人永远只会将她们抛下,却永远不会抛下那个女人,哪怕所有人都看不清楚,包括那个一直被他栓在身边的女人,只是,这些话她是绝对不会和她们说的,就让他们彼此猜来猜去吧。不过也好,她也算能真正的解脱,只等事情结束,自己的女儿带着外孙回到兴州,她就能安心的含饴弄孙了。 “回去吧,他们暂时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两位小公主还好么?” “已经睡了,姜贵人和白贵人都在旁边守着呢。” “那就好,咱们也早点休息吧。这人年纪大了,就熬不起夜了。” 两人说着话,慢慢往殿内深处走去。 半夜里,冷宫的火势终于被人熄灭,里头有几具尸体已经烧得瞧不出本来模样,谁也不知道这些死掉的人里头到底有没有废后贺氏。 劳累了大半宿,全身脏兮兮的太监宫女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很快梳洗过后倒头就睡。 只是昏昏沉沉中,好似听到外头有人叫喊,挣扎再三之后,这些小太监们才勉强爬了起来。 “什么事儿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喊什么?昨儿个走水累的人半死,明个儿还要办差呢!”其中一个瘦脸的太监不满的说道。 “不对啊,这声音不像是咱们这头发出来的。”另外一个小太监趴在窗户上揉着眼睛说道。 “不会又走水了吧?”再有一个小太监玩笑道。 “应该不能吧……” 这时候门口砰砰被人敲响,瘦脸的太监无奈的边去开门边道:“瞧吧,不定什么事儿又抓咱们当壮丁呢。” 房门打开,门口站着个老太监,人已经老态龙钟穿着个半旧的袄子,头发花白,正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小声道:“千万别出去啊,千万别出去,出去要丢命的。” “张爷,您怎得来了?”瘦脸的太监奇怪道,这人是这地方的老太监,据说是从旧都过来的,一直都在太监房窝着,很少见他出门办差。他们几个小太监没有亲人,到与这个老太监比较亲近,平时还送些孝敬,不为提拔什么的,就为走个亲戚多个家人。 “前头出事了,怕是,怕是敬宜公主带兵进宫了,你们别出去,咱们这里偏僻,等他们打完了总会有人通知咱们。”张爷拽紧了袄子哆嗦着说道。 瘦脸的太监哎呀一声,拉着老太监就了屋子,随即就要给老太监跪下。 “爷爷,您今儿救咱们一命,您往后就是咱们几个的亲爷爷。” 几个小太监也跟着跪下,也正是因为这位张爷的提醒,这个屋里的几个太监一个都没有丢命,甚至在日后的后宫换血中还交了好运,这便是后话了。 正如张爷所说,皇宫里刚到半夜,就有一队队的人借着夜色的掩饰,迅速的散开在后宫的各个角落,手段极快的解决掉了守在各处的侍卫,而后直奔毛妃的寝宫。 “你说,你们是不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肃肃趴在假山石后,贴着夏瞻咬着耳朵道。 “宫里的人不能暴露的太早,所以才等到现在。他们正因为你和大皇子的失踪而乱了阵脚,如果再等到明天,等他们回过神来,就不好下手了。”夏瞻故意贴着肃肃的脸亲了亲,占了点便宜。 “我们进来抓毛妃她们,那其他人呢?”肃肃进来没见着安鑫和霍军破。 “那些投靠毛家的世家名单已经有了,今儿他们都齐聚在大殿上,也省得我们一个个查了。而且通过今天,军中那些藏着的钉子也都露出水面,安鑫他们去抓人了。”夏瞻伸手搂着肃肃,想起霍军破看自家媳妇的眼神,心情就很是不爽。当年是安鑫,现在又是霍军破,那往后又会是谁?不行,名分的事情再不能拖了。 不用问,如此胆大又疯狂的计划肯定是她老爹安排的。 “不行,我带一队人,去抓八公主。”肃肃想了想,还是将腰间的鞭子抽了出来。丫的,坑她那么多回,今儿怎么得都要让她亲自讨回来。 夏瞻原想劝她,毕竟她只是一天一夜没在他跟前就差点遇到危险,这次再离开他的视线,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儿,他杀了皇宫所有人也弥补不回来。 “别担心……”肃肃捧住夏瞻的脸,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软绵绵的说道:“我带多多人的去,你别担心,我和她总要有个了解。” “那你要答应我,好好的去,好好的回到我身边。”夏瞻将唇瓣送了过去,含住她的下唇,黏黏糊糊的说道。 “好……”肃肃被他吻得心都要化了。 “还有,回来嫁给我。”夏瞻趁着气氛好,得寸进尺道。 “唔……好。” “还有,若是你爹不同意,我们就私奔吧。”夏瞻说完这句,直接狠狠堵上肃肃的小嘴不让她发出别的声音。 肃肃翻了个白眼,她又没说不同意。 又许了许多好处,肃肃终于可以带着一众兵士朝着八公主的寝宫去,一路遇到人就绑,遇到反抗的就格杀勿论,肃肃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脸色未变直接就跨过尸体带着人就走上了阶梯。推开大殿的门,里头的宫女抱头鼠窜,哭得的凄凄惨惨,肃肃也不多话,直接让人将她们绑了推到了大门口,跟着再走进寝宫,就见春芬从里头出来,一开始还满脸的不耐,等她看到肃肃后,顿时吓得尖叫着关上了殿门。 “给我撞开。”肃肃直接道。 一群人将预备好的粗木对着大门就撞了上去,不到十下,里头的门栓就被撞断了。 此时,肃肃一进门,正好看见春芬搀着八公主神情慌张的想找别的路往外逃。 “真是风水轮流转,不是么?”肃肃用马鞭敲着手心,嘴角含笑的走过去,看着一身素衣的八公主,与昨天看到的那个华丽女人判若两人,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有点骄纵却娇俏可人的模样。 “是你!你怎么还活着!!”八公主吓得倒退两步,颤声说道。 “当然还活着,如果死了,你也就看不到我了。”肃肃好笑道,从而也大概清楚八公主的意思,很明显后来的刺杀与她或是毛妃有关。 “你是怎么进来的?”刚说完这句,八公主就脸色惨白的听见外头一片喊杀声,原本熄灭的火光再一次燃起,天空中又飘起了烟雾,只是这一次不是冷宫,而是后宫其他的宫殿。 “如你所见,我是走进来的。八公主……当初你想毒害我弟弟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当初你要陷害琰哥儿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当初你要背叛父亲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今天!!”肃肃觉着心里的火急需要一个发泄口,她这么两天时间体会到了阶下囚,体会到了差点失去亲人的痛苦,更体会到了亡命奔跑,差点命悬一线的恐惧,这都要拜这些个吃饱了没事干老想着造反的叛贼所赐,其中还就包含了这么个白眼狼! “我……我……”八公主抖着身子,眼珠乱转,手心满是汗水,她猛地一抬头,双眼都是泪水道:“六姐姐,六姐姐,这都是毛妃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不然我就没法子活下去了。六姐姐你看在母后的份上饶了我吧,我还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不知者不罪不是么?” “你还有脸说母亲!!”肃肃甩了个巴掌在八公主脸上,格外解气,“母亲被送去冷宫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她养育了你,你给我弟弟下手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那是她的儿子!” 八公主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恨不得吃了肃肃,脸上却流着泪道:“是我不对,是我不是人,可是那毒药是三姐姐拿出来的,并不是我下的手,宫里这些事都是毛妃闹出来的,她想要让二弟当皇上,她当太后,我也是被要挟的啊。” “这些话,你别和我说。”肃肃一招手,四个侍卫走了上来将八公主捆了起来,“有什么话,去和毛妃对质吧,相信她很愿意听你说。”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妹妹,我是父皇的女儿!!父皇没有废我,你们就不能这么对我!”八公主被人架着,扭着身子挣扎着,最终眼瞧自由无望,便一改刚刚的楚楚可怜,笑得扭曲疯狂道:“你以为我失败了,你就好过了?我告诉你冷宫烧掉了,你母亲也被烧死了,你有没有把大皇子送去冷宫?哈哈哈哈,那就一起都烧掉了,你亲手将你的弟弟送去死!就算二皇子不能当皇帝,你的弟弟也没这个福分!!哦,不对,也许今儿早上他就已经被毒死了!!哈哈哈,咱们谁都没好处,谁都别想做长公主。” 肃肃心一颤,心也慌张起来,可随后想起安鑫看到冷宫起火便作为暗号,那么说明冷宫早有人布置,相信母亲与弟弟是绝不会出事的。 “那我也比你这个阶下囚好。带走!!”肃肃转身就带着众人押解着八公主出了寝宫的大门。 因着在八公主的寝宫里与她废话太多,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渐渐进入尾声,喊杀声也慢慢停止,只有路边东倒西歪的尸体还有处理尸体的太监和侍卫。八公主看着那些死人,面如死灰,再也装疯卖傻不起来了。 与夏瞻汇合,是在皇上的议事殿内,此时灯火通明,侍卫众多,血洗过的地方传来阵阵血腥气,曾经见过的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也看不见了,直到进入殿内肃肃才看见夏瞻还有安鑫等人,以及地上跪着的毛妃还有她的贴身嬷嬷宫女太监之类的,在她对面跪着的是其余一些嫔妃,那样子应该也是参与了这场政变。 “你没事吧……”夏瞻几步就过来握住肃肃的手,上下看过,心疼的问道。 “我又不是纸糊的。”肃肃无语,扯着夏瞻的手走到安鑫身边,就见他身后捆着不少男子,好些都是熟人,里头甚至还有齐之舟的爹——齐大老爷。 “你们这是谋朝篡位,你们是要遗臭万年的!等皇上回来……就会知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骂骂咧咧,总有不甘心失败的人,那些男人脸红脖子粗的嘶喊着,就像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仿佛之前支持二皇子成为储君的不是他们,仿佛策划干掉皇上册立幼君的也不是他们。人之贱则无敌,肃肃算是领教到了。 “卑鄙小人?” 趁着这些人还没被堵上嘴,门口突然传出令肃肃咬牙的笑声。 此刻地上被绑的人都跟被点了穴一样,傻傻的愣在原地,就像看到鬼。 “怎么?不是说卑鄙小人么?不是说谋朝篡位么?若是朕不在,你们恐怕比这还能说吧?”皇上穿着龙袍很潇洒的走了进来,头上的头发丝都没乱过,他身后跟着皇后,大皇子,还有夏丞相以及李孝琰。 我去,当真一个都不能少,肃肃觉着吐槽不能。 “皇……皇上……”地上的人瘫软了下去,不用想也能看到他们的未来。 “毛妃啊,毛妃,当年你也是个泼辣直爽的妹子,怎么得多年下来就变成这么个狠毒又丑陋的妇人呢?”皇上走到毛妃跟前,面带笑容,伸手捏住毛妃的下巴,啧啧遗憾道。 毛妃全身颤抖,差点晕厥,却还强撑着道:“我爹,还有哥哥们呢?” “啊!你说毛家人啊……大概已经在一个月前投胎去了吧。”皇上假意想了想,笑着说道:“至于你们收到的消息,可都是朕好心送给你们的,感谢朕么?” “啊啊啊啊!!爹啊!!”毛妃受了极大的刺激,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皇上脸阴了一下,厌恶的甩开手,在衣袍上擦了擦站起身来道:“朕很高兴你们那么配合的和朕玩这个游戏,朕实在是觉着大晏百废待兴,也没有那么多经历和时间浪费在你们这些蛀虫身上,至于什么老臣啊,从龙之功啊,啧啧,全是让朕听了忍不住想要全部谋杀的言语。只是一个一个来太费神了,所以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兴州,那么想要这个皇宫,朕就先借给你们,等你们玩够了,也该归去了,朕也就能安安心心的处理政事,下头接替你们的人也就能老老实实给朕办差了。” 虽然已经料到,可是肃肃依然还是觉得心口一凉,知道她爹当年敢用大晏百姓还有皇族当砝码,玩到今日登上大晏皇帝的宝座,可她没想到父亲居然已经坐到那个位置了,还敢再用兴州玩一出愿者上钩,这果然是不用费什么功夫,费得只是人命而已。 “好了,朕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想说的,朕一个字都不想听,啊,对了,为了让你们可以安心的下去见先皇,朕再告诉你们一声,其实三个月前旧都的战事就已经全部结束,胡族彻底离开了大晏,枭王战死,而他的弟弟那个有着大晏一半血统的平王,如今成了胡王,相信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再来了。”皇上笑眯眯的拍拍手,声音却很冷道:“全部下狱,抄家,灭族!” 皇上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群侍卫上前不顾众人大喊冤枉,就极快的将众人拉出了大殿,甚至还能闻到恶心的尿骚味。 “至于你们……”皇上看着留下的嫔妃们,漠不关心道:“白绫,毒酒,随便你们选吧。” 哭泣声再也掩盖不住的蔓延开来。 “父皇,父皇,我是无辜的,父皇……”八公主被捆在地上,不顾自己的形象,蹭着身子就要靠到皇上跟前,满脸的泪水。 皇上却看都不看八公主一眼,转而对着皇后道:“你自己决定吧。” 皇后到是看了眼八公主,又对着大皇子道:“纯哥儿,你说呢?” 八公主像看到了鬼一样看着大皇子,不敢相信的摇着头道:“不,不,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 纯哥儿墨黑的双眼看着八公主,小小年纪脆声道:“谋害皇家血脉,死罪难逃。” 皇后点点头,再次看向八公主,皱皱眉头到底有点不忍道:“我原就说你心性不稳,你还怨恨与我。就你那点手段还想着在宫里一手遮天,别说对上的我,就算是毛妃,贵妃,你根本不够人家耍弄的。哪怕就是你三姐姐,脑袋也比你好使的多,当日你用她孩子逼迫她,就该知道她绝不会那么容易□□控。其实我早就有证据证明当初是你派人杀害了崔氏,三公主也不过是按照我的吩咐,与你虚与委蛇,在你要求伤害大皇子的时候,顺势让大皇子假意中毒,就为躲开毛妃的暗算。因为若是她要出手,我的皇儿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肃肃站在一旁点头补刀道:“三姐姐非但没有和你们同流合污,她还知道四公主不能待在齐家以免将来被齐家连累,便让我出面救出了四公主,之后更是在宫里出事那天路上故意与我相撞,顺便将大皇子解脱昏迷的解药当成药油给了我。所以说,八公主,你自以为胜券在握,也不过是我们戏耍你罢了。哦,对了,我出宫还是你的令牌帮的忙,那是我母亲送到宫里的小宫女做的,恐怕你连那个宫女是谁,你都不清楚。” “你……你们!你们!!”八公主趴在地上,说不出是悔恨,还是悲愤,她只觉着自己满心的抱负还没开始就这么无情的结束了,她明明还希望父亲死在旧都,却没想到战事早就结束了,死的反而是毛家众人,军中那些留下的暗桩估计也消失殆尽。如今她觉着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生母,明明曾经答应过她要好好的活下去的。 不愿去看那些人的下场,无视八公主吃人的眼神,肃肃拉着夏瞻往外走,母亲养了八公主那么久,虽说有利用的成分,但到底于心不忍,所以她依旧留在那里等着给八公主收尸,而大皇子跟在皇上身边收拾残局。 “感觉每个人都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就我一知半解。你说父皇是不是很矛盾?”肃肃站在星空下,搂住夏瞻的脖子道:“他明明是有点怀疑我的,所以不告诉我这一切,可又将虎符给了我,这是试探么?” “皇上也不算不信你,恐怕不信我比较多,也许他是在考验我吧。”皇上的心思一向都很难猜测,大胆更是出了名的,夏瞻看着那些人蹦跶,也看着皇上将所有的部署都做的井井有条,只等时间一到,全面收网。所以皇上说不定是真的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看看他的能力,看看他有没有本事配的上敬宜公主。 想到此,再想到肃肃遇到的危险,夏瞻觉着皇上清算后账的本事也不小,便一把抱起肃肃,运起轻功就往外宫外跑。 “肃肃!咱们还是私奔吧。”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多,哈哈。皇上真是个变态的人渣,不用解释。皇后其实一直在后宫里看着这些人,暗中动手,两人里应外合,不愧是夫妻。 后面就都是番外了,微博里也说了,家里出了点事儿,要到下周二回来才能继续写番外,到时候会过来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想要看的番外,四心回来尽量都写,其中包括私奔中的那两个人婚后生活。 新文可能月底或是下个月月初开,记得关注四心的作者收藏或是微博,感谢一路走来的大家,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